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從民政局出來的時候,春城的天空灰蒙蒙的,空氣里帶著快要下雨的悶熱。我站在臺階上,低頭看著手里那個紅色的本子,封面上“離婚證”三個字格外刺眼。
手機在包里震個不停。
我沒看,直接掏出來按了靜音,然后打開銀行APP。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幾下,取消了兩筆自動轉賬——每月八號給婆婆秦嵐的八千塊生活費,每月十五號替小姑子賀云曦還的六千塊房貸。
操作完,我長長地吐了口氣。
這口氣憋了太久,久到我自己都快忘了呼吸是什么感覺。
包里的手機還在震,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我知道是誰打來的——八成是秦嵐,也可能是賀云曦。她們應該收到銀行的短信提醒了,發現這個月的錢沒到賬。
我把手機裝回包里,慢慢往地鐵站走。
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機打開微信,找到“賀家人”那個群聊,手指停在屏幕上頓了頓,最后還是按了退出。
退出之前,我在群里發了最后一句話:“各位,我和賀驍寧已經離婚了。以后,各自安好。”
發完,我立刻點了退出群聊,動作快得連我自己都有點意外。
手機又震了一下,是秦嵐的來電。這次我沒掛斷,而是直接關機。
走進地鐵站的時候,天空終于下起雨來。雨點打在玻璃頂棚上,噼里啪啦響個不停。我站在自動扶梯上,看著身邊來來往往的人,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好像這五年的婚姻,就是一場荒唐的夢。
夢醒了,人也該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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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真相是在一個月前。
那天我加班到晚上十點多,做完一個客戶的設計方案,整個人累得不行。出公司的時候,春城的夜晚還帶著點涼意,我裹緊外套往家走。
我們住在西城區的云錦華庭,房子是五年前結婚的時候買的。當時我爸媽拿出所有積蓄湊了首付,登記在我名下。婚后的貸款,基本都是我在還。
推開家門,客廳的燈還亮著。賀驍寧坐在沙發上,低著頭看手機,臉上帶著一種我很少見到的表情——溫柔,帶著點小心翼翼的寵溺。
那種表情,他從來沒對我露過。
我走過去,他立刻把手機扣在腿上,抬頭看我,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平淡:“回來了?”
“嗯。”我放下包,往廚房走,“吃過飯了嗎?”
“吃了。公司訂的外賣。”
我打開冰箱,里面空蕩蕩的。昨天買的菜還在,但賀驍寧顯然沒動過。我嘆了口氣,隨便煮了碗泡面。
吃面的時候,我看見賀驍寧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條微信消息。他拿起手機看了看,嘴角微微上揚,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敲著字。
我問:“誰啊?”
“公司的事。”他頭也不抬。
我沒再問,低頭繼續吃面。泡面的味道寡淡,但我一點胃口都沒有,機械地往嘴里扒拉著。
吃完面,我收拾碗筷的時候,賀驍寧突然開口:“沁兒,下個月的錢,我媽那邊能不能多給兩千?”
我手里的碗差點沒拿穩。
我轉過身看他:“為什么?”
“她身體不太好,想去做個全身體檢。”賀驍寧終于抬起頭看我,眼神里帶著點理所當然,“你知道的,我工資不高,手頭緊。”
我深吸一口氣:“你工資不高?你一個月到手一萬二,怎么就緊了?”
“公司最近效益不好,獎金少了。”他皺眉,“你至于這么計較嗎?”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很陌生。
這個男人,是我結婚五年的丈夫。但此刻,我覺得他像個陌生人。
“行。”我最后還是點了頭,“我知道了。”
回到臥室,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凌晨一點多,起來上廁所,經過客廳的時候,發現賀驍寧還坐在沙發上,手機屏幕的光照在他臉上,他笑得特別開心。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他是不是有問題?
