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小晴,你嫂子這二胎反應(yīng)太大,家里實在離不開人。媽就先去你那兒住段時間。”“是啊妹妹,我這天天出差,保姆又辭了,媽一個人在家我們不放心。媽跟你最親,她去你那兒最合適!”兩個哥哥一唱一和,把母親和兩個大箱子推到我面前。
我看著母親低眉順眼的樣子,心里一陣發(fā)堵。
三個月后,當(dāng)我被那種無形的壓力逼到崩潰邊緣時,我才終于明白,這世上最可怕的母親,原來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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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周日下午。
我和丈夫張宇正陪著七歲的女兒歡歡在客廳拼樂高,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jìn)來,溫暖而愜意。
門鈴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這份寧靜。
我打開門,愣住了。
門口站著的,是我的大哥林峰、二哥林濤,還有他們身后的母親。
母親腳邊,放著兩個巨大的老式帆布行李箱,箱子被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邊角都撐得有些變形。
“大哥?二哥?媽?你們怎么……一起來了?”我滿心疑惑。
我們兄妹三家雖然同在一個城市,但各自忙碌,除了年節(jié),很少這樣不打招呼就聚齊。
大哥林峰率先開口,他臉上帶著一絲疲憊和不容商量的果決:“小晴,你嫂子懷二胎,這次孕吐得特別厲害,吃什么吐什么,整天躺在床上下不來。家里實在亂成一鍋粥,實在是沒精力再照顧媽了。”他是一家公司的中層,向來說話做事都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
沒等我消化完這個信息,二哥林濤也緊跟著補充道:“是啊,妹妹。我這邊也是一堆麻煩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做的生意,隔三差五就要出差,有時候一走就是半個月。前兩天家里那個保姆還說老家有事,撂挑子不干了。媽一個人住在那空蕩蕩的房子里,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身邊連個倒水的人都沒有,我們怎么能放心?”
我看著他們,又看了看一直低著頭的母親,心里頓時明白了七八分。這是商量好了,要把母親這個“包袱”甩給我。
母親始終沒有抬頭,她穿著一件灰色的舊外套,雙手局促不安地交疊在身前,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她只是用極低微的聲音說:“我……我哪兒都行,住哪兒都一樣。不給你們添麻煩就好。”
她的聲音那么輕,那么順從,聽得我心里一陣發(fā)酸。
我和丈夫張宇對視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寫滿了錯愕和無奈。
這件事,我們完全沒有心理準(zhǔn)備。我的家是兩室一廳,除了我們的主臥和女兒的房間,就只有一個小小的書房。
母親來了,住哪里?我們的生活節(jié)奏會不會被打亂?
歡歡明年就要升二年級,功課越來越重,我作為班主任,學(xué)校里的事情也越來越多,我真的有精力照顧好母親嗎?
無數(shù)個問題在我腦子里盤旋,可我一個字都問不出口。
因為哥哥們根本沒給我討論的機會。
大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緩和了一些:“小晴,我們知道你當(dāng)老師也辛苦。但咱們?nèi)齻€,就你工作最穩(wěn)定,時間最規(guī)律。媽跟你最親,你們母女倆住一起,也有個照應(yīng)。我們呢,每個月給你打生活費,絕對不讓你吃虧。”
說著,他們倆已經(jīng)一人一邊,拎起那兩個沉重的行李箱,徑直走進(jìn)了我家。
“客房在哪兒?我們就把東西放客房了。”大哥環(huán)顧著客廳問道。
“我們家……沒有客房。”我丈夫張宇有些尷尬地開口,“就一個很小的書房。”
“書房就書房,擠一擠就行了。總比媽一個人住強。”二哥說著,已經(jīng)把箱子搬進(jìn)了那個不到八平米的小書房。
七歲的女兒歡歡完全沒察覺到大人們之間的暗流涌動,她興奮地跑過去抱住奶奶的腿:“太好了!奶奶來我們家住了!奶奶可以陪我玩了!”
