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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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機場告別
我站在浦東機場T2航站樓國際出發大廳,手里攥著陳默的登機牌和護照,眼睛盯著他托運那只銀色行李箱。那只箱子是我們結婚三周年時我送的禮物,當時他還笑著說我浪費錢,說他有的是出差用的箱子。
“這個輪子順滑,你拖著不累。”我當時是這么說的。
現在那只箱子正隨著傳送帶緩緩移動,像是要掙脫什么似的,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黑色簾幕后面。
“老婆,別發呆了。”陳默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他今天穿了那件我給他買的深灰色西裝,是我挑的,他說顏色太老氣,但今天卻穿上了。領帶打得一絲不茍,頭發也用發膠精心打理過。我看著他,突然覺得有點陌生。
“五年啊...”我低聲說,聲音小得幾乎被機場廣播淹沒。
陳 | 默接過我手里的登機牌,手碰到我的手指,冰涼冰涼的。現在是三月,上海還帶著冬天的寒意,但機場里暖氣開得很足,我的手不該這么冷。
“五年很快就過去了。”他說,語氣輕松得像是在說明天就回來。“公司在德國的項目很重要,我是主要負責人,這是難得的機會。”
我點點頭,這個理由我過去三個月聽了不下二十遍。從他說可能要外派,到確定要去,再到今天,每一天我都在消化這個消息。
“你一個人在家,記得按時吃飯。”他說,眼睛看著我的臉,但焦點似乎不在我眼睛上,而是在我身后某個地方。“我媽那邊,你有空去看看她,她身體不好。”
“我知道。”我小聲說。
“還有房貸,我設置了自動還款,你不用擔心。”
“嗯。”
“信用卡賬單...”
“陳默,”我打斷他,努力讓聲音不抖,“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能照顧好自己。”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那個笑容熟悉又陌生。“是是是,我老婆最能干了。”
廣播里傳來催促前往法蘭克福的旅客登機的聲音。陳默看了眼手表,那塊表是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花了我三個月工資。
“我得進去了。”他說。
我點點頭,眼淚毫無預兆地涌上來。我拼命眨眼,不讓它掉下來。我不能哭,不能讓他走得不安心。
陳默伸出手,似乎想抱我,但手臂在半空中頓了頓,最后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保重。”
“你也是。”我擠出一個微笑,“到了給我打電話。”
“好。”
他轉身走向安檢口,背影挺得筆直。我站在原地,看著他拿出護照和登機牌,遞給工作人員,然后通過安檢門,一次都沒有回頭。
我踮起腳尖,想在人群中再看他一眼,但他已經消失在拐角處。
五年。
我站在那里,直到機場工作人員過來問我是不是需要幫助。我搖搖頭,拖著腳步走向停車場。我的白色本田停在B2區,我找到車,坐進去,關上車門,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然后我開始發抖。
不是傷心,不是難過,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被我忽略了,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趴在方向盤上,深吸了幾口氣。別多想了,我對自己說。陳默是為了我們的未來,他在跨國企業工作,外派是升職的捷徑。五年后他回來,可能就是區域總監了。我們的生活會更好,房子可以換大一點,也許還能要個孩子。
對,孩子。
結婚五年,我們一直沒要孩子。陳默說等事業穩定點,我說好。現在他35歲,我33歲,五年后我38歲,他40歲。
我把臉埋在方向盤上,喇叭短促地響了一聲,在空曠的停車場里格外刺耳。
我坐直身子,發動汽車。車子緩緩駛出停車場,我付了停車費——停了三小時四十二分鐘,87塊錢。陳默在的話,一定會說“機場停車真貴”。
家里空蕩蕩的。
陳默的拖鞋整齊地擺在鞋柜里,他的茶杯倒扣在瀝水架上,他昨晚看的書還攤在沙發扶手上。一切都和平時一樣,只是人不在。
我換了家居服,在沙發上坐下,拿起那本書。是一本德文商務指南,里面夾著一張書簽。我翻開書簽那頁,上面用鉛筆畫了幾行字,旁邊是陳默的筆跡,寫著幾個德語詞和中文注釋。
他真的很用心在準備這次外派。
我合上書,目光落在茶幾上。那里放著一個信封,是陳默留下的。我拿起來,抽出里面的東西。
是一張銀行卡,和一張字條。
“老婆,這是我的副卡,額度是十萬,你應急用。主卡我帶去德國了,那邊消費方便。我們的聯名賬戶里有這些年存的錢,密碼是你生日。照顧好自己。——陳默”
我盯著那張字條,看了很久。然后我拿起手機,打開手機銀行,登錄我們的聯名賬戶。
余額:7,680,421.33元。
七百六十八萬。我知道我們有些存款,但沒想到有這么多。陳默負責理財,我只知道我每月工資留下一部分,剩下的都轉進這個賬戶,他的收入也大部分都在這里。但我很少查余額,陳默說他會打理好。
七百六十八萬。
我盯著那一串數字,手指在屏幕上滑動,查看交易記錄。最近一筆大額支出是三個月前,轉出五十萬,備注是“理財”。再往前,六個月前,轉出三十萬,同樣是“理財”。
陳默確實在理財,他跟我說過,買了一些基金和理財產品。
我退出APP,走到窗前。我們住在18樓,下面是上海的車水馬龍。這個房子是我們結婚時買的,兩室一廳,貸款還剩十五年。
五年。
陳默要去五年。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快步走到書房,打開陳默的書桌抽屜。里面有一些文件,我翻找著,找到了我們的結婚證,房產證,還有一些保險合同。然后我看到了護照。
陳默的護照他帶走了,那這本是...