第二天,我假裝出門上班,實際上在外面的咖啡館坐了一上午,中午才回家。用鑰匙開門的時候,我故意把動作放得很輕。
賀驍寧不在家。
我走進臥室,看見他的手機落在床頭柜上。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來看了。
密碼是我的生日。這點倒是沒變。
打開微信,置頂的聊天是一個備注為“星星”的人。我點進去,聊天記錄密密麻麻,從幾年前一直到今天早上。
最新的一條消息是今天上午十點:“驍寧,寶寶昨晚又哭了一夜,我快撐不住了。”
賀驍寧回:“別怕,我在想辦法。等我安排好,就把你們接回來。”
“星星”發了個哭泣的表情:“我知道你為難。但是我一個人帶孩子真的太累了,而且這邊的月子中心太貴,我住不起。”
“放心,錢的事我來想辦法。你好好養身體,別累著。”
我往上翻聊天記錄,手越翻越抖。
“驍寧,謝謝你這些年一直幫我。”
“沒有你的資助,我讀不完研究生。”
“創業失敗了,又得麻煩你。我真的很沒用。”
“驍寧,我懷孕了。孩子的爸爸不愿意負責,我該怎么辦?”
“別怕,我會照顧你和孩子的。”
我把手機放回原位,走到客廳,整個人僵在那里。
耳邊嗡嗡作響,像有一萬只蒼蠅在飛。
我想起這五年來,每個月我都會給婆婆轉八千塊生活費,給小姑子還六千塊房貸。家里的水電費、物業費、車貸、各種開銷,全是我在付。
我問過賀驍寧幾次,他的工資去哪了。他每次都說公司有應酬,要還人情,要給媽媽買營養品。
我信了。
像個傻子一樣,信了五年。
那天下午,我沒回公司。我坐在樓下的咖啡館里,點了杯美式,一口都沒喝。咖啡涼了又熱,熱了又涼,我就坐在那里發呆。
手機響了,是我媽打來的。
“沁兒,下個月你爸的藥快沒了,社保報銷完還得自己掏一千多。我這邊手頭有點緊,你能不能……”
“媽,我給你轉兩千。”我打斷她。
“不用不用,一千多就夠了。”
“沒事,你和我爸別省著。”
掛了電話,我打開手機銀行看了看余額。卡里還有三萬多,是我這個月的工資和一筆設計費。
我算了算,下個月要還房貸八千,給婆婆八千,給小姑子六千,生活費至少得留五千。還有我爸的藥錢,我媽的生活費……
我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個提款機。
投幣,出錢。投幣,出錢。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而我的丈夫,拿著我的錢,去照顧另一個女人和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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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家的時候,賀驍寧已經在了。他坐在餐桌前,正吃著外賣。
我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驍寧,我們談談。”
他抬頭看我,嘴里還嚼著東西:“談什么?”
“你的工資,到底去哪了?”
他愣了一下,筷子停在半空:“我說了,應酬,還人情……”
“江暖星是誰?”
這五個字一出口,賀驍寧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放下筷子,看著我,嘴唇動了動,最后憋出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我笑了:“你猜。”
“沁兒,你聽我解釋……”
“不用解釋。”我打斷他,“我就問你一句,這些年你的工資,是不是都給她了?”
賀驍寧低下頭,沒說話。
我繼續問:“她現在是不是生孩子了?你是不是想把她們接回來?”
他還是不說話。
我站起來:“行,我知道了。”
轉身往臥室走的時候,賀驍寧突然開口:“沁兒,我和暖星是真心相愛的。當年她出國讀書,家里逼著我結婚。我……我對不起你。”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他眼睛有點紅,像是憋著什么情緒:“但是暖星現在需要我。她一個人帶孩子,很辛苦。我不能不管她。”
“那我呢?”我問。
“你條件好,工作穩定,就算離婚也能過得很好。”賀驍寧說,“但暖星不一樣,她需要人照顧。”
我盯著他看了很久,最后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那天晚上,我一夜沒睡。
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腦子里亂成一團。
結婚五年,我以為自己嫁了個可靠的男人。他話不多,但我覺得那是成熟穩重。他不愛做家務,但我覺得男人工作累,應該體諒。他從不主動給家里拿錢,我也覺得是我收入高一點,多承擔些也正常。
可現在回想起來,處處都是漏洞。
他的工資去哪了?為什么他媽媽和妹妹的開銷,全要我來出?為什么他每次提起江暖星,眼睛都會發光?
我像個傻子,被蒙在鼓里五年。
天快亮的時候,我做了個決定。
第二天,我請了年假。公司那邊還有幾個項目收尾,我提前趕了趕進度,跟老板說家里有事,需要休息一段時間。
老板是個女人,四十多歲,離過婚。她看著我,問:“出什么事了?”
