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聲明:本文根據(jù)資料改編創(chuàng)作,情節(jié)均為虛構(gòu)故事,所有人物、地點和事件均為藝術(shù)加工,與現(xiàn)實無關(guān)。
- 圖片非真實畫像,僅用于敘事呈現(xiàn),請知悉。
“建民,你真不聽王婆的?”
黑暗里,妻子秀芹翻了個身,聲音里帶著一絲藏不住的憂慮。
李建民正對著墻,眼睛睜著,心里煩躁得很。
“聽她的?一把年紀(jì)了,神神叨叨的。媽生前最不喜歡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說浪費錢。”
“可……可這不是小事啊,”秀芹的聲音更小了,“王婆說,要是少了那幾樣?xùn)|西,咱們燒的再多,媽在那頭也收不到,白燒了……”
李建民猛地坐了起來,借著窗外透進(jìn)來的微弱月光,能看到他緊鎖的眉頭。
“行了!別說了!”
他低吼一聲,重新躺下,把被子往頭上一蒙。
“我媽我最清楚!人死了就是死了,燒點紙,是盡咱們做兒女的一份心意,哪來那么多規(guī)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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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老城區(qū)的秋天,總是來得特別有味道。
風(fēng)一吹,巷子口那棵老槐樹的葉子就嘩啦啦地往下掉,鋪得滿地金黃。空氣里飄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炒栗子和烤紅薯的甜香,但也夾雜著一絲入骨的涼意。
這天是農(nóng)歷十月初一,民間俗稱的“寒衣節(jié)”。
老輩人說,這一天,陰曹地府的門會開一道縫,陽間的親人得趕在天黑之前,給已經(jīng)過世的親人燒些紙錢和寒衣過去,好讓他們在那頭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冬。
這既是悼念,也是一份牽掛。
李建民所在的這條老街,還保留著這個習(xí)俗。
一大早,街坊鄰里就在談?wù)撨@事兒。誰家的紙錢買得厚,誰家的“新衣服”花樣多,甚至還有扎了“智能手機”和“小汽車”的,透著一股與時俱進(jìn)的黑色幽默。
李建民的母親是今年夏天走的,突發(fā)心梗,人說沒就沒了。這是他母親走后的第一個寒衣節(jié),按理說,他這個做兒子的,得好好操辦一下。
可李建民心里別扭。
他是個老實巴交的工廠工人,干了半輩子鉗工,信的是手里的技術(shù),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對于這些神神鬼鬼的說法,他向來是半信半疑,甚至有點抵觸。
他覺得,孝順在生前。人活著的時候你對她好,比死后燒多少金山銀山都強。
下午,他剛下班,騎著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二八大杠自行車拐進(jìn)巷子口,就被一個干瘦的身影攔住了。
是住在對門樓的王婆。
王婆八十多了,是這條街上最老的老人。據(jù)說她年輕的時候經(jīng)歷過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懂不少民間的“道道”。誰家有個紅白喜事,都愛找她問問章程。
“建民,下班了啊。”王婆瞇著眼,手里拄著根光滑的木拐杖。
“唉,王婆,您怎么站這兒吹風(fēng)啊。”李建民捏住車閘,一條腿撐在地上。
“等你呢。”
王婆的聲音有些沙啞,像被秋風(fēng)磨過一樣。
“你媽……這是頭一個寒衣節(jié)吧?”
李建民心里“咯噔”一下,點了點頭:“是。”
王婆往前湊了湊,壓低了聲音,一股草藥和陳年舊衣服的味道飄了過來。
“孩子,我多句嘴。今晚去送東西的時候,別嫌麻煩。老話說,‘寒衣路上三件寶,亡人才能收得到’。要是少了,你燒的那些東西,到了下邊,就是一堆沒用的灰,你媽她……拿不住。”
李建民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又是這套說辭。
他耐著性子問:“王婆,哪三樣啊?”
