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家公,今天可是兩個孩子的大日子,你不在主桌坐著,非往后廚鉆什么?”
“我這輩子就這點手藝,想送閨女出門。”
金碧輝煌的宴會廳里,當那盤樸素得有些寒酸的炒白菜端上桌時,全場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親家母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指著盤子的手都在發抖:“這就你是給咱們林悅的壓軸菜?”
嘲笑聲還沒來得及蔓延,一直沉默的新娘拿起了筷子。
這一口吃下去,全場震驚。
誰也沒想到,下一秒,穿著婚紗的新娘竟然當眾磕了三個頭……
01
深秋的北城,風里透著幾分蕭瑟,但五星級的“君瀾大酒店”里卻是熱火朝天。
門口停滿了豪車,賓利、邁巴赫排成了長龍,顯示著今日辦喜事主家的非凡財力。
這是周家的大公子周澤宇,迎娶平民姑娘林悅的日子。
大廳里,巨大的水晶吊燈灑下夢幻般的光芒,把每一位賓客的臉都照得油光水滑。
親家母王慧蘭穿著一身暗紅色的定制旗袍,脖子上掛著一串圓潤的珍珠項鏈,正滿面紅光地穿梭在賓客之間。
“哎喲,張總,您能來真是蓬蓽生輝啊!”
“李局,快里面請,特意給您留了靠前的位置。”
王慧蘭笑得合不攏嘴,眼角的皺紋里都夾著得色。
她一邊招呼客人,一邊看似無意地抬高嗓門:“今天的酒席,那是按每桌八千八的標準定的,龍蝦是澳洲空運的,鮑魚是個頂個的雙頭鮑。”
周圍的賓客一陣嘖嘖稱贊,直夸周家大氣、講究。
王慧蘭聽著這些恭維,心里的舒坦勁兒就別提了。
這輩子,她最在乎的就是個面子。
兒子周澤宇一表人才,事業有成,唯一的“不足”,就是非要娶那個叫林悅的姑娘。
林悅這孩子,模樣是長得俊,性格也乖巧,王慧蘭原本也是喜歡的。
可一打聽林悅的家世,王慧蘭心里就總覺得像卡了根刺。
林悅是個單親家庭的孩子。
她那個父親林震業,早年間據說是個國營飯店的大廚。
可現在呢?
就是一個在老舊小區里住著幾十平米房子的退休糟老頭子。
沒權,沒勢,也沒錢。
甚至連那雙手,都因為常年的勞累,落下了嚴重的毛病,抖得跟篩糠似的。
王慧蘭嘆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主桌的位置。
那里空著一個座位,那是給親家公林震業留的。
可是現在,那個位置上空空如也。
“澤宇啊,”王慧蘭招手把兒子叫過來,眉頭微微皺起,“你那個老丈人去哪兒了?”
周澤宇今天一身筆挺的西裝,胸前別著新郎的胸花,顯得格外精神。
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媽,爸他……他去后廚了。”
“后廚?”王慧蘭的聲音瞬間拔高了八度,“他去后廚干什么?那里油煙那么大,把你這身新衣服熏臟了怎么辦?再說了,今天他是座上賓,跑去跟廚子混在一起,這讓親戚朋友看見了,還以為我們周家不懂規矩呢!”
周澤宇趕緊壓低聲音解釋:“媽,您別生氣。爸他說,今天是悅悅出嫁的大日子,他沒準備什么值錢的嫁妝,心里過意不去,非要親自下廚,給悅悅做一道壓軸菜。”
“做菜?”王慧蘭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她環顧了一圈奢華的宴會廳,冷笑了一聲。
“咱們這可是五星級酒店,后廚里請的都是拿過獎的名廚。”
“他一個退休多少年的老頭子,手都抖成那樣了,還能做什么菜?”
“別到時候切到了手,給咱們大喜的日子見紅,那多不吉利!”
