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三年秋,御花園的菊花開得正盛。
皇帝在廊下踱步時,看見了她——韓景宜的女兒。
她穿著一身月白色旗裝,跟在母親身后,步子邁得極輕。
秋風拂過,幾片銀杏葉落在她肩頭,她微微側首,那片葉子便滑落下去。
只是這樣一個側影,康熙的腳步便停住了。
他見過無數美人,后宮佳麗各有千秋,卻從未見過這般清冷絕俗的容貌。
眉眼如遠山含黛,膚白似新雪初霽,站在那里,仿佛與周遭的喧鬧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琉璃罩。
然而當母親拉著她上前行禮時,她卻始終垂著眼瞼,一言不發。
康熙問了句:“多大了?”
韓夫人連忙代為應答:“回皇上,小女沛菡今年十七。”
他又問:“可讀過什么書?”
韓夫人又答:“略識得幾個字。”
而那女子自始至終沒有抬頭,也不曾開口,像一尊精致卻毫無生氣的玉雕。
康熙心中那點驚艷,漸漸被疑惑取代。他賜了些綢緞珠寶讓母女退下,看著那抹月白色身影消失在宮墻轉角,指尖在廊柱上輕輕敲了敲。
“梁九功。”
“奴才在。”一直靜候在旁的太監躬身上前。
“韓景宜這個女兒……”康熙頓了頓,“你怎么看?”
梁九功謹慎道:“奴才不敢妄議大臣家眷。只是韓小姐姿容確屬罕見,只是這性情……似乎過于靜默了些。”
康熙望著遠處飄落的銀杏葉,忽然想起十年前那樁舊案。
那時韓景宜還是兵部侍郎,因一封來歷不明的密信被牽扯進廢太子余黨的風波里。
雖然后來查無實據,韓景宜也被調任閑職,但朝中總有些人,至今還在暗中盯著韓家。
難道這女子的沉默,與此有關?
康熙轉過身,朝乾清宮走去。秋風漸起,卷起滿園落葉,也卷起帝王心中一絲微妙的好奇。
他想要看看,這張絕美的面容之下,究竟藏著怎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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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乾清宮的燭火亮到深夜。
康熙批完最后一本奏折,將朱筆擱下,揉了揉眉心。梁九功適時奉上一盞參茶,低聲稟報:“皇上,韓景宜已在宮門外候了半個時辰。”
“宣他進來。”
不多時,一個身形清瘦、穿著四品文官補服的中年官員步入殿內,伏地叩首:“臣韓景宜恭請圣安。”
康熙示意他起身,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
十年光陰,當年意氣風發的兵部侍郎,如今兩鬢已染霜色,眼角也添了細密的皺紋。
唯有那雙眼睛,依然保持著讀書人特有的清正。
“韓卿近來可好?”
“托皇上洪福,臣一切安好。”韓景宜答得恭敬,脊背挺得筆直。
康熙端起茶盞,用杯蓋輕撥浮沫,似不經意地問道:“今日在御花園見到令愛,容貌著實出眾。只是朕觀她似乎不善言辭?”
韓景宜的神色有一瞬間的僵硬。
這細微的變化沒有逃過康熙的眼睛。他繼續喝茶,等待著。
“回皇上,”韓景宜重新垂下頭,“小女沛菡自幼便不喜多言,性子沉靜,并非有意失儀,還請皇上恕罪。”
“朕沒有怪罪的意思。”康熙放下茶盞,“只是好奇,這般容貌,這般性情,倒是不多見。她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無非是讀些女訓、做些針黹。”
“可會琴棋書畫?”
“略通一二,但都只是閨閣消遣,難登大雅之堂。”
對話進行到這里,康熙已能感覺到韓景宜言辭間的回避與謹慎。每句話都像經過精心打磨,不越雷池半步,也不露絲毫破綻。
這種謹小慎微,出現在一個曾經差點卷入謀逆大案的前朝老臣身上,倒也不算奇怪。
可奇怪的是他女兒那種近乎木偶的沉默。
“朕記得韓卿膝下只有這一女?”康熙換了個話題。
“是。內子生產時傷了身子,之后便再無所出。”
“那便是掌上明珠了。”康熙笑了笑,“既如此,明日讓令愛入宮一趟吧。朕新得了幾幅前朝畫作,想請人鑒賞。聽聞韓小姐也通畫藝?”
韓景宜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雖然這情緒轉瞬即逝,但康熙看得分明。他心中疑竇更深,面上卻不露聲色:“怎么,韓卿覺得不妥?”