王婆卻搖了搖頭,渾濁的眼睛看著他,眼神很深。
“這東西,不能由我的嘴說出來。說破了,就不靈了。”
她抬起枯瘦的手,指了指街尾那家開了幾十年的“冥府紙扎鋪”。
“你去問劉瞎子,就說是我讓你來的。他知道該給你拿什么。記住,一樣都不能少。不然,你媽在那頭……要挨凍、受欺負(fù)的。”
說完,王婆不再多言,拄著拐杖,慢悠悠地轉(zhuǎn)身走了。
只留下李建民一個人,愣在原地,看著她佝僂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
挨凍?
受欺負(fù)?
他搖了搖頭,覺得荒唐。
都什么年代了,還信這個。
他跨上車,用力一蹬,車鏈子發(fā)出一陣“嘎啦嘎啦”的抗議聲。
他決定了,就按自己的想法來。
買最好的紙衣,燒最多的紙錢,讓母親在那邊“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至于王婆說的什么“三件寶”,他壓根沒往心里去。
無非是那些紙扎鋪老板為了多掙錢,和這些老太太串通好編出來的名堂罷了。
02.
李建民回到家,妻子秀芹正系著圍裙在廚房里忙活。
“回來了?快洗手,飯馬上好。”
秀芹端出一盤剛炒好的土豆絲,熱氣騰騰。
李建民在水池邊搓著沾滿油污的手,心里還想著王婆的話。
“哎,秀芹,你說……這燒紙真有那么多講究?”他忍不住問。
秀芹把碗筷擺好,嘆了口氣。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吧。特別是媽頭一個寒衣節(jié),咱可不能馬虎。王婆跟你說了?”
“嗯,”李建民擦干手,坐到飯桌邊,“神神叨叨的,讓我去找劉瞎子,還說少了東西媽收不到。”
秀芹的臉色一下子嚴(yán)肅起來。
“建民,這事你別犟。王婆活那么大歲數(shù),她的話不能不聽。咱家就住在老城區(qū),從小聽到大的規(guī)矩,還是照著做吧。不就多花幾個錢嘛,為了媽,值。”
李建民夾了一筷子土豆絲,嚼在嘴里卻沒滋沒味。
“我不是心疼錢。”
他放下筷子,聲音有些悶。
“我就是覺得……別扭。媽活著的時候,最節(jié)省,一件衣服穿好幾年。現(xiàn)在人沒了,我給她燒什么‘名牌大衣’、‘羊絨衫’,她能高興嗎?這不是虛偽嗎?”
“再說了,什么叫收不到?我親手燒的,還能飛了不成?”
他的牛脾氣上來了。
秀芹知道丈夫的性格,認(rèn)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她不敢再多勸,只能小聲嘀咕: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萬一……萬一那邊的規(guī)矩跟咱這兒不一樣呢?”
“行了,吃飯!”李建民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吃完飯我就去買,保證買好的,買貴的,行了吧?”
這頓飯,吃得有些沉悶。
晚飯后,天色已經(jīng)擦黑。李建民揣上錢包,還是沒聽妻子的勸,直接路過了街尾的“冥府紙扎鋪”,去了更遠(yuǎn)的一家新開的店。
那家店裝修得亮堂,老板是個年輕人,會說話。
李建民一進(jìn)去,就說要給剛過世的母親燒寒衣,要最好的。
老板立馬熱情地給他推薦起來。
“大哥,您來著就對了!看這套,‘富貴牡丹’套裝,全棉的,保暖!還帶一雙‘真皮’小靴子,多氣派!”
“還有這個,‘金元寶’大禮包,九千九百九十九萬億一張,保準(zhǔn)老太太在那邊成首富!”
李建民看著那些花花綠綠的紙制品,心里雖然還是覺得滑稽,但一想到能讓母親“風(fēng)光”,便咬了咬牙。
“行,這套衣服,還有這……”他指著一個扎得像模像樣的“全自動洗衣機”,“我媽生前洗衣服腰不好,給她燒個這個。”
“好嘞!”老板喜笑顏開。
最后,李建民花了好幾百塊,買了一大堆東西。紙衣服、紙鞋子、紙元寶,還有那個滑稽的“洗衣機”。
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盡了最大的孝心。
他提著兩個大塑料袋,心滿意足地往回走。
路過街尾時,他下意識地朝“冥府紙扎鋪”瞥了一眼。
那家店黑乎乎的,只有一個昏黃的燈泡亮著,門口坐著一個瘦小的老頭,正是王婆口中的“劉瞎子”。
劉瞎子雖然叫“瞎子”,但其實眼睛只是高度近視,看東西總要瞇成一條縫。他沒看來往的路人,只是低著頭,默默地用竹篾和彩紙,扎著一個……小小的、像是燈籠一樣的東西。
那燈籠很奇怪,不是紅色,而是白色的,上面用黑筆畫著一些看不懂的符號。
李建民的腳步頓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王婆的話。
“……沒有‘那東西’引路……”
難道,這就是“三件寶”之一?