周澤宇雖然也覺得岳父此舉有些多余,但他深知岳父的脾氣。
林震業平時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可一旦認準了的事,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媽,爸都已經進去了,酒店經理那邊我也打過招呼了,就讓他做一道吧,也是老人的一片心意。”
王慧蘭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行了行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告訴他,動作利索點,別耽誤了吉時。還有,讓他做的菜別太寒磣,今天來的可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此時此刻,酒店的后廚里,熱浪滾滾。
抽油煙機的轟鳴聲震耳欲聾。
在角落的一個灶臺前,站著一個略顯佝僂的身影。
林震業穿著那件洗得發白,但熨燙得一絲不茍的舊廚師服。
那是他當年的戰袍,已經壓在箱底好多年了。
為了今天,他特意拿出來,曬了又曬,燙了又燙。
可是,歲月不饒人。
曾經那雙能顛動三十斤大鐵鍋的手,此刻卻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他左手按住右手的手腕,試圖讓那只握著菜刀的手穩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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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順著蒼白的臉頰往下滾。
旁邊的幫廚小伙子看得有些不忍心,湊過來說:“大爺,要不我幫您切吧?您在旁邊指揮就行。”
林震業沒說話,只是倔強地搖了搖頭。
他的眼神專注而渾濁,死死地盯著案板上那顆翠綠的大白菜。
這是他早上四點鐘,騎著三輪車跑了三個菜市場才挑回來的“高心白”。
只有這種經了霜的白菜,心才是甜的,才是記憶里的那個味道。
“不用……我自己來。”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常年不說話的干澀。
刀起,刀落。
原本應該是行云流水的動作,此刻卻顯得那么遲緩、笨拙。
每一次下刀,都仿佛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這不僅是在做菜,這是他在和一個父親的衰老做抗爭。
他在和自己那雙不再聽話的手做抗爭。
他知道親家母看不起他。
他也知道女婿家里有錢,什么山珍海味都吃得起。
但他更知道,自己的女兒林悅,最想吃的是什么。
這么多年,女兒跟著他吃了不少苦。
沒有媽的孩子,像根草。
可他拼了老命,也想把這根草養成一朵花。
如今,花要移栽到別人的花園里去了。
他這個當老園丁的,除了一抔家鄉的土,什么也給不起。
那雙顫抖的手,終于切好了白菜。
雖然長短不一,粗細不均,完全沒有了大廚的水準。
但每一片,都凝聚著一個父親沉甸甸的心血。
外面的宴會廳里,婚禮進行曲已經響起了。
林悅挽著周澤宇的手,緩緩走過紅毯。
她的目光卻不住地往后廚的方向飄。
她知道父親在里面。
她也知道父親的手腕有嚴重的腱鞘炎,平時拿筷子都費勁。
她的心揪成了一團。
如果可以,她真想沖進廚房,抱住父親說:“爸,別做了,我不吃,我只要你好好的。”
可是她不能。
那是父親的尊嚴。
是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在女兒出嫁這一天,唯一能表達愛的方式。
王慧蘭坐在主桌上,看著兒媳婦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心里又是一陣不痛快。
“這林家的人,怎么一個個都這么上不得臺面。”
她在心里暗暗嘀咕。
菜過五味,酒過三巡。
桌上的澳洲龍蝦只剩下了空殼,石斑魚也只剩下了魚骨。
賓客們摸著圓滾滾的肚子,開始互相敬酒寒暄。
就在這時,司儀的聲音響了起來:“各位來賓,各位親朋好友,今天我們的婚宴還有最后一道壓軸大菜!”
“這道菜,是新娘的父親,特意為新人親手制作的,寓意著……百財聚來!”
02
司儀的話音剛落,全場的燈光暗了下來,一束聚光燈打在了宴會廳的入口處。
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滿了期待。
在大家的想象中,這既是大廚出身的岳父做的壓軸菜,那一定是非同凡響。
也許是失傳已久的宮廷名菜?
也許是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食雕?
或者是用了什么極其珍稀的昂貴食材?