“臣不敢!”韓景宜連忙跪下,“只是小女才疏學淺,恐污了皇上圣目……”
“無妨。”康熙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就這么定了。明日辰時三刻,讓令愛到乾清宮來。”
韓景宜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深深叩首:“臣……遵旨。”
待他退下后,康熙獨自站在窗前,望著外面沉沉的夜色。
梁九功悄聲問:“皇上,您真要見韓小姐?”
“你覺得不妥?”
“奴才只是覺得,韓小姐那性子,怕是會掃了皇上的興致。”
康熙沒有接話。他想起白天御花園里那個側影,那樣美,卻又那樣空洞。就像一幅絕世名畫,遠觀驚艷,近看卻發現畫中人的眼睛沒有神采。
他忽然想看看,這幅畫如果活過來,會是怎樣的模樣。
或者說,她究竟是真的空洞,還是將什么深深藏了起來?
02
第二天辰時,韓沛菡準時出現在乾清宮外。
她仍穿著那身月白色旗裝,發髻梳得一絲不茍,簪著兩支素銀簪子。晨光灑在她臉上,皮膚白得近乎透明,長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梁九功引她入殿時,康熙正在看一幅《秋山行旅圖》。
“民女韓沛菡,叩見皇上。”她的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水面。
“平身。”康熙放下畫軸,打量著她,“過來看看這幅畫。”
韓沛菡依言上前,在距離御案三步遠的地方停下。她微微垂首,視線落在畫上,但康熙注意到,她的目光并沒有真正聚焦。
“你覺得此畫如何?”
她沉默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
“是不好,還是看不懂?”
她又搖了搖頭。
康熙心中升起一股煩躁。他指了指畫中一處:“你看這山石的皴法,可是范寬筆意?”
韓沛菡抬眼看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這樹呢?”
她再次點頭。
接下來的半炷香時間,康熙問了七八個問題,她只用點頭或搖頭作答,一個字也不肯多說。
乾清宮里安靜得能聽見銅漏滴水的聲響,每一次滴答,都像是在嘲笑皇帝的自討沒趣。
康熙終于失去了耐心。
他揮了揮手:“罷了,你退下吧。”
韓沛菡屈膝行禮,動作標準得如同尺子量過。她轉身離去時,裙擺沒有一絲晃動,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
直到那抹月白色消失在殿門外,康熙才重重坐回椅中。
“奴才在。”
“你說,她是真啞,還是裝啞?”
梁九功躬著身子,謹慎道:“奴才不敢妄斷。只是韓小姐方才行禮時,奴才注意到她喉頭微動,應當……是能說話的。”
康熙冷笑一聲:“能說而不說,那就是故意為之了。”
他想起韓景宜昨日那驚慌的眼神,想起十年前那樁舊案,想起朝中至今仍有不少人暗中盯著韓家。
一個被猜忌的前朝老臣,一個美得驚人的女兒,還有這反常的沉默……
這一切串聯起來,隱隱指向某個他不愿深想的可能。
“去查。”康熙的聲音冷了下來,“查韓家這些年所有動向,查韓沛菡從小到大的經歷,查韓景宜和哪些人有來往。朕要知道,他們父女究竟在隱瞞什么。”
“嗻。”
梁九功退下后,康熙獨自站在那幅《秋山行旅圖》前。畫中的旅人行走在山道上,前方云霧繚繞,看不清路途。
就像此刻的韓家父女,明明站在眼前,卻隔著一層濃霧。
康熙伸出手指,輕輕摩挲著畫中山石的紋理。他忽然想起韓沛菡剛才看畫的眼神——那不像是在欣賞藝術,更像是在完成一項任務。
她在敷衍。
這個認知讓康熙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有被輕視的惱怒,有對謎題的好奇,還有一種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
失落。
是的,失落。那樣一張臉,本該配上清泉般的聲音,或溫婉,或靈動,或才情橫溢。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成了一尊美麗的啞巴雕像。
“韓沛菡……”康熙低聲念出這個名字,忽然很想看看,這尊雕像如果被打碎,里面會是什么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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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接下來的幾天,梁九功陸續帶回一些消息。
韓景宜在朝中并無特別親近的同僚,每日散朝后便徑直回府,極少應酬往來。韓府的下人也很少與外界接觸,采買都是固定幾個老仆負責。
至于韓沛菡,更是深居簡出。她自幼便請了先生在家讀書,琴棋書畫都學過,但從未在外人面前展露過。鄰里間對她的印象只有一個字:靜。
“靜到有些古怪。”梁九功補充道,“據韓府隔壁家的婆子說,她小時候有次翻墻過去撿風箏,曾聽見韓小姐在院里念詩,聲音清亮得很。
可等她探頭去看時,韓小姐立刻就不說話了。”
康熙手指輕敲桌面:“什么時候的事?”