一個荒唐的念頭閃過,但他立刻就掐滅了。
“裝神弄鬼。”
他低聲罵了一句,加快了腳步,逃也似的離開了那個讓他感到一絲不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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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晚上七點多,天已經(jīng)徹底黑透了。
秋天的夜晚,寒氣逼人。風(fēng)在巷子里穿來穿去,發(fā)出嗚嗚的聲響,像是誰在哭。
秀芹把李建民買回來的紙扎品一一檢查了一遍,又往袋子里塞了幾個蘋果和一包點心。
“媽生前愛吃這個。”她紅著眼圈說。
李建民沉默地點了點頭,從墻角拿起一根粉筆,還有一個鐵盆。
“我去了。”
“唉,你路上小心點。”秀芹跟到門口,還是不放心地叮囑,“畫圈的時候,記得留個口子,不然外邊的‘人’進(jìn)不去,媽也拿不到錢。”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說八遍了。”
李建民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走進(jìn)了濃重的夜色里。
燒寒衣,得去十字路口。
老人們說,十字路口四通八達(dá),是陰陽兩界交匯的地方,在那燒的東西,底下的親人才能方便收到。
李建民走了大概十多分鐘,到了小區(qū)外的一個十字路口。
這里比較偏僻,路燈壞了一個,忽明忽暗地閃著,把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看著有點瘆人。
風(fēng)更大了,吹得路邊的塑料袋嘩嘩作響。
李建民找了個避風(fēng)的角落,蹲下身,用粉筆在地上畫圈。
他想起妻子的話,特意在圈的西南角留了一個小小的缺口。
然后,他把鐵盆放在圈中心,先把一沓沓的紙錢放進(jìn)去點燃。
“呼——”
火苗一下子就躥了了起來,橘紅色的光映得他臉上一陣燥熱。
他一邊燒,一邊學(xué)著別人的樣子,嘴里念念有詞:
“媽,我是建民,給您送錢來了。天冷了,您在那邊多買點衣服穿,別凍著。別舍不得花錢,兒子這邊一切都好,您別掛念……”
說著說著,他的眼圈也紅了。
母親操勞了一輩子,沒享過什么福。他總想著等自己條件再好點,就接她來城里住,可這個愿望,卻永遠(yuǎn)也實現(xiàn)不了了。
火光跳躍著,把他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墻上,張牙舞爪。
忽然,一陣邪風(fēng)毫無征兆地刮了過來!
那風(fēng)來得極為古怪,不是從東邊或者西邊吹來,倒像是從地底下鉆出來的一樣,打著旋兒,直往鐵盆里灌。
“噗!”
燒得正旺的火苗,竟然被這股風(fēng)吹得矮了半截,差點熄滅。
盆里的紙錢灰被卷了起來,在空中打著轉(zhuǎn),像一群黑色的蝴蝶。有好幾張沒燒完的紙錢,甚至被直接吹出了那個粉筆畫的圈外!