母親渾濁的眼睛里終于有了一絲光亮。
她蹲下身,摸了摸歡歡的頭,嘴角牽起一個弧度。
我注意到,那不僅僅是看到孫女的慈愛,在那低眉順眼的姿態(tài)下,我似乎捕捉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心愿達(dá)成的滿足微笑。
就這樣,在一個我毫無準(zhǔn)備的周日下午,我的母親,帶著她的全部家當(dāng),成為了我們家的一員。
02
母親搬來我家的第一周,她的表現(xiàn)簡直可以用“完美”來形容,完美到讓我覺得自己之前那些顧慮,都顯得那么自私和狹隘。
她就像一個上了發(fā)條的精密時鐘,每天早上六點準(zhǔn)時起床。等我七點鐘睡眼惺忪地走出臥室時,她已經(jīng)熬好了香噴噴的小米粥,蒸好了熱氣騰騰的包子,還拌好了一碟爽口的涼菜。
餐桌上,一家三口的早餐擺放得整整齊齊,連女兒歡歡的兒童碗筷都提前用熱水燙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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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您不用起這么早,太辛苦了。我們早上隨便吃點面包牛奶就行。”我有些過意不去。
母親總是系著圍裙,臉上掛著溫和的笑:“不辛苦,不辛苦。在老家也習(xí)慣這個點起了。你們上班上學(xué)都累,早上得吃好。”
她不僅包攬了早餐,我們家所有的家務(wù),她都一手接管了。
地板被她擦得一塵不染,能照出人影。陽臺上我那些快要養(yǎng)死的綠植,被她打理得重新煥發(fā)了生機。
我和張宇換下來的衣服,她都分門別類地洗好、晾曬、疊得整整齊齊地放進(jìn)衣柜。整個家,前所未有的整潔明亮。
最讓我感激的,是她主動承擔(dān)了接送歡歡上下學(xué)的任務(wù)。
我當(dāng)老師,最怕的就是下午放學(xué)時間和我的下班時間沖突。以前總是拜托鄰居或者晚托班,心里總是不踏實。
現(xiàn)在好了,每天下午,母親都會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校門口,牽著歡歡的手回家。
回到家,她還會陪著歡歡寫作業(yè),耐心地教她認(rèn)字、算術(shù)。
母親從不主動要求什么。
她從不問我們要錢,哥哥們給的生活費,她一分不動地收著。
她也從不提任何要求,嘴邊永遠(yuǎn)掛著那句話:“你們忙你們的,不用管我。我在這里挺好的。”
她安靜得像家里的一個影子,默默地付出,無聲地奉獻(xiàn)。
丈夫張宇對此非常滿意。
他不止一次對我說:“你看,媽來了多好。你現(xiàn)在下班回來就有現(xiàn)成的熱飯吃,家務(wù)活也不用你操心,你輕松多了,不是嗎?”
是啊,我輕松多了。
我每天回到家,迎接我的是干凈的房間、可口的飯菜和已經(jīng)做完作業(yè)的女兒。
我有了更多的時間備課、看書,甚至周末還能睡個懶覺。
我的閨蜜們更是羨慕不已。
“天哪,你這是請了個金牌保姆啊!我婆婆要是有你媽一半賢惠,我做夢都要笑醒了!”
