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第七天了！她又給了個一星差評！”
老王一拳砸在油膩的收銀臺上，震得那瓶辣椒油“嗡嗡”作響。
一個獨(dú)居女孩，連續(xù)七個深夜，點(diǎn)同一份重辣麻辣燙和最便宜的冰泉。然后，連續(xù)七天，給出各種讓他腦漿沸騰的奇葩差評。
老王忍無可忍，決定在第八天，當(dāng)那個訂單再次跳出時，他要親自上門去理論！
他以為會遇到一個蠻橫無理的“奇葩”。
可當(dāng)他推開那扇虛掩的房門時，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氣味撲面而來。
看清屋內(nèi)的景象后，老王手里的麻辣燙“啪嗒”掉在地上，他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
01
“老王，都凌晨一點(diǎn)了，歇會兒吧！”
“不行！”
老王頭也不抬，手里的大刷子在湯鍋里攪得“嘩嘩”作響。
“灶臺必須擦干凈，這鍋老湯得吊足了味兒，不然明兒個客人口味不對，砸的是我自己的招牌！”
他老婆秀珍打了個哈欠，靠在門框上。
“你就是太較真！咱們這‘王記麻辣燙’，在這片兒誰不知道？你還怕沒生意？”
“做生意，靠的就是口碑！口碑懂嗎？”
老王把抹布一甩，瞪著眼。
“尤其現(xiàn)在，平臺上的評分，那就是咱們的命根子！一個差評，我三天都睡不著覺！”
“行行行，你最有理。”秀珍擺擺手，“我先去睡了，你鎖好門。”
“去吧。”
老王又忙活了半小時，剛準(zhǔn)備關(guān)燈，后廚的訂單機(jī)“叮咚”一聲脆響。
“這么晚還有單？”
他湊過去，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水岸小區(qū)8號樓301。重辣麻辣燙（頂配），冰泉一瓶。”
老王嘀咕：“這小區(qū)可夠老的，重辣...這姑娘挺能吃辣。”
他麻利地燙好菜，打包，又從冰柜最深處掏出一瓶“冰泉”，瓶身上還掛著白霜。
“冰泉...這水便宜，利潤低，不過客人點(diǎn)了就得送。”
他把冰泉和麻辣燙仔細(xì)裝好，交給騎手。
“小李，慢點(diǎn)騎，湯別灑了。”
“好嘞，王哥！”
第二天一早，老王剛打開店門，習(xí)慣性地掏出手機(jī)查看后臺。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老婆！秀珍！你快給我滾出來！”
老王的聲音都劈了叉。
“大清早的，喊什么喪！”秀珍睡眼惺忪地走出來。
“你快看！”
老王把手機(jī)懟到她臉上。
“昨晚那個301的單子！一星！一星差評！”
秀珍也愣住了：“什么？！沒送錯啊？不可能啊！”
“你看她寫的理由！”老王氣得發(fā)抖。
秀珍湊過去，念了出來：“‘冰泉不夠冰，影響了麻辣燙的口感。’”
店里一片死寂。
“這...這不是神經(jīng)病嗎？”秀珍先罵出了聲。
“我操！”老王猛地一拍大腿，“我那是從冰柜最里層拿的！冰得都快結(jié)冰碴了！她還說不夠冰？！”
“她是不是故意的？同行？”
“不像啊，這小區(qū)都是老住戶，沒聽說有開麻辣燙的。”
老王憋著一肚子火，點(diǎn)開申訴。
“媽的，平臺還不給過！說理由明確！”
“老王，算了，就當(dāng)?shù)姑埂！?/p>
