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曉雅,你瘋了嗎?那是大西北的分廠,鳥不拉屎的地方,你要去一年?」
周建國捏著那張外派通知單,眼珠子瞪得像銅鈴,聲音在狹窄的客廳里回蕩。
「公司安排的,不去就是自動離職?,F在的就業環境你也知道,我哪敢辭職?」
我一邊疊著衣服,一邊語氣平淡地回答,連頭都沒回。
「可鵬鵬才剛來三天!媽一個人怎么弄得過來?你走了,這一大家子吃喝拉撒誰管?」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過身,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笑容:
「媽前天不是信誓旦旦地說,她身體硬朗,帶個孩子綽綽有余嗎?正好,我這一走,不僅能多賺點外派津貼,家里也寬敞些,省得媽總說我礙手礙腳?!?/p>
周建國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卻又被噎了回去。
他看著我平靜的臉,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慌。
但他不知道的是,這并不是一次無奈的服從,而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逃亡”。
在這個家里,我的忍耐已經像那瓶被擰緊的蘇打水,只差這最后一次搖晃。
既然你們想把這個家變成免費的托兒所,那我就把舞臺徹底讓給你們。
希望一年后,你們還能笑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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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叫林曉雅,今年34歲,是一家民營企業的財務主管。
在這座二線城市里,我和丈夫周建國住在一套八十九平米的兩居室里。
房子是五年前買的,首付我出了三十萬,周建國家出了十萬,名字寫了我們兩個人的。
但這每個月五千八的房貸,雷打不動地都是從我的工資卡里劃走。
我的工資并不算低,到手一萬二左右,在這個城市算是中等偏上。
而周建國,在一家事業單位做編外人員,雖然說出去體面,但每個月工資只有四千五,還要扣除五險一金。
他的錢,剛好夠他自己抽煙、喝酒、給車加油,再加上偶爾的人情往來。
至于家里的水電煤氣、物業費、買菜錢,甚至是衛生間里的卷紙,都是我在負擔。
我有個職業病,就是喜歡記賬。
家里的每一個銅板去向,我心里都有一本賬。
原本,我們的生活雖然緊湊,但也算平靜,直到這周一的下午。
那天我為了趕月底的報表,特意請了一小時假提前回家。
剛用鑰匙打開門,一股濃烈的油煙味和孩子的尖叫聲就撲面而來。
客廳的沙發上,亂七八糟地堆著幾個蛇皮袋,那是鄉下進城特有的行李包裝。
茶幾上,瓜子皮、橘子皮吐得滿地都是,電視機開著震耳欲聾的動畫片音量。
一個七八歲的小胖墩正穿著鞋在我的米色布藝沙發上蹦得歡實。
那是小姑子周麗的兒子,鵬鵬。
廚房里傳來鏟子碰鍋沿的叮當聲,那是我的婆婆孫桂蘭。
見到我回來,婆婆從廚房探出頭,擦了擦手上的油:
「喲,曉雅回來啦?正好,鵬鵬要吃紅燒肉,我這剛下鍋,你歇會兒就能吃了。」
我站在玄關,看著被踩得烏黑的沙發印,腦子嗡了一下。
「媽,這是怎么回事?鵬鵬怎么來了?也沒提前跟我說一聲?」
我盡量壓著火氣,換了鞋走進客廳。
「嗨,這不是麗麗要去南方打工嘛,孩子沒人帶,我就給接來了?!?/p>
婆婆說得理所當然,仿佛是在說今晚多加了一道菜。
「那他住哪?住多久?」我追問道。
「能住多久?麗麗說了,也就一年半載的,等她在那邊穩定了就接走?!?/p>
婆婆滿不在乎地揮揮手,「至于住哪,鵬鵬跟我睡次臥就行,擠擠暖和?!?/p>
我深吸了一口氣。
次臥只有九平米,放了一張一米五的床后,連轉身都困難。
那是婆婆平時偶爾來住的地方,現在要塞進一個正是狗嫌貓厭年紀的男孩。
更重要的是,周麗離婚后一直游手好閑,所謂的“打工”,大概率是個幌子。
這就是要把孩子甩給我們養。