“約莫七八年前。”
七八年前,正是韓景宜被牽扯進廢太子余黨案后不久。
康熙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當年的情景。
那時他還年輕,剛親政不久,對朝中盤根錯節的關系尚不能完全掌控。
那封所謂的密信出現時,確實引起過一陣風波。
雖然最終查明是有人偽造筆跡,意圖構陷,但韓景宜的仕途也就此止步。從兵部侍郎調任光祿寺少卿,明升暗降,實則被邊緣化了。
“皇上,”梁九功猶豫了一下,“還有一事。奴才查到,這些年一直有人在暗中監視韓府。”
康熙睜開眼:“誰的人?”
“謝鵬謝大人。”
謝鵬。康熙眼神一冷。此人是現任兵部侍郎,當年就是踩著韓景宜上位的。這些年他在兵部經營得風生水起,門生故舊遍布軍中。
如果韓家父女的異常真的與舊案有關,那么謝鵬恐怕脫不了干系。
“繼續查。”康熙站起身,“但要小心,別打草驚蛇。”
梁九功退下后,康熙走到窗前。秋意漸濃,宮墻外的銀杏樹已是一片金黃。風吹過時,落葉如蝶飛舞。
他忽然想起,再過半月便是秋獵大典。
按照慣例,三品以上官員及家眷皆可隨行。韓景宜雖只是四品,但若皇帝特旨,也能破例。
一個念頭在康熙心中成形。
既然在宮中她不肯開口,那就換個地方。圍場之上,天地開闊,或許能讓她放下戒備。
又或許,當危險來臨時,人總會露出最真實的一面。
康熙叫來太監:“傳旨,秋獵大典特準光祿寺少卿韓景宜攜女隨駕。”
他倒要看看,在那樣的場合,韓沛菡還能沉默多久。
04
圣旨傳到韓府時,韓景宜正在書房練字。
聽到“攜女隨駕”四個字,他手中的筆猛地一頓,一滴濃墨落在宣紙上,迅速暈染開來,毀了一幅快要寫完的《蘭亭序》。
“臣……領旨謝恩。”
送走傳旨太監后,韓景宜在書房里呆坐了許久。直到天色漸暗,他才站起身,走到后院女兒居住的小樓前。
韓沛菡正在窗前繡花,見父親進來,放下針線起身行禮。
“阿瑪。”
她的聲音很輕,但在自家府中,終究是肯開口了。
韓景宜看著女兒,眼中滿是復雜的情緒。十七歲的年紀,本該是明媚鮮妍的,可沛菡的臉上卻總帶著一種超脫年齡的沉靜——或者說,壓抑。
“皇上下旨,秋獵大典讓我們父女隨駕。”
韓沛菡微微一怔,隨即垂下眼瞼:“女兒知道了。”
“沛菡,”韓景宜的聲音有些發澀,“這些年來,委屈你了。”
“女兒不委屈。”她抬起頭,露出一抹極淡的笑,“阿瑪都是為了保護我,女兒明白。”
十年前那場風波,雖然最終有驚無險,但韓景宜比誰都清楚,朝中仍有無數雙眼睛盯著韓家。
尤其是謝鵬,那個當年偽造密信、險些置他于死地的人,至今還在尋找機會。
為了保護唯一的女兒,韓景宜只能讓她裝成一個沉默寡言、性情無趣的閨閣女子。美貌已是禍端,若再加才情與鋒芒,只會成為眾矢之的。
所以他請先生教她讀書,卻不準她在人前顯露;讓她學琴棋書畫,卻從不許她參加任何雅集詩會。甚至在外人面前,他都要求她盡量少說話,最好不說話。
這一裝,就是十年。
“可是阿瑪,”韓沛菡輕聲問,“皇上似乎……對我起了興趣。”
韓景宜心中一緊。他何嘗看不出來?從御花園偶遇,到召入乾清宮賞畫,再到這次秋獵特旨,皇上一步步接近,用意再明顯不過。
“沛菡,若皇上真的……”
“女兒不會入宮的。”韓沛菡打斷父親的話,語氣平靜卻堅定,“后宮佳麗三千,女兒這樣的性子,進去了也不過是枯守一生。更何況,謝鵬那邊……”
她沒有說下去,但韓景宜明白。一旦韓沛菡入宮,謝鵬必然會更加警惕,甚至會采取更激烈的手段。
“秋獵時,你還是像往常一樣,少說話,少露面。”韓景宜最終只能這樣說,“等大典結束,皇上興許就忘了。”
韓沛菡點了點頭,重新拿起針線。燭火下,她的側影顯得格外單薄。
窗外秋風嗚咽,卷起滿地落葉。韓景宜走出小樓時,回頭看了一眼,女兒仍坐在窗前,一針一線,繡著永遠繡不完的花。
他心里涌起一股深重的無力感。
有些事,不是他想躲就能躲掉的。就像這秋風,終究會吹開每一扇緊閉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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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秋獵大典設在南苑圍場。
晨光熹微時,大隊人馬已浩浩蕩蕩出發。康熙騎在一匹通體烏黑的駿馬上,身著明黃色騎射服,腰間佩著先帝所賜的寶雕弓。
御駕經過時,隨行官員及家眷紛紛跪拜。康熙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很快找到了韓家父女。
韓景宜穿著四品官服,跪得端端正正。他身邊的韓沛菡則是一身淺青色騎裝——這是康熙特旨允許女眷穿著的,為了便于活動。
她依舊垂著頭,長發梳成簡單的辮子,用一根素銀簪固定。晨光映在她臉上,皮膚白得幾乎透明,長睫如蝶翼般輕顫。
康熙勒住馬,停在她面前。
“抬起頭來。”
韓沛菡依言抬頭,視線卻仍垂著,不敢與皇帝對視。
“會騎馬嗎?”康熙問。
她輕輕搖頭。
“弓箭呢?”
