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我妹下周訂婚,你看咱們隨多少合適?”我滿懷期待地看著她。
她頭也不抬,指尖在手機屏幕上飛快地劃著,短視頻的嘈雜音樂充斥著整個客廳。
“2000塊得了。”
我愣在原地,以為自己聽錯了。去年,她親弟弟結婚,我們隨了6萬8。
今天,我親妹妹訂婚,她卻說只給2000?
我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妻子,心里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地堵住了,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01
我的名字叫張磊,今年三十二歲,在一家不大不小的互聯網公司做部門主管。
收入不算頂尖,但在我們這個二線城市,也足以讓老婆孩子過上體面的生活。
老婆李月是我的大學同學,在一家國企做會計,人長得漂亮,性格也精明干練。
我們的日子,就像大多數普通家庭一樣,平淡中帶著瑣碎的幸福,偶爾為孩子的教育和房貸車貸爭執幾句,但大體上,還算和諧美滿。
可我心里,一直有個結,或者說,是一根刺。
這根刺,是在去年我小舅子,也就是李月的親弟弟結婚時,扎下的。
我至今還清晰地記得,去年春天,李月第一次跟我商量她弟弟婚禮隨禮金額時的場景。
那是一個周末的下午,陽光正好,我正陪著兒子在客廳地墊上搭積木。
李月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走過來,挨著我坐下,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興奮和鄭重的神情。
“老公,我弟的婚期定了,下下個月18號,你把那天的時間空出來啊。”
“那必須的,你弟結婚,天大的事,我肯定得到場。”我笑著回答,順手拿起一塊蘋果喂到她嘴邊。
她心不在焉地嚼著,眼睛卻亮晶晶地看著我,醞釀著真正的話題。
“那個……老公,我弟這婚事,咱們家,得好好表示一下。”
“那是自然,”我沒多想,“你弟人不錯,他那女朋友我也見過幾次,挺好的姑娘。到時候包個大紅包,必須的。”
“多大算大呢?”李月追問道。
我心里盤算了一下,當時我們剛還完一筆車貸,手頭的流動資金不算特別寬裕。
“一萬八?或者兩萬?你弟那邊,我們出兩萬,應該算很有面子了吧?”我試探著說。
李月臉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固了。
她放下水果盤,原本輕松的身體也坐直了,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兩萬?張磊,你開玩笑呢?”
我愣了一下:“兩萬不少了吧?咱們這邊的親戚朋友,結婚隨禮,關系最好的也就這個數了。”
“親戚朋友能跟我親弟弟比嗎?”李月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那是我媽唯一的兒子!是我唯一的弟弟!”
我看著她有些激動的樣子,沒敢再說話,只是默默地把一塊積木搭在了城堡的頂端。
“我跟你說,張磊,這錢,不是隨禮那么簡單。”
“這錢,是給我爸媽看的!是給我所有親戚看的!”
“我要讓他們所有人都知道,我李月嫁得不差,我的男人有本事,有能力,能在我娘家最重要的時候,給足我面子,撐起這個場子!”
她越說越激動,眼圈都有些泛紅。
“你想想,婚禮那天,司儀當著所有人的面念禮單,‘長姐李月,姐夫張磊,賀禮兩萬’,你讓我爸媽的臉往哪兒擱?讓我怎么在親戚面前抬頭?”
我沉默了。我理解她的心情,但……
“可我們的情況你也知道,手頭確實不寬裕……”
“不寬裕就得擠!”她斬釘截鐵地說,“錢可以再賺,我弟的婚禮一輩子就一次!面子丟了,就再也撿不回來了!”
那天的談話,最終在她的堅持下,暫時擱置了。
但這件事,像烏云一樣籠罩在我們之間。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李月旁敲側擊,軟磨硬泡。
她時而跟我回憶她弟弟從小到大對她有多好,時而跟我描繪她父母養大他們兄妹倆有多不容易。
更多的時候,她會把這件事上升到她在我心里的地位問題。
“張磊,你是不是覺得,我娘家的人不重要?”
“你是不是覺得,為我娘家花點錢,你就心疼了?”
