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就這種東西?”江影的聲音比她辦公室的落地玻璃還冷。
那份我熬了三個通宵做出來的方案,被她輕飄飄地扔在桌上,像一堆廢紙。
“拿回去,重寫。”
我彎腰去撿,手指碰到冰涼的紙面時,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我不用看也知道,是銀行催款的短信。
“陳先生,您尾號XXXX的信用卡本月賬單五萬三千二百元,已過最后還款日,請……”
在五個月前,也是這樣一個深夜。
我抱著渾身是血、不省人事的她沖進急診室,對著護士嘶吼:
“刷我的卡!快!”
我以為我救的是一條命,換來的該是一句“謝謝”。
現在我明白了,我用五萬塊買來的,不過是每天站在她面前,被當成一個笑話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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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天的晚宴,設在城里最頂樓的旋轉餐廳。
窗戶外頭,是這座城市密密麻麻的燈火,像一把撒在地上的碎玻璃。
屋里頭,比外頭亮堂,水晶燈把每個人的臉都照得油光發亮。
我是我們公司總裁江影的隨行專員,我的名字叫陳默。我的工作,就是像個影子一樣跟在她身后,她說話我記錄,她看文件我遞筆,她不需要我的時候,我就得變成一團空氣。
江影是那種你只敢在背后討論的女人。她三十二歲,坐在這個市值千億的集團總裁位置上,像坐在一個冰塊雕成的王座上。
她很少笑,嘴唇總是抿成一條直線,看人的眼神,像是手術刀,能直接剖開你的皮肉,看到你心里那點見不得人的盤算。
公司里的人都叫她“冰山”,這個外號很貼切,因為只要她走進一間屋子,那屋子的溫度就得降個幾度。
今晚的對手,是被稱為“老狐貍”的王總。他頭發稀疏,肚子大得像懷了六個月的身孕,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瞇成一條縫,精光從縫里往外冒。
這場酒局,關系到公司明年一個至關重要的項目,拿下來,江影的位置更穩,拿不下來,她身后的那些餓狼就會撲上來。
酒過三巡,氣氛開始變得黏稠。空氣里混著茅臺的醬香味、香水的甜膩味和每個人心里算盤珠子撥動的聲音。
王總端著酒杯,不停地給江影敬酒,嘴里說著恭維的話,眼睛卻像鉤子一樣盯著她。
江影來者不拒,臉上沒什么表情,一杯接一杯地喝。她的酒量好,這是公司里公開的秘密。
但我站她斜后方,能看到她端杯子的手,指節捏得發白。我還看到,她放在膝蓋上的另一只手,悄悄地按住了自己的胃。
我知道她有老胃病。總裁辦的人都知道,她的抽屜里常備著各種胃藥,像糖豆一樣。
有一次我給她送文件,看見她正擰開一瓶白色的藥片,干咽下去,然后喝了一大口冰咖啡。她的生活里好像沒有“溫熱”這兩個字。
她對自己,比對我們這些下屬狠多了。
酒桌上的氣氛越來越緊張,王總那邊的人輪番上陣,車輪戰一樣。江影一個人,像一座孤島,抵擋著四面八方涌來的潮水。
她的臉色開始變了,從最開始的白皙,變成了一種不太正常的潮紅,然后又慢慢褪去,變得像一張浸了水的宣紙。
我心里發慌,像揣著一只亂蹦的兔子。我幾次想找個借口上去,替她擋一下,或者提醒她休息。
但我不敢。在江影面前,自作主張是最大的忌諱。她最討厭別人看穿她的脆弱,更討厭別人廉價的同情。
終于,王總放下了酒杯,他用肥厚的手掌拍了拍桌子上的合同。
“江總,爽快!我就喜歡跟江總這樣的人合作。這樣,合同我簽,但有個小小的附加條件。”
他頓了頓,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我這還有三杯酒,”他讓服務員倒了三杯滿的白酒,排成一排,“江總要是能把這三杯喝了,就代表了你們天啟集團的誠意。這三杯酒下肚,我們就是一家人,以后什么都好說。”
這話一出口,我們這邊的人臉色都變了。這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施壓。
所有人都看著江影,看她怎么應對。我看到江影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沉默了幾秒鐘,然后,她忽然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她笑,嘴角微微翹起,但眼睛里一點笑意都沒有,反而更冷了。
“王總真是好興致。”她說,聲音有點啞。