“小晴你真有福氣,你媽這性格也太好了吧,不吵不鬧,不作不妖,簡直是神仙媽媽。”
所有人都覺得我應(yīng)該感到幸福和感激。
我自己也努力地告訴自己,要感恩,要知足。母親這么大年紀(jì),背井離鄉(xiāng)地來照顧我們,我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可是,我的心里,總有一絲說不出的違和感。
那感覺很微妙,像一根扎進(jìn)肉里的游絲,看不見,摸不著,卻隱隱作痛。
有一次周末,我想親自下廚,給家人做一頓我新學(xué)的紅燒肉。
我興沖沖地買了五花肉回到家,走進(jìn)廚房,卻發(fā)現(xiàn)母親已經(jīng)把晚飯的四菜一湯都準(zhǔn)備得差不多了。
我有些尷尬地說:“媽,今天本來想我來做飯的。”
母親正拿著鍋鏟炒菜,她回過頭,臉上依舊是那副無可挑剔的溫和笑容:“小晴啊,你上了一周的班,夠累的了。周末就好好歇歇。我來就行,你去陪歡歡玩會兒吧。”
她的語氣那么溫柔,那么體貼,充滿了“為我好”的關(guān)切。
我看著她鬢邊冒出的細(xì)汗和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所有想堅持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竟然沒敢再堅持,默默地退出了廚房。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像一個闖入別人領(lǐng)地的外來者,而那個領(lǐng)地,分明是我自己的家,我自己的廚房。
這種感覺稍縱即逝,很快就被“我不該這么想”的內(nèi)疚感所取代。可那種隱秘的、被剝奪的感覺,卻真實地存在著。
03
完美的開始,像一層溫柔的糖衣。
當(dāng)這層糖衣慢慢融化后,露出的內(nèi)核,卻讓我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窒息。
母親的“關(guān)心”,開始像空氣一樣,無孔不入地滲透到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而我,卻無法拒絕。
我的生活習(xí)慣,成了她第一個“關(guān)心”的對象。
我是一名語文老師,晚上習(xí)慣在家人都睡下后,自己安靜地看會兒書,或者備備課。
這對我來說,是一天中最放松、最屬于自己的時間。可是,只要我房間的燈超過十點還亮著,母親的敲門聲就會準(zhǔn)時響起。
“咚、咚、咚”,輕柔而固執(zhí)。
她會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走進(jìn)來,臉上帶著關(guān)切的微笑:“小晴啊,還沒睡呢?這么晚了還看書,對眼睛不好。快喝了牛奶,早點睡吧。身體是本錢。”
她的眼神里滿是慈愛,語氣里滿是心疼。
我如果說“媽,我還想再看會兒”,她臉上的笑容就會立刻黯淡下去,然后輕輕嘆一口氣:“唉,你這孩子,就是不聽勸。算了,我不打擾你了。”
說完,她會把牛奶放在桌上,腳步沉重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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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走,我手里的書就再也看不進(jìn)去了,只剩下滿心的內(nèi)疚,覺得自己辜負(fù)了她的一片好心。
周末我想睡個懶覺,補一補一周的疲憊。
可早上不到九點,母親的敲門聲又會響起。
她不會大聲叫我,只是輕輕地敲,然后隔著門用溫柔的聲音說:“小晴,醒了嗎?都快九點了,早飯要涼了。年輕人要早睡早起,身體才好。”
那聲音不大,卻像魔咒一樣,讓我無法再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
我只能掙扎著起來,頂著一頭亂發(fā)去吃那份她精心準(zhǔn)備的、其實我并不餓的早餐。
我的穿衣打扮,也成了她“關(guān)心”的范疇。
前幾天我發(fā)了獎金,給自己買了件一直很喜歡的亮黃色連衣裙。
我開心地穿上,在鏡子前轉(zhuǎn)了一圈,感覺心情都明媚了起來。母親從我身邊走過,停下腳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
她沒有直接批評,只是微微蹙著眉,用一種商量的口氣說:“小晴,你這個年紀(jì),穿這么亮的顏色,是不是有點……太扎眼了?這款式看著也顯胖。唉,又浪費錢。”她說完,搖搖頭,嘆著氣走開了。
那件我原本愛不釋手的連衣裙,瞬間在我眼里變得一無是處。
我甚至覺得自己穿著它,像個嘩眾取寵的小丑。最后,那件新衣服被我壓進(jìn)了箱底,一次也沒穿出去過。