我翻開,是我的護照。里面夾著幾張紙,是簽證申請材料,目的地德國,申請人是我。陳默幫我準備的,他說等他在那邊安定下來,就幫我申請家庭團聚簽證,我就可以過去看他,甚至長住。
日期是兩個月前。
但他從來沒有提過讓我現在申請簽證。他說的是“等他在那邊安定下來”。
我合上護照,放回原處。腦子很亂,像是一團被貓玩過的毛線。
手機響了,是陳默。
“我登機了,馬上起飛。”他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夾雜著機場廣播和人群的嘈雜。
“嗯,一路平安。”我說。
“你到家了?”
“到了。”
“那就好。我到了給你消息。”
“好。”
沉默了幾秒,他說:“那我掛了,飛機要起飛了。”
“陳默,”我突然叫住他。
“怎么了?”
“你...”我想問那個簽證申請是怎么回事,想問他為什么準備了這個卻不說,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沒事,注意安全。”
“你也是。”
電話掛斷了。
我拿著手機,在書房里站了很久。然后我回到客廳,重新打開手機銀行,盯著那七百六十八萬。
一個念頭突然冒出來,瘋狂,不合邏輯,像是從深水里浮上來的氣泡。
如果陳默不打算回來了呢?
不,不可能。他是去工作,為了我們的未來。他連家庭團聚簽證都幫我準備了。
但為什么不說?為什么是“等他安定下來”而不是“你盡快申請”?
我搖搖頭,試圖把這個念頭甩出去。我太敏感了,是因為他要離開五年,我太舍不得了。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我媽。
“喂,媽。”
“小蕓啊,陳默上飛機了?”我媽的聲音很大,她耳朵有點背,總以為別人也聽不清。
“嗯,剛起飛。”
“唉,五年啊,這也太長了。”我媽嘆氣,“你們倆也真是,剛結婚幾年就要分開這么久。要我說,你就該跟他一起去。”
“他有工作,我過去干什么?”
“陪他啊!夫妻哪能分開這么久!”我媽的聲音帶著不滿,“我跟你爸一輩子沒分開超過一個月,你們現在的年輕人,不知道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怎么解釋陳默公司的規定,外派人員家屬不能立即陪同,只能說我申請簽證了,等那邊安排好。
“真的?那你什么時候過去?”
“還不知道,要等陳默安排好。”
“那就好,那就好。”我媽的語氣緩和下來,“對了,你爸體檢結果出來了,有點高血壓,醫生讓注意飲食。你什么時候回家看看?”
“這周末吧。”
“行,那你忙吧,我掛了。”
電話掛斷后,屋子里又恢復了安靜。太安靜了,我能聽到冰箱的嗡嗡聲,聽到樓上鄰居的腳步聲,聽到自己的心跳。
我走到臥室,打開衣柜。陳默的衣服少了一半,他帶走了常穿的那些。剩下的整齊地掛著,像是商店里的陳列品。
五年。
我看著那些衣服,突然做了決定。
我回到客廳,拿起手機和車鑰匙,穿上外套,走出家門。
我要去銀行。
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但我知道我必須做點什么,否則我會被這種安靜和等待逼瘋。
開車去銀行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陳默。想他今天在機場的樣子,想他拍我肩膀而不是抱我,想他一次都沒有回頭。
銀行柜臺前,我遞上銀行卡和身份證。
“請問辦理什么業務?”柜員是個年輕女孩,笑容標準。
“取款。”我說。
“取多少?”
我深吸一口氣,說出那個我一路都在想的數字。
“全部。”
柜員愣了一下,“全部?您確定嗎?這是活期賬戶,全部取出的話...”
“我確定。”我的聲音異常平靜,“全部取出,現金。”
“這...這么大金額需要預約,而且我們網點現在沒有這么多現金。”柜員說,“您需要的話,我們可以為您安排,大概需要三個工作日。”
“那就預約。”我說,“三天后,我來取。”
“好的,請問您要預約取多少?”
