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方先生，您家這么大，就您一個人住？”
“是啊，孩子們都在國外。”
“那……一定很冷清吧。”我叫方建國，六十五歲，白手起家，薄有資產。
自從請了六十一歲的農村保姆王秀芝，我這空了三年的大房子，才漸漸有了煙火氣。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愛上這個沉默寡言、滿手老繭的女人。
更沒想到的是，在我們婚禮那天，當她顫抖著翻開一本破舊的相冊時，我的人生，被徹底顛覆了。
01
我叫方建國，今年六十五歲。
前半輩子，我都在跟時間賽跑。
從一個一窮二白的農村小子，到在上海灘創辦一家年營收過億的制造企業，我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獻給了事業和家庭。
三年前，陪我一路走來的妻子因病去世，給我留下了這棟二百多平的大房子，和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
可錢有什么用呢？它買不來陪伴。
兒子方磊和女兒方雪，早年就被我送到美國讀書，現在都已在華爾街站穩了腳跟，有了自己的家庭。
他們很孝順，每周都會打視頻電話，噓寒問暖。但隔著一萬多公里的距離和十二個小時的時差，那份關心，終究是隔靴搔癢。
退休后的生活，對我來說，就是無盡的孤獨和空虛。
每天早上，我從兩米寬的大床上醒來，整個屋子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我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電視，一個人在巨大的書房里，對著滿墻的書發呆。這房子太大，太冷清了，像一個華麗的牢籠。
一年前，在兒子的再三催促下，我終于同意請個保姆來照顧我的生活。通過一家信譽不錯的家政公司，王秀芝來到了我家。
她六十一歲，比我小四歲。第一次來的時候，她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藍色舊上衣，一條黑色的褲子，腳上一雙布鞋。
她的頭發已經花白，但梳理得一絲不茍，在腦后挽成一個整齊的發髻。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她那雙手，布滿了厚厚的老繭和深深的紋路，一看就是雙干了一輩子粗活的手。
她很拘謹，站在我面前，頭微微低著，不敢直視我的眼睛。“方先生，我叫王秀芝。我手腳麻利，您放心。”她說話帶著點鄉音，但吐字清晰。
她確實沒說謊。她做事干凈利落，從不多言多語。
第一天，她就把整個家打掃得一塵不染，窗明幾凈。
她做的飯菜，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就是些簡單的家常菜，但味道卻出奇的好，有種久違的、家的味道。
她很細心，也很周到。我隨口提過一句胃不好，她就每天早上給我熬小米粥。
我有關節炎的毛病，她就在天氣變化前，提前把我的護膝找出來放在床頭。
她做所有事都悄無聲息，像一個安靜的影子，卻讓你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真正讓我對她產生異樣感覺的，是一個深夜。
那晚我因為一些公司舊事輾轉反側，索性到書房看書。凌晨一點多，書房的門被輕輕敲響了。
是王秀芝。
她端著一杯溫熱的牛奶，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把杯子放在我手邊。
“方先生，夜深了。喝了這杯牛奶，早點睡吧。身體要緊。”她的聲音很輕，像羽毛一樣落在我心上。
我愣住了。
自從妻子去世后，再也沒有人會在深夜里，為我遞上一杯熱牛奶。
那一瞬間，一股久違的暖流，從胃里一直涌到心底，驅散了滿屋的孤寂和寒冷。
我開始不自覺地留意這個女人。
我發現，她雖然是個農村婦女，但身上卻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
她切菜的姿勢，手起刀落，帶著一種利落的優雅。
她整理我的書架時，會用軟布輕輕擦拭每一本書的封面，那動作，不像在做家務，倒像在對待珍寶。
最特別的，是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深邃而清澈，平靜無波。
她看人的時候，眼神里有一種洞察一切的安寧，仿佛經歷了世間太多的風霜，早已看淡了一切。
但有時候，當她一個人坐在陽臺的小板凳上發呆，以為沒人注意時，我能從她的眼底，捕捉到一絲難以名狀的、深不見底的悲傷。
這個女人，她身上一定有故事。這個念頭，像一顆種子，在我心里悄悄地生了根。
