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聲明：本文基于歷史事件進行文學化改編創作，部分情節、對話及細節為藝術加工，旨在呈現歷史故事的戲劇張力，不代表歷史絕對真實。請讀者理性看待，勿將虛構情節與歷史事實混淆。
2007年的深秋，陜西秦嶺深處，風卷著黃土漫天飛揚。這里是殷家坪村，一個仿佛被時間遺忘的地方。大山層層疊疊，像一道道天然的牢籠，把這里的人和外面的世界隔絕開來。
但這幾天，死氣沉沉的村子突然炸開了鍋。
一輛輛貼著“電影攝制組”字樣的面包車顛簸著開進了溝里，下來一群穿著時髦沖鋒衣、扛著長槍短炮的城里人。聽說是個大導演，叫李楊，要在這里拍一部叫《盲山》的電影，講的就是大山里女人的故事。
村口的黃土堆旁，坐著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女人。她頭發枯黃，亂糟糟地盤在腦后，臉上沾著洗不凈的煤灰和泥土，懷里還抱著一個剛滿月的男娃娃。她叫鄭小蘭，是村東頭趙跛子家的媳婦。
在村民眼里，鄭小蘭是個被打服了的傻婆娘。可此刻，沒人注意到，她那雙原本像死魚眼一樣渾濁的眸子里，正死死盯著劇組的那輛銀灰色面包車。那車窗沒關嚴實，露出里面干凈的坐墊和幾瓶沒喝完的礦泉水。
就在十分鐘前，村長在大喇叭里喊，劇組要招群眾演員，只要聽話站著不動，管三頓大白飯，一天還給二十塊錢工錢。
全村人都為了那二十塊錢興奮不已，只有鄭小蘭，她的手在袖子里微微發抖。她看著那個戴著鴨舌帽、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導演，心里那個壓了十八年的念頭，像野草一樣瘋長起來。
這或許是她這輩子，唯一一次能活著走出這座盲山的機會。
01
把日歷往前翻十八年，那是1989年。
那一年，鄭小蘭才19歲，是四川老家十里八鄉出了名的俊俏姑娘，還讀過高中，一心想著去外面的世界闖蕩一番，給家里減輕負擔。
那時候人心還沒那么壞，至少鄭小蘭是這么認為的。同村有個叫“張姐”的女人，嫁到外省好幾年了，那次回來穿金戴銀，說是那邊廠里招工，一個月能掙好幾百。
鄭小蘭信了，不顧父母的勸阻，收拾了幾件衣裳，揣著對未來的憧憬，跟著張姐上了火車，又轉大巴，最后坐上了一輛沒有牌照的農用卡車。
路越走越偏，山越走越深。鄭小蘭看著窗外光禿禿的黃土高坡，心里開始發慌，問張姐這是去哪兒。張姐遞給她一瓶水，笑著說：“快到了，這邊的廠子就在山里頭，清凈。”
鄭小蘭喝了那瓶水，沒過多久就覺得眼皮子沉得像灌了鉛，身子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世界全變了。
這不是什么工廠宿舍，而是一個黑漆漆、透著一股子霉味和老鼠尿騷味的米倉。她想坐起來，卻發現手腳都被粗麻繩死死地捆著，嘴里還塞著一團破布。恐懼像潮水一樣瞬間把她淹沒，她拼命掙扎，發出“嗚嗚”的聲音。
“醒了？醒了就別嚎喪！”
隨著一聲刺耳的推門聲，一道刺眼的光射了進來。門口站著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滿臉橫肉，三角眼，顴骨高聳，一看就不是善茬。這就是趙張氏，殷家坪村出了名的潑辣婆娘。
趙張氏走進來，像打量牲口一樣上下打量著鄭小蘭，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粗糙的手指把鄭小蘭的皮膚捏得生疼。
“模樣倒是不錯，看著是個能生養的，也不枉我家花了四千塊錢。”
四千塊！在那個年代，這是一筆巨款。鄭小蘭腦子里“嗡”的一聲，瞬間明白了——自己被賣了！那個所謂的“張姐”，根本就是個人販子！
她猛烈地搖頭，眼淚嘩嘩地往下流。趙張氏冷笑一聲，把嘴里的破布扯了下來。
“求求你，放我走吧！我是被騙來的！我家有錢，我讓我爸媽給你們錢，雙倍給你們！求求你了大娘！”鄭小蘭哭喊著，聲音嘶啞。
“放你走？做夢呢！”趙張氏一巴掌扇在鄭小蘭臉上，打得她耳朵嗡嗡作響，“四千塊錢那是我們家攢了一輩子的棺材本！你要是不給老趙家生個大胖孫子，這輩子都別想出這個門！”
那天晚上，鄭小蘭見到了那個花了四千塊錢買她的男人——趙富強，村里人叫他趙跛子。
