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父皇,他不是在說天命,他是在告訴您,他要來搶了!”
深夜的甘露殿,太子李建成聲淚俱下地跪在地上。
李淵背著手,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腦海里反復回響著白日里那句“真龍天子”的斷言。
他沒有回頭,只是用一種冰冷到沒有溫度的聲音問:
“依你看,該當如何?”
聽到這話,李建成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對真龍,要么臣服,要么……在它還沒長出利爪前,就拔了它的牙,折了它的骨。”
黑暗中,李淵緩緩點了點頭。
他決定,要親手為自己最能干的兒子,準備一場最后的“家宴”。
01
621年的秋天,冷得比往年都早。風從北方刮過來,吹在人臉上,像被砂紙磨過一樣。
秦王府里頭,丫鬟和仆役們的腳步聲碎得像窗外的雨點。他們不敢大聲喘氣,因為王妃正在里面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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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站在院子里,背著手,抬頭看天。天是灰色的,像一塊用了很久的臟抹布。
他已經站了很久,久到腿都有些麻了。
他不是在擔心母子是否平安,這種事,他覺得擔心也沒用。
他只是在想,這個孩子的到來,究竟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麻煩事。
屋子里終于傳出了嬰兒的哭聲,響亮,有力。
一個滿臉褶子的老媽子跑出來,跪在地上,話都說不利索: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是個小王子,母子平安。”
李世民點了點頭,臉上沒什么表情。他走進屋子,一股血腥味和羊水味混雜的氣味撲面而來。
他的妻子長孫氏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頭發被汗水浸濕了,貼在額頭上。她看見他,笑了笑,那笑容很虛弱。
李世民走到床邊,看了看那個被包裹在錦被里的小東西。孩子還在哭,臉皺巴巴的,像個紅色的核桃。
他伸出手,碰了碰孩子的臉,很軟,也很熱。這就是他的兒子了。
他心里頭這么想著,忽然覺得那顆在戰場上殺了無數人也不曾顫抖過的心,軟了一下。
房玄齡和杜如晦站在門外,沒敢進來。他們看著李世民抱著孩子,那個在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的秦王,此刻的動作笨拙得像個孩子。
房玄齡輕輕咳嗽了一聲,李世民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抱著孩子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風更冷了。李世民把孩子裹得更緊了些。
“王爺,”房玄齡開口了,聲音壓得很低,“太子那邊,已經派人來問過三次了。”
李世民“嗯”了一聲。他知道房玄齡想說什么。
太子李建成,他的親大哥,現在最關心的,恐怕不是這個侄兒的死活,而是這個侄兒的出生,會給秦王府帶來多大的聲勢。
朝堂上的人都長著一雙狗的眼睛,誰的勢力大,他們就朝誰搖尾巴。他打了太多勝仗,功勞大得快要把東宮的屋頂都給壓塌了。
他的父親,當今的皇帝李淵,看他的眼神也越來越奇怪了。
那種眼神里,有欣賞,有驕傲,但更多的是一種他看不懂的,讓他心里發毛的東西。
“我想請袁天罡來給這孩子看看相。”李世民突然說。
房玄齡和杜如晦都愣住了。
袁天罡是當時最有名的相師,據說能看透人的生死富貴。
請他來,無疑是想給這個新生兒討個好彩頭。但這種事,在皇家,是最敏感的。
給皇孫看相,看出點什么不該看的東西,那不是祥瑞,是災禍。
“王爺,三思啊。”杜如晦勸道,“此事可大可小,萬一……”
“就因為可大可小,才要請。”李世民打斷了他,眼睛看著懷里的孩子,“我還要請父皇和太子大哥一起過來,當著所有人的面看。”
“我李世民的兒子,沒什么見不得人的。我看他骨骼清奇,將來必定是個有福之人。”
“讓所有人都看看,我這個做父親的,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富貴一生。別的,我什么都不想。”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平靜。但房玄齡聽出來了,那平靜下面,是深深的疲憊。
秦王累了。他不想再猜來猜去,不想再跟自己的大哥斗心眼,不想再看到父親那雙復雜的眼睛。
他想用這種最直接,也最天真的方式,告訴所有人,他只想當一個好兒子,好弟弟,好父親。
他天真地以為,只要他把心掏出來給他們看,他們就會相信。他不知道,有時候,你把心掏出來,別人看到的不是你的真誠,而是你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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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幾天后,秦王府大宴賓客。李淵真的來了,還帶著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
皇帝的儀仗塞滿了王府前的街道,金戈鐵甲,明晃晃的,像要把太陽的光都吸走。
李世民跪在門口迎接,他看到他父親從華麗的馬車上走下來,穿著一身龍袍,臉上的皺紋比上次見時更深了。
李淵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世民,辛苦了。”那聲音聽起來很親切,像一個普通的父親對兒子說話。
但李世民知道,自從父親當了皇帝,他們之間就再也回不到普通父子的樣子了。
李建成跟在后面,笑著對李世民拱了拱手:
“二弟,恭喜啊。這么快就當爹了,我這個做大伯的,還沒來得及準備什么像樣的禮物。”