“七百六十八萬,全部。”
柜員在電腦上操作著,偶爾抬頭看我一眼,眼神里帶著好奇和探究。一個中年女人,突然要取出夫妻聯名賬戶里的全部存款,這故事不難猜。
但我無所謂。我簽了預約單,拿著回執離開銀行。
回到車上,我沒有立即發動,而是坐在駕駛座,看著銀行門口進進出出的人。有牽手的情侶,有推著嬰兒車的媽媽,有匆匆走過的上班族。
我突然想起七年前,我和陳默剛認識的時候。我們是在朋友的婚禮上認識的,他是伴郎,我是伴娘。婚禮結束后,他送我回家,在車上說:“你笑的時候,眼睛會彎成月牙。”
后來我們約會,戀愛,結婚。和所有普通情侶一樣,有甜蜜也有爭吵。他會因為我亂放東西生氣,我會因為他工作太忙忽略我發脾氣。但總的來說,我們是別人眼里的模范夫妻。
直到三個月前,他說公司有個外派德國的機會,五年。
我當時就哭了,說太久了。
他說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就不會再有了。他說五年后他回來,職位和薪水都會翻倍,我們可以換大房子,可以要孩子,可以給我更好的生活。
我說我不需要更好的生活,我只需要他。
他說我太幼稚,說生活是現實的。
我們大吵一架,那是我們結婚以來吵得最兇的一次。最后我妥協了,因為他說:“如果你真的愛我,就應該支持我的事業。”
所以我支持了。我幫他準備行李,幫他查德國的天氣,幫他買轉換插頭,含著淚送他去機場。
而現在,我預約了取出我們所有的存款。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陳默發來的微信。
“起飛了,關機了。愛你。”
我盯著那兩個字,“愛你”。他很少在微信上說愛,當面說得也不多。他說真正的愛不是用嘴說的,是用行動。
我打了“我也愛你”,但手指停在發送鍵上,沒有按下去。
最后我刪掉了,回了一個“嗯”。
開車回家的路上,我經過一家房產中介。櫥窗里貼著各種房源信息,我放慢車速,目光掃過那些照片和價格。
然后我看到了它。
一棟海邊別墅,在山東威海,照片上是藍天碧海,白色的房子面向大海,有一個大大的露臺。
價格:七百五十萬。
我踩下剎車,把車停在路邊,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
七百五十萬,我們的存款是七百六十八萬。
三天后,我會取出所有的錢。
如果我買了那棟房子呢?
這個念頭瘋狂地在我心里生長,像藤蔓一樣纏繞我的心臟。陳默去歐洲五年,我去海邊住。他追求他的事業,我過我的生活。
不,我不能。這是我們的共同存款,我不能自作主張。
但他也沒有和我商量就去德國五年。
我重新發動汽車,開回家。但那張海邊別墅的照片,已經像種子一樣種在了我的腦子里。
晚上,我煮了泡面,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吃。餐桌很大,是陳默選的,他說以后有孩子了,一家人吃飯不擠。
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和一碗泡面。
手機亮了,是陳默的妹妹陳靜。
“嫂子,我哥上飛機了?”
“嗯。”
“五年啊,你也真舍得。”陳靜的語氣說不清是同情還是什么,“要是我老公說要去五年,我肯定不讓他去。”
我沒說話。
“不過也是,我哥是干大事的人,不像我們這些小老百姓。”陳靜繼續說,“嫂子,你這五年打算怎么辦?就這么等著?”
“不然呢?”
“要我說,你也該有點自己的生活。我哥在那邊,誰知道會怎么樣...”她突然停住,像是說漏嘴了什么。
“什么怎么樣?”我警覺地問。
“沒什么,我就是說,國外誘惑多,你懂的。”陳靜打了個哈哈,“不過我相信我哥,他不是那種人。好了,我不說了,孩子哭了,拜拜。”
電話掛斷了。
我盯著手機,泡面已經糊了。
陳靜的話是什么意思?她知道什么?
我想起上個月,陳默有幾次很晚回家,說是在加班。有一次我給他公司打電話,同事說他早就下班了。他回家后,我問他去哪了,他說和同事喝酒。
還有他的手機,最近換了密碼,以前我們倆的手機密碼是一樣的。
不,我不能懷疑他。陳默不是那種人。
但那個簽證申請,他準備了卻不告訴我。
那些“理財”轉賬,具體轉到哪里了?
陳靜欲言又止的話。
我突然站起來,走到書房,打開電腦。我在搜索框里輸入“德國工作簽證 家屬陪同”,一條條看下來。
大多數公司確實有規定,外派人員家屬不能立即陪同,但一般也就是等幾個月,最長一年。而且如果是長期外派,公司通常會協助辦理家庭團聚。
陳默的公司是一家大外企,福利待遇很好,不可能不協助辦理。
除非...
除非他不是長期外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