趙跛子三十出頭，右腿小時候摔斷了沒接好，走起路來一瘸一拐，長著一張國字臉，看著老實巴交，可眼神里透著股讓人害怕的貪婪。因為窮，又是個殘疾，一直娶不上媳婦，這回是下了血本買來的。
“媳婦，以后咱好好過日子，我不打你。”趙跛子端著一碗涼水，蹲在鄭小蘭面前，嘿嘿傻笑。
“誰是你媳婦！你們這是犯法！是買賣人口！”鄭小蘭縮在墻角，用盡全力踹翻了那碗水。
趙跛子的臉瞬間沉了下來，那股老實勁兒蕩然無存。他站起來，解開腰帶，像餓狼一樣撲了上來……
那是一場噩夢的開始。
前三年，鄭小蘭沒有一天不想著逃跑。
第一次逃跑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她用磨尖的石頭割斷了繩子，光著腳跑進了大山。可是這山太大了，到處都是一樣的黃土梁子，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她在山里轉了一夜，又冷又餓，最后在山溝里被趙跛子帶著幾個本家兄弟抓了回去。
那一頓打，鄭小蘭這輩子都忘不了。趙跛子拿著納鞋底的錐子，一邊罵一邊扎，趙張氏在一旁惡狠狠地說：“打！打斷了腿看她還跑不跑！”
第二次逃跑，她跑到鎮上，向一個過路的司機求救。可她不知道，在這十里八鄉，誰家買媳婦那是心照不宣的事，甚至互相通著氣。那個司機轉頭就把她送回了殷家坪村，還跟趙跛子討了兩包煙錢。
回來后，趙張氏把她關進了地窖，整整三天沒給一口吃的。鄭小蘭餓得頭暈眼花，甚至抓起地上的生土往嘴里塞。
無數次的毒打，無數次的羞辱，慢慢磨平了鄭小蘭的棱角。她學會了低頭，學會了不吭聲，學會了像個木偶一樣干活、吃飯、睡覺。
第四年，她生了個兒子。趙家人看著大胖孫子，樂開了花，對她的看管才稍微松懈了一些。趙跛子偶爾心情好了，也會給她買個發卡，或者是讓她上桌吃飯。
村里人都說：“看，這烈馬終究是被馴服了。”
可只有鄭小蘭自己知道，她的心早就死了，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直到那個叫李楊的導演帶著那個叫《盲山》的故事，闖進了她的生活。
02
2007年，深秋的殷家坪村比往常冷得早。
村委會的大喇叭滋滋啦啦地響著：“各家各戶注意了啊，那個拍電影的李導演要招人演戲，一天管三頓飯，有白面饅頭，有大肉片子，走的時候還給二十塊錢。閑著沒事的都去村口大樹底下報名！”
趙跛子正坐在炕頭上抽旱煙，聽到這話，眼睛一下子亮了。
“二十塊錢？這好事哪兒找去！”他在鞋底上磕了磕煙袋鍋，轉頭看向正在灶臺邊給孩子喂奶的鄭小蘭，“喂，聽見沒？你也去！抱著娃去，說不定那導演看娃可憐，能多給幾塊錢。”
鄭小蘭的手猛地抖了一下，奶水灑在了孩子臉上，孩子哇哇大哭起來。
“愣著干啥！哄哄娃！”趙跛子罵了一句，穿上破棉襖，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我跟你說，去了別亂說話。那是城里人，精著呢。你就說是咱村的人，是我媳婦，別的屁都別放一個。你要是敢亂嚼舌根，回來我不把你皮扒了！”
鄭小蘭低著頭，輕輕“嗯”了一聲。她的心跳得像擂鼓一樣，快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十八年了，她終于有機會名正言順地接觸到外面的世界，接觸到那些可能懂法、可能講理的城里人。
到了村口，那場面真是熱鬧。幾臺巨大的攝影機架在那里，還有那個舉著像毛毛蟲一樣長桿話筒的人，一切都那么新鮮。
導演李楊正拿著個大喇叭喊話，安排村民站位。他想拍出最真實的農村生活，所以特意選了這個貧困閉塞的村子，要的就是村民們那種原生態的質樸和愚昧。
鄭小蘭抱著孩子，縮在人群最后面。她看著那個女主角——一個叫黃璐的年輕女演員。那女娃演的角色，是個被拐賣來的大學生。
戲開拍了。
這場戲拍的是女主角剛被賣到村里，拼命想要逃跑，結果被“丈夫”和全村人抓回來毒打。
“放開我！你們這是犯法！”女演員在泥地里嘶吼著，哭喊著，被幾個扮演村民的群演按在地上拖行。
鄭小蘭站在人群里，看著這一幕，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這哪里是演戲？這就是她十八年前經歷過的一分一秒啊！那哭聲，那絕望的眼神，那泥土鉆進指甲縫里的痛楚，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捅進了她已經結痂的心口。