02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和王秀芝之間，形成了一種微妙的默契。
我們話說得不多，但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似乎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相處了半年后，我驚恐地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期待每天回家。
不再是為了回到一個空蕩蕩的房子，而是為了能看到那個在廚房里忙碌的、沉默的身影。
能吃上一口她做的熱飯，能聽她說一句“您回來了”，似乎就足以慰藉我一整天的疲憊和孤獨。
我開始嘗試著主動和她聊天。
聊今天的新聞，聊院子里的花草，聊我年輕時創業的趣事。
她總是安靜地聽著，很少插話。當我問及她自己的事時，她總是回答得極其簡短，仿佛那是一段不愿被觸碰的過去。
“老家在哪兒啊？”“一個很遠的山里。”“家里還有什么人嗎？”“……沒了。”“以前是做什么的？”“種地，打零工。”
我發現她很喜歡聽收音機，尤其喜歡聽那些八十年代的老歌。
一天下午，收音機里正好放到一首《年輕的朋友來相會》。
“再過二十年，我們來相會，偉大的祖國該有多么美……”那激昂的旋律響起時，我無意中一瞥，看到正在擦桌子的王秀芝，動作停住了。
她背對著我，肩膀微微聳動。
我看到她抬手抹了一下眼睛，然后一言不發地轉身進了廚房。
那一幕，像針一樣扎在我心上。我跟進廚房，試探性地問她：“秀芝，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不開心的事了？”
她背對著我，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沒有。就是年紀大了，聽不得這些老歌了。”
后來，我又問起她的過去，她只是低下頭，輕聲說：“我這輩子，命苦，沒什么好說的。”
她越是這樣，我越是好奇。
我注意到一些細節，她雖然滿手老繭，但手指卻異常修長，骨節分明，不像一雙常年干農活的手。
有一次我看到她在我女兒留下的字帖上比劃，她握筆的姿勢非常標準，完全不像一個只有初中文化的人。
我們之間關系的轉折點，是她的一次生病。
那是一個初冬的傍晚，我回到家，發現家里冷鍋冷灶，一片寂靜。
我心里一沉，走到她房間門口，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我推門進去，才發現她躺在床上，燒得滿臉通紅，嘴唇干裂，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
我嚇壞了，趕緊把她送到附近的醫院。
醫生檢查后說是重感冒引發的急性肺炎，需要住院觀察。
那幾天，我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應酬，親自在醫院照顧她。給她喂水喂藥，給她擦洗身子，給她熬她平時給我熬的那種小米粥。
她清醒的時候，總是很不安，掙扎著要起來：“方先生，使不得，使不得……我就是個下人，怎么能讓您伺候我……”
我按住她的肩膀，半開玩笑地說：“什么下人？你現在是病人。再說了，你天天伺候我，現在換我伺"你，也算公平。"
那天夜里，我守在她床邊，用溫熱的毛巾一遍遍地給她降溫。
在迷迷糊糊中，她突然開始說胡話，眼角流下淚來。她喃喃自語著：“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盡力了……”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絕望和痛苦，聽得我心里揪著疼。我俯下身，輕聲問她：“秀芝，你說什么？”
她猛地驚醒過來，看到我近在咫尺的臉，眼神里充滿了慌亂和閃躲。她掙扎著坐起來，茫然地問：“我……我剛才說什么了嗎？”
“你說你對不起誰，救不了誰。”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您聽錯了。我就是做了個噩夢。您快去休息吧，我沒事了。”
她越是掩飾，我越是覺得她心里藏著巨大的秘密和傷痛。
看著她那雙躲閃的、充滿驚恐的眼睛，我心里涌起一股強烈的沖動——我想保護她，想撫平她眉間的愁苦，想讓她那雙悲傷的眼睛里，能重新有光。
那一刻，我清楚地意識到，我，方建國，這個六十五歲的老頭子，對我的保姆王秀芝，動了情。
03
出院后，王秀芝想立刻回到工作的狀態，被我強行按住了。
我讓她好好休息，一日三餐都由我來做。
我笨手笨腳地學著熬粥、炒菜，雖然做得遠不如她好吃，但看著她小口小口地吃下去，我心里卻比談成任何一筆大生意都高興。