然后,她站起來,端起第一杯酒,仰頭就干了。沒有停頓,第二杯。然后是第三杯。
整個過程,她眼睛都沒眨一下,像喝了三杯白開水。
喝完,她把三個空杯子倒扣在桌上,發出“當、當、當”三聲脆響。屋子里死一般地寂靜,然后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王總哈哈大笑,拿起筆,在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同簽了,項目拿下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圍上去跟江影道賀。
只有我,看著她重新坐下時,那只按在胃部的手,攥得像一塊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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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晚宴在一種虛假的狂歡中結束。回去的路上,江影坐在后座,閉著眼睛,一句話也不說。
開車的司機是公司的老人,小心翼翼地把暖氣開大了一點。
幾個副總坐在另一輛車里,興奮地討論著合同的細節。我的車跟在后面,車里只有我一個人。
我透過后視鏡,看著江影那輛黑色的輝騰,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重。
到了公司地下停車場,輝騰穩穩停住。司機先下車,拉開車門。
幾個副總也圍了過來,準備說幾句恭維話再各自回家。江影沒有動。
司機輕聲喊:“江總,到了。”
車里還是沒反應。
一個副總探頭進去,笑著說:“江總這是高興得喝多了,睡著了。”
他說著,伸手想去扶江影。
就在他的手碰到江影肩膀的瞬間,江影的身體像一灘爛泥一樣,順著車門滑了下來。
她臉色慘白,嘴唇發青,額頭上全是細密的冷汗。她暈過去了。
所有人都慌了。剛才還在酒桌上指點江山的高管們,此刻像一群沒頭的蒼蠅。
“快!快給董事長打電話!”
“叫救護車!不,送哪個醫院?協和還是軍總醫院?”
“江總的私人醫生電話是多少?快找!”
一片嘈雜,每個人都在說話,但沒有一個人在做事。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什么都來不及想,直接沖了過去。
我撥開人群,半跪在地上,試了試江影的鼻息,很微弱。我摸她的手,冰得像剛從冷庫里拿出來一樣。
我大喊一聲:“都別吵了!送最近的三甲醫院急診!”
喊完,我攔腰把江影死死抱住,她很輕,抱在懷里像一抱干枯的稻草,身上只有濃烈的酒氣和一點點香水味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
我不管不顧地把她往我那輛破舊的國產車里塞。
一個副總攔住我:“陳默你干什么!江總千金之軀,能坐你那破車嗎?等公司的車……”
我紅著眼睛瞪著他:“等?等她死了嗎!”
那副總被我吼得一愣,沒再說話。
我把江影放在副駕駛座上,給她系好安全帶,然后一腳油門踩到底,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出了停車場。
去醫院的路上,我手心全是汗,方向盤都快握不住了。我闖了好幾個紅燈,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快一點,再快一點。
我時不時地看一眼旁邊的江影,她一動不動地躺著,呼吸越來越弱。我害怕她就這么在我車上斷了氣。
到了最近的醫院,我抱著她沖進急診大廳,大喊著“醫生!救命!”
急診室里一陣雞飛狗跳,醫生護士沖上來,把江影推進了搶救室。
我被關在門外,靠著冰冷的墻壁,腿一軟,差點坐到地上。剛才那股勁兒好像一下子全被抽光了。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一個醫生從搶救室出來,摘下口罩,一臉嚴肅地對我說:“病人家屬?”
我趕緊點頭:“我是她同事。”
醫生說:“急性胃出血,很嚴重。失血過多,已經休克了。現在需要馬上住院,準備手術。你去把住院手續辦一下,先交五萬塊押金。”
五萬。我腦子又“嗡”了一下。
我一個月工資才一萬出頭,所有的積蓄都存在另一張卡里,準備年底湊個首付。我身上這張常用的信用卡,額度正好是五萬。
這時候,那幾個副總也開車趕到了。他們聽完醫生的話,又開始新一輪的討論。
“五萬塊,得走公司財務流程啊。”
“這么晚了,財務下班了,怎么走?”