我搖頭:“沒什么大事。就是需要處理點私事。”
她盯著我看了幾秒,突然說:“沈沁兒,你在我手下干了三年,我看著你從一個普通設計師做到現在的主管。你能力很強,但有一點不好——你太會忍了。”
我愣住。
“有些事,忍一時可以,忍一世會憋死自己的。”她拍拍我的肩,“去吧,想休息多久都行。位置給你留著。”
走出老板辦公室,我眼眶有點熱。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開始整理東西。
房產證、購房合同、還貸記錄、轉賬記錄……我把所有能證明這個家是我的東西,全部拍照存檔。
然后,我開始往外搬東西。
不是大件,都是一些私人物品——衣服、鞋子、包、護膚品、幾件小擺設。我趁賀驍寧上班的時候,一趟一趟往外搬,搬到提前租好的公寓里,準備把這套婚房賣了。
公寓在市中心,一室一廳,雖然小,但采光很好。站在窗前能看到半個春城的天際線。
租房的時候,房東是個六十多歲的阿姨,問我:“小姑娘,一個人住啊?”
“嗯。”
“那挺好。”她笑著說,“女人啊,有個自己的窩最重要。”
我笑了笑,沒說話。
搬完東西,我又去了趟銀行,把工資卡里的錢轉到另一張卡上。那張卡是我大學時候辦的,賀驍寧不知道。
做完這些,已經是第十天了。
這十天里,賀驍寧照常上下班,我也裝作什么都沒發生。我們像兩個室友,各過各的,偶爾說幾句話,也只是“今天天氣不錯”、“晚飯吃什么”之類的廢話。
他應該以為,我默認了他和江暖星的關系。
第十一天,我去了民政局。
工作人員問我:“確定要離婚嗎?”
“確定。”
“對方呢?”
“他同意。我們已經協商好了。”我說,“只是他今天臨時有事,來不了。但他簽了字。”
我拿出一張協議書。上面有賀驍寧的簽名——那是我模仿的。
工作人員看了看,又看了看我:“這樣不太合規啊。”
“那怎么辦?”我問。
她想了想:“要不你們改天一起來?或者走訴訟程序?”
我點點頭:“行,那我走訴訟。”
從民政局出來,我直接去了法院。
離婚訴訟比我想象的簡單。因為我們沒有共同財產(房子是我婚前買的),也沒有孩子,法官看了看材料,說這種情況很快就能判。
“大概多久?”我問。
“快的話,一個月。”
“好。”
走出法院,春城的太陽特別刺眼。我站在臺階上,突然有種輕松的感覺。
像卸下了一個背了很久的包袱。
那天晚上,賀驍寧回來得很晚。
我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著他推開門進來。他臉色有點憔悴,眼睛下面有青黑的眼圈。
“怎么還不睡?”他問。
“等你。”我說,“有件事要告訴你。”
他在我對面坐下:“什么事?”
“我起訴離婚了。”
這六個字像一顆炸彈,炸得賀驍寧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盯著我,半天沒說話。
我繼續說:“訴訟材料已經交上去了,大概一個月就能判下來。這段時間,你可以考慮搬出去,或者我搬出去。”
“沁兒,你認真的?”賀驍寧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覺得呢?”
“可是……可是我們才剛……”他說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我看著他:“才剛什么?才剛說開?”我笑了,“驍寧,你喜歡江暖星,想照顧她和她的孩子。這我都理解。但你不能指望我繼續當那個提款機,對吧?”
賀驍寧的臉漲得通紅:“我沒有把你當提款機!”
“那我問你,這五年,你往家里拿過多少錢?”
他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房貸是我還的,水電費是我交的,你媽的生活費是我給的,你妹妹的房貸是我還的。你的工資,全給了江暖星。”我一字一頓,“這不叫提款機,叫什么?”
賀驍寧低下頭,肩膀微微發抖。
過了很久,他才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對不起。”
“不用道歉。”我站起來,“各取所需而已。你需要一個養家的人,我需要一個家。現在,我不需要了。”
那天晚上,賀驍寧睡了客房。
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心里空蕩蕩的。
沒有想象中的痛苦,也沒有想象中的輕松。就是空,什么感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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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賀驍寧出門前,站在臥室門口看著我:“沁兒,我想問你一件事。”
“說。”
“你恨我嗎?”