“你如果真的愛我,在乎我,就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跟我計較。”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小錘子,敲在我的心上。
我承認,我動搖了,最后也妥協了。
在一個深夜,我們躺在床上,她再次提起這件事。
“老公,我想好了,就這個數。”她伸出六個手指,然后又加了兩個,比劃成一個“八”。
“六萬八?”我的心猛地沉了一下,這個數字遠超我的心理底線。
“對,六萬八,”她的語氣不容置疑,“‘六’,六六大順;‘八’,要得就是發。‘一路發’!多吉利!這錢花出去,我弟以后肯定順風順水,財源滾滾!”
看著她眼中閃爍的期盼和固執,我知道,我再也無法拒絕了。
那6萬8千塊,幾乎是我們當時一半的活期存款。
錢轉出去的那天,我的心像被挖走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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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我在小舅子的婚禮上,聽到司儀用洪亮的聲音喊出“新郎長姐李月,姐夫張磊,賀禮,六萬八千元整”時,我看到岳父岳母臉上那無比自豪和欣慰的笑容,看到李月挺直了腰桿,像個驕傲的公主一樣接受著親戚們羨慕的目光。
那一刻,我覺得,也許,這錢花得值。
至少,它換來了我妻子的開心,換來了家庭的和睦。
這件事,也就這么過去了。
我以為,它只是我們婚姻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卻沒想到,它成了一把標尺,在一年后,狠狠地刺向了我。
02
今年秋天,我最疼愛的妹妹張雪,終于要訂婚了。
我只有一個妹妹,比我小六歲。
父母走得早,妹妹幾乎是我一手帶大的。
從她上初中起,我就開始工作,用我微薄的薪水供她讀書,給她買新衣服,看她從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丫頭,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我對妹妹的感情,既像兄長,又帶著幾分父親般的慈愛。
所以,當妹妹帶著她的男朋友,那個叫林浩的靦腆大男孩,告訴我他們準備訂婚時,我心里的高興,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
林浩是個工程師,家在鄰市,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人很老實,對妹妹也是百依百順。
我知道他們倆一路走來很不容易,攢錢買房,規劃未來,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實實。
作為哥哥,我必須,也必然要為他們做點什么。
我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李月。
“真的啊?那太好了!小雪終于要嫁出去了!”
李月表現得比我還高興,立刻張羅著:“不行,這么大的喜事,必須請他們吃頓好的!地方我來定,保證讓他們滿意!”
幾天后,在市中心一家頗有格調的江浙菜館,我們兩家人見了面。
飯局的氣氛非常好。
李月作為長嫂,表現得無可挑剔。
她熱情地給林浩夾菜,親切地詢問他家里的情況,還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跟妹妹分享了不少婚姻經驗。
她甚至當場就加了林浩媽媽的微信,說以后兩家人要多走動。
看著妹妹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看著林浩拘謹又感激的眼神,再看看身邊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妻子,我心里暖洋洋的。
我覺得我擁有一個完美的家庭。
一個賢惠的妻子,一個可愛的兒子,還有一個即將擁有自己幸福的妹妹。
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回家的路上,我開著車,李月坐在副駕,兒子在后座已經睡著了。
晚風微涼,城市的霓虹在車窗外流淌。
“老婆,今天辛苦你了,表現得真好。”我由衷地贊嘆道。
“那當然,你妹妹,不就是我妹妹嘛。”李月心情很好,哼著小曲。
我趁熱打鐵,試探性地把話題引到了我一直盤算的事情上。
“老婆,小雪他們訂婚,咱們作為娘家唯一的哥哥嫂子,得好好表示一下。”
“嗯,是得表示。”李月隨口應著。
“你看……是給他們包個大紅包呢,還是……干脆給他們那套小房子的首付再添點磚加點瓦?或者,給小雪買輛代步車,以后上班方便?”
