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
1951年9月13日午后，臺北市郊的日本式花園洋房被毒辣的日頭曬得發蔫，院角的鳳凰木葉片卷著邊，樟木書桌上的銅制臺燈蒙著層薄灰，卻被擦拭得只剩底座泛著冷光。
“國防部保密局”局長毛人鳳身著藏青中山裝，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指尖劃過“901計劃”四個字時，油墨未干的文件邊緣被捏出幾道深褶。
他身后的墻壁上掛著蔣介石的半身像，像框玻璃反射出他陰鷙的側臉。
毛人鳳
窗外突然風起，幾片暗紅的鳳凰木葉子打著旋落下，恰好蓋在印有“絕密”字樣的牛皮紙封皮上，那顏色濃得像極了朝鮮戰場上剛凝固的血跡。
一年前朝鮮戰爭的炮火燃遍半島，蔣介石曾三次致電白宮請求出兵，卻被杜魯門以“時機未到”婉拒。
在蔣經國“以暗戰補明戰”的提議下，特務破壞成了對抗大陸的核心策略。
毛人鳳面前這份方案，是美國中情局顧問與保密局特工專家聯手炮制三個月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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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美國陸軍化學部隊研制的代號“幽靈”的慢性毒藥，以萬分之一的比例混入盤尼西林針劑粉末。
這種毒藥遇水即溶，無色無味，借大陸受西方全面封鎖、急需抗生素之機送入志愿軍醫院，半年后才會緩慢發作，讓傷員在毫無痛感中內臟逐漸糜爛，最終猝死，即便開膛驗尸也查不出任何異常。
“此計若成，三個月內志愿軍非戰斗減員至少三千，抵得上一個整編師的戰力。”
毛人鳳對著蔣介石的畫像低語，隨即捏緊鋼筆，在審批欄重重寫下“即刻執行”，鋒利的筆尖直接刺破了厚實的牛皮紙。
1951年10月3日，香港維多利亞港被鉛灰色的夜雨籠罩，碼頭上的霓虹燈在雨幕中暈開一片片模糊的光斑。
日本漁輪“九富丸”的甲板上，許驤璋正將一本燙金封面的“西洋藥品貿易商執照”塞進內襯口袋，執照上的照片經過特殊處理，眼角的刀疤被修得若有若無。
冰冷的雨水順著他的中山裝領口往下淌，卻沖不散他眼底沉淀了二十年的陰鷙。
這個1932年就加入軍統的老兵，曾在上海法租界用一把勃朗寧手槍除掉過三名日偽漢奸，1949年撤離時他親手燒毀了所有檔案，如今要帶著“901計劃”重返這座埋著他半生機密的城市。
漁輪的汽笛突然長鳴，一江山島的輪廓在雨霧中若隱若現，他摸出懷表，鍍銀的表殼已經磨出包漿，指針指向凌晨兩點，離與潛伏特務“水鬼”在吳淞口蘆葦蕩交接的時間，還有整整七十二小時。
潛伏者的偽裝：西藥商與上海迷局
1951年10月下旬的上海，定海橋畔的咸魚腥味混著碼頭的煤煙味飄在街頭，黃包車駛過石板路濺起褐色的泥水。
許驤璋換了身米白色西裝，領口別著枚假的金質領帶夾，手提一只貼著“美國禮來藥廠”標簽的棕色皮箱，操著地道的滬語與三輪車夫討價還價：“師傅，浙江中路石庫門，給你八千元（舊幣），別繞路啊。”
他的皮箱夾層里，除了“901計劃”的行動細則，還藏著一支裝有消音器的勃朗寧M1911手槍，以及三份偽造的商業合同，每份都蓋著足以亂真的“香港西藥公會”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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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動細則上的字跡是加密的，用米湯寫就，需涂以碘酒才能顯現：第一步，找到孔愛芳，利用其對姚先生的舊怨與貪念控制她；第二步，借她之手拉甘祖強入局，讓這個混子成為走私“明線”；第三步，由仇學武完成貨物交接，確保警方“恰好”截獲。