“要不,我們幾個湊一下?”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先掏錢包。
我知道他們在想什么。這筆錢,如果是公司出,皆大歡喜。如果是自己墊,江影醒了,認這個情還好,萬一她覺得你多事,這錢能不能拿回來都難說。
就在他們猶豫的幾分鐘里,護士又出來催了:“錢交了沒有?再不交錢,我們沒辦法用藥,病人有生命危險!”
我看著搶救室緊閉的大門,門上那盞紅色的燈,像一只嗜血的眼睛。
我什么都沒想,直接從錢包里掏出我的信用卡,對護士說:“我來交,刷我的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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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在繳費窗口,我把信用卡遞過去。那是一張我申請了很久才批下來的白金卡,我一直沒怎么用過,把它當成一個應急的底牌。
沒想到,第一次用,就是刷爆它。
收費員面無表情地接過卡,在POS機上刷了一下,然后讓我輸密碼。我輸密碼的時候,手指頭有點抖。
輸完,POS機“吱吱”地吐出一張長長的簽購單。我簽下自己名字的時候,感覺那不是我的名字,只是三個毫無意義的符號。
緊接著,手機“叮”地響了一聲,是銀行發來的短信:【XX銀行】您尾號XXXX的信用卡消費人民幣50000.00元。
短信很短,但我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好像多看幾遍,那個數字就能少一個零。
那幾個副總跟在我身后,看到我真的付了錢,表情都有些復雜。
一個姓李的副總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小陳,有擔當。這錢回頭公司會給你的。”
我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他說的是場面話。公司會不會給,怎么給,什么時候給,都是未知數。
辦完手續,江影被從搶救室推了出來,轉到了VIP病房。她還昏迷著,臉上戴著氧氣罩,手上扎著輸液管,一瓶瓶液體正順著管子流進她的身體。
病房里很安靜,只有儀器發出的“滴滴”聲,一聲一聲,像在計算著生命。
那幾個副總在病房里待了一會兒,接了幾個電話,跟董事長匯報了一下情況,然后就找各種理由走了。
偌大的病房,最后只剩下我和一個值班的護士。
我搬了張椅子,在病床邊坐下。我看著江影。
這是我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肆無忌憚地看她。卸下了所有偽裝和氣場的她,看上去很脆弱,也很陌生。
她的臉小小的,眉毛長得很精致,睫毛在燈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我忽然覺得,她也只是一個會生病、會痛苦的普通人。
那個在商場上無所不能的“冰山女總裁”,只是她穿在身上的一件盔甲。現在,盔甲被卸下了,露出了里面柔軟的血肉。
我一夜沒睡。中途,護士進來換了幾次藥,量了體溫和血壓。她說江影的情況暫時穩定下來了,但還需要觀察。
天快亮的時候,我趴在床邊睡著了。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的那張信用卡變成了一座山,壓在我身上,我喘不過氣來。
我醒來的時候,脖子和后背都僵了。窗外的天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我看到江影的睫毛動了動,似乎是要醒了。我趕緊站起來,怕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被她看到。
我跑到醫院樓下的便利店,買了一份白粥,一杯溫水,還有一個新的牙刷和毛巾。我想,她醒來之后,肯定需要這些。
我提著東西回到病房時,發現病房里已經來了好幾個人。是江影的助理,還有公司另外幾個核心部門的負責人。
他們圍在床邊,小聲地討論著什么。江影已經醒了,半靠在床上,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已經恢復了那種熟悉的銳利。
我走過去,把手里的東西放在床頭柜上,小聲說:“江總,您醒了。我買了點粥,您吃一點吧。”
所有人都朝我看來。江影的目光也落在我身上,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眼神很平靜,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然后,她點了點頭,聲音嘶啞地說:“辛苦了。”
就三個字,沒有多余的表情,沒有多余的話。
說完,她就轉過頭,開始聽助理匯報工作,仿佛我根本不存在。
我墊付醫藥費的事,她一個字也沒提。仿佛那五萬塊錢,和我這個人一樣,都輕得像一粒塵埃,不值得她分一點心神。
我站在那里,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周圍的人看著我,眼神里有同情,有幸災樂禍,也有不屑。
我感覺自己像一個演砸了的小丑,在舞臺中央,接受著所有人的審判。
我默默地把那碗還冒著熱氣的粥往她手邊推了推,然后轉身,逃也似的離開了病房。
那碗粥,最后是什么下場,我不知道。我猜,它大概和我一樣,在那個昂貴的房間里,慢慢變涼,然后被當成垃圾扔掉。
04
江影出院那天,是她助理去接的。我是在公司電梯里碰到她的。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職業套裝,化了淡妝,除了臉色還有點白,已經完全看不出是個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的人。
她又變回了那個“冰山女總裁”。
電梯里還有其他人,大家都畢恭畢敬地喊“江總好”。我也跟著喊了一聲。
她看了我一眼,又是那種淡淡的、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神,然后點了下頭,算是回應。
從那天起,我的日子開始變得難過。江影對我,比以前苛刻了一百倍。
我寫的報告,以前最多修改一兩次就能過,現在,她會用紅筆在上面畫滿密密麻麻的批注,然后扔回給我。
“重寫。”她冷冷地說,“邏輯不通,數據不實,這種東西也敢交給我?”