李建民心里一驚。
老人們好像說過,燒給自家人的東西,是絕對不能出圈的。出了圈,就會被路過的“孤魂野鬼”搶走。
他趕緊手忙腳亂地想把那幾張紙錢扒拉回圈里。
可他的手剛伸過去,那幾張紙錢就像長了腿一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帶著,貼著地面,飛快地飄向了黑暗的遠(yuǎn)方,瞬間就看不見了。
李建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后背冒起一層細(xì)密的冷汗。
這……也太邪門了。
他咽了口唾沫,安慰自己是風(fēng)太大,巧合而已。
他不敢再耽擱,趕緊把那套“富貴牡丹”的紙衣服,還有那個“全自動洗衣機”,一股腦地全扔進(jìn)了火盆里。
火勢再次大了起來。
彩色的紙衣在火焰中扭曲、變形,然后迅速化為灰燼。
“媽,衣服給您燒過去了,您記得收啊……”
他一邊念叨,一邊用一根樹枝撥弄著火盆,想讓它們燒得更徹底一些。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見路燈那片昏暗的光暈下,站著幾個人影。
那些人影很模糊,一個個都縮著脖子,弓著背,好像很冷的樣子,正一動不動地……盯著他這里的火光。
李建民的心猛地一跳,扭頭看去。
可那邊空空如也,除了被風(fēng)吹得搖搖晃晃的樹枝,什么都沒有。
“眼花了?”
他揉了揉眼睛,覺得是自己嚇自己。
也許是最近太累了,精神緊張。
他看著火盆里的東西都燒成了灰燼,這才松了口氣。
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土,又對著火盆拜了三拜,這才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家。
可他剛走出沒兩步,身后那盆還帶著紅色火星的灰燼里,忽然傳來一聲極輕微的、像是布料被撕碎的“刺啦”聲。
聲音很小,但在這寂靜的夜晚,卻異常清晰。
李建民猛地回頭。
火盆里,一片漆黑。
什么都沒有。
他打了個哆嗦,再也不敢停留,幾乎是小跑著逃離了這個讓他渾身不自在的十字路口。
他沒有注意到,在他畫的那個粉筆圈的缺口處,一縷黑色的煙,沒有像其他煙氣一樣向上飄散,而是貼著地面,像一條有生命的小蛇,悄無聲息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04.
李建民一口氣跑回了家。
“砰”的一聲關(guān)上門,他靠在門板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怎么了這是?臉怎么這么白?”
秀芹看到他這副樣子,嚇了一跳,趕緊給他倒了杯熱水。
“沒事,沒事……”李建民接過杯子,熱水暖著手心,可他心里那股寒意卻怎么也驅(qū)散不掉,“外面風(fēng)大,吹的。”
他不想把剛才遇到的怪事告訴妻子,怕她跟著擔(dān)驚受怕。
“燒完了?”
“嗯,燒完了。燒得旺著呢,媽肯定收到了。”李建民擠出一個笑容。
那一晚,李建民睡得很不安穩(wěn)。
他總覺得屋子里有人。
窗戶明明關(guān)得死死的,他卻總能感覺到有絲絲的冷風(fēng),從門縫、窗縫里鉆進(jìn)來,吹在他的脖子上,涼颼颼的。
他蓋著厚厚的棉被,身體卻像是掉進(jìn)了冰窖,怎么也暖和不過來。
半夜里,他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了。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那聲音很輕,像是老鼠在啃東西,又像是有人穿著不合腳的鞋子,在房間里小心翼翼地走動。
聲音,好像是從客廳傳來的。
李建民的睡意一下子全沒了,汗毛都豎了起來。
家里進(jìn)賊了?
他悄悄推開身邊的秀芹,躡手躡腳地爬下床。秀芹睡得沉,只是咂了咂嘴,翻了個身。
李建民沒敢開燈,摸索著從床頭柜上拿了個最重的東西——一個玻璃煙灰缸,緊緊攥在手里。
他光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到臥室門口。
他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xì)地聽。
“悉悉索索……”
聲音還在!
而且,好像離他越來越近了!
李建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的汗把煙灰缸都浸得濕滑。
他猛地一咬牙,一把拉開了臥室的門!
“誰!”
他大喝一聲,同時按下了客廳的燈開關(guān)。
“啪嗒!”
刺眼的白光瞬間照亮了整個客廳。
客廳里,空空蕩蕩。
桌子還是那張桌子,沙發(fā)還是那個沙發(fā),一切都和他睡前一模一樣,根本沒有半個人影。
那“悉悉索索”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李建民舉著煙灰缸,愣在原地。
難道……又是幻覺?