他的笑容很溫和,但眼神里卻藏著一絲探究。他身邊的李元吉,那個李世民的四弟,則只是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了一邊。
李元吉一直都跟在李建成屁股后面,像條狗一樣。李建成讓他咬誰,他就咬誰。
宴席擺在王府最大的廳堂里。山珍海味,流水一樣地端上來。
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舞女們的水袖甩得像天上的云彩。所有人都笑著,說著恭維的話,整個大廳里暖洋洋的,一派祥和。
李世民坐在李淵下首,他看著父親,看著大哥,看著那些大臣們的笑臉,忽然覺得這一切都假得像一場戲。
他就像戲臺上的一個木偶,被人用線牽著,做出各種表情。
酒過三巡,李世民站了起來,端著酒杯,對李淵說:
“父皇,兒臣今日請您來,除了慶祝犬子降生,還有一事相求。”
李淵喝了口酒,放下杯子,說:“說吧,什么事?”
“兒臣久聞袁天罡道長有神鬼莫測之能,想請他來為犬子看一看相,也為我大唐江山,卜一個萬年之福。”李世民說完,深深一躬。
大廳里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淵身上。
李建成端著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也凝固了。這是一個極其高明的,也是極其危險的提議。
把一個孩子的相,和整個大唐的國運綁在一起,這是在向皇帝表忠心,也是在把自己的全家性命,都押在了一個相師的嘴上。
李淵沉默了很久。他那雙渾濁的眼睛在李世民和李建成的臉上來回掃視。
最后,他緩緩地點了點頭:“準了。朕也想看看,我李家的孫兒,究竟是何等模樣。”
袁天罡很快就被請了進來。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灰色道袍,頭發用一根木簪子松松地挽著。
他看起來很普通,就像鄉下的一個老道士,但他的眼睛卻很亮,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他走進來,沒有像別人一樣跪下磕頭,只是對著李淵微微躬了躬身,說:“貧道見過陛下。”
李淵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無禮,只是擺了擺手,說:“道長免禮。今日請你來,是想讓你給秦王的兒子看看相。”
奶媽把那個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孩子抱了上來。孩子已經睡著了,小嘴巴一張一合,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整個大廳里,只剩下燭火燃燒時發出的噼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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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袁天罡走到孩子面前,他沒有立刻伸手,也沒有湊近去看。他只是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
他的目光很奇怪,不像是在看一個嬰兒,倒像是在看一塊玉,或者是在看一潭深不見底的水。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大廳里的氣氛越來越壓抑。李世民的心跳得很快,手心里全是汗。
他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
終于,袁天罡開口了。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湖面,讓每個人的心都跟著顫了一下。
他說:“此子龍睛鳳頸,日角之相,貴不可言。”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待其長成,必為儲君,澤被蒼生。”
話音剛落,大廳里響起一片如釋重負的喘息聲。李世民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覺得胸口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李建成也笑了起來,他舉起酒杯,對李世民說:“二弟,真是可喜可賀啊。我這侄兒,將來是要做太子的。我們兄弟倆,可要好好輔佐他。”
他說得情真意切,好像真的為李世民感到高興一樣。李淵也露出了笑容,他撫著胡須,連連點頭:“好,好啊。我李家的血脈,果然不同凡響。”
一時間,阿諛奉承之聲再次響起,氣氛又變得熱烈起來。仿佛剛才那段令人窒息的沉默,從來沒有發生過。
李世民走到袁天罡面前,真心實意地拱手道:“多謝道長吉言。”
然而,袁天罡并沒有看他。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件事已經結束的時候,一件誰也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袁天罡的目光,緩緩地從那個嬰兒身上移開,落在了李世民的身上。他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無比復雜,那里面有驚訝,有敬畏,甚至還有一絲恐懼。
他看著李世民,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
然后,他做了一個讓全場死寂的動作。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破舊的道袍,退后兩步,對著李世民,這個大唐的秦王,雙膝跪地,行了一個叩拜大禮。
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這一刻靜止了。音樂停了,笑聲停了,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呆呆地看著這一幕。
給親王行叩拜大禮,這是什么意思?這是臣子拜君王的禮節!
