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手機背后的“路”和“墻”：“豆包們”的權利和“微信們”的擔憂

本文來源：時代財經 作者：馮戀閣

這段時間，豆包和中興合推的“AI手機”nubia M153被推上了輿論場的風口浪尖。

12月5日，豆包手機助手官方微信公眾號（以下簡稱“豆包”）發文稱，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將在部分場景對AI操作手機的能力做一些規范化調整。

具體包括：限制刷分、刷激勵的使用場景；限制金融類應用的使用，暫時下線操作這類APP的能力；限制部分游戲場景的AI使用能力。

兩天前，豆包剛剛就用戶無法正常使用微信等問題回應公眾稱，不存在黑客行為，并表示nubia M153上被禁止登錄的微信賬號正陸續解封。

（圖源：圖蟲）

豆包在官宣nubia M153時曾經提到，基于豆包大模型的能力和手機廠商的授權，豆包手機助手能夠為用戶帶來更方便的交互和更豐富的體驗。比如只需說出“幫我在全平臺比價下單”，豆包手機助手即可在多個電商平臺搜索同款商品，對比價格和規格，自動領券后選擇最低價的商品下單。涉及支付等高敏感環節時，助手會提示用戶手動完成。

但便利背后也有“代價”。享受了變化的用戶可能會向AI開放更多權限。AI助手實現跨應用操作或多或少都會面臨用戶隱私與合規性方面的質疑。在規則還有模糊地帶的當下，哪里才是AI手機的“路”與“墻”？

“豆包們”的權利

手機助手能夠絲滑地跨應用穿行，原理是獲得了系統級的INJECT_EVENTS權限。豆包表示，擁有INJECT_EVENTS權限許可，相關產品才能跨屏、跨應用來模擬點擊事件，完成用戶操作手機的任務需求。

一位業內人士在此前接受采訪時告訴時代財經，AI Agent要實現跨應用操作，一種是接口模式，手機廠商和應用廠商達成協議，簽訂意圖框架，互通接口來實現操作；另一種，非接口的純視覺方案，直接調用手機的無障礙權限等系統級權限，不需要經過第三方App允許，就可以實現操作。

對于nubia M153而言，在使用前，豆包手機助手需要用戶主動授權，才可以調用該權限，使用操作手機功能。“我們了解，目前行業的AI助手，均需要使用該權限（或與其類似的無障礙權限）才能提供操作手機的服務。”豆包在一則聲明中表示。

但是，授權了是不是等于“豆包們”獲得所有通行的權利？

北京理工大學智能科技法律研究中心王磊研究員在此前接受時代財經采訪時提到，盡管有的軟件已設置彈窗提示，但在實際使用中，相關提示常被用戶忽視或默認接受，導致合規保障機制作用有限。“目前，有部分AI應用運行中對于相關權利人是否知情和授權，沒有互動授權機制。”王磊表示。

安全團隊網絡尖刀創始人曲子龍此前在接受《IT時報》采訪時也提到，各種App之間為了防止互相讀取數據，一般會設置隔離系統，只有接入對應的API（應用程序編程接口）才能調用。

據了解，目前不同AI助手的實現路徑在技術上各有不同，但是似乎多數都越過了API，這意味著對應用無法監控個人信息被如何使用，因此比普通應用更能喚起對用戶隱私的擔憂。

對外經貿大學、中國人民大學、螞蟻集團聯合發布的《算法與AI大模型的用戶認知調研報告（2024）》顯示，超半數的受訪者遇到了數據隱私和安全問題，60.09%的受訪者認為AI可能會不受控制地收集和處理個人信息。

“微信們”的擔憂

關于nubia M153工程機上豆包手機助手無法正常使用微信的原因，時代財經向騰訊方面詢問，但截至發稿未獲有效回復。

不過，微信對豆包的限制有現成的依據。

《騰訊微信軟件許可及服務協議》中，明確禁止“通過非騰訊開發、授權的第三方軟件、插件、外掛、系統，登錄或使用本軟件及服務，或者進行自動化操作，或者制作、發布、傳播上述工具、方法等”行為。如有違反，騰訊方面有權限制賬號功能甚至封禁賬號。

（圖源：微信截圖）

微信也不是唯一一個無法被正常使用的應用。

在豆包手機助手交流群中，近幾日有不少自稱測試用戶表示，支付寶等其他應用的登錄狀態也顯示異常。

12月5日，前述交流群相關負責人回復稱：“關于支付寶等APP無法登錄的情況，我們在努力聯系支付寶等公司了解情況，大家也可以通過支付寶等 APP客服進行反饋。”

對于登錄異常的原因，支付寶方面回復時代財經稱，“可能相關操作或者登錄環境存在異常，自動觸發了風控系統，可以嘗試更換設備。”

同天，豆包方面也提到，目前在積極尋求與各應用廠商的深度溝通，希望推動形成更加清晰、可預期的規則，避免用一刀切的方式否定用戶合理使用AI的權利。

一個共識是，目前業界尚未出臺強制性的標準可以供AI助手或手機應用的廠商執行。

“人工智能，尤其是Agent類的人工智能，是非常新的新生事物，對于它們從社交平臺取得的數據，所做的回應應該在怎樣的技術規范和標準下保障用戶的隱私并符合社交平臺的安全要求，目前尚無官方的標準。”上海大邦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游云庭指出。

北京大學武漢人工智能研究院副院長呂鵬公開表示，從技術發展趨勢來看，構建智能體之間的互動、協同、聯動關系的“智能體協議”是一種必然發展趨勢。

事實上，在行業層面，各個廠商已經開始嘗試達成一些非強制性的共識。

今年4月，中國軟件行業協會發布《移動互聯網服務可訪問性安全要求》，要求智能體只有在獲得用戶明確授權后，方可啟用無障礙服務。

5月，中國信通院聯合榮耀、OPPO、vivo、小米、華為、理想、快手等公司提出《關于共建終端智能體生態的倡議》，開展打通終端智能體與第三方應用、智能硬件其他智能體交互接口等工作。不過，這些并非強制性約束，是否采用相關標準的選擇權在企業。

無形的和有形的大手

在游云庭看來，如何規制AI手機使行業健康發展，既需要市場層面形成共識，也需要監管側提供法律依據。

他認為，未來存在兩種可能性，一種是政府出臺了相應的技術規范，并且做了認證，同時，制定了應用技術接口的規范。“各個市場主體在既定的規則下依照規則執行。”另一種則是市場主體在實現中“自我升級”。“一方升級技術，另一方判斷是否禁止AI助手進入。技術升級方與封禁實施方之間的分歧若無法協商解決，最終可以訴諸司法裁決，讓法院通過判例給一個結果。”

在監管側，呂鵬呼吁，互聯網協會等開展建章立制、自我管理工作的同時，國家網信辦應該開展立法立規工作。

王磊則指出，AI產品屏幕共享涉及海量個人信息和潛在商業秘密，對其監管涉及網信、工信、公安、市場監管等多個部門，但各類主體職能較為分散，容易出現監管盲區和重復監管的情況。他建議，監管側可采取敏捷性治理思路，如發布專項合規指引指導產業實踐，快速響應技術迭代帶來的潛在新型風險，在保障用戶權益與促進創新間尋求動態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