「媽,這么大的事,您是不是該跟我和建國商量一下?」
「商量啥?都是一家人,還分兩家話?」
婆婆的臉色沉了下來,「建國是我兒子,鵬鵬是我孫子,住自己舅舅家,還用得著打申請?」
這時候,鵬鵬大概是跳累了,一屁股坐在沙發扶手上,手里抓著一把薯片,碎渣掉進了沙發縫隙里。
他斜著眼看了我一眼,喊道:「姥姥,我要喝可樂!這阿姨是誰???」
「這是你舅媽!叫人!」婆婆呵斥了一句,但語氣里并沒有多少嚴厲。
「舅媽?!郭i鵬敷衍地叫了一聲,轉頭又對著電視大笑起來。
這一刻,我看著滿屋的狼藉,心里那根名為“體面”的弦,繃得很緊。
晚上周建國下班回來,見到這一幕,倒是沒有驚訝,反而一臉樂呵呵的。
「喲,大外甥來了!來,舅舅抱抱!」
周建國一把抱起鵬鵬,舉高高,逗得孩子哇哇大叫。
吃飯的時候,餐桌上擺著紅燒肉、油燜大蝦,還有一盤我也叫不出名字的野菜。
婆婆不停地往鵬鵬碗里夾肉:「多吃點,看你在家瘦的,姥姥給你補補?!?/p>
鵬鵬挑食,把肥肉咬下來吐在桌子上,油水濺得到處都是。
我看了一眼周建國,他正喝著啤酒,跟婆婆聊著家常,完全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建國,」我放下筷子,聲音不大,但在嘈雜的飯桌上顯得格外清晰,「鵬鵬來長住這事,你知道?」
周建國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閃躲:「啊……那個,媽前兩天打電話提過一嘴,我這不忙嘛,忘跟你說了?!?/p>
「忘說了?」我冷笑一聲,「多一張嘴吃飯是小事,但孩子的教育、醫療、生活起居,這些誰負責?」
「哎呀曉雅,你就是太較真。」
周建國打著哈哈,「麗麗也不容易,咱們當舅舅舅媽的,幫一把也是應該的。再說,媽不是在這兒嘛,她負責帶,不用你操心。」
「是啊曉雅,我又不要你伺候?!?/p>
婆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語氣里帶著刺,「我自帶退休金,我也能動彈,不給你們添麻煩。就多雙筷子的事,至于擺個臉子嗎?」
我看著這母子倆一唱一和,心里的涼意一點點滲透出來。
婆婆的退休金只有兩千多塊,平時買藥都不夠,拿什么養這個只吃肉不吃菜的孫子?
而周建國,每個月那點工資,連他自己都養不活。
這所謂的“不添麻煩”,最后所有的賬單,還不都是要落在我頭上?
我想起上個月,周麗借口給孩子報班,找周建國借了五千塊錢,到現在都沒還。
現在倒好,連人帶包袱全都甩過來了。
我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吃完了碗里的白米飯。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聽著隔壁次臥傳來的祖孫倆的嬉笑聲,還有電視機的嘈雜聲,一直到深夜十一點多才消停。
我翻出手機,打開那個用來記賬的APP。
房貸5800,物業費200,水電煤氣300,伙食費2500,交通通訊500,人情往來1000……
這只是平時的開銷。
現在多了一個正在長身體的男孩,還有一個溺愛孩子的婆婆。
伙食費至少要翻倍,水電費也會暴漲,還有不可預見的各種“額外支出”。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最后停在了公司內網的一則通知上。
那是上周發布的,關于西部新廠區需要調派財務人員的公告。
那是大西北的一個工業園,條件艱苦,離家兩千多公里。
但待遇很誘人:工資上浮30%,還有每月5000元的外派津貼,包食宿,一年兩次探親假報銷機票。
原本,我是絕對不會考慮的。
因為這里有我的家,有我精心布置的溫馨小窩。
但現在,看著這個逐漸失控的家,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如果我不在這里支撐著,這個家會變成什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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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第二天是周二,也是我噩夢的開始。