最讓我受不了的,是她對我們飲食的絕對控制。
有時我工作累了,或者就是單純地嘴饞,想和張宇點個外賣,吃點燒烤、麻辣燙換換口味。只要我拿起手機,母親的眼神就會立刻變得黯淡而受傷。
她會幽幽地說:“是不是……我做的飯不好吃啊?你們都不愛吃了。”
我趕緊解釋:“不是的媽,我們就是想換換口味。”
她會低下頭,聲音里帶著無限的委屈:“外面的東西多不干凈啊,地溝油,添加劑……吃了對身體不好。不過……算了,你們年輕人喜歡就好。我去做飯了。”
看著她落寞地走進(jìn)廚房的背影,我感覺自己像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我和張宇面面相覷,最后只能默默地放下手機。那頓飯,我們吃得食不知味,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每一次,每一次我想拒絕她的“關(guān)心”,想表達(dá)一點自己的想法,都會被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給堵回去。
她從不發(fā)脾氣,從不大聲說話,但她有一種超乎尋常的本事,能讓你在拒絕她的那一瞬間,就立刻被釘在“不孝”的恥辱柱上。
她的眼神,她的嘆息,她微微下垂的嘴角,她轉(zhuǎn)身時落寞的背影……
所有這些無聲的語言,都在清晰地控訴著你的“不懂事”,你的“不體諒”,你的“冷酷無情”。
漸漸地,我不敢再晚睡,不敢再睡懶覺,不敢再買自己喜歡的衣服,不敢再提“外賣”兩個字。
我的家,變成了一個由母親的“好”所統(tǒng)治的王國,而我,每一次小小的掙扎,換來的都是更沉重的內(nèi)疚感。
04
當(dāng)我還在為自己被母親的“關(guān)心”包裹得透不過氣而掙扎時,我沒有意識到,這種“關(guān)心”已經(jīng)像一株悄然蔓延的藤蔓,開始纏繞我和丈夫張宇的關(guān)系,讓原本和諧的家庭氛圍,發(fā)生了微妙而危險的變化。
母親開始用一種“無意間”的方式,挑撥我們夫妻的感情。
張宇在一家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上班,加班是家常便飯。
以前他加班晚歸,我會給他留一盞燈,等他回來給他熱飯。現(xiàn)在,只要張宇超過八點還沒到家,母親就會在我身邊唉聲嘆氣。
她會一邊擇菜,一邊狀似無意地小聲嘀咕:“這男人啊,一到中年,心就容易野。公司里那么多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可得看緊點。在外面有了新鮮事,就不記得家里還有老婆孩子了。”
她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地鉆進(jìn)我的耳朵里。起初我并不在意,還會替張宇解釋:“媽,他就是工作忙,您別多想。”
可這樣的話聽多了,我的心也難免會泛起嘀咕。
張宇回來后,我忍不住會多問幾句,語氣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審問。張宇覺得莫名其妙,我們之間的對話開始變得不那么愉快。
張宇唯一的愛好就是打籃球。
每個周末,他都會和幾個老朋友去球場上出一身汗。這是他解壓的最好方式。
以前我都很支持。
可現(xiàn)在,只要張宇一換上球衣準(zhǔn)備出門,母親就會拉著歡歡的手,幽幽地嘆氣:“唉,歡歡盼了一周,就盼著爸爸周末能陪陪她呢。算了算了,男人也需要有自己的朋友,你去吧,去吧。歡歡,奶奶陪你。”
歡歡似懂非懂地看著爸爸,眼神里充滿了渴望。
張宇拎著籃球,站在門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臉色十分難看。
最后,他往往會把籃球往地上一扔,沒好氣地對我說:“行了行了,不去了還不行嗎!”然后一整天都黑著臉,家里的氣壓低得可怕。
最讓我崩潰的一次,是我和張宇結(jié)婚十周年的紀(jì)念日。
我提前一周就訂好了一家我們都很喜歡的西餐廳,還特意拜托母親晚上幫忙照看一下歡歡。我滿心期待著這個難得的二人世界。
就在我們準(zhǔn)備出門的半個小時前,母親突然捂著胸口,說她心臟不舒服,喘不上氣。
我和張宇都嚇壞了,晚飯自然也泡了湯。
我們手忙腳亂地給她找藥,量血壓。可折騰了半天,她的各項指標(biāo)都正常。
等我們徹底取消了晚餐計劃后,她靠在沙發(fā)上,喝了口熱水,長舒一口氣說:“哎,現(xiàn)在好多了,可能就是剛才有點憋得慌。你們看,都怪我,把你們的安排都打亂了。真是不中用了。”
看著她一臉歉意的樣子,我心里卻升起一股難以言狀的寒意和憤怒。
那天晚上,張宇對我的不滿終于爆發(fā)了。
他對我說:“你媽對你,對這個家,掏心掏肺地好,你就不能多體諒體諒她嗎?她年紀(jì)大了,身體不舒服,你還擺著個臉子給誰看?”