我想了想:“不恨。我只是覺得累。”
他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聽到關門聲,我閉上眼睛。
累。是真的累。
不是身體的累,是心累。
這五年,我像個陀螺,不停地轉。賺錢,養家,照顧他的家人,還要裝作一個幸福的妻子。
現在,我不想轉了。
訴訟期間,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我爸媽不知道,朋友不知道,同事也不知道。我照常上班,照常生活,只是晚上不回云錦華庭,而是回自己租的小公寓。
賀驍寧倒是很識趣,也搬出去了。他租了個單間,在公司附近。
我們偶爾會在微信上說幾句話,都是關于離婚手續的事。語氣客氣疏離,像兩個陌生人。
這期間,秦嵐打過幾次電話。我沒接。她發微信,我也沒回。
賀云曦倒是直接,在微信上罵我:“嫂子,你什么意思?房貸為什么停了?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很被動?”
我看著那條消息,想了想,回了一句:“抱歉,我和你哥在辦離婚。以后這個錢,我沒辦法繼續出了。”
她立刻打電話過來。我掛斷,然后把她拉黑了。
過了兩天,秦嵐又打電話。這次我接了。
“沁兒啊,你這孩子,怎么不接媽的電話?”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熱情。
“媽,我最近有點忙。”我說。
“忙也得吃飯啊。媽給你燉了湯,你什么時候過來拿?”
我沉默了一下:“媽,我和驍寧在辦離婚。”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
“你說什么?”秦嵐的聲音突然拔高,“離婚?為什么?”
“原因你應該清楚。”我說,“驍寧的事,你知道的,對吧?”
“什么事?我不知道啊!”秦嵐的聲音變得尖銳,“沁兒,你怎么能這么沖動?夫妻之間哪有不吵架的?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懂事呢!”
我笑了:“媽,我不懂事?”
“你當然不懂事!驍寧那么好的孩子,你不知道珍惜!”秦嵐的聲音里帶著點哭腔,“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害了他?”
“害了他?”我反問,“媽,我想問你,這五年,我每個月給你八千塊,給云曦還六千塊房貸。這些錢,你不覺得虧欠我嗎?”
“這……這不是應該的嗎?你是我兒媳婦,孝敬婆婆天經地義!”
“那驍寧的工資呢?他為什么一分錢都不往家里拿?”
秦嵐語塞了。
我繼續說:“媽,我不傻。你和驍寧、云曦,都知道江暖星的事,對吧?你甚至支持他去照顧她。因為你覺得,江暖星才配得上你兒子,而我,只是個過渡品。”
“你胡說什么!”秦嵐的聲音變得歇斯底里,“你這孩子,怎么能這么想媽呢!”
“我沒有胡說。”我的聲音很平靜,“離婚協議已經在走程序了。等判決書下來,我會通知你。還有,以后那八千塊,我也不會再給了。”
“你……你這個白眼狼!”秦嵐終于撕破臉,“我們賀家養了你五年,你現在翅膀硬了,就要把我們一腳踹開?”
我聽著她的咒罵,心里反而平靜下來。
“媽,你搞錯了。”我說,“是我養了賀家五年。現在,我只是不想養了而已。”
說完,我掛了電話,然后把秦嵐也拉黑了。
一個月后,判決書下來了。
我和賀驍寧正式離婚。
那天正好是星期五,我下班后去法院拿了判決書,然后去民政局換了離婚證。
整個過程很順利,沒有波折,也沒有狗血的撕扯。
走出民政局的時候,天空灰蒙蒙的,看起來要下雨。
我站在臺階上,掏出手機,打開銀行APP。
婆婆的自動轉賬,早在一個月前就停了。現在,我要停掉小姑子的房貸代扣。
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幾下,代扣終止。
做完這些,我打開微信,找到“賀家人”那個群。
群里很安靜。這一個月,大家都沒說話。
我在群里發了最后一句話:“各位,我和賀驍寧已經離婚了。以后,各自安好。”
發完,我點了退出群聊。
手機立刻震了起來。
是秦嵐打來的。我看了一眼,直接關機。
然后,我打了輛車,回到云錦華庭。
這是我最后一次回這個家。
推開門,屋里空蕩蕩的。賀驍寧搬走的時候,帶走了他的東西。現在只剩一些家具和家電。
我在房間里轉了一圈,確認沒有遺漏的東西,然后鎖上門,把鑰匙留在了門口的鞋柜上。
走出小區的時候,天空終于下起雨來。
我沒帶傘,任由雨水打在身上。
雨水混著淚水,從臉頰滑落。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是為了這五年的婚姻,還是為了那個傻傻付出的自己?