畢竟,前面的菜式都那么豪華,這最后一道,肯定是錦上添花。
王慧蘭也坐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旗袍的領口。
雖然她心里看不起林震業,但在這種場合,她也希望親家公能給她漲漲臉。
“別給我弄砸了就行。”她小聲嘀咕了一句。
在一眾服務員的簇擁下,林震業推著一輛餐車慢慢走了出來。
他換下了一身油煙味的廚師服,穿上了一套半新不舊的西裝。
那是林悅兩年前給他買的,平時舍不得穿,只有逢年過節才拿出來。
西裝雖然整潔,但穿在他日益消瘦的身上,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他的頭發花白,臉色因為剛才在高溫下的勞作而顯得有些潮紅,但嘴唇卻是蒼白的。
他的手,依然背在身后,似乎在極力掩飾著那種不受控制的顫抖。
餐車上蓋著一個巨大的銀色不銹鋼蓋子。
林震業推著車,一步一步走到主桌前。
他的目光有些躲閃,不敢去看不遠處的親家母,也不敢看周圍那些非富即貴的賓客。
他的眼神,只敢落在自己的女兒林悅身上。
那眼神里,有著無限的溫柔,也有一絲深深的忐忑。
“爸……”林悅輕輕叫了一聲,眼眶瞬間紅了。
她看得出來,父親很累,很緊張。
周澤宇趕緊站起來,想要去扶一把岳父:“爸,您辛苦了。”
林震業擺了擺手,示意不用扶。
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在那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他伸出那雙粗糙大手,握住了餐蓋的把手。
“大家……久等了。”
他的聲音很低,通過麥克風傳出來,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這道菜……是我給悅悅……做的。”
說完,他猛地揭開了蓋子。
“嘩——”
原本期待著驚呼聲并沒有出現。
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隨后,是一陣細碎的、帶著失望和嘲諷的竊竊私語聲。
巨大的白色瓷盤中央,孤零零地盛著一盤菜。
既不是龍蝦鮑魚,也不是山珍海味。
那就是一盤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說賣相有些難看的——炒白菜。
翠綠的菜葉,白色的菜幫。
沒有精致的擺盤,沒有鮮艷的配菜點綴。
甚至因為切菜人的手抖,白菜塊切得大小不一,有的切斷了,有的還連著絲。
在五星級酒店這奢華的燈光下,這盤菜顯得那么格格不入,那么寒酸,那么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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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一個穿著補丁衣服的窮親戚,誤入了皇宮的舞會。
王慧蘭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著那盤白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這就是壓軸菜?
這就是所謂的“百財聚來”?
這簡直就是在打她的臉!在打周家的臉!
周圍賓客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像潮水一樣涌進王慧蘭的耳朵里。
“這什么意思啊?大喜的日子吃白菜?”
“聽說是新娘爸爸做的,這也太摳門了吧?”
“就是啊,周家這么有錢,親家怎么這么小氣,這一盤菜能值五塊錢嗎?”
“我看啊,這就是故意來寒磣人的。”
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耳光,扇在王慧蘭的臉上。
她感到一股怒火直沖天靈蓋,再也壓抑不住了。
“啪!”
王慧蘭猛地一拍桌子,那串昂貴的珍珠項鏈在胸前劇烈地晃動。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了這位即將爆發的婆婆。
“親家公!”
王慧蘭的聲音尖銳而刺耳,充滿了質問和怒意。
“你這是什么意思?啊?”
她指著那盤白菜,手指上的鉆戒閃著寒光。
“今天是我兒子和林悅大喜的日子,現場坐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前面的菜是龍蝦、是鮑魚,你最后端上來一盤爛白菜?”
“你是覺得我們周家招待不周,讓你吃不飽了?”
“還是覺得我們周家是冤大頭,不僅不要你的嫁妝,還得讓你這么羞辱?”
林震業站在原地,被這一連串的質問轟得不知所措。
他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什么。
可是常年的沉默寡言,讓他在這緊要關頭,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的臉憋得通紅,雙手在身側劇烈地顫抖著,搓著那并不平整的衣角。
就像一個做錯事被老師當眾批評的小學生,顯得那么無助,那么可憐。
周澤宇見狀,趕緊拉住母親:“媽!您少說兩句!這是爸的一番心意!”
