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傍晚,暑氣未消,蟬鳴有氣無力。
李建國剛喝下一口涼白開,兒媳陳婷就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走了過來。
“爸,您歇會兒,吃點瓜。”
李建國笑著點點頭,這兒媳哪兒都好,孝順、勤快、貼心。
陳婷在旁邊的馬扎上坐下,搓了搓手,似乎有些局促。
“爸,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自家孩子,有啥不該說的。”李建國擺擺手,一臉慈祥。
陳婷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決心:“爸,您看您一個人,我媽她也是一個人……要不,您跟我媽湊合湊合,結個婚吧?”
“嗡”的一聲。
李建國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仿佛有只馬蜂在他耳邊炸開。
他手里的搪瓷茶杯“哐當”一聲滑落在地,溫熱的茶水濺了他一褲腿。
“你……你說什么?”
陳婷咬著下唇,鼓足勇氣又重復了一遍:“爸,我說,要不您……跟我媽結婚吧。反正這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這……這不亂套了嗎!”李建國只覺得喉嚨發干,心跳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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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李建國今年六十歲,從鋼鐵廠退休整五年了。
老伴走得早,兒子李強爭氣,娶了個好媳V陳婷,小兩口自己開了家小設計公司,忙得腳不沾地。
李建國一個人守著這套老兩房,日子過得像那臺老式擺鐘,準時,但冷清。
早上六點雷打不動起床,提著布袋子去早市,跟相熟的攤販扯上兩句。
“老李,今兒又一個人啊?”
“可不咋的,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李建國樂呵呵地回著。
可回到家,那股子樂呵勁兒就淡了。
稀飯饅頭,咸菜一碟,對著空蕩蕩的客廳,電視機里“激情早播”的主持人喊得再熱鬧,也透不進心里來。
兒子兒媳孝順,每周都回來看他,大包小包的營養品、新衣服,堆滿了儲藏室。
可李建國心里明白,他缺的不是這些。
有時候,他能對著窗臺那盆養了十年的君子蘭看上大半天。
“老伙計,就咱倆做伴了。”
君子蘭的葉子油亮,不言不語。
退休金一個月五千多,在他們這座三線城市,綽綽有余。
老伙K們都羨慕他,說他兒子有出息,兒媳懂事,他該享清福了。
李建國也覺得自己該知足。
尤其是兒媳陳婷,那是真沒得說。
別的兒媳回婆家,不是玩手機就是看電視,陳婷不一樣。
一進門就系上圍裙往廚房鉆。
“爸,您歇著,今晚我給您做紅燒肉。”
“爸,我看您那件老頭衫領子都破了,我給您買了新的純棉的,您試試。”
陳婷性子直爽,說話辦事透著一股利落勁兒。
李建國有時候都恍惚,覺得這更像是自己的親閨女。
李強是男人,心粗,有時候還會頂撞李建國兩句。
陳婷總是在旁邊打圓場:“李強,你怎么跟爸說話呢!爸也是為你好。”
然后扭頭就給李建國夾一塊最大的排骨。
“爸,別跟他一般見識,他那公司事兒多,火氣大。”
李建國心里熱乎乎的。
所以,當陳婷提出那個“荒唐”的建議時,李建國的第一反應不是憤怒,而是純粹的震驚。
震驚過后,是巨大的荒謬感。
跟自己的親家母結婚?
這傳出去,老頭們不得把脊梁骨戳斷?
兒子李強能同意?
李建國光是想想那個畫面,就覺得臉上燒得慌。
“亂彈琴,簡直是亂彈琴。”他把摔在地上的茶杯撿起來,手還在微微發抖。
02
陳婷其實也知道這事兒有多驚世駭俗。
但凡有別的辦法,她也不會出此下策。
這事兒在她心里盤旋快小半年了。
起因是她媽趙蘭。
趙蘭命苦,三十歲出頭就離了婚,一個人拉扯著陳婷長大。
用趙蘭自己的話說:“我這輩子,就是為了陳婷活的。”
陳婷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她的全部。
陳婷結婚后,趙蘭的世界就空了一大半。
她也才五十八歲,早早辦了內退,一個人守著個小一居室。
陳婷和李強忙,有時候一兩個星期才能去看她一次。
趙蘭總說:“婷婷,你忙你的,媽身體好著呢,不用總惦記。”
可陳婷怎么能不惦記。
上個月,陳婷出差回來,順道去看趙蘭。
一開門,一股沒散盡的藥味兒。
趙蘭正躺在沙發上,臉色蠟黃,額頭上還貼著退燒貼。
“媽!你怎么了?怎么不告訴我!”陳婷的眼淚當場就下來了。
趙蘭掙扎著坐起來,還想笑:“沒事沒事,就是有點感冒,睡一覺就好了。”
陳婷一摸冰箱,空的,廚房垃圾桶里全是泡面盒子。
她去翻藥箱,才發現趙蘭吃的都是最便宜的感冒藥,連片消炎藥都沒有。
陳婷當即就發了火:“媽!你怎么這么犟!生病了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你要是死在家里都沒人知道!”