經過這次生病，我們之間的那層窗戶紙，仿佛被捅破了。
雖然誰都沒明說，但家里的氣氛，已經不再是雇主和保姆，更像是一對相濡以沫的伴侶。
在一個陽光很好的下午，我們坐在陽臺上喝茶。我看著她被陽光照得柔和的側臉，終于鼓起勇氣，開口了。
“秀芝，這半輩子，我一直為別人活。為事業，為家庭，為兒女。現在，我想為自己活一次。”我頓了頓，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想……讓你陪我一起走完剩下的路。不是以保姆的身份，而是以我妻子的身份。”
王秀芝端著茶杯的手猛地一抖，茶水灑了出來，燙在她的手背上。她卻像感覺不到疼一樣，震驚地看著我，臉上血色盡褪。
她連連擺手，聲音都變了調：“方先生！您……您別開這種玩笑！我……我配不上您！我就是個鄉下來的下人，又老又丑，我怎么配得上您這樣的身份……”
“我不在乎這些！”我打斷她，握住她冰涼的手，“我只知道，自從你來了，這個家才像個家。我只知道，每天能看到你，和你在一起，我就覺得心里踏實，很快樂。這就夠了。”
王秀芝看著我，眼眶漸漸紅了。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為她要拒絕我。最后，她才像用盡了全身力氣一樣，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一刻，我高興得像個二十歲的毛頭小子。
我把這個決定告訴了遠在美國的兒女。我本以為，他們會為我晚年能找到一個伴侶而高興。可我等來的，卻是狂風暴雨般的反對。
消息傳到美國的第二天，兒子方磊就訂了最早的航班，殺氣騰騰地飛了回來。
他一進門，行李箱都來不及放下，就指著我的鼻子質問：“爸！您是不是老糊涂了？您要娶您的保姆？一個什么文化都沒有的農村女人！她圖的不就是您的錢嗎？您這點都看不出來？您簡直是瘋了！”
女兒方雪也哭著打來視頻電話：“爸！媽媽才去世三年啊！您怎么能……怎么能這么快就忘了她，找了這么一個……一個女人來取代她的位置？”
我試圖跟他們解釋，王秀芝不是他們想的那樣，我是真心喜歡她。
可他們根本聽不進去。
方磊第一次見到正在廚房忙碌的王秀芝時，那種從上到下打量的、充滿鄙夷和審視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刺痛了我。
他對我說：“爸，您自己看看她！滿臉的皺紋，一雙粗糙得像樹皮一樣的手，站在您身邊，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出門帶著傭人呢！您帶她出去，怎么跟您的那些老朋友、老伙計介紹？您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
這些話，一字不落地傳進了王秀芝的耳朵里。
我看到她低著頭，背影僵硬，那雙布滿老繭的手，緊緊地攥著腰間的圍裙，指節都因為用力而泛白了。
那天晚上，她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敲開了我的房門。
她把一張銀行卡放在桌上，那是她在我這里工作一年的工資，她一分沒動。“方先生，這是您給我的工錢，我不能要。”
然后，她對我深深地鞠了一躬，眼淚掉了下來：“方先生，謝謝您看得起我。但是我……我不能讓您因為我，和自己的兒女鬧得不愉快。我明天就走。您多保重身體。”
看著她決絕而悲傷的樣子，我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樣疼。
我奮斗了一輩子，給了兒女最優越的生活，到頭來，我卻連選擇自己晚年伴侶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04
“你不許走！”我一把拉住準備轉身離開的王秀芝，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
我把她按在沙發上，看著她的眼睛，態度前所未有的強硬：“秀芝，這件事你聽我的。我方建國這輩子，為家庭，為事業，活得夠久了，也夠累了。這一次，我要為我自己活！”
然后，我當著她的面，給方磊和方雪分別打了電話。
我對他們說：“我的決定不會改變。你們可以反對，可以不理解，但你們不能干涉我的生活。我會給秀芝她應有的名分和尊重。如果你們還認我這個父親，就請尊重我的選擇。如果你們覺得我丟了你們的臉，那以后，我們就不必再聯系了。”
說完，我掛斷了電話。
我知道這番話很重，可能會傷了孩子們的心。
但那一刻，我看著身邊這個滿眼淚水、渾身顫抖的女人，我知道我不能再退縮。
如果我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那我掙下這億萬家產，又有什么意義？