我說出了我腦子里盤算了好幾個星期的想法。
去年小舅子結婚,我們都能拿出6萬8,今年我親妹妹訂婚,雖然只是訂婚,但意義非凡。
買車或者贊助首付,對我來說,是情感上最直接的表達。
然而,李月臉上的笑容,卻在我一連串的提議中,慢慢消失了。
她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轉頭看向窗外,沉默了幾秒鐘。
“最近開銷挺大的。”她忽然說。
我一愣。
“兒子那個鋼琴課,又漲價了,還有他那個邏輯思維班,老師建議我們再報個進階的。”
“咱家那輛車,保險也快到期了,今年保費又高了。”
“還有房貸,每個月一萬二,一分都不能少。”
她一句接一句地說著,每一句,都像是在提醒我我們家的經濟壓力有多大。
我心頭的那股熱乎勁兒,瞬間涼了半截。
“我知道,但小雪訂婚是大事……”
“訂婚而已,又不是結婚。”她打斷我,“去年給我弟隨禮,你忘了咱們緩了多久才緩過來?那幾個月,我連件新衣服都沒敢買。”
她語氣里的抱怨,讓我有些不舒服。
但轉念一想,她說的也是實情。她作為家里的“財務總管”,對每一筆開銷都了如指掌,有這種顧慮也正常。
“行,那這事兒……我們再商量。”我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專心開車。
車廂里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微妙。
原本融洽的氛圍,因為金錢這個現實的問題,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痕。
我當時天真地以為,這道裂痕,只是暫時的。
只要我多跟她溝通,讓她明白妹妹在我心中的分量,她最終會理解和支持我的。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這道裂痕,只是一個開始。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我成了家里的“祥林嫂”。
我變著法兒地想和李月正式討論一下給妹妹的訂婚禮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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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你看小雪訂婚宴的酒店都定了,咱們的禮金是不是也該準備了?”
一次晚飯時,我小心翼翼地提起。
“哎呀,這事不急,離下個月還有半個多月呢。”她夾了一筷子菜到兒子碗里,輕松地轉移了話題,“寶寶,快吃,吃完媽媽帶你去樓下玩滑板。”
又一次,我們躺在床上看電視,我關掉聲音,認真地看著她。
“李月,我們嚴肅點,談談小雪的事。我心里有個數,你看……”
“別別別,我今天跟報表對了一天,頭都大了,你讓我歇會兒。”她夸張地揉著太陽穴,翻了個身,背對著我。
我一次又一次地嘗試,她一次又一次地回避。
她的態度,從最初的抱怨經濟壓力,變成了后來的不耐煩和刻意閃躲。
我的心,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不平衡的感覺,像藤蔓一樣在我心里瘋狂滋生。
我控制不住地回想起去年。
去年為了她弟弟的婚禮,她有多積極?
提前三個月,她就拉著我逛遍了各大商場,說是要給她弟弟弟媳買一套最好的床上用品。
提前兩個月,她就開始研究各種吉利數字的含義,最終敲定了那個讓我肉疼不已的“68000”。
提前一個月,她甚至把我們倆的衣服都買好了,說作為娘家人,一定要穿得體面。
那時候的她,神采飛揚,滿心滿眼都是為娘家付出的驕傲和喜悅。
可現在呢?
輪到我唯一的親妹妹,她卻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
這巨大的反差,像一根針,時時刻刻扎著我的神經。
我開始失眠。
深夜里,我看著身邊熟睡的妻子,心里充滿了疑惑和不解。
我們是夫妻啊,最親密的人。
我的家人,不也應該是她的家人嗎?
為什么她能如此雙標?
是我哪里做得不對,讓她對我妹妹有意見?
