“請問,您前夫高建軍先生,目前是什么工作?”
電話那頭冰冷的聲音,像一把淬了毒的錐子,瞬間扎穿了我所有的偽裝和喜悅。
我手里還攥著準備為女兒慶功而買的昂貴海參,可腦子里卻一片空白。
那一刻,我多希望,女兒曉雯沒有考上這個公務員。
我多希望,這個決定她命運的電話,從來沒有打來過。
01
那個下午,陽光很好。
好到透過辦公室的百葉窗,在我的辦公桌上灑下了一道道金色的光斑。
可我根本無心欣賞。
我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著,緊一陣,松一陣。
桌上的電腦屏幕,停留在本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的官網上。
網頁的標題是“2023年度公務員擬錄用人員公示”。
我的手指,懸在鼠標的滾輪上,卻遲遲不敢往下滑。
我怕。
我怕在那個長長的名單里,看不到我女兒曉雯的名字。
為了這個名單,曉雯拼了整整一年。
我陪著她,也熬了整整一年。
“林姐,又在看名單呢?”旁邊工位的年輕同事小王探過頭來。
我尷尬地笑了笑,想把網頁關掉,卻又舍不得。
“快了快了,今天肯定出。”小王安慰我,“曉雯那么優秀,筆試面試都第一,肯定沒問題的。”
是啊,筆試第一,面試第一。
我女兒就是這么爭氣。
可不到最后一刻,誰的心能真正放下來呢?
我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奔赴刑場一樣,閉上眼,滾動了鼠標滾輪。
屏幕上的名單開始飛速上翻。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一行,兩行,三行……
我的眼睛在那些陌生的名字里瘋狂搜索。
突然,我的視線定格了。
“市檔案局,綜合管理崗,張曉雯。”
張曉雯。
是我女兒的名字。
我跟著她爸姓,可我女兒曉雯,跟我姓林。哦不對,是我跟女兒姓林,我叫林嵐。我前夫,姓高。
女兒的名字是林曉雯。
對不起,我腦子有點亂。
是林曉雯!
我把這三個字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
林!曉!雯!
我沒看錯。
白紙黑字,打印體,就那么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視網膜上。
那一瞬間,世界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小王的恭喜聲,辦公室里的鍵盤敲擊聲,窗外的車流聲,全都聽不見了。
我只聽見自己胸腔里,那顆沉寂了許久的心,在瘋狂地、喜悅地、震耳欲聾地跳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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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姐!林姐!你沒事吧?”小王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我搖了搖頭,感覺眼眶一熱。
不行,不能在辦公室哭。
我猛地站起來,椅子被我帶得往后滑出好遠,發出一聲刺耳的響動。
同事們都驚訝地看向我。
我顧不上了。
我幾乎是跑著沖進了衛生間。
反鎖上門,我靠著冰冷的門板,身體才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起來。
我打開水龍頭,用冷水一遍遍地拍打著自己的臉。
抬起頭,看著鏡子里那個女人。
四十八歲,眼角已經有了細密的皺紋,頭發里也夾雜著幾根藏不住的白發。
可她的眼睛,亮得嚇人。
像淬了火的星星。
眼淚,終于還是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不是悲傷的淚,是喜悅,是釋放,是這么多年含辛茹苦,終于看到花開的激動。
我和前夫高建軍離婚十五年了。
這十五年,我一個人帶著曉雯。
從她上小學,到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學。
我一個普通的公司文員,拿著微薄的薪水,把她拉扯大,供她讀完最好的學校。
我這輩子,沒什么大出息。
我所有的希望,所有的驕傲,都寄托在了曉雯身上。
現在,她考上了公務員。
鐵飯碗,體面的工作,穩定的未來。
她的人生,終于穩了。
我這個當媽的,也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
我擦干眼淚,對著鏡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然后,我掏出手機,開始了我幸福的“張羅”。
第一個電話,打給我妹妹。
電話一接通,我還沒開口,我妹就急切地問:“姐!怎么樣?名單出來沒?”
我的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炫耀和顫抖。
“出來了?!?/p>
“曉雯……”
“考上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短促的尖叫,緊接著是我妹一連串的恭喜。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們曉雯最棒!姐!你這下可熬出頭了!”
“熬出頭了”,這三個字,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我情緒的閘門。
我捂著嘴,眼淚再次洶涌而出,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只有壓抑的、幸福的嗚咽。
第二個電話,打給老家的父母。
我爸耳朵有點背,我對著電話吼了好幾遍。
“爸!曉雯考上公務員了!”
“啥?考上啥了?”
“公務員!咱們家要出國家干部了!”