“倒霉？這一個差評，我要多賣多少單才能拉平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老王一上午都在罵罵咧咧，炒料的時候，手勁兒都大了幾分。
他以為這只是個偶然，一個“奇葩”顧客。
他沒想到，這只是噩夢的開始。
02
第二天，凌晨一點(diǎn)。
“叮咚！”
熟悉的訂單聲再次響起。
老王正在算賬，探頭一看，眼皮一跳。
“水岸小區(qū)8號樓301。重辣麻辣燙（頂配），冰泉一瓶。”
“老婆！又是她！”
秀珍也過來了：“她都差評了還來點(diǎn)？”
“點(diǎn)！她敢點(diǎn)我就敢接！”老王咬著牙，“她不是嫌不夠冰嗎？”
他走到冰柜前，打開。
“我今天非得讓她滿意！”
他拿出一瓶冰泉，又抄起冰鏟，從制冰機(jī)里鏟了滿滿一大袋子冰塊，塞進(jìn)外賣袋。
“我就不信了，這回還能不夠冰？！”
“老王，你...你這冰塊都快比麻辣燙重了。”
“送！小李，這單你送，跟她說，冰塊免費(fèi)送的！讓她喝個夠！”
第三天一早。
老王天沒亮就爬起來了，眼睛死死盯著手機(jī)后臺。
刷新。
刷新。
“叮！”
新的評價進(jìn)來了。
來自301。
依然是一星！
“我...我...”老王手都哆嗦了。
“理由...理由是什么？”秀珍也緊張地問。
老王點(diǎn)開，深吸一口氣，念道：“‘冰泉太冰了，凍住了我的靈魂。’”
“噗——”
秀珍差點(diǎn)一口老血噴出來。
“她媽的！這是耍我玩呢！”老王徹底炸了。
“這絕對是故意的！她絕對是！”
老王氣得在店里轉(zhuǎn)圈。
“老王，你趕緊在平臺上聯(lián)系她啊！問問她到底想干嘛？是不是要退款？”
“對！我問問她！”
老王趕緊打開聊天界面，噼里啪啦打字。
“您好，我是王記麻辣燙的店長。請問您是對昨晚的訂單哪里不滿意嗎？”
“冰塊是太冰了嗎？還是不夠冰？您說句話。”
“要不我給您退款？您把差評刪了行嗎？小本生意不容易。”
老王姿態(tài)放得很低。
他等了十分鐘。
消息已讀。
但對方一個字都沒回。
“她看了！她不回我！”老王指著手機(jī)。
“這...這不就是擺明了搞事嗎？”秀珍也火了。
“行！你有種！”老王一拍桌子，“我倒要看看，你還能玩出什么花樣！”
一連七天差評理由不斷，老王已經(jīng)不想看了。
他點(diǎn)開后臺，看著那一排刺眼的一星，評分從4.9掉到了4.6。
“老王...”秀珍擔(dān)憂地看著他。
“我沒事。”
老王面無表情。
“我就是...不明白。”
“她到底...圖什么？”
“她一不回復(fù)，二不要錢，她就是...每天準(zhǔn)時來給我一個差評。”
老王點(diǎn)上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
“這事兒...不對勁。”
03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老王坐在小馬扎上，盯著冰柜里的“冰泉”發(fā)呆。
“老婆，你過來。”
“干嘛？”
“你看啊，她這七天，點(diǎn)了七次。”
“嗯。”
“每次都是重辣麻辣燙，加一瓶冰泉。”
“對啊。”
“但是，”老王敲了敲桌子，“她所有的差評，沒有一句是說麻辣燙的。不說好吃，也不說難吃。”
秀珍一愣：“哎？你這么一說...還真是！”
“她所有的差評，都給了這瓶一塊五的冰泉！”
老王拿起一瓶冰泉。
“‘不夠冰’、‘太冰了’、‘沒氣泡’、‘瓶子丑’、‘名字不吉利’...”