可我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李月和小雪的關系一直不錯,每次小雪來家里,李月都熱情得不行。
難道……她就是單純地自私?只顧著自己的娘家,卻不把我的家人放在心上?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不敢,也不愿把我的妻子想得那么不堪。
我只能安慰自己:也許,她真的只是覺得最近經濟壓力大,想省著點花。也許,在她看來,訂婚和結婚的儀式感就是不一樣。
我決定,不能再這么拖下去了。
我必須找一個正式的機會,把話徹底挑明。
不管她同意與否,我都要讓她給我一個明確的答復,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我不能讓我妹妹的訂婚典禮,因為我們夫妻倆的這點分歧,而留下任何遺憾。
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
那是一個周六的晚上,兒子去我爸媽那邊過周末了,家里難得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們叫了外賣,開了一瓶紅酒,氣氛還算輕松。
吃完飯,我收拾了餐桌,洗了碗。
李月正靠在沙發上,敷著面膜,悠閑地刷著手機。
我深吸一口氣,覺得時機到了。
我給她倒了一杯溫水,放在她手邊的茶幾上,然后坐到了她身旁的單人沙發上,與她面對面。
客廳里只開了一盞暖黃色的落地燈,光線柔和,很適合談心。
“老婆。”我開口,聲音比我自己預想的還要沙啞。
“嗯?”她從手機屏幕上抬起眼,看了我一下。
“下周,小雪就訂婚了。”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而真誠,“我們倆……是她唯一的娘家人了。”
我特意加重了“唯一”這兩個字。
“我知道,”她應了一聲,視線又回到了手機上。
“所以,咱們的禮金,到底隨多少,今天必須定下來了。”
我身體微微前傾,盯著她的眼睛。
“我這幾天想了很久,也理解你說的經濟壓力。所以,我不要求跟去年你弟結婚時完全一樣。”
我停頓了一下,說出了我思考再三的數字。
“你看這樣行不行,咱們也給個吉利數,六萬,或者……退一步,五萬八,‘我發’,也挺好的。你覺得呢?”
我說完,滿懷期待地看著她。
我甚至已經做好了她會討價還價的準備。
也許她會說五萬八太多,能不能降到三萬八。
或者她會說,一次性拿不出這么多,能不能先給一部分。
無論如何,只要是一個合理的、充滿誠意的數字,我都可以接受。
畢竟,重要的不是錢,是那份心意,那份作為兄嫂,對妹妹最真摯的祝福。
我看著她,客廳里很安靜,我甚至能聽到自己略顯急促的心跳聲。
我等著她的回答,一個將決定我們今晚,甚至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家庭氛圍的回答。
03
李月臉上的面膜紙,微微有些干了,她似乎覺得有點緊,伸手調整了一下。
她終于將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挪開,但并沒有看我,而是看向了天花板,仿佛在思考一個什么無關緊要的問題。
客廳里短視頻的背景音樂還在不知疲倦地響著,嘈雜又刺耳。
她劃拉手機的動作,甚至都沒有停頓一下。
然后,她開口了。
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極其平淡、極其隨意,甚至帶著一絲理所當然的語氣,輕描淡寫地說道:
“哦,你妹訂婚啊。”
她的聲音里,沒有我預想中的為難,沒有算計,甚至沒有絲毫情緒的波動,就像在談論今天晚飯是吃米飯還是面條一樣簡單。
“那簡單。”
她頓了頓,終于把目光投向了我,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
“到時候微信轉2000塊錢得了。”
“一個訂婚而已,搞那么隆重干嘛。”
轟——!
這句話,像一顆炸雷,毫無征兆地在我耳邊炸響。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那句“2000塊得了”在我腦海里瘋狂地回響、盤旋、沖撞。
我愣在原地,像一尊石雕,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客廳里溫暖的燈光,此刻照在我身上,卻讓我感覺不到一絲溫度,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讓我渾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2000塊?
我以為我聽錯了。
我甚至懷疑這是不是她開的一個極其惡劣的玩笑。
去年,她親弟弟結婚,我們隨了6萬8,她說是為了面子,為了吉利,為了讓她父母安心。
今天,我唯一的、一手帶大的親妹妹訂婚,她卻說,給2000塊“得了”?
那個“得了”,像一把淬了毒的錐子,精準地扎進了我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那不是商量,不是探討,而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和打發。
就好像,我最珍視的寶貝,在她眼里,只值2000塊。
不,連2000塊都不值,那2000塊,只是一種需要履行的、最廉價的社交義務。
我看著她那張敷著面膜的臉,那張我熟悉了近十年的臉,此刻卻感到無比的陌生。
陌生地讓我心驚,陌生地讓我膽寒。
她憑什么?
她憑什么可以如此輕描淡寫地踐踏我和我妹妹的感情?
她憑什么可以如此厚此薄彼,雙標得理直氣壯?