也許都有,也許都沒有。
雨越下越大,我站在路邊,抬頭看著天空。
灰蒙蒙的天,看不到盡頭。
但我知道,雨總會停的。
天總會晴的。
回到小公寓,我換了身干凈的衣服,然后坐在沙發上發呆。
手機還關著機。
我看著窗外的雨,腦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雨停了。
我打開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三十幾個未接來電。
秦嵐的,賀云曦的,還有幾個不認識的號碼。
我一個都沒回。
打開微信,消息更多。
秦嵐發了一長串語音,我沒聽。賀云曦罵了一堆難聽的話,我也沒看。
只有一條消息,讓我停頓了一下。
是賀驍寧發來的:“沁兒,對不起。”
我盯著這三個字看了很久,最后還是沒回復。
對不起有什么用呢?
能挽回那五年的青春嗎?能挽回那些被消耗掉的感情嗎?
不能。
什么都不能。
我把手機扔在一邊,倒在沙發上。
累。真的很累。
不是身體的累,是心累。
這五年,我像個傻子,被騙得團團轉。
現在想想,處處都是破綻。
但我當時為什么看不出來?
是真的看不出來,還是不愿意看?
我閉上眼睛,腦子里亂七八糟的。
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夢見了很多人。
我爸媽,老板,秦嵐,賀云曦,賀驍寧,還有那個從沒見過面的江暖星。
他們圍著我,七嘴八舌地說話。
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只覺得吵,特別吵。
我捂著耳朵蹲下去,大聲喊:“別說了!”
然后我醒了。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我坐起來,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突然覺得有點孤單。
但又覺得,這樣也挺好。
至少,清靜。
接下來的幾天,我的手機處于半關機狀態。
偶爾開機看看,全是秦嵐和賀云曦的電話和消息。我一個都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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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我媽打電話過來。
“沁兒,你怎么回事?你婆婆給我打電話了,說你們要離婚?”
我愣了一下:“媽,對不起。我本來打算等辦完了再告訴你們的。”
“到底怎么回事?”我媽的聲音很急,“你和驍寧吵架了?”
“不是吵架。”我深吸一口氣,“媽,他有喜歡的人。而且這些年,我一直在養他的家人。我累了,不想繼續了。”
電話那頭安靜了很久。
“你受委屈了。”我媽的聲音有點哽咽,“媽對不起你。當初不該勸你嫁給他。”
“媽,別這么說。”我眼眶有點熱,“這不怪你。是我自己選的。”
“那你現在怎么樣?需不需要媽過去陪你?”
“不用。我挺好的。”我擦了擦眼淚,“媽,你別擔心。我能照顧好自己。”
掛了電話,我坐在沙發上哭了很久。
不是因為賀驍寧,不是因為這段婚姻,而是因為我媽那句“你受委屈了”。
這五年,所有人都覺得我過得很幸福。
嫁了個好老公,住著大房子,工作體面,收入不錯。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活得有多累。
每個月工資一到賬,就要先還房貸,再給婆婆轉錢,再給小姑子還房貸。剩下的,還要維持家里的開銷。
我自己的錢,幾乎沒剩下多少。
想買件衣服,要猶豫半天。想買個包,更是奢望。
但秦嵐可以去美容院,可以買昂貴的保健品。賀云曦可以滿世界旅游,可以買各種名牌。
因為她們知道,有我在。
我就是那臺提款機。
只要投幣,就會出錢。
現在,這臺提款機壞了。
我不知道她們會怎么反應。
但我知道,一定會很精彩。
果然,第七天,事情爆發了。
那天我正在公司開會,手機突然瘋狂震動。我看了一眼,是個陌生號碼。
我沒接。
會議結束后,我打開手機,發現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全是那個陌生號碼。
還有一條短信:“沈沁兒,我是云曦。你把我拉黑了是吧?我告訴你,你別以為躲得掉!房貸你必須繼續還!不然我就去你公司鬧!”