我積壓了許久的委屈瞬間決堤:“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張宇冷冷地看著我:“我是不懂!我就看到一個好好的媽,被你這個女兒挑三揀四,各種不待見!林小晴,你是不是有點不知好歹了?”
我們大吵了一架,這是我們結(jié)婚以來吵得最兇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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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我難過的是,女兒歡歡也開始漸漸地疏遠(yuǎn)我。
在歡歡眼里,奶奶是完美的。奶奶會給她做好吃的,會陪她玩,會給她講故事。
而媽媽,總是“惹奶奶不高興”,總是“對奶奶說話聲音那么大”。
有好幾次,我只是想糾正一下歡歡的坐姿,她就會立刻跑到奶奶身后,尋求庇護(hù)。
母親則會把歡歡摟在懷里,用一種責(zé)備的眼神看著我,仿佛我是一個會虐待孩子的后媽。
那天晚上,我和張宇冷戰(zhàn),分房睡。
我一個人在臥室里偷偷地哭,哭得渾身發(fā)抖。
張宇推門進(jìn)來,看到我這個樣子,沒有一絲安慰,只是冷冷地扔下一句話:“你至于嗎?媽就關(guān)心了你兩句,你就這么大反應(yīng)。我看你就是被我們慣壞了。”
說完,他摔門而去。
我抱著枕頭,泣不成聲。
他根本不明白,那些“關(guān)心”,那些“為你好”,根本不是兩句話那么簡單。
它們像一劑慢性毒藥,日復(fù)一日地,一滴一滴地,滲透進(jìn)我的婚姻,我的親子關(guān)系,我生活的每一個縫隙里,慢慢地腐蝕掉所有美好的東西。
05
我的世界,正在一點一點地崩塌。
我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一閉上眼睛,腦子里就全是母親那雙充滿“關(guān)心”的眼睛,丈夫冷漠的指責(zé),和女兒疏遠(yuǎn)的眼神。
它們像一個個旋轉(zhuǎn)的漩渦,要把我拖進(jìn)無盡的黑暗里。
白天在學(xué)校,我變得精神恍惚。
有好幾次,我站在講臺上,看著下面幾十雙純真的眼睛,腦子里卻一片空白,忘了自己要講什么。
批改作業(yè)時,也頻繁出錯,把簡單的對錯都判斷反了。
終于,學(xué)校的主任找我談話了。
他關(guān)切地問我:“林老師,你最近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我看你狀態(tài)很不對勁。要注意休息,不要把情緒帶到工作中來。”
我羞愧得無地自容,只能不停地道歉。
我感覺自己像一個被繃到極限的皮筋,隨時都可能斷掉。我知道,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必須和母親談一談。
那天晚上,我鼓起了我所有的勇氣,在客廳里找到了正在看電視的母親。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和:“媽,我們……能聊聊嗎?”