方磊被我的態度鎮住了，他大概從沒見過我如此決絕的樣子。他摔門而去，回了酒店。
安撫好王秀芝后，我做了一個決定。我要查清楚她的過去。
我不是不信任她，而是我想更深入地了解她，了解她那些不為人知的傷痛。
我想用這種方式告訴她，我愛的是她完整的、全部的人生，無論那段過去是光明還是黑暗。
我找了本市最可靠的一家私家偵探所。
王秀芝的檔案簡歷非常模糊，只寫著她出生于一九六四年，籍貫是某個偏遠的山村，學歷是初中，婚姻狀況是喪偶，家庭成員里只有一個已經去世的兒子。
一周后，偵探把一份厚厚的調查報告放在了我的辦公桌上。
我打開報告，一頁一頁地看下去。我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報告里寫著，王秀芝的丈夫，并不是喪偶，而是在她兒子只有五歲的時候，就嫌棄她生不出第二個孩子，跟一個外地來的女人跑了，從此杳無音信。
是她一個人，靠著種幾畝薄田，做各種零工，把兒子拉扯大的。
她的兒子很爭氣，是他們村里唯一一個考上重點大學的。可就在大學畢業那年，她的兒子在一場意外車禍中，受了重傷。
為了給兒子治病，王秀芝賣掉了家里唯一值錢的幾頭牛，賣掉了祖屋，借遍了所有的親戚朋友，幾乎是傾家蕩產。
她在醫院里不眠不休地照顧了兒子三個月，人瘦得脫了形。
可最后，兒子還是沒能救回來。
報告里附了一張照片，是偵探偷拍的。照片上，王秀芝跪在她兒子的墳前，瘦弱的背影在風中顯得那么單薄。
報告的文字描述說，她就那么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直到昏死過去，被村里人抬了回去。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
我終于明白，她眼中那深不見底的悲傷從何而來。
那是一個母親，在失去了自己唯一的、用生命去愛的孩子后，生命中永遠無法被填補的巨大空洞。
我終于明白，她為什么在深夜里會哭著說“對不起，我真的盡力了”。那是一個母親，對自己沒能救回孩子的生命，所抱持的最沉痛的自責。
我拿著那份調查報告，心疼得無法呼吸。我恨自己為什么沒有早點認識她，為什么在她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我沒能陪在她身邊。
我擦干眼淚，拿起電話，給我的助理打了過去。“幫我聯系最好的婚禮策劃公司。我要給我太太，辦一場最體面、最隆重的婚禮。”
是的，我更加確定了。
我不僅要娶她，我還要用我的余生，拼盡全力地去愛她，去溫暖她，去彌補歲月曾經虧欠她的所有。
這個苦了一輩子的女人，她的后半生，必須是幸福的。
05
我的決定，在我的朋友圈里掀起了軒然大波。
很多人都不理解，勸我三思。說我什么樣的女人找不到，為什么非要找一個比自己小不了幾歲、又沒文化、還是個保姆的農村女人。
我一概不予理會。人生已經過去大半，我比任何時候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的，不是一個能給我帶來多少面子的年輕美女，而是一個能在我深夜失眠時遞上一杯熱牛奶、能在我孤獨時安靜陪伴、能讓我的心感到踏實的女人。
而這個女人，就是王秀芝。
我不顧兒女的反對，也不在乎外人的眼光，開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婚禮的籌備中。
我把婚禮定在了市區最頂級的五星級酒店，包下了整個宴會廳。我給所有的親朋好友、生意伙伴都發了請柬。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王秀芝，是我方建國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帶著王秀芝去最高檔的婚紗店。當我讓店員拿出最新款的婚紗讓她試穿時，她連連擺手，臉都窘迫得紅了。
“方先生，不不不，這太可笑了！我都六十一歲了，滿臉皺紋，還穿什么婚紗啊？這不讓人笑話嗎？”她拉著我的衣袖，把我往外拽。
我握住她的手，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說：“秀芝，在我心里，你穿上婚紗的樣子，永遠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就當是……圓我一個心愿，好嗎？”
她看著我，眼眶濕潤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當她換上一身潔白的婚紗，從試衣間里走出來的時候，雖然頭發花白，眼角布滿皺紋，但在我眼里，她真的在發光。
婚禮的籌備過程中，她總是顯得有些猶豫和不安。