我看著那條短信,冷笑了一聲。
去公司鬧?那就來吧。
我倒要看看,她能鬧出什么花樣。
果然,第二天中午,賀云曦真的來了。
我正在公司樓下的快餐店吃午飯,同事小林突然跑過來:“沁姐,不好了!你們家親戚來公司找你了,在大廳鬧呢!”
我放下筷子:“誰?”
“一個年輕女的,說是你小姑子。”
我點了點頭:“行,我知道了。”
回到公司,電梯門一開,就聽到賀云曦尖銳的聲音。
“讓沈沁兒出來!她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我走過去,看見賀云曦站在前臺,手指著前臺小姑娘,一臉兇相。
她今天穿得很隨意,T恤牛仔褲,頭發也沒好好梳,整個人看起來很憔悴。
看到我,她眼睛一亮,立刻沖過來:“沈沁兒!你總算出現了!”
我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房貸的事,你給我個說法!”賀云曦的聲音很大,周圍的人都在看。
我看了一眼周圍,然后說:“云曦,這里是公司。有什么事,我們出去說。”
“出去說?”賀云曦冷笑,“我看你是想跑吧?不行,今天這事必須說清楚!你憑什么停我的房貸?”
“因為我和你哥離婚了。”我平靜地說,“這個理由,夠嗎?”
“離婚就能不管了?”賀云曦的聲音更大了,“你知不知道,房貸斷供會影響征信?你想害死我嗎?”
我看著她,突然覺得很可笑。
“云曦,我想問你,這房子,是誰買的?”
“我……我自己啊。”
“首付呢?”
“我媽給的。”
“那月供呢?誰還的?”
賀云曦語塞了。
我繼續說:“這兩年,每個月六千塊,都是我在還。你自己,拿過一分錢嗎?”
“那……那你是我嫂子啊!嫂子幫忙還房貸,不是應該的嗎?”
“應該?”我笑了,“云曦,我今年三十歲。我沒結婚之前,也有爸媽要養。結婚之后,我養著你哥,養著你媽,還養著你。請問,我憑什么?”
“你……你收入高啊!”
“收入高就該養你們?”我的聲音冷下來,“那我父母呢?他們收入不高,是不是就不配我養了?”
賀云曦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我看著周圍的同事,深吸一口氣:“各位,不好意思,讓大家看笑話了。”
然后我轉向賀云曦:“云曦,我和你哥已經離婚了。從法律上來說,我沒有任何義務繼續供養你。如果你不服,可以去告我。但在那之前,請你離開我的公司。”
“你……你就是個白眼狼!”賀云曦氣急敗壞,“我哥對你那么好,你居然這么對他!”
“對我好?”我反問,“他對我怎么好了?”
“他……他娶了你啊!”
“哦。”我點點頭,“原來娶我,就是對我好了。那他把工資全給江暖星,是對我更好嗎?”
這句話一出,賀云曦的臉色變了。
周圍的同事們也開始竊竊私語。
我知道,這事傳出去,對我名聲不太好。但我不在乎了。
“賀云曦,我最后說一次。”我一字一頓,“離婚了,我們就是陌生人。你的房貸,你自己想辦法。”
說完,我轉身往電梯走。
身后傳來賀云曦的咒罵聲,但我沒回頭。
回到辦公室,助理小陳端了杯水過來:“沁姐,你沒事吧?”
“沒事。”我喝了口水,“謝謝。”
“那個……那個人說的,是真的嗎?”小陳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口。
我看著她,點了點頭:“是真的。我剛離婚。”
“啊……”小陳愣了一下,然后說,“沁姐,你別難過。離了也好。那種男人,不值得。”
我笑了笑:“嗯。我知道。”
小陳走后,我坐在辦公桌前,看著窗外的天空。
春城的天,總是灰蒙蒙的。
但今天,好像有點藍。
當天下午,我接到了秦嵐的電話。
這次我接了。
“沁兒啊,你怎么能這樣?”秦嵐的聲音很激動,“云曦去你公司鬧,你就不能好好跟她說嗎?非要弄得那么難看!”
“是她先挑事的。”我說。
“那你也不能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把家丑往外揚啊!”秦嵐的聲音變得尖銳,“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害了驍寧?”