早上六點半,我就被一陣刺耳的尖叫聲吵醒了。
「我不穿這個!我要穿那個帶奧特曼的!」
鵬鵬在客廳里撒潑打滾,婆婆好言相勸的聲音夾雜其中。
我頂著兩個黑眼圈起床,發現衛生間已經被占領了。
婆婆正在給鵬鵬洗臉,水濺得到處都是,我的牙刷杯倒在洗手臺上,牙刷頭正泡在一灘臟水里。
「媽,那是我的牙刷……」我忍著惡心提醒道。
「哎呀,這一大早忙叨的,沒注意。」
婆婆隨手把我的牙刷拿起來甩了甩,又放回杯子里,「沖沖還能用,別那么嬌氣?!?/p>
我看著那支用了不到兩周的電動牙刷,默默地把它扔進了垃圾桶。
上班前,我特意鎖上了主臥的門。
我的化妝臺上放著不少護膚品,雖然不是什么頂級貴婦牌,但也都是我不舍得吃穿攢錢買的。
尤其是那瓶剛開封的神仙水,花了我一千五百多塊。
「曉雅,你鎖門干啥?我還想進去幫你擦擦窗臺呢?!蛊牌乓娢益i門,不滿地嘟囔。
「不用了媽,我習慣自己收拾。」
我拎著包,逃也似地出了門。
這一天在公司,我一直心神不寧。
財務部最近在做季度審計,忙得不可開交,但我腦子里總是浮現出家里亂糟糟的景象。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
一進門,我就感覺氣氛不對。
周建國坐在沙發上抽煙,眉頭緊鎖,婆婆抱著鵬鵬坐在另一邊,鵬鵬正在小聲啜泣。
「怎么了?」我換了鞋,心里咯噔一下。
「那個……曉雅啊,跟你說個事,你別生氣?!?/p>
周建國滅了煙頭,站起來搓了搓手,「鵬鵬下午想進屋玩電腦,我看你門鎖著,就找備用鑰匙給開了……」
我的血瞬間涌上了頭頂:「我不是說了不讓進嗎?那是工作用的電腦!」
我沖進主臥,眼前的景象讓我差點暈過去。
我的筆記本電腦——那臺花了我八千塊買的高性能商務本,此刻正敞開在桌上,鍵盤上濕漉漉的,還在往下滴著褐色的液體。
旁邊倒著一個空了的可樂瓶。
而我的化妝臺更是慘不忍睹。
那瓶一千五百多的神仙水,瓶蓋不知去向,瓶身倒在桌上,里面的液體已經流干了,浸濕了我的幾份紙質報表。
這還沒完,幾支口紅被拔掉了蓋子,斷成了幾截,像紅色的蠟筆一樣在我的實木桌面上畫得亂七八糟。
「這……這是怎么回事?!」
我的聲音開始顫抖,指著桌子看向站在門口的三個人。
婆婆立刻護住鵬鵬,大聲嚷嚷起來:
「哎呀,小孩子不懂事嘛!他就是口渴了想喝可樂,不小心碰倒了。那水我想著也不是啥毒藥,就沒擦?!?/p>
「沒擦?!」
我拿起那臺還在滴水的電腦,心都在滴血,「媽,這是電子產品!這一倒進去,主板都燒了!這里面還有我的工作資料!」
「還有這瓶水!」我抓起那個空瓶子,「這一瓶一千五!他就這么給我倒了?」
聽到一千五這個數字,婆婆的眼睛瞪大了,隨即又撇了撇嘴:
「啥水啊這么金貴?金子做的?我看就是那是哄你們這些年輕人的。算了算了,不就是一瓶水嘛,回頭讓建國給你買瓶大寶,還好用?!?/p>
「至于電腦,」婆婆看了一眼鵬鵬,鵬鵬立刻把頭埋進她懷里,「鵬鵬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玩個游戲。你是舅媽,跟個孩子計較什么?」
我看向周建國,指望他說句公道話。
周建國看了一眼滿臉淚痕的外甥,又看了看強勢的老娘,最后嘆了口氣,走過來拉我的手:
「曉雅,算了,孩子都被嚇哭了。電腦壞了咱們再修,或者買個新的。那化妝品……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買新的?錢從哪來?你出嗎?」我甩開他的手,冷冷地問。
周建國的臉漲紅了:「我現在手里沒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當舅媽的,能不能大度點?非要把家里搞得雞飛狗跳才滿意嗎?」
這就是我的丈夫。
這就是我的家人。
在這一刻,我看著這一屋子的人。
那個毀壞了我昂貴物品卻毫無悔意的熊孩子。
那個無知且偏袒孫子的婆婆。
那個無能且只會和稀泥的丈夫。
我突然覺得特別累,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
我意識到,這不僅僅是兩件物品的損壞,這是對我生活底線的踐踏。
在這個家里,我的東西不被尊重,我的勞動不被看見,我的話語權被剝奪。