電話里沉默了幾秒,然后傳來我媽搶過電話的激動聲音:“嵐嵐!真的???我大外孫女考上了?哎呦!我得趕緊去告訴你爸,他剛才沒聽清,跑去院里喂雞了!”
聽著電話那頭父母語無倫次的喜悅,我感覺自己這半輩子的辛苦,都值了。
掛了電話,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飄在云端。
喜悅像潮水,一波一波地沖擊著我,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我得做點什么。
對,慶祝!必須好好慶祝一下!
我打開手機上的美食APP,開始搜索城里最好的餐廳。
“海天盛宴海鮮自助,人均398元?!?/p>
曉雯最愛吃海鮮了,尤其是三文魚和甜蝦。
我想象著女兒坐在堆積如山的蟹腿和生蠔面前,吃得心滿意足的樣子,就忍不住笑出聲。
不行,自助餐太吵了,不夠正式。
我繼續往下翻。
“靜雅軒中餐廳,人均500元,環境雅致,主打高端粵菜?!?/p>
這個好。
環境好,菜品精致,適合拍照發朋友圈。
我得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林嵐的女兒,有多優秀。
我甚至開始構思朋友圈的文案了。
“含辛茹苦二十三載,一朝金榜題名時。寶貝,你是媽媽永遠的驕傲。”
有點矯情,但這是我最真實的心情。
我仿佛已經看到,那條朋友圈下面,會有一長串的點贊和恭喜。
那些曾經看不起我這個離婚女人的,那些曾經在背后議論我獨自帶孩子太辛苦的,都會來羨慕我。
這種虛榮的滿足感,讓我感到無比的快樂。
我甚至點開了購物軟件,開始給曉雯挑選禮物。
她之前看上的一條連衣裙,白色的,仙氣飄飄,要一千多塊,她舍不得買。
買!必須買!
我還得給自己買一件。
我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去參加我女兒的慶功宴。
一下午,我什么工作都沒干,滿腦子都是這些幸福的煩惱。
臨近下班,我給曉雯發了條微信。
“寶貝,公示出來了。”
我故意說得云淡風輕。
曉雯的電話立刻就打了過來,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的緊張。
“媽,我……我看到了?!?/p>
“嗯?!蔽覐娙讨σ?,裝作平靜。
“媽!”曉雯的聲音突然帶上了哭腔,“我考上了!”
“傻孩子,哭什么?!蔽胰崧曊f,“媽知道,媽為你驕傲?!?/p>
“媽,謝謝你。”
“跟媽客氣什么?!蔽翌D了頓,說,“晚上早點回家,媽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排骨。還有,我給你訂了周末去靜雅軒的位子,咱們好好慶祝一下?!?/p>
“媽,那太貴了?!?/p>
“不貴!我女兒金榜題名,花多少錢都值!”我豪氣干云地說道。
掛了電話,我感覺自己渾身都充滿了力氣。
回家的路上,我連腳步都是輕快的。
路邊的梧桐樹,天邊的晚霞,甚至是堵在路上的汽車鳴笛聲,都顯得那么可愛。
晚上,曉雯回到了家。
她一進門,我就把那個裝著白色連衣裙的袋子遞給了她。
“媽給你的獎勵?!?/p>
曉雯驚喜地叫了一聲,拿出裙子在身上比劃著。
燈光下,女孩青春美好的臉龐,洋溢著無法掩飾的喜悅。
她抱著我,在我臉頰上親了一口。
“媽,你真好?!?/p>
我笑著拍了拍她的背,心中涌起無限的滿足。
飯桌上,我們母女倆一邊吃飯,一邊暢想著未來。
“單位離家有點遠,要不媽給你買輛代步車?”