“害了他?”我反問,“你覺得是我害了他,還是他害了我?”
“這……這能一樣嗎?驍寧是男人,面子很重要!”
“那我呢?我的面子就不重要嗎?”
“你一個女人,要什么面子!”秦嵐理所當然地說,“而且你現在也離婚了,以后還要再嫁人的。你這樣鬧,讓別人怎么看你?”
我聽著這番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悲哀。
這就是我的前婆婆。
這五年,我每個月給她八千塊生活費。她生病了,我陪她去醫院。她想買什么,我也盡量滿足。
但在她眼里,我只是個“女人”。
女人就該忍氣吞聲,就該為男人著想,就該犧牲自己。
“別說了,我累了。”我說,“這五年,我真的很累。”
“累?你累什么?”秦嵐的聲音更大了,“你知不知道,我養大驍寧有多不容易?他爸走得早,我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長大。我容易嗎?”
“你不容易。”我說,“但那是你的兒女,不是我的。”
“你……你這是什么話!”
“實話。”我深吸一口氣,“媽,我和驍寧離婚了。以后,那八千塊我也不會再給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你敢!”秦嵐的聲音變得歇斯底里,“你要是敢這么做,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樣?”我問。
“我就去你公司鬧!我要讓所有人知道,你是個什么樣的人!”
“行啊。”我笑了,“你來吧。正好我也想讓大家知道,我這五年是怎么過的。”
說完,我掛了電話。
手機立刻又震了起來。
我看都沒看,直接關機。
坐在辦公桌前,我突然覺得特別輕松。
就像終于卸下了一個背了很久的包袱。
雖然累,但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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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的時候,老板叫住我。
“沈沁兒,跟我來一下。”
我跟著她進了辦公室。
她讓我坐下,然后說:“今天的事,我聽說了。”
我低下頭:“對不起,給公司添麻煩了。”
“不是這個意思。”她擺擺手,“我是想問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我愣了一下。
“我經歷過離婚。”她說,“我知道那種感覺。所以如果你需要幫助,盡管開口。”
我眼眶有點熱:“謝謝。但我現在還好。”
“那就好。”她點點頭,“對了,江寧市那邊的分公司,最近在招設計總監。我推薦了你。如果你想換個環境,可以考慮一下。”
江寧市?
那是個離春城很遠的城市。
我想了想:“可以試試。”
“行。那我讓HR跟你對接。”她笑了笑,“沈沁兒,你很有能力。別被這些破事耽誤了前程。”
走出辦公室,我看著窗外的夜景,心里突然有種期待。
也許,換個城市,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
遠離這些人,遠離這些事。
重新開始。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地給自己點了個外賣——一份小龍蝦,一瓶啤酒。
吃著小龍蝦,喝著啤酒,我突然想起很多事。
第一次見賀驍寧,是在朋友的聚會上。他話不多,但笑起來很好看。
第一次約會,他帶我去了江邊。春城的江水,在夜色下閃著粼粼波光。
第一次接吻,是在電影院。我們看了一部很爛的愛情片,他突然湊過來,吻住了我。
求婚那天,他單膝跪地,手里捧著一枚戒指。雖然戒指不貴,但我還是哭了。
我以為,我會和他過一輩子。
我以為,我們會有孩子,會慢慢變老,會相互扶持走完這一生。
但現在想想,那些美好的回憶,是真的存在過,還是只是我的一廂情愿?
也許從一開始,他心里就有江暖星。
我只是個替代品。
一個在她不在的時候,用來填補空白的替代品。
想到這里,我突然有點想哭。
但眼淚就是掉不下來。
可能是哭得太多了吧。
又或者,已經不值得為他哭了。
我喝完最后一口啤酒,看了看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打開手機,看到賀驍寧發來的消息。
“沁兒,我媽說你不打算再給生活費了。你能不能考慮一下?她年紀大了,沒有收入……”
我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
最后,我回了一句:“驍寧,她是你媽,不是我媽。”
發完,我把他也拉黑了。
然后關掉手機,倒在床上。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而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去迎接我的新生活。
不管前面還有什么等著我,我都不怕了。
因為最壞的,已經過去了。
剩下的,只會越來越好。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公司處理一個項目的收尾工作,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打開一看,整個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