我做的項目方案,她會在會議上第一個提反對意見,把我的方案從頭到尾批得體無完膚,讓我當著所有人的面下不來臺。
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是無視,而是一種審視,一種帶著冰碴子的審視,好像我是什么別有用心的投機分子,她要時時刻刻防著我。
我一開始不明白為什么。我救了她,我為她墊了錢。就算不感激,也不至于這樣對我吧?
我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我哪里做錯了?是不是那天晚上我送她去醫院的舉動,在她看來是一種僭越?或者,她覺得我是在用這份恩情要挾她?
我想不通。我只知道,我在公司的處境,一天比一天艱難。
很快,公司里開始傳起了風言風語。茶水間里,走廊上,總有人對著我指指點點。
“看,就是他,那個想靠救命之恩上位的陳默。”
“聽說他刷爆了信用卡給江總墊醫藥費,結果呢,馬屁拍在馬腿上了。”
“江總最討厭這種人了,以為有點功勞就想邀功,也不看看自己是誰。”
“現在好了,天天被江總當孫子訓,真是自作多情,活該。”
這些話像針一樣,一根一根扎在我心里。我從一個大家眼中有前途的年輕人,變成了一個自不量力的笑話。
以前跟我關系不錯的同事,開始有意無意地躲著我。午飯的時候,沒人再叫我一起。項目討論的時候,也沒人愿意跟我一組。
我成了一座孤島。每天上班,走進那間辦公室,我都感覺自己像要走進一個刑場。
而江影,就是那個手握屠刀的劊子手。她坐在她的玻璃辦公室里,像一個女王,冷漠地看著我在她的王國里苦苦掙扎。
我幾次想開口問她那五萬塊錢的事。不是我要得急,而是信用卡催款的短信和電話,已經像雪片一樣飛來了。
每個月的最低還款額和高昂的利息,像一座山一樣壓在我身上。
那筆錢,我原本是打算和女朋友年底湊在一起,付一套小房子的首付的。現在,別說首付了,我連正常生活都快維持不下去了。
我開始節衣縮食,每天中午只吃最便宜的盒飯。晚上,為了還債,我還偷偷在網上接一些翻譯的活兒,經常熬到凌晨兩三點。
好幾次,我拿著文件走進江影的辦公室,話已經到了嘴邊。
我想說:“江總,關于上次的醫藥費……”
但每次,我一接觸到她那冰冷的眼神,所有的話就都咽了回去。
我的自尊心,不允許我在她面前,表現出一點點的窘迫和乞求。我覺得,一旦我開口要錢,就等于承認了那些流言蜚語,承認了我救她,就是為了錢。
于是,我就這么硬扛著。白天在公司受著精神上的折磨,晚上回家受著經濟上的壓迫。
我瘦了十幾斤,整個人都脫了相。有時候,我半夜醒來,看著天花板,會問自己,這一切到底值不值?