他走到窗邊,檢查了一下窗戶,鎖得好好的。又看了看大門,也從里面反鎖著。
一切正常。
“呼……”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真是被下午王婆的話給弄得神經(jīng)質(zhì)了。
他關(guān)上燈,準(zhǔn)備回屋睡覺。
就在他轉(zhuǎn)身的一剎那,他的腳,好像踩到了什么東西。
軟軟的,薄薄的。
他心里一動,低下頭,借著從臥室透出來的光,看向自己的腳下。
那是一小塊……燒剩下的紙灰。
黑色的,帶著一點點沒燒盡的彩色花紋,看那顏色,正是他燒掉的那件“富貴牡丹”紙衣上的一角。
李建民的血,一下子涼了半截。
燒掉的東西,怎么會……出現(xiàn)在家里?
他明明是在十幾分鐘路程外的十字路口燒的!
一股無法言喻的恐懼,像藤蔓一樣,瞬間纏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僵硬地抬起頭,環(huán)顧著這個黑暗而熟悉的家。
這一刻,他感覺這個家變得無比陌生。
他好像能感覺到,就在這片黑暗里,有一雙眼睛,一雙悲傷而又無奈的眼睛,正在某個角落,靜靜地……注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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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李建民幾乎是一整個晚上都沒合眼。
他躺在床上,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是十字路口那忽明忽暗的火光,和那陣憑空出現(xiàn)的邪風(fēng)。還有腳下那片冰冷的紙灰,像烙印一樣,刻在了他的腦子里。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他才抵不住沉沉的倦意,昏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夢。
一個無比真實,又無比冰冷的夢。
夢里,他不在自己的臥室,也不在熟悉的街道。
四周是一片望不到頭的灰色濃霧,腳下是濕漉漉的青石板路,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類似泥土和舊物的味道。
這里沒有聲音,沒有風(fēng),死一般的寂靜。
他心里很慌,不知道自己在哪,只能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走著走著,他看到前面不遠(yuǎn)處,有一座古老的石橋。橋下沒有水,只有翻滾的、更濃重的霧氣。
而在橋頭,站著一個熟悉又讓他心碎的背影。
那個背影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舊衣服,身形佝僂,正孤零零地望著橋下。
“媽!”
李建民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他嘶喊著,朝那個背影沖了過去。
聽到他的聲音,那個背影緩緩地轉(zhuǎn)了過來。
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母親!
可是,母親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她的臉色是青灰色的,嘴唇發(fā)紫,眼神里充滿了無盡的悲傷和凄苦。
她身上穿的,還是下葬時,秀芹給她換上的那身壽衣,又薄又舊。
她整個人都在微微發(fā)抖,雙手緊緊地抱著胳膊,像是在抵御著刺骨的寒冷。
李建民沖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觸手一片冰涼,像是摸到了一塊冰。
“媽!您怎么穿這身衣服?我……我給您燒的新衣服呢!那件牡丹花的棉襖呢?還有羊絨衫!您沒收到嗎?”
他急得語無倫次,心里像被刀割一樣疼。
他花了好幾百塊,買了那么多、那么好的衣服,就是希望母親在那邊能穿得暖和點。可現(xiàn)在,她為什么還穿著這身單薄的舊衣,在這里挨凍?
母親看著他,渾濁的眼睛里,慢慢蓄滿了淚水。
她張了張嘴,發(fā)出一種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帶著風(fēng)聲的微弱聲音。
“兒啊……”
“媽收到了……”
李建民一愣,收到了?收到了怎么不穿?
他急切地問:“收到了您怎么不穿上啊?您看您凍得……”
母親的淚水終于滾落下來,那淚水也是冰涼的,落在青石板上,瞬間就消失不見。
她搖著頭,聲音里帶著無盡的絕望和委屈。
“兒啊,媽是收到了……可媽拿不住啊……”
李建民徹底懵了,他完全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拿不住?這是什么意思?是被……被別的鬼搶走了嗎?”
他能想到的,只有這個可能。他聽說過,下面也有惡鬼,會欺負(fù)新來的。
然而,母親卻只是悲傷地?fù)u著頭。
她抬起一只顫抖的手,沒有指向任何方向,而是指著李建民身旁那片空無一物的濃霧。
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又重重地砸在李建民的心上,讓他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不是搶……”
“是……是你送來的那包東西里,沒有‘領(lǐng)路’的引魂燈,我找不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