李世民徹底懵了,他下意識地沖上去,想要把袁天罡扶起來:“道長,你這是做什么!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可袁天罡卻很固執地跪在那里。李世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袁天罡站起身,卻依然不看李世民。他猛地轉過身,面對著坐在龍椅上,臉色已經變得鐵青的皇帝李淵。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那聲嘆息,像一把錐子,扎在每個人的心上。然后,他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陛下,”袁天罡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里回響,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里,“此子之貴,乃是沾染其父之氣運。此子雖貴,然非社稷之主。”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如炬,直視著龍椅上的皇帝,一字一頓地說道:“其父,才是真龍天子!”
“轟”的一聲,李世民覺得自己的腦子炸開了。他眼前的世界開始旋轉,所有人的臉都變得模糊不清。
他只看到他父親李淵的臉,那張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冰冷刺骨的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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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宴席不歡而散。李淵幾乎是拂袖而去,連一句場面話都沒說。
李建成和李元吉跟在他身后,臨走前,李建成回頭看了李世民一眼,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和殺意。
賓客們像一群受驚的鴨子,慌不擇路地逃離了秦王府。剛才還熱鬧非凡的大廳,轉眼間就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下滿地的狼藉和一股冰冷的寒意。
李淵回到宮里,就把自己關進了甘露殿。他誰也不見,連最寵愛的妃子都被趕了出來。
他在殿里來回踱步,像一頭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其父,才是真龍天子。”
袁天罡那句話,像個魔咒,在他腦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響。他想起李世民這些年立下的赫赫戰功,想起那些軍中將領看李世民時那種崇拜的眼神。
想起民間那些關于秦王天命所歸的傳言。以前,他只當是笑話,是太子那邊為了打壓老二搞出來的伎倆。
但現在,袁天罡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內心最深處那個裝著恐懼和猜忌的盒子。
他也是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他太知道權力是什么味道了。為了那個位子,他可以逼著自己的父親退位,他也可以對自己的親族下手。
他憑什么相信,他那個比他更能打,比他更得人心的兒子,會安安分分地當一輩子親王?
龍,是不會甘心屈居于人下的。一條真龍,怎么會容忍另一條老龍盤踞在天上?
深夜,李建成跪在了甘露殿外,哭得聲嘶力竭。李淵讓他進去了。
李建成一進殿,就撲倒在李淵腳下,抱著他的腿,眼淚鼻涕流了一臉:“父皇!父皇啊!您要為兒臣做主啊!”
李淵看著他這個大兒子,這個他一心想把江山傳下去的太子。李建成哪哪都好,就是太軟弱,沒有李世民那股狠勁。
但現在,李淵覺得,軟弱一點也好。一個軟弱的繼承人,總比一個隨時可能把自己吞掉的強者要安全。
“哭什么?像個什么樣子!”李淵呵斥道,但聲音里沒有多少怒氣。
“父皇,您難道還沒看明白嗎?”李建成抬起頭,臉上掛著淚,眼睛里卻閃著惡毒的光,“今天這一切,根本就是老二安排好的一場戲!”
“那個袁天罡,早就被他收買了!他就是想借一個方外之人的嘴,告訴全天下,他李世民才是天命所歸!”
“他這是在逼宮啊,父皇!他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今天他敢說他是真龍,明天他就敢穿著龍袍坐上您的位子了!”
“父皇,二弟若在,兒臣死不足惜,可我大唐的江山,危矣!”