她又搖頭。
康熙笑了笑,沒再說什么,策馬向前走去。梁九功跟在一旁,低聲道:“皇上,韓小姐這般,怕是今日又要讓您失望了。”
“失望?”康熙望著前方開闊的草場,“朕倒是覺得,她越是這樣,越有意思。”
圍獵開始后,康熙率先策馬沖入林中。侍衛們緊隨其后,馬蹄聲如雷,驚起無數飛鳥。
韓家父女被安排在觀禮臺附近,那里搭了帳篷,供不會騎射的女眷休憩。韓沛菡坐在帳篷里,聽著遠處傳來的號角聲、馬蹄聲、還有隱約的野獸嘶鳴。
小檀端來茶水,悄聲說:“小姐,剛才皇上看您的眼神,好像……”
“別胡說。”韓沛菡打斷她,“去外面看看阿瑪在做什么。”
小檀吐了吐舌頭,退出帳篷。
韓沛菡獨自坐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她想起今早皇帝看她的眼神——那不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更像是獵人在審視獵物。
他在等什么?等她露出破綻?等她開口說話?
還是等她……原形畢露?
韓沛菡閉上眼睛。
她想起十歲那年,父親從衙門回來,臉色蒼白如紙。
那天晚上,父親抱著她說:“沛菡,從今往后,你要學會藏起來。
藏起你的聰明,藏起你的才情,最好連話都少說。”
她那時不懂,問為什么。
父親說:“因為有些人,見不得我們好。”
后來她漸漸明白,朝堂之爭比刀劍更可怕。刀劍殺人見血,而權謀殺人,往往連尸骨都找不到。
這些年,她把自己活成了一幅畫——精美,卻無魂。
可有時候,在深夜無人的院子里,她會偷偷拿起弓箭,對著靶子練習。那是母親生前教她的,母親是武將之女,騎射功夫不輸男兒。
母親說:“女子也該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可惜母親去世得早,沒能看見女兒拉滿弓弦時的英姿。
帳篷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韓沛菡睜開眼,聽見有人喊:“皇上獵到一頭黑熊!”
接著是歡呼聲、恭賀聲。
她站起身,走到帳篷口,掀開簾子望去。遠處,康熙騎在馬上,正被眾人簇擁著。陽光灑在他身上,明黃袍服熠熠生輝,宛如天神。
那一刻,韓沛菡心中忽然涌起一個荒唐的念頭。
如果她不是韓景宜的女兒,如果韓家沒有那段冤案,如果她可以自由自在地活著……
那該多好。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她放下簾子,重新坐回椅中。帳篷里光線昏暗,只有一線陽光從縫隙中漏進來,照在她交疊的手上。
那雙手,白皙纖細,適合撫琴,適合執筆。
也適合挽弓。
06
圍獵進行到午后,康熙已獵獲頗豐。
就在眾人準備收隊時,意外發生了。
圍場深處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緊接著,一頭體型碩大的猛虎沖出密林,直撲觀禮臺方向!
“護駕!”
侍衛們慌忙拔刀,但猛虎來勢太快,幾個起落就沖破了第一道防線。它顯然是被圍獵驚擾,正處于狂暴狀態,獠牙外露,眼中兇光畢露。
更可怕的是,康熙此時正騎馬在觀禮臺附近,與猛虎之間只隔著不足百步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