眼淚，不受控制地從鄭小蘭那雙干涸多年的眼睛里流了下來。她不是在表演，她是在哭她自己。
或許是這種悲傷太過于真實，太過于刺骨，正在監視器后面看回放的李楊導演，猛地抬起了頭。
“那個抱著孩子的，穿藍褂子的那個，別動！”李楊指著鄭小蘭喊道。
全場的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到了鄭小蘭身上。趙跛子在旁邊嚇了一跳，趕緊沖過來，擋在鄭小蘭前面，賠著笑臉說：“導演，這是我婆娘，沒見過世面，是不是那是沒站對地方？我這就帶她走。”
“不，她站得很好。”李楊推開趙跛子，走到鄭小蘭面前，仔細端詳著這張飽經風霜的臉。那眼神里的空洞、絕望，還有那一閃而過的恐懼，是任何科班出身的演員都演不出來的。
“大姐，你叫什么名字？”李楊溫和地問道。
鄭小蘭嘴唇哆嗦著，剛想開口，卻感覺后腰被人狠狠掐了一把。那是趙跛子的手，像鐵鉗一樣。
“她……她叫小蘭，這人有點傻，不太會說話。”趙跛子搶著說道，眼神陰狠地瞪了鄭小蘭一眼。
鄭小蘭低下頭，避開李楊的目光，沙啞著嗓子說：“我……我叫小蘭。”
李楊皺了皺眉，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身上有故事。但他沒多問，只是對副導演說：“這幾場戲，讓這個大姐多入幾個鏡。她的狀態是對的。”
接下來的幾天，鄭小蘭成了劇組的常駐群演。趙跛子雖然心里犯嘀咕，但看著那一盒盒噴香的大米飯和每天現結的二十塊錢，還是忍住了。但他不放心，每天拍攝的時候，他就蹲在攝制組旁邊，像條看門狗一樣，死死盯著鄭小蘭的一舉一動。
鄭小蘭表現得極其溫順。劇組讓她往東，她絕不往西；讓她哭，她眼淚立馬就下來。休息的時候，她還主動幫劇組的工作人員搬搬凳子，遞遞水。
她這副老實巴交的模樣，讓趙跛子的警惕心慢慢放松了一些。他覺得這婆娘是被錢迷住了眼，只要能掙錢，就不會跑。
可他不知道，鄭小蘭這是在用命做賭注。她在等，等一個趙跛子打盹的機會，等一個能避開所有村民耳目的死角。
她偷偷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出了半截孩子用剩的鉛筆頭，藏在了貼身的衣兜里。又在村口的垃圾堆里，撿了一個別人扔掉的空煙盒，把里面的錫紙撕掉，留下了那張皺巴巴的硬紙殼。
她在心里默念了無數遍那個刻在骨頭上的地址和那串座機號碼。
四川省……成都市……金牛區……
每一個字，都是她活下去的動力。
03
拍攝進入了尾聲，劇組過兩天就要轉場去下一個外景地了。
鄭小蘭心急如焚。如果這兩天再送不出消息，這輩子可能就真的要死在這個黑溝村了，死后埋在后山的亂墳崗里，連個名字都沒有，只有一個冰冷的“趙鄭氏”。
那天下午，天陰沉沉的，要下雨。李楊導演要拍一場全片的高潮戲——警察進村解救，村民暴力抗法。
這場戲需要調動全村的男女老少，場面非常混亂。為了制造氣氛，現場還點起了煙餅，到處都是白茫茫的煙霧。
這簡直是老天爺給的機會！
鄭小蘭躲在人群后面，趁著沒人注意，顫抖著手從懷里掏出那半截鉛筆和那張煙盒紙。她的手抖得厲害，好幾次鉛筆都差點掉在地上。她背靠著一棵大槐樹，用身體擋住視線，在紙上一筆一劃地寫著。
每一個字都像是用血刻出來的。
“救我，我是被拐的，求你幫我報警……”后面寫上了她父親的名字和那個早已爛熟于心的電話號碼。
寫完這幾個字，鄭小蘭已經出了一身冷汗，背后的衣裳全濕透了。她把紙條緊緊攥在手心里，揉成一個小團，藏在袖管里。
現場導演喊了一聲：“預備——開始！”
人群動了起來，叫喊聲、哭罵聲響成一片。趙跛子今天也被拉去當群演了，正舉著個鋤頭在那兒跟著喊口號，離鄭小蘭有十幾米遠。
就是現在！
鄭小蘭深吸一口氣，貓著腰，借著煙霧的掩護，假裝是走位，一點點往監視器那邊挪。李楊導演正坐在監視器后面，戴著耳機，全神貫注地看著屏幕。
十米、八米、五米……
鄭小蘭的心跳聲大得像雷鳴，震得耳膜生疼。她離那個代表著自由和希望的男人越來越近了。只要把這張紙團塞到他手里，哪怕是扔在他腳邊，就有希望！
就在她距離李楊只有兩三米，剛準備伸手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