浙江中路的石庫門弄堂里，28歲的孔愛芳正對著掉漆的水銀鏡涂抹法國“夜巴黎”雪花膏，鏡中映出她眼角淡淡的細紋。
丈夫卷款逃婚后，她將洋房的三層租給了兩個紗廠女工，自己住二層，靠著租金維持著每晚去百樂門跳舞的習慣。
敲門聲響起時，她以為是小白臉甘祖強回來了，嘴里罵著“死鬼又去哪鬼混了”，開門卻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門口，手里捧著支包裝精致的“香奈兒五號”香水。
“孔小姐，好久不見，我是許驤璋，民國三十年在姚先生的百樂門包廂里見過。”男人的笑容恰到好處，既不諂媚也不疏離。
姚先生——這個名字像根刺扎進孔愛芳心里。
十年前，她是汪偽“76號”特工總部翻譯官姚松濤的外妾，正是許驤璋設局讓姚松濤泄露了日軍運輸路線，害得姚松濤被日本人打斷了腿。
如今眼前的男人提起舊事只輕描淡寫：“那時也是受軍統所托，沒想到連累孔小姐被姚家趕出來。”
他遞過的香水還帶著冰桶冷藏過的涼意，旁邊還有一雙意大利產的紅色高跟鞋。
這都是解放后上海黑市上有價無市的稀罕物，孔愛芳的警惕漸漸松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香水瓶的玻璃瓶蓋，沒注意到許驤璋皮箱拉鏈處露出的半截監聽設備天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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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祖強回來時，嘴里叼著根沒點燃的“三五”香煙，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美式夾克，手里還拎著半只油乎乎的醬鴨。
這個26歲的“華僑子弟”，實則是靠在霞飛路碰瓷外國水兵、吃女人軟飯過活的混子，父親不過是英商太古洋行的門房。
他進門看到許驤璋，下意識地把醬鴨藏到身后，直到孔愛芳介紹“這是許先生，做西藥生意的”，才嬉皮笑臉地湊上來。
許驤璋遞過一支真正的“三五”香煙，用打火機給他點上，話里話外透著“商機”：“我在香港有個朋友，手里有批盤尼西林，在上海能翻十倍價錢出手。甘先生要是有興趣，負責接貨就行，利潤咱們三七分。”
甘祖強的眼睛瞬間亮了，他正為騙賣孔愛芳的洋房湊“定金”，前幾天找房產中介問過，那套石庫門能賣兩億舊幣，只要拿到這筆走私款，就能先付中介定金把房子騙到手。
他猛吸一口煙，煙灰落在夾克上都沒察覺：“許先生放心，接貨的事包在我身上，就是……啟動資金我暫時周轉不開。”
許驤璋早料到他會這么說，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急，我先讓朋友跟你對接，資金的事慢慢想辦法。”
一周后，公平路“藍調咖啡館”的隔間里，仇學武戴著頂鴨舌帽，將帽檐壓得很低。
這個比許驤璋大五歲的特務，曾是國軍整編七十四師的中尉政工人員，1946年部隊裁編時被戴笠選中，進了軍統特訓班。
當時給他們當教官的，正是許驤璋在抗戰時帶過的學員。
他穿著件洗得發硬的灰色中山裝，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的暗袋，那里藏著一粒氰化物膠囊，一旦暴露就立刻吞服。
“許先生，貨已到高橋陳家弄，3000盒盤尼西林，每盒12支針劑，都按比例混了‘幽靈’毒藥。”
他壓低聲音，目光快速掃過窗外——兩名穿著藏青制服的民警正沿著馬路巡邏，手里拿著“打擊走私”的宣傳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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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祖強那邊，我按您的意思提了1000萬保證金（舊幣），他當時臉都白了，但還是咬著牙說能想辦法。我估摸著，他十有八九會偷孔愛芳的房契去抵押。”