我救了一個人的命,為什么換來的是這樣的結果?我開始懷疑自己,懷疑這個世界。是不是善良和責任心,在這個時代,就是一個笑話?
我越來越沉默,話越來越少,就像我的名字一樣,陳默,陳默,最后真的成了一個沉默的人。
我寫好了一封辭職信,放在抽屜里。我對自己說,等年終獎發下來,就走。
拿到錢,先把信用卡還上,然后離開這個地方,永遠都不要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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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日子就在這種煎熬中,一天一天地滑向了年底。公司里開始彌漫著一種焦躁又期待的氣氛。
每個人都在討論年終獎。今年的項目做得不錯,尤其是拿下了王總那個大單,據說公司的利潤翻了一番。
大家都在猜,今年的年終獎會是個什么數字。
我對此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以江影對我的態度,年終獎能發下來就不錯了,大概率是最低的那一檔,甚至可能找個理由不給我發。
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發獎金那天,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下午,辦公室里所有人都心不在焉,時不時地就看一眼手機。
從三點鐘開始,陸陸續續有人收到了銀行的到賬短信。有人歡呼,有人故作平靜但嘴角已經咧到了耳根。
財務部的小王,激動得臉都紅了,他偷偷跟我說,他拿了六個月的工資。設計部的李姐,直接在工位上尖叫了起來。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像一個局外人,冷眼看著這一切。我的手機安安靜D靜,沒有任何動靜。
我知道,像我這種“黑名單”上的人,肯定是最后一批發,甚至是不會發。
旁邊的同事用胳膊肘碰了碰我:“陳默,你收到了嗎?”
我搖了搖頭。
他臉上露出一絲同情的表情,說:“別急,可能在路上了。”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
又過了一個小時,辦公室里的人差不多都收到了。大家開始三三兩兩地約著晚上去哪里慶祝。沒有人叫我。
我把電腦關了,把桌上的東西收拾干凈,準備等五點半一到,就去江影的辦公室,把那封寫了很久的辭職信拍在她桌上。
然后,不管她給不給錢,我都走。這個地方,我一秒鐘都不想再待了。
五點二十八分,就在我準備起身的時候,我的手機“叮”的一聲,響了。
是一條短信。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拿過手機,深吸了一口氣,點開了那條信息。是銀行發來的。
我甚至不敢去看那個數字。我猜,按照公司的最低標準,可能會給我發一萬塊,算是打發我了。
或者,念在我沒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給我兩三萬。
再或者,她大發慈悲,把那五萬塊錢還給我,就當年終獎了。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懸著,猶豫了很久。最后,我還是把心一橫,看了過去。
預期的那個“5”后面,似乎……似乎多了一個零。
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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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眼睛,使勁揉了揉,然后再次睜開,把手機拿到眼前,幾乎要貼在鼻子上。
那串數字還在那里,一個零不多,一個零不少。
它像一個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我的眼球上。
一個零,兩個零,三個零,四個零……五個零。
我一個一個地數著,像一個剛學會數數的孩子。
五十萬。不是五萬。
這個數字像一顆炸彈,在我的腦子里轟然炸開。我整個人都懵了,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這是什么意思?銀行搞錯了?還是公司財務系統出了天大的BUG?
我顫抖著手,點開了手機銀行APP。那個刺眼的“500,000.00”的入賬記錄,安靜地躺在第一行。
我的工資卡余額,從來沒有這么長過。
辦公室里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幾個還在磨蹭的。沒人注意到我的異常。
我的心跳得飛快,像要從喉嚨里蹦出來。這不是驚喜,是驚嚇。
我第一個念頭是,這錢不能要。這不明不白的錢,比那五萬塊的債還燙手。
它像一個陷阱,一個更復雜的、我完全看不懂的陷阱。
我抓起手機,站了起來,椅子腿和地面摩擦,發出一聲刺耳的噪音。
我必須去問個清楚。
財務總監的辦公室門還開著,他正準備下班。我沖了進去,甚至忘了敲門。
“王總監,”我把手機屏幕杵到他面前,聲音都在發抖,“這……這是不是搞錯了?我的年終獎……”
王總監扶了扶眼鏡,看了一眼我的手機,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