只要有“親情”這面大旗在,我就必須無條件地忍讓、犧牲、買單。
如果我不離開,這僅僅是開始。
未來的一年,甚至更久,我將生活在無盡的爭吵、妥協和損失中。
我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再大吼大叫,也沒有再流眼淚。
我轉過身,拿起桌上的紙巾,一點一點擦拭著桌上的神仙水殘漬,動作出奇地緩慢而平靜。
「行,我不計較?!?/p>
我淡淡地說了一句,聲音平靜得連我自己都驚訝。
周建國似乎松了一口氣:「這就對了嘛,一家人哪有隔夜仇?!?/p>
婆婆也得意地摟著鵬鵬:「看,我就說你舅媽最疼你了,沒事了啊,姥姥帶你去吃漢堡。」
我聽著他們歡天喜地的聲音,默默地掏出手機。
打開公司內網的OA系統,找到了那個外派申請的頁面。
在“申請理由”那一欄,我只寫了四個字:服從安排。
然后,點擊了“提交”。
那一刻,我看著屏幕上彈出的“申請已提交,等待審批”的字樣,心里竟然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感。
既然你們覺得我不重要,覺得我的付出理所應當,覺得這個家離了我也能轉。
那么,如你們所愿。
我倒要看看,沒有了我這個“提款機”和“保姆”,這一家子“相親相愛”的人,能把日子過成什么花樣。
我關上手機,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游戲,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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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周三一早,我提前半小時到了公司。
我的直屬領導張總看到那份外派申請時,驚訝得眼睛差點掉下來。
「曉雅,你確定?西北分廠那邊條件雖然給了補貼,但環境可是出了名的苦。那是工業園區,周圍連個像樣的商場都沒有,全是戈壁灘?!?/p>
張總放下保溫杯,一臉不解地看著我,「咱們總部的財務部可是肥缺,多少人擠破頭想進來,你怎么還要往外跑?」
我笑了笑,語氣堅定:「張總,我想趁年輕多攢點資歷。再說,那邊的補貼確實誘人,你也知道,我現在背著房貸,壓力大?!?/p>
張總嘆了口氣,隨即拿起筆簽字:「行吧,既然你意已決。那邊正好缺個財務一把手,你去就是經理級別,工資按P7算,每個月還有五千塊艱苦補助,年終獎雙倍。」
我心里默默算了一筆賬。
工資上浮30%,加上補貼,我的月入能突破兩萬。
而且那邊包吃包住,沒有什么人情往來,這筆錢幾乎能全部存下來。
最重要的是,我能從那個令人窒息的家里抽身而出。
「審批流程我會讓人事加急,這周五就能辦完手續,下周一你要能到崗最好?!?/p>
「沒問題,我隨時可以出發。」
走出經理辦公室,我感覺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接下來的兩天,我像個沒事人一樣照常上下班。
家里依舊是一地雞毛。
鵬鵬嫌家里的電視小,吵著要換個大的。
婆婆暗示我,說隔壁王大媽的孫子都有平板電腦,鵬鵬在家沒得玩,怕是會悶出病來。
周建國則是一臉討好地跟我說,電腦壞了就壞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等發了工資給我買個新的。
他嘴上說得好聽,但他那張工資卡里常年余額不超過五百塊。
我沒反駁,沒爭吵,只是微笑著點頭說:「再說吧?!?/p>
周六一大早,周建國帶著婆婆和鵬鵬去了游樂場。
據說那張門票就要180一張,三個人就是540,再加上吃飯喝水,這一趟少說得花一千塊。
周建國當然沒錢,他是刷的花唄。
而以前,這種賬單最后都是我還。
但這一次,我不打算再當那個冤大頭了。
確認他們走遠后,我從床底下拉出了兩個28寸的大行李箱。
我沒有帶走太多衣物,只拿了幾套換洗的職業裝和西北必備的厚羽絨服。
我的重點,是家里的“細軟”。
我打開衣柜最深處的暗格,那是我的百寶箱。
里面有一個紅絲絨盒子,裝著結婚時我媽給我的三金,還有我自己工作攢錢買的兩根50克的投資金條。