李建成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錘子,狠狠地砸在李淵那顆已經充滿裂痕的心上。
是啊,一個江湖術士,怎么敢在皇帝面前說這種話?除非他背后有人指使。
而指使他的人,除了那個預言里最大的受益者,還能有誰?李淵的眼神,一點一點地冷了下去。
他扶起李建成,拍著他的后背,說:“好了,別哭了。朕,知道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可怕。李建成知道,他的目的達到了。
他父親心里那頭叫“猜忌”的猛獸,已經被他徹底喂飽,并且放了出來。而這頭猛獸的第一個目標,就是他的二弟,秦王李世民。
李淵坐在黑暗里,坐了整整一夜。天快亮的時候,他終于做出了決定。
他不能直接殺了李世民。李世民在軍中的威望太高了,殺了他,軍隊會亂,天下也會亂。
他必須想一個萬全之策,一個能讓他看起來像個慈父,又能一勞永逸地解決掉這個心腹大患的辦法。
他想到了一個地方,臨湖殿。那是宮里風景最好的地方,也是最僻靜的地方。
他決定在那里,以父子談心的名義,為他那個“真龍天子”般的兒子,準備一場最后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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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秦王府的氣氛,比死人還安靜。下人們走路都踮著腳尖,生怕弄出一點聲響。
李世民把自己關在書房里,一言不發。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尉遲恭這些心腹幕僚和猛將,全都圍在他身邊,一個個臉色凝重得像要滴出水來。
“王爺,現在不是沉默的時候。”房玄齡最先打破了寂靜,“陛下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太子和齊王,一定會在陛下面前添油加醋。我們必須馬上想對策。”
“什么對策?”李世民抬起頭,眼睛里布滿了血絲,聲音沙啞,“我能有什么對策?去跟父皇解釋,說袁天罡是胡說八道,說我對他忠心耿耿,絕無二心?他會信嗎?大哥會讓他信嗎?”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跳了起來,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片。他喘著粗氣,像一頭受傷的獅子。
“我只是想讓大家看看我的心,我只想過幾天安生日子,為什么就這么難?”
“王爺,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杜如晦冷靜地說,“當務之急,是保住性命。”
“依我之見,王爺應該立刻上表,自請削去兵權,去邊疆就藩。離京城這個漩渦越遠越好。”
“不行!”尉遲恭猛地站了起來,他是個粗人,說話也直,“交了兵權,咱們就成了砧板上的肉,太子想怎么剁就怎么剁!到時候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依我看,不如反了!咱們手里有玄甲軍,長安城的禁軍根本不是對手!咱們直接打進宮去,把那個鳥太子宰了,看誰還敢說三道四!”
“敬德,住口!”李世民厲聲喝道。尉遲恭梗著脖子,還想說什么,被長孫無忌一把拉住了。
“造反?”李世民慘笑了一聲,“一旦我這么做了,就坐實了袁天罡的預言。我就成了天下人眼里的亂臣賊子。我李世民征戰半生,換來的就是這個名聲嗎?”
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感覺自己被一張無形的大網給罩住了。
往前一步,是萬丈深淵,身敗名裂。退后一步,是任人宰割,死無葬身之地。
他無路可走了。就在這時,一個太監尖著嗓子在門外喊道:“圣旨到——”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是賜死的毒酒,還是捉拿的兵馬?
李世民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出去接旨。那太監宣讀的,卻是一份措辭溫和的口諭。
李淵在口諭里說,他念及父子情深,不相信外界的流言蜚語,但有些話,總要當面說開才好。
他讓李世民今晚亥時,到宮中的臨湖殿去,父子倆要私下里,好好談一談。
口諭的最后,還特意加了一句:“摒退隨從,獨自前來,以示父子坦誠。”
聽完口諭,房玄齡的臉瞬間就白了。他失聲喊道:“王爺,不能去!這絕對是鴻門宴!”
尉遲恭也急了:“王爺,要去也行,讓俺帶五百玄甲軍,把那臨湖殿圍起來,看他們敢耍什么花樣!”