“心意?什么心意!”
王慧蘭正在氣頭上,哪里聽得進去。
她甩開兒子的手,不依不饒地繼續發作。
“這一盤白菜能有什么心意?他是看不起我們周家嗎?”
“林悅嫁進我們要來,我們虧待過她嗎?”
“彩禮給了三十八萬,婚房寫了她的名字,連這酒席都是我們全包的。”
“我們就圖個喜慶,圖個吉利。”
“結果呢?你看看這菜,切得跟狗啃的一樣,這是給人吃的嗎?”
王慧蘭的話越說越難聽,字字句句都像刀子一樣扎在林家人的心上。
現場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賓客們有的幸災樂禍,有的尷尬搖頭,有的同情地看著那個佝僂的老人。
林震業的頭低得更低了。
他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似乎有些站立不穩。
他想把那盤菜端走,想找個地縫鉆進去,想逃離這個讓他無地自容的地方。
“對……對不住……”
他艱難地擠出幾個字,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我不……不知道……”
他想說他不知道這會讓親家這么生氣,他只是想給女兒做頓飯。
可是他的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哽咽得發不出聲。
眼看王慧蘭還要繼續發作,甚至有了趕人的架勢。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直坐在旁邊沉默不語的林悅,突然站了起來。
椅子在地上摩擦,發出“刺啦”一聲刺耳的聲響。
這一聲,打斷了王慧蘭的怒罵,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03
林悅穿著潔白的婚紗,宛如一朵盛開的百合。
只是這朵百合此刻正經歷著風雨的摧殘。
她的臉上早已掛滿了淚痕,精致的妝容有些微微花了,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
她沒有看發火的婆婆,也沒有看焦急的丈夫。
她徑直走到父親面前,輕輕握住了父親那只還在顫抖的大手。
那雙手,粗糙、干裂,滿是老繭和傷痕。
那是撫養她長大的手。
林悅感到父親的手心全是冷汗,冰涼刺骨。
“爸……”她哽咽著叫了一聲。
林震業抬起頭,渾濁的老眼里滿是愧疚和慌亂:“悅悅……爸給你丟人了……爸這就撤下去……”
說著,他就要伸手去端那個盤子。
“不!”林悅一把按住了盤子,聲音堅定得讓人意外。
她轉過身,面對著滿桌神色各異的賓客,面對著一臉怒容的婆婆。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拿起桌上的一雙筷子。
全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想看看這位新娘到底要干什么。
是為了平息婆婆的怒火,把這盤菜扔掉?
還是為了維護父親,跟婆婆大吵一架?
在那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林悅伸出筷子,夾起了一塊白菜葉。
那菜葉軟趴趴的,看起來確實沒有什么食欲。
可是林悅卻像是在夾著什么稀世珍寶一樣,小心翼翼。
她把白菜放進嘴里,輕輕咀嚼了一下。
一種熟悉的、久違的味道,瞬間在她的口腔里炸開。
沒有味精的修飾,沒有高湯的提鮮。
只有最純粹的白菜的清甜,還有那一絲……被藏得很深的、帶著焦香味的豬油渣的味道。
是的,就是這個味道。
這就是她魂牽夢縈了二十年的味道。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
林悅的淚水,像是決堤的洪水,瞬間奪眶而出,怎么擦也擦不完。
她嚼著那口白菜,眼淚混著菜咽了下去。
緊接著,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在新郎周澤宇震驚的眼神中,在親家母王慧蘭驚愕的表情下。
穿著潔白婚紗、高貴得像個公主一樣的林悅,突然膝蓋一彎。
“撲通”一聲!
她重重地跪在了那個穿著舊西裝、滿臉皺紋的父親面前。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全場發出一陣驚呼。
連空氣都仿佛被這一跪給震顫了。
林悅沒有顧忌地上的涼意,也沒有在意周圍人的目光。
她雙手扶地,額頭重重地磕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咚!”
一下。
“咚!”
兩下。
“咚!”
整整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