我把這些貴重物品統統塞進了隨身的小保險箱里。
接著,我翻出了家里所有的銀行卡和存折。
我們家有一張聯名卡,那是用來還房貸和存家庭備用金的,主要資金來源是我的工資,周建國每個月象征性地轉兩千進去,剩下的他自己花。
我拿著卡,直接去了樓下的自助銀行。
插卡,查詢余額:158,000.5元。
這是我們結婚五年的積蓄,原本是打算用來換車的。
我沒有猶豫,操作轉賬。
輸入我的私人賬戶卡號,輸入金額:155,000元。
隨著“轉賬成功”的提示音響起,聯名卡里只剩下了3000塊零5毛。
這三千塊,是我留給他們最后的“仁慈”,夠還半個月房貸,或者夠他們揮霍一周。
做完這一切,我回到家,看著被我清空了一半的衣柜,心里有一絲空蕩蕩的,但更多的是解脫。
我把屬于我的護膚品、首飾、甚至是我平時愛喝的幾罐好茶葉,全都打包帶走。
我要讓這個家,徹底失去我的痕跡。
下午三點,我把兩個大箱子寄存在了小區門口的快遞驛站,那是發往西北的物流,運費花了我兩百塊。
回到家時,我只背了一個雙肩包,手里拎著從菜市場買回來的兩斤排骨。
既然是“最后的晚餐”,總得演得像一點。
晚上六點,祖孫三人興高采烈地回來了。
鵬鵬手里拿著一個巨大的變形金剛玩具,看包裝就得好幾百。
婆婆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周建國雖然一臉疲憊,但看著兒子開心,他也跟著傻樂。
「喲,曉雅做飯呢?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啦?」
周建國一進門聞到香味,調侃道,「買了排骨?正好,鵬鵬玩了一天餓壞了?!?/p>
我端著糖醋排骨走出廚房,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
「是啊,今天高興,咱們加個餐?!?/p>
婆婆洗了手坐下,看著滿桌的菜,滿意地點點頭:
「這就對了嘛,一家人過日子,哪能天天冷著個臉。曉雅啊,你也別怪媽多嘴,女人嘛,就得顧家,把家里伺候好了,男人在外面才有面子?!?/p>
鵬鵬已經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塊排骨往嘴里塞,湯汁流得滿手都是。
我看了一眼這看似和諧的畫面,輕輕放下了筷子。
「建國,媽,我有件事要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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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飯桌上的空氣凝固了一秒。
周建國嘴里還嚼著排骨,含糊不清地問:「啥事啊?這么嚴肅,有了?」
他指的是懷孕。
婆婆的眼睛也亮了一下:「要是有了那是大喜事??!正好我在,能幫你們伺候月子。」
我搖了搖頭,從包里掏出那張外派通知單,平鋪在桌面上。
「公司安排我去西北分廠常駐,負責那邊的財務工作。下周一報到,為期一年。」
「什么?!」
周建國手里的筷子掉了一根,「西北?一年?你去那干嘛?」
婆婆的臉瞬間拉了下來:「曉雅,你這就不懂事了。鵬鵬剛來,家里正是亂的時候,你這時候跑出去一年,這一大家子誰管?」
我早就料到了他們的反應。
我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湯,慢條斯理地說道:
「媽,我也沒辦法?,F在經濟形勢不好,公司在裁員。領導說了,如果不去西北,就得列入裁員名單。我要是失業了,咱們這房貸誰還?這一家子的開銷誰出?」
聽到“房貸”和“開銷”,周建國的臉色變了變。
他知道自己的斤兩,如果沒了我的工資,這個家立刻就會崩盤。
「那……那也不能去一年啊,太久了。」周建國囁嚅著,「而且你去那邊,我這生活咋辦?」
我看這就差把“我不想洗衣服做飯”寫在臉上的男人,心里冷笑。
「建國,你也是家里的頂梁柱了。媽不是說了嗎,她身體好,能帶孩子也能操持家務。」
我轉頭看向婆婆,一臉誠懇,「媽,您之前說不用我伺候,能幫建國分擔,這回可全靠您了。我這也是為了多賺點錢,那邊每個月多給五千塊補助呢,這一年下來能攢不少?!?/p>