有好幾次，她都欲言又止地對我說：“建國……你真的想好了嗎？我……我怕我配不上你。我怕給你丟人。”
我總是握住她的手，堅定地告訴她：“秀芝，你別胡思亂想。是我方建國高攀了，能娶到你這么好的女人，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婚禮的前一天，王秀芝突然對我提出，她想回一趟老家。她說，有些東西，她必須親自去取回來，帶到我們的新家里。
我沒有多問，我知道那些東西對她一定很重要。我陪著她，開車顛簸了七八個小時，回到了那個地圖上都很難找到的偏遠山村。
她的老房子，是一間破舊的土坯房，屋頂的瓦片都掉了一半，墻壁上滿是裂縫。可以想象，她和兒子曾經在這里過著怎樣清貧的生活。
在房間的角落里，放著一個非常老舊的木箱子，上面還掛著一把生了銹的銅鎖。
王秀芝走過去，用一把小鑰匙打開了箱子。
我看到，里面沒有金銀細軟，只有一本封面已經磨損的舊相冊，幾封用牛皮紙信封裝著的、已經發黃的信，還有一條顏色已經褪得看不出本來面目的紅圍巾。
她小心翼翼地把這些東西一件一件地拿出來，用一塊干凈的布包好，然后緊緊地抱在懷里。她抱著那個箱子的樣子，不像是抱著一堆破舊的雜物，倒像是抱著她全部的人生。
我走過去，從背后輕輕地抱住她，在她耳邊說：“以后，我陪你一起守護它們。”
06
我們的婚禮，定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末。酒店的宴會廳里，賓客滿堂，鮮花錦簇。我生意上的伙伴，多年的老友，都來捧場。
我的兒子方磊和女兒方雪，最終還是來了。
他們坐在主桌，臉色很難看，像是來參加葬禮，而不是婚禮。
我心里嘆了口氣，卻也無暇顧及他們。我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即將成為我妻子的那個女人身上。
當婚禮進行曲響起，王秀芝挽著我的手，緩緩走上紅毯時，全場響起了一陣克制的、禮貌性的掌聲，掌聲中夾雜著竊竊私語。
我知道他們在議論什么，但我不在乎。
王秀芝穿著那身潔白的婚紗，頭發雖然花白，但被精心打理過，化著淡雅的妝。
她或許不年輕，不漂亮，但她身上那種從歲月風霜里沉淀出來的從容和優雅，卻讓所有人都無法忽視。她緊張地握著我的手，手心冰涼，微微出汗。
我用力回握了一下，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婚禮的流程進行得很順利。當司儀宣布交換信物時，我拿出了我為她準備的一枚碩大的鉆戒。可就在我準備給她戴上的時候，王秀芝卻輕輕地阻止了我。
她對著麥克風，聲音有些顫抖地說：“在交換戒指之前，我想……我想給建國看一樣東西。”
全場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我看到她從伴娘手里，接過那個被她視若珍寶的木箱子。她打開箱子，從里面取出了那本封面已經磨損的舊相冊。
她的手，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
她翻開相冊的第一頁，然后把它遞到我的面前。
那是一張已經泛黃的、邊緣都起了毛邊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女。她扎著兩個長長的麻花辮，穿著一件樸素的布衫，臉上帶著純真而燦爛的笑容。
她的身后，是一個老式的、充滿了年代感的火車站站臺。
那笑容，像一道閃電，瞬間擊中了我的心臟。
我接過那張照片，湊到眼前，仔仔細細地看著。
照片上的少女，眉眼之間，依稀還有著王秀芝現在的輪廓。可真正讓我震驚的，不是這個。
而是那個笑容，那個場景，那個瞬間……
一個被我塵封在記憶最深處、長達四十五年的畫面，猛地和眼前的照片重合在了一起。
我的呼吸，在這一刻，驟然停止了。
我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沖上了頭頂，然后又在瞬間褪去，四肢冰涼。
我的手，開始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那張薄薄的照片，在我手里仿佛有千斤重。
我的眼睛模糊了，大顆大顆的眼淚，毫無征兆地奪眶而出，順著我的臉頰，滾滾而下。
“是……是你……”我的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帶著巨大的、難以置信的顫抖，“真的是你……”
全場嘩然。
所有賓客都伸長了脖子，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我的兒子方磊和女兒方雪，也面面相覷，一臉錯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