巨大的疑惑、屈辱和憤怒,像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我所有的理智和隱忍。
我張了張嘴,喉嚨里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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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死死地盯著她,感覺胸口有一座火山,即將在下一秒,噴發出足以摧毀一切的巖漿。
死寂。
客廳里的死寂,仿佛持續了一個世紀那么長。
連手機里短視頻的聒噪音樂,似乎都變得遙遠而不真切。
我能聽到的,只有我自己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臟擂鼓般的狂跳。
終于,我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再說一遍?”我的聲音干澀、嘶啞,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李月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風暴的來臨。
她甚至有些不耐煩地撕下了臉上的面膜,隨手扔進垃圾桶,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我說,給2000塊就行了。你怎么了?沒聽清?”她皺著眉看我,眼神里帶著一絲莫名其妙。
就是這個眼神,徹底點燃了我心中那根引線。
“2000?!”
我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變得尖利扭曲,我自己都覺得陌生。
“李月,你他媽的是在打發叫花子嗎?!”
我平生第一次,對她爆了粗口。
李月被我突如其來的爆發嚇得渾身一哆嗦,手里的水杯都差點掉了。
“張磊!你瘋了?!你吼什么吼!”她也站了起來,臉上滿是震驚和憤怒。
“我吼什么?我他媽的就想問問你,2000塊?你也好意思說得出口?”
我的眼睛因為充血而變得通紅,指著她的手都在劇烈地顫抖。
“那是我親妹妹!我張磊唯一的親妹妹!不是你家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
“去年!就去年!你親弟弟結婚,6萬8!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讓我拿出來了!你說為了面子,為了吉利,好,我認了!”
“現在輪到我妹妹了,只是訂婚,我沒要求你拿出6萬8,我說五萬八,你跟我說給2000塊‘得了’?”
“你告訴我,憑什么?!”
“在你的心里,我妹妹就只配得上你弟弟的一個零頭嗎?!還是說,我張磊,我的家人,在你眼里就這么一文不值?!”
我的質問,像連珠炮一樣砸向她,每一個字都裹挾著我積壓了數周的委屈、不解和憤怒。
李月被我吼得臉色煞白,但她骨子里的好強和精明,讓她立刻組織起了反擊。
“你吼什么!日子不過了是吧!”她也拔高了音量,毫不示弱地與我對視。
“我弟那是結婚!你妹這只是訂婚!能一樣嗎?”
“再說了,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家里的情況你不知道嗎?到處都要用錢!我當這個家,我容易嗎?我不精打細算,難道喝西北風去?”
“我告訴你張磊,做人不能只講感情,不講現實!我給2000,已經是很客氣的數字了!好多人訂婚,關系一般的,給個千八百塊就完事了!”
“關系一般?”我被她的話氣得笑出了聲,笑聲里卻充滿了悲涼,“我妹妹,在你這兒,就只是‘關系一般’?”
“我沒那么說!你別給我扣帽子!”
“你就是那個意思!”
我們像兩頭被激怒的困獸,在小小的客廳里互相咆哮,用最傷人的話語攻擊著對方。
結婚這么多年,我們不是沒有吵過架,但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面紅耳赤,歇斯底里。
所有的情面,所有的偽裝,在這一刻被撕得粉碎。
我指責她自私自利,心里只有娘家,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她罵我不可理喻,死要面子活受罪,不體諒她持家的辛苦。
爭吵在某一刻達到了頂峰。
我紅著眼,指著大門對她吼道:“你心里既然只有你娘家,那你滾回你娘家去!這個家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這句話,像一把最鋒利的刀,深深地刺進了她的心臟。
李月的臉色,瞬間由漲紅變成了慘白。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我,身體晃了晃,眼淚“唰”地一下就涌了出來。
不是那種委屈的、無聲的流淚,而是帶著巨大悲憤和絕望的嚎啕大哭。
“張磊……你……你讓我滾?”
她一邊哭,一邊用手捶打著自己的胸口,上氣不接下氣。
“好……好……我滾……”
她的哭聲中,充滿了壓抑了許久的委屈和痛苦。
突然,她脫口而出的一句話,頓時令我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