聽到“多給五千塊”,婆婆的臉色緩和了一些。
在她樸素的價值觀里,錢是能解決一切問題的,尤其是兒媳婦賺回來的錢。
「那……既然是為了工作,也是沒辦法的事。」
婆婆努了努嘴,「不過曉雅啊,你去那邊是包吃住吧?那家里的錢你得留下來。建國那點工資不夠花,鵬鵬還要長身體?!?/p>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p>
我從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那是周建國的工資卡。
結婚這幾年,他的卡一直放在我這統一管理,其實里面每個月進賬也就四千五,還不夠他還信用卡和花唄的。
「建國,這卡還給你。」
我把卡推到他面前,「以后你的工資你自己管。房貸那邊我已經預存了一部分,剩下的你們看著花?!?/p>
我又從錢包里掏出兩千塊錢現金,壓在卡上面。
「這是我留給家里的生活費。媽,您不是最會過日子嗎?咱們家平時買菜做飯,一個月兩千塊綽綽有余了。建國的工資就用來付水電費和鵬鵬的零食錢,稍微省著點,足夠了?!?/p>
周建國看著那兩千塊錢和自己的工資卡,眼睛發亮。
他大概在想,終于拿回了財政大權,以后想買煙買酒再也不用看我臉色了。
而且在他看來,四千五加上兩千,一個月六千五,怎么花都夠了。
但他完全忘了,這個家的隱形開銷有多大。
他不知道冬天的取暖費要三千,不知道鵬鵬的一罐奶粉要三百,不知道每個月的物業費、網費、燃氣費加起來要大幾百。
更不知道,他那個花唄賬單,每個月都要還兩千多。
「行!老婆你放心去吧!」
周建國把卡和錢一把抓過去,塞進兜里,拍著胸脯保證,「家里有我和媽呢,亂不了!你就安心去大西北賺錢,等年底回來,咱們換輛新車!」
婆婆也眉開眼笑:「是啊,兩千塊買菜夠了,我在鄉下一家子一個月才花五百呢。曉雅你就放心吧,我肯定把建國和鵬鵬養得白白胖胖的?!?/p>
看著他們自信滿滿的樣子,我心里最后的一絲愧疚也煙消云散了。
「那好,我明早六點的飛機,今晚收拾一下,明天就不吵醒你們了?!?/p>
那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
隔壁鵬鵬還在看電視,聲音很大,但我已經不在乎了。
周一凌晨五點,天還沒亮。
我悄悄起床,拎起雙肩包。
客廳里靜悄悄的,茶幾上還擺著昨晚吃剩的排骨骨頭,沒人收拾。
周建國呼嚕打得震天響,婆婆的房間門虛掩著,傳來鵬鵬說夢話的聲音。
我站在門口,最后看了一眼這個我住了五年的房子。
從今天起,這里不再是我的避風港,而是他們的練兵場。
我把鑰匙放在鞋柜上,輕輕關上了門。
清晨的空氣帶著一絲涼意,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機場?!?/p>
車子啟動,將那個沉睡的小區遠遠甩在身后。
坐在車上,我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銀行發來的扣款短信:【您尾號8899的賬戶完成房貸自動扣款5800元,當前余額28400元。】
我笑了。
這張卡是我昨晚偷偷換綁的,現在用來還房貸的是我自己的私卡。
至于周建國手里那張聯名卡,里面只剩下我留給他們的3000塊。
加上我給的2000現金,還有他即將到賬的4500元工資。
總共9500元。
看起來是一筆巨款。
但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在這個城市里,養活三個只會張嘴吃飯、不懂節制的人,這筆錢能撐多久。
更精彩的是,下個月就是物業費和取暖費的繳費期,合計4200元。
還有鵬鵬即將面臨的小學借讀費,小姑子之前跟我提過,要兩萬。
我關上手機,戴上眼罩,準備補覺。
好戲,還在后頭呢。
而此時的周建國,大概還在夢里數著錢,以為好日子終于來了。
他根本不知道,當他醒來發現我不見了,而生活的重擔真的壓在他那個除了游戲什么都不會的肩膀上時,會是怎樣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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