“她就跟我這瓶水杠上了！”
“老王，你的意思是...她就是沖著這水來的？”
“我不知道！我店里明明有可樂、有果汁、有酸梅湯！她為什么偏偏只點(diǎn)這個最便宜的冰泉？又偏偏只針對這個冰泉給差評？”
老王百思不得其解。
他覺得這事兒，超出了“差評師”的范疇。
這更像是一種...執(zhí)念。
“小李！你過來！”
中午，外賣員小李來取餐。
“王哥，啥事？”
“我問你，水岸小區(qū)8號樓301那個單子，你送過幾次？”
小李抓了抓頭：“就第一天是我送的。后面幾天都是小張他們送的。怎么了王哥？那家是不是...有點(diǎn)邪門？”
“邪門？”老王心里一咯噔，“怎么說？”
“我第一天送過去，敲門。半天...里面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
“然后呢？”
“我就一直敲啊。過了得有三四分鐘吧，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小縫。”
“開縫了？”
“對，就一條縫，黑黢黢的。然后...一只手伸了出來。”
小李比劃了一下。
“那手...我的媽呀，瘦得跟雞爪子似的！白的嚇人！”
“她一把就把外賣抓進(jìn)去了，‘砰’一下，門就關(guān)了。”
“一句話沒說？”
“沒！一個字都沒說！”
老王皺起眉頭：“屋里...你聞到什么味兒沒？”
小李想了想：“好像...有股味兒。當(dāng)時沒注意，就覺得有點(diǎn)...有點(diǎn)...說不上來，好像有點(diǎn)東西放壞了的味兒。但那老小區(qū)，樓道里啥味兒都有，我也沒多想。”
晚上，老王又逮住外賣員小張。
“小張，301的單，你送的？”
小張一臉晦氣：“王哥，別提了！那家太怪了！我以后都不想接她家單了！”
“怎么了？”
“跟小李說的一樣！敲門半天，開個縫，伸只手！嚇?biāo)廊耍 ?/p>
“還有呢？”
“我送的那天，我留了個心眼。”小張壓低聲音。
“我從門縫里...往里瞅了一眼。”
“瞅見啥了？”老王緊張地問。
“黑！啥也看不清！窗簾拉得死死的！就感覺...屋里很暗，而且...那股怪味兒，更重了！”
“怪味兒...”
“對，就是那種...食物腐爛的味兒！王哥，我跟你說，那女的...不會是在屋里囤垃圾吧？”
外賣員都走了。
老王坐在店里，煙一根接一根地抽。
“黑屋子...”“雞爪似的手...”“腐爛的味兒...”
他再去看后臺那排差評。
“冰泉...冰泉...冰泉...”
一個荒誕的念頭，第一次從他腦子里閃過。
他哆哆嗦嗦地對秀珍說：“老婆...你說...她會不會...不是在給差評？”
“那是干啥？”
“她會不會...是在用這種方式...求救？”
秀珍翻了個白眼：“你魔怔了吧！求救？有這么求救的嗎？她不會打110嗎？”
老王被問住了。
“也是...誰會用差評求救...這...這太扯了。”
他掐滅煙頭。
“肯定是我想多了。”
“就是個神經(jīng)病！純粹的！”
“可...萬一呢？”
“沒有萬一！她就是個瘋子！”
老王被說服了。
他再次堅信，自己遇到的，就是一個純粹的、惡劣的、拿他尋開心的“奇葩”！
他的怒火，在第七個差評到來時，徹底被點(diǎn)燃了。
04
第八天早上。
老王頂著兩個黑眼圈，死死盯著手機(jī)。
他等來了第七個差評。
他遞給秀珍。
“念。”
他的聲音沙啞。
秀珍猶豫了一下，還是念了出來：
“一星。理由：‘冰泉的反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店里安靜得可怕。
秀珍大氣都不敢出。
“呵...”
他慢慢站起來，解開圍裙，狠狠摔在地上！
一聲暴喝，震得秀珍一哆嗦！
“她耍我！她就是在耍我！！”
老王一腳踹在旁邊的空煤氣罐上，“哐當(dāng)”一聲巨響！
“‘冰泉的反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怎么不說冰泉托夢罵她了！”
“老王！老王你冷靜點(diǎn)！”秀珍趕緊抱住他。
“我冷靜不了！”老王雙眼通紅，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
“我起早貪黑！我用最好的料！我湯底熬8個小時！我自問對得起每一個客人！”
“她憑什么？！她憑什么這么糟蹋我的心血！糟蹋我的尊嚴(yán)！”
“這根本就不是評價！這是挑釁！這是赤裸裸地打我的臉！”
秀珍：“算了，老王...咱們不接她單了...拉黑她...”