許驤璋端起咖啡，蒸汽模糊了他的眼睛片：“做得好，這枚棋子就得這么逼。”
許驤璋端起咖啡，蒸氣模糊了他的臉：“孔愛芳那邊，還得靠你推一把。”
他早摸清孔愛芳的軟肋——極度吃醋。
只要讓她發現甘祖強出軌，這個女人定會做出極端之事，而這，正是“901計劃”中“舉報環節”的關鍵。
毒計連環：房契、護士與舉報信
1951年11月的第一個周末，上海飄起了小雨。
孔愛芳拎著個藤編手提箱，站在弄堂口對甘祖強說：“我去普陀山給我媽燒香，得去五天，你在家看好房子，別找些不三不四的人回來。”
甘祖強點頭如搗蒜，眼里卻藏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孔愛芳剛坐上前往碼頭的黃包車，他就揣著早就準備好的“洋鈿”，跑到弄堂口的修鎖攤找王鎖匠。
“王師傅，幫我開個梳妝臺抽屜鎖，給你兩萬元（舊幣）。”
王鎖匠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手里的銼刀頓了頓：“甘先生，開別人的鎖可不合規矩。”
甘祖強立刻變了臉，從懷里摸出把彈簧刀拍在攤上：“少廢話，要么拿錢開鎖，要么我舉報你私藏管制刀具。”
王鎖匠嚇得一哆嗦，跟著他回了家。
打開梳妝臺抽屜時，甘祖強一眼就看到了用紅布包著的房契，他一把抓過房契，塞給王鎖匠錢就把人趕了出去。
當他把房契交給仇學武時，還得意地拍著胸脯：“這女人被我哄得團團轉，等這批貨出手，我就把房子賣給洋行買辦，帶著錢去香港快活。”
仇學武接過房契，指尖觸到紅布時皺了皺眉，這女人倒還挺愛惜這張紙。
他眼底閃過一絲輕蔑，嘴上卻夸著：“甘先生有本事，等事成之后，我再給你加兩成利潤。”
這個蠢貨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901計劃”里一枚用完就扔的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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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柳傳麗踩著雙黑色方頭鞋，走進了公平路的“平安旅館”。
這個22歲的博愛私立醫院外科護士，穿著件碎花旗袍，領口別著枚護士帽上的銅制徽章，臉上涂著淡淡的胭脂，這是仇學武特意交代的“風塵氣”。
她的父親原是閘北區的惡霸，1950年鎮壓反革命時被槍決，她把這筆賬全算在了新政府頭上，仇學武正是看中了她的這份“仇恨”，才在老婆住院時把她發展成特務。
仇學武給她的指令很簡單：勾引甘祖強，在旅館開個房間，故意跟服務員吵架，把“甘先生”的名字傳遍前臺。
柳傳麗走進旅館時，甘祖強已經在大堂等著了，看到她眼睛都直了。
比起孔愛芳的成熟，這個年輕姑娘的嬌俏更對他胃口。
兩人進房間不到十分鐘，柳傳麗就故意抱著枕頭出來，對著服務員大喊：“你們這枕頭怎么有虱子？甘先生要是被咬了，我跟你們沒完！”
服務員連忙道歉，她卻不依不饒，直到整個前臺都知道“甘先生帶了個漂亮女人住店”才罷休。
這一切，都被斜對面煙紙店里的一個“修鞋匠”看在眼里。
他是許驤璋安排的眼線，正用報紙擋住臉，飛快地在煙盒紙上記下時間和房間號。
孔愛芳從普陀山回來時，包里還裝著給甘祖強求的“發財符”。
她剛進門，就撞見許驤璋坐在客廳里喝茶，對方“無意”間提起：“孔小姐，前幾天聽仇先生說，甘先生好像交了個女朋友，是博愛醫院的護士，還在公平路平安旅館開了房間。”
女人的直覺讓孔愛芳瞬間炸毛，她把“發財符”狠狠摔在桌上，轉身就往平安旅館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