李世民看著那份口諭,看了很久。他知道,這九成九是個陷阱。
但是,那一句“父子情深”,那一句“獨自前來”,像兩根針,扎進了他心里最軟的地方。
他還在奢望,奢望他父親對他還有一絲親情。他覺得,這是最后的機會了。
如果他不去,就是抗旨,就是心虛。如果他帶兵去,就是謀反。
他唯一的選擇,就是賭那剩下的一成可能。賭他父親,還認他這個兒子。
“我意已決。”李世民的聲音不大,但很堅定,“我一個人去。”
他轉過身,對尉遲恭說:“敬德,你帶幾個最信得過的人,潛伏在宮城附近。如果到了子時我還沒出來,或者……”
他想了想,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或者你們聽到玉佩碎裂的聲音,就動手。”
他這是在安排后事了。他把自己的命,一半交給了那個可能已經不存在的父子之情,另一半,交給了宮墻外那微弱的兵戈之聲。
夜色降臨,李世民換上了一身普通的衣服,只在腰間佩了一把防身的長劍。
他走出了王府,沒有回頭。他孤身一人,一步一步,走向了那座燈火通明,卻又深不見底的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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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亥時的皇宮,安靜得像一座巨大的墳墓。宮道兩旁的燈籠,在夜風里輕輕搖晃,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一個個掙扎的鬼魂。
李世民的心跳得很慢,每一下都沉重得像擂鼓。他走過的這條路,曾經是他最熟悉的路。
小時候,他經常和大哥、四弟在這里追逐打鬧。
那時候,父親還只是唐國公,他會把他們一個個舉過頭頂,笑聲爽朗。現在,路還是那條路,但走在上面的人,心境已經完全不同了。
臨湖殿到了。它靜靜地矗立在湖邊,殿角的飛檐像要刺破夜空的利爪。
殿門緊閉著,門縫里透出昏黃的燭光。
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氣,那空氣冰冷,帶著湖水的濕氣。他伸出手,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殿門。
“吱呀——”一聲,門軸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殿內的景象,讓他瞳孔猛地一縮。
殿里很空曠,只在中央點著幾根巨大的蠟燭,燭火搖曳,把一切都照得影影綽綽。
他的父親,皇帝李淵,背對著他,獨自站在窗前。
李淵穿著一身家常的便服,身影在燭光下顯得有些佝僂,也有些孤寂。他似乎在看窗外的湖水,對身后的開門聲充耳不聞。
李世民剛想開口喊一聲“父皇”,殿內兩側的陰影里,緩緩走出了兩個人。
是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
他們臉上都帶著一種奇怪的笑容,那笑容里有得意,有殘忍,還有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他們的手,都按在腰間的劍柄上。
李世民的心,一瞬間沉到了谷底。他知道,他賭輸了。
他身后那扇厚重的殿門,在他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哐當”一聲,被外面的人轟然關閉。
那聲音,像是地獄之門的落鎖聲,斷絕了他所有的退路。
李建成緩緩開口,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響:“二哥,你終于來了。父皇為你準備了最后一杯踐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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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踐行酒。這三個字,像三把冰冷的刀子,插進了李世民的胸膛。
他看著李建成臉上那毫不掩飾的猙獰,又看了看站在陰影里,一臉快意的李元吉。
他最后把目光投向那個背對著他的身影。那個身影,從始至終,都沒有動一下。
“父皇,”李世民的聲音有些干澀,“您也要我死嗎?”
李淵終于緩緩地轉過身來。他的臉上沒有表情,那張曾經會對他露出慈愛笑容的臉,此刻像一塊冰冷的石頭。
他的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悲傷,甚至沒有一絲波動。只有帝王那種漠視一切的冷酷。
“世民,坐吧。”李淵開口了,聲音平淡得像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
殿中央的桌子上,確實擺著一個酒壺和兩只酒杯。其中一只,已經倒滿了酒,那酒色在燭光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
李世民沒有動。他只是站著,看著他的父親,他的大哥,他的四弟。
這一刻,他覺得所謂的親情,是他這輩子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二哥,別讓父皇久等啊。”李元吉不耐煩地催促道,手已經握緊了劍柄,“是你自己喝,還是我們兄弟倆,喂你喝?”
李世民慘笑了一聲。他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愚蠢。
他竟然真的以為,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還是他的父親。
他慢慢地走到桌邊,伸出手,端起了那杯酒。酒杯是玉做的,入手冰涼。
他把酒杯舉到眼前,看著那暗紅色的液體。他知道,這杯酒喝下去,世上就再也沒有秦王李世民了。
“父皇,大哥,四弟,”李世民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平靜,“這杯酒,我喝。我只想問最后一個問題。”
李建成挑了挑眉:“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說吧,二哥,我讓你死個明白。”
李世民的目光越過他們,再次落在了李淵的臉上:“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