“不行！”
老王一把推開她。
“這口氣我咽不下！”
“她不是喜歡點(diǎn)評嗎？”
“她今天要是再點(diǎn)！我！親自去送！”
秀珍慌了：“老王你別沖動啊！你上門...萬一她是個男的？你打起來怎么辦？”
“我管她男的女的！”老王從抽屜里掏出另一個手機(jī)。
“我開著錄音！開著錄像！我倒要當(dāng)面問問她！”
“我老王！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她今天要是不給我個說法，我...我就把視頻發(fā)網(wǎng)上去！讓大家看看！看看這種人的嘴臉！”
老王被怒火徹底沖昏了頭腦。
他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去“對峙”，去“揭穿”這個連續(xù)折磨了他七天的“瘋女人”！
第八天深夜。
凌晨一點(diǎn)。
“叮咚！”
訂單機(jī)，準(zhǔn)時響起。
老王猛地回頭，眼中爆發(fā)出駭人的精光。
“來了！”
他走過去。
屏幕上，還是那幾個字：
“水岸小區(qū)8號樓301。重辣麻辣燙，冰泉一瓶。”
秀珍拉住他：“老王，真要去啊？”
“去！”
老王甩開她的手。
他走到灶臺前，深深吸了口氣。
“麻辣燙，頂配！行！”
他抓起大把的蔬菜、丸子、肉片。
“重啦！行！”
他挖了三大勺他自己炒的、能辣死人的辣椒醬進(jìn)去！
“冰泉！行！”
他從冰柜最底下，拿出一瓶凍得硬邦邦的冰泉！
打包！
“秀珍！看店！”
“老王！”
老王抓起外賣袋子，揣上兩個手機(jī)，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他跨上電瓶車，擰到最大！
“嗡——”
電瓶車帶著他滿腔的怒火，直奔那個老舊的小區(qū)。
“我今天非得問清楚！”
“你到底！想干什么！”
05
水岸小區(qū)。
8號樓。
樓道里的燈壞了，忽明忽暗，像恐怖片里的場景。
老王“蹬蹬蹬”地爬上三樓。
他站在301的門前。
這是一扇掉漆的、老舊的防盜門。
“呼...呼...”
老王喘著粗氣，一半是爬樓累的，一半是氣的。
他掏出手機(jī)，點(diǎn)開錄像。
“媽的，今天非得說清楚！”
他強(qiáng)壓著怒火，騰出一只手，用力捶門！
“咚！咚！咚！”
聲音在死寂的樓道里回蕩。
“開門！送外賣的！”
老王粗著嗓子喊。
里面沒有任何回應(yīng)。
“別裝死！我知道你在家！你剛點(diǎn)的麻辣燙！”
他捶得更用力了。
“我告訴你！我就是‘王記麻辣燙’的店長！”
“你憑什么天天給我差評！你今天必須給我出來說清楚！”
“你再不開門！我...我就報警了！我告你惡意騷擾！”
老王喊得聲嘶力竭。
但門后，依舊一片死寂。
老王停了下來。
他不喊了。
樓道里，只剩下他“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太安靜了。
就在這時，一股淡淡的...氣味...從門縫里飄了出來。
就是那個...外賣員小張說的...
“腐爛的味兒。”
老王使勁嗅了嗅。
沒錯！
不是錯覺！
比白天聞到的更濃！
一股食物腐爛發(fā)酸，混合著某種...更難以形容的...惡臭...
老王心中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冰水當(dāng)頭澆下。
一股涼意，從腳底板“噌”一下竄到了天靈蓋！
“不對...”
他那股“求救”的荒誕念頭，再次浮現(xiàn)。
“喂？”
他的聲音...不自覺地顫抖了。
“里面...里面有人嗎？”
“你...你沒事吧？”
他試探性地...把手放到了門把手上。
他擰了一下。
門竟然沒鎖！
老王的心臟“咯噔”一下，停跳了半拍。
他試探性地，用手指...輕輕推了一下那扇門。
“吱——呀——”
門軸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門，開了一條縫。
老王手里的麻辣燙和那瓶“救命”的冰泉，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湯汁和冰塊灑了一地。
他看清了屋內(nèi)的景象后雙眼圓睜，瞳孔縮小到了極致！
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頭，“噗通”一聲！
癱軟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