“不用不用,媽,我坐地鐵就行,正好還能看看書?!?/p>
“那可不行,我們家曉雯現在是國家干部了,哪能天天擠地鐵?!?/p>
“聽說剛進去要從基層做起,可能會有點辛苦?!睍增┱f。
“辛苦怕什么?!蔽医o她夾了一塊最大的排骨,“你什么苦沒吃過?只要是做自己喜歡的事,再辛苦也值得?!?/p>
曉雯用力地點了點頭。
那一晚,我們聊了很多很多。
聊她未來的工作,聊她可能會遇到的同事和領導,聊她什么時候可以談個男朋友。
我們家的那盞舊臺燈,散發著溫暖的黃光,把我們母女倆的影子,緊緊地投射在墻上。
那時候的我,以為幸福會像這樣,一直一直持續下去。
我以為,我和曉雯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
我怎么也想不到,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正悄無聲息地,向我們襲來。
而風暴的中心,是那個我花了十五年時間,想要徹底從生命中抹去的人。
高建軍。
02
喜悅的浪潮,持續了大約兩天。
第三天,曉雯從學校帶回了一疊厚厚的材料。
“媽,要政審了?!彼巡牧戏旁诓妥郎稀?/p>
我湊過去看。
《公務員錄用考察登記表》、《家庭主要成員及重要社會關系登記表》……
一堆蓋著紅色印章的表格,顯得格外嚴肅和鄭重。
這是錄用前的最后一個,也是最關鍵的一個環節。
“要填的東西還真不少?!蔽艺f著,拿起一支筆。
“嗯,老師說一定要如實填寫,不能有任何隱瞞?!睍增┱f。
“那是當然?!?/p>
那個晚上,我們母女倆又像多年前我陪她寫作業一樣,伏在燈下,一項一項地填寫著這些決定她未來的表格。
我的信息很簡單。
姓名:林嵐。
工作單位:XX貿易有限公司。
職務:文員。
政治面貌:群眾。
一切都清晰明了。
輪到曉雯自己,也同樣簡單。
學校,專業,獲獎經歷……她的人生履歷,像一張白紙一樣干凈漂亮。
然而,當表格翻到“家庭主要成員”這一頁時,氣氛第一次出現了短暫的凝滯。
母親一欄,我剛才已經填好了。
接下來,是“父親”那一欄。
空氣仿佛在那一瞬間,變得有些稀薄。
曉雯握著筆,抬頭看向我,眼神里有一絲詢問和不確定。
“媽,爸……他的工作單位,怎么填?”
這個問題,像一根細小的針,輕輕扎了我一下。
不疼,但很清晰。
我愣了一下。
高建軍。
這個名字,我已經有十五年沒有主動提起過了。
在曉雯的成長過程中,關于父親這個角色,我總是輕描淡寫地帶過。
“我們因為性格不合,分開了?!?/p>
“他在很遠的地方工作,很忙?!?/p>
“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p>
曉雯很懂事,她從不過多地追問。
她只是默默地接受了,自己的家庭和別人不一樣。
她只有媽媽。
此刻,這個早已被我們母女倆默契地排除在生活之外的男人,卻通過一張冷冰冰的表格,再次闖入了我們的世界。
我故作輕松地笑了笑,伸手拿過曉雯的筆。
“就寫‘離異’?!?/p>
我在“與本人關系”一欄,填上了“父女(離異)”。
然后,在“姓名”一欄,寫下了“高建軍”三個字。
寫這三個字的時候,我的手微微頓了一下。
太久沒寫了,竟然有些生疏。
接下來的“出生年月”、“政治面貌”、“工作單位及職務”,都成了一道道難題。
“媽,他的生日是什么時候?”
我想了半天,才從記憶的角落里,翻出一個模糊的日期。
“政治面貌……應該是群眾吧?!碑斈晁恍闹幌胫l財,對這些從不關心。
最關鍵的,“工作單位及職務”。
我停下了筆。
上哪兒知道去?
“就寫‘不詳’吧?!蔽逸p描淡寫地說,“都十幾年沒聯系了,誰知道他在哪兒,干什么呢?!?/p>
曉雯“哦”了一聲,沒再多問。
但我能感覺到,她的情緒,不像剛才那么雀躍了。
我的思緒,也不受控制地,被拉回到了遙遠的過去。
那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背叛,也沒有什么狗血淋頭的第三者。
我和高建軍的婚姻,是被生活最瑣碎的細節,一點一點消磨殆盡的。
他是一個活在夢里的人。
永遠都覺得自己是天選之子,下一個百萬富翁就是他。
今天倒騰服裝,明天搗鼓建材,后天又說要去南方開廠。
做生意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家里但凡有點積蓄,就會被他拿去“投資”。
然后,血本無歸。
我們的日子,就在無休止的爭吵和一次又一次的希望破滅中度過。
我記得最清楚的一次。
那時曉雯才上幼兒園,發高燒,需要住院。
我讓他去交住院費。
他卻拿著家里僅剩的那點錢,眼睛發亮地對我說:“嵐嵐,相信我,最后一次!我有個哥們兒找到一個好項目,穩賺不賠!等我賺了錢,別說住院,我給曉雯請最好的私人醫生!”