母親關(guān)掉電視,慈愛地看著我:“怎么了,小晴?”
“媽,我……我最近壓力很大,晚上想自己待一會兒,安安靜靜地看看書。還有周末,我也想……有自己的安排。我希望您能……給我一些私人的空間。”我說得磕磕巴巴,每說一個字都感覺無比艱難。
我的話音剛落,母親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了。她的眼圈迅速地紅了,然后,大顆大顆的眼淚就毫無征兆地掉了下來。
她沒有哭出聲,只是無聲地流淚,肩膀微微地顫抖著。
她用一種破碎的、充滿無限委屈的聲音說:“是……是我不好。我人老了,討人嫌了。我以為我來這里是幫你們,沒想到……是給你添麻煩了,是我太礙事了。”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背抹著眼淚,站起身來:“我明天就走,我回老家去。我一個人過,挺好的。不給你們添麻煩了,不讓你為難了……”
她的哭訴像一個信號彈,瞬間引爆了整個家。
聽到動靜的張宇從房間里沖了出來,看到母親在哭,立刻對我怒目而視:“林小晴你又干什么了!你怎么能這么跟媽說話?她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你看不到嗎?你還有沒有良心!”
歡歡也跑了過來,抱著奶奶的大腿,對我大喊:“壞媽媽!你又把奶奶說哭了!我討厭你!”
那一瞬間,我成了這個家的公敵。
我看著指責(zé)我的丈夫,疏遠(yuǎn)我的女兒,和那個在我面前哭得肝腸寸斷、卻在他們看不到的角度里,眼神深處閃過一絲得意的母親,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我無力辯解,也無人可訴。
我逃回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門,絕望地拿起手機,給我那兩個“孝順”的哥哥打電話。
電話打給大哥,他那邊亂糟糟的,孩子在哭,他在吼。
他聽我說了幾句,就不耐煩地打斷我:“小晴,你嫂子剛生完,我這邊焦頭爛額的,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媽那個脾氣你還不知道?哄哄就好了。你再擔(dān)待擔(dān)待,啊?”
電話又打給二哥,他那邊聲音很嘈雜,像是在酒桌上。
他大著舌頭說:“妹妹啊,我在談一個大項目,重要著呢!媽的事……你多費心了,等哥這個項目談下來,給你包個大紅包!先這樣啊,掛了掛了!”
電話被掛斷,聽著聽筒里傳來的忙音,我最后的希望也破滅了。
我感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
我像一個被困在透明玻璃箱里的人,所有人都能看到我,卻沒人能聽到我的呼救。
他們只看到箱子外母親的“無私奉獻(xiàn)”,卻看不到箱子里我被擠壓得變形的靈魂。
那天半夜兩點,我睡不著,一個人坐在冰冷的陽臺上,看著窗外城市的萬家燈火。
每一盞燈下,似乎都有一個溫暖的故事。唯獨我,身處家中,卻感覺像在孤島。
我抱著膝蓋,第一次開始深刻地懷疑自己。
是不是我真的有問題?母親這么“好”,所有人都這么說。她不辭辛勞,無私奉含。我為什么就是感覺不舒服?我為什么就是覺得窒息?
我是不是,真的是一個不知好歹的壞女兒、一個無理取鬧的壞妻子、一個讓孩子討厭的壞媽媽?
06
就在我被自我懷疑和絕望徹底淹沒,甚至開始考慮是不是應(yīng)該去看心理醫(yī)生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我頭頂厚重的烏云。
那是一個工作日的下午,我正在辦公室批改作業(yè),手機突然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我猶豫著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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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是小晴嗎?我是你二嫂。”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和一絲緊張。
我愣住了:“二嫂?你怎么……換號碼了?出什么事了?”
“小晴,我求求你,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才給你打電話的。”二嫂在電話里哭了起來,“你能……你能把媽接回我們這邊住嗎?或者,讓她回老家也行。我……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我被她的話搞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