我看著他那副狂熱的樣子,心一瞬間就冷了。
那天,我抱著發燒的曉雯,在醫院的繳費窗口,挨個給親戚朋友打電話借錢。
那種屈辱和絕望,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后來,他真的拿著那筆錢,去“干一票大的”了。
然后,就再也沒有然后了。
他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幾個月后,我收到了他從外地寄來的離婚協議書。
上面只有一句話:“等我發達了,再回來找你們。”
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有。
離婚后,他象征性地給過幾個月的撫養費,然后就徹底斷了聯系。
電話換了,人也找不到了。
就好像,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過高建軍這個人一樣。
我從回憶中抽身,看著表格上“不詳”那兩個字,心里五味雜陳。
對于我和曉雯來說,他確實就是“不詳”。
一個不負責任的、消失了的、面目模糊的符號。
填完表格,曉雯把它仔細地收進文件袋里。
她抬頭看著我,似乎想說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我看得出她的擔憂。
我笑著拍了拍她的手,替她把那份擔憂說了出來。
“擔心這個會影響你?”
曉雯輕輕點了點頭。
“傻孩子,別瞎想。”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而篤定,“現在都什么年代了,講究的是個人表現和能力。你爸……他跟我們早就沒關系了,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怎么可能影響到你?”
“再說了,咱們是如實填寫的,‘不詳’就是‘不詳’,這是事實。組織上會理解的?!?/p>
我一遍一遍地安慰她,也像是在一遍一遍地催眠自己。
曉雯似乎被我說服了,緊繃的小臉也放松了下來。
“嗯,媽,我知道了?!?/p>
我強行把這個小插曲從腦子里趕出去,重新將話題拉回到慶祝的事情上。
“快看看,周末想穿哪條裙子去吃飯?”
“靜雅軒的佛跳墻可是招牌菜,我特意打電話預留了一份?!?/p>
生活的喜悅洪流,似乎輕易就將那一點點小小的憂慮給沖刷干凈了。
接下來的幾天,一切都風平浪靜。
曉雯提交了政審材料,并且順利通過了體檢。
單位那邊通知她,等公示期結束,政審流程走完,就可以去報到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我的心,也徹底放回了肚子里。
看來,確實是我想多了。
那個男人,就像一顆被丟進大海的石子,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一絲漣漪都不會再泛起了。
我開始滿心歡喜地為周六的慶功宴做準備。
特意去商場,給自己買了一條酒紅色的連衣裙。
穿上它,鏡子里的我,看起來氣色好了很多,也年輕了好幾歲。
我還去了一趟超市,買了很多菜。
想著周末曉雯的姥姥姥爺也要從老家過來,我得準備一桌豐盛的家宴。
周四下午,我正在廚房里,哼著小曲,處理著剛買回來的海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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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突然響了。
我看了一眼,是個陌生的座機號碼。
歸屬地顯示是本地。
我以為是推銷或者送快遞的,便隨手劃開,開了免提,放在一旁。
“喂,你好?!蔽乙贿厸_洗著海參,一邊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非常冷靜、甚至有些冷漠的男聲。
“您好,請問是林曉雯同志的母親,林嵐女士嗎?”
我的心,“咯噔”一下。
這個稱呼,“林曉雯同志”。
太官方了。
我立刻關掉水龍頭,擦了擦手,拿起手機,站直了身體。
“是的,我是。請問您是?”我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緊張。
“這里是市委組織部。”
轟的一聲。
我的腦袋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組織部。
政審。
這兩個詞,瞬間在我腦海里關聯了起來。
“我們是負責曉雯同志錄用考察工作的?!睂Ψ降恼Z氣,依舊是那種公事公辦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調調。
“哦哦,您好,您好!”我趕緊說,手心已經開始冒汗。
難道是材料有什么問題?
還是……我自己的工作有什么問題?
我一個普通的公司文員,無黨派人士,社會關系簡單得像一張白紙,能有什么問題?
我的大腦在飛速運轉,試圖找到一絲可能性。
“林女士,是這樣的?!彪娫捘穷^的聲音頓了頓,“關于曉雯同志提交的政審材料,我們看過了。大部分情況都清楚了,只是有一個情況,需要跟您再核實一下?!?/p>
“好的好的,您請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蔽揖o緊攥著手機,指節都有些發白,但依然強作鎮定。
我以為,他會問一些關于我個人,或者關于曉雯成長經歷的問題。
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然而,我預想中的問題,一個都沒有出現。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這兩秒,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廚房里,高壓鍋開始“呲呲”地冒氣,聲音尖銳而刺耳。
而我的世界,卻一片寂靜。
我只能聽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一聲,又一聲,重重地敲擊著我的耳膜。
然后,那個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它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毫不留情地,剖開了我最深的恐懼。
電話那頭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一字一句,清晰地傳來:“根據材料顯示,您與曉雯同志的父親高建軍先生已離異,且職業不詳。為了完成審查流程,我們需要您提供一下……請問,您前夫高建軍先生,目前是什么工作?”
這個問題,如同一道驚雷,在我的腦海中轟然炸開。
我整個人,瞬間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