話說重了。
趙蘭的眼圈也紅了:“我……我不是怕你擔心嗎?你們工作那么忙……”
那一刻,陳婷的心像被針扎一樣疼。
她能給媽媽買昂貴的衣服,買高級的補品,但她給不了媽媽最需要的陪伴。
而另一件事,則徹底讓她下定了決心。
那是三個月前。
她和李強去給公公李建國送新買的按摩椅。
剛進小區,就看到李建國提著一兜子菜,慢悠悠地往回走。
“爸!”陳婷剛要打招呼。
只見李建國突然身子一晃,手里的菜“嘩啦”掉了一地,人扶著墻,慢慢往下滑。
陳婷嚇得魂飛魄散,和李強一起沖了過去。
“爸!您怎么了!”
李建國緩了好一會兒,才擺擺手,臉色煞白:“沒事,老毛病,低血糖犯了。”
到了醫院一查,那是低血糖,是輕微的心絞痛。
醫生說:“幸虧發現得早。老爺子一個人住,這得多危險啊?你們做兒女的怎么這么不小心?”
李強和陳婷在旁邊,頭都不敢抬。
回去的路上,陳婷一言不發。
李強還抱怨:“爸也真是,身體不舒服也不說一聲,這要真出點什么事……”
陳婷突然打斷他:“李強,你不覺得爸很可憐嗎?”
李強一愣:“可憐啥,咱好吃好喝供著,他有啥可憐的?”
“他一個人。”陳婷幽幽地說。
那天晚上,陳婷失眠了。
她眼前一邊是躺在沙發上發燒、吃泡面的親媽趙蘭。
一邊是扶著墻角、獨自忍受心絞痛的公公李建國。
兩個孤單的老人。
一個念頭,瘋狂地在她腦子里生根發芽。
如果……如果讓他們兩個湊成一對呢?
公公李建國,人品沒得說,退休金高,身體底子也好,就是缺人照顧。
媽媽趙蘭,勤快、善良、會疼人,就是沒個依靠。
他們倆要是能成,不就都解決了嗎?
公公有人照顧了,她和李強也能放心。
媽媽后半輩子也有個伴了,生病了有人端水遞藥。
這簡直是……兩全其美。
至于別人怎么說?
陳婷向來實際。
“名聲能當飯吃嗎?日子是過給自己的。”
于是,就有了開頭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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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李建國的“亂套了”三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
陳婷被他嚇了一跳,但沒有退縮。
她知道,這第一關必須得過。
“爸,您先別激動,您聽我把話說完。”
“這還有什么好說的!”李建國氣得臉都紅了,“你……你這孩子,怎么想得出這種主意!我是李強的爸,趙蘭是你的媽,這……這成了什么了?我以后怎么面對李強,怎么面對你?”
李建國在屋里走來走去,像只被困住的獅子。
“街坊鄰居怎么看我?戳著我脊梁骨說我老不正經,連親家母的主意都打?”
“爸!”陳婷提高了聲音,打斷了他的焦躁,“誰打您主意了?我是真心為您和李強好!”
“為我好?為李強好?”李建國指著自己鼻子,“你這就是害我們!李強要是知道你這個想法,他……他非得跟你離婚不可!”
“他敢!”陳婷脖子一梗,“爸,我問您,您是不是覺得一個人過得特舒坦?”
李建國一滯。
“您是不是覺得,上次您心絞痛犯了,差點沒人知道,這事兒特光榮?”
李建國不說話了,嘴唇哆嗦著,點燃了一根煙。
陳婷走過去,坐到他身邊,放緩了語氣。
“爸,我不是開玩笑,我是真急了。”
“我媽什么情況,您也知道。一個人一輩子,把我拉扯大,現在老了,孤零零的。上次她生病,要不是我正好回去,人差點燒糊涂了都沒人管。”
“您呢?您上次獨自去醫院,醫生怎么說的?您忘了?”
陳婷的眼圈也紅了。
“爸,李強忙,我也忙。我們都想孝順,可我們分身乏術啊。”
“我們就想著多掙點錢,讓你們晚年過得好一點。可我們給您買再多的東西,也換不來一個能在您身邊端茶倒水的人。”
李建國猛吸了一口煙,嗆得咳嗽起來。
陳婷的話,字字句句都砸在他心窩子上。
他何嘗不知道自己的孤單。
他何嘗不羨慕那些有老伴兒陪著一起遛彎、買菜的老K們。
可……
“可那也不能是你媽啊,婷婷。”李建國沙啞著嗓子說,“她是親家母啊。這輩分,這關系,全亂了。”
“輩分能當飯吃嗎?”陳婷把她懟李強的話又拿了出來。
“爸,我跟您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我媽那個人,您也見過幾次,勤快、本分,就是命苦了點。她要真能跟你,那是她的福氣。”
“您呢?您有人照顧,知冷知熱,我們做兒女的也徹底放心。”
李建國還是搖頭:“不行,不行,李強那關就過不去。他那脾氣,比我還犟。”
“李強那邊我去說!”陳婷拍著胸脯,“爸,您就說您,您到底愿不愿意?”
“我……”李建國被逼到了墻角。
“爸,您別急著拒絕。”陳婷站起身,拿出了殺手锏,“您自己想想,您是想要那點虛名聲,還是想要后半輩子有個熱乎人陪著?”
“再說了,”陳婷湊近了點,壓低了聲音,“我媽那套小一居室,她說了,以后要是跟我過了,那房子就給李強,算是我媽的嫁妝。這……這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李建國猛地抬頭。
他沒想到陳婷連這個都想到了。
他震驚的不是那套房子,而是陳婷這份“算計”背后的決心。
她不是一時沖動,她是深思熟慮,連后路都想好了。
李建國的心,徹底亂了。
04
接下來的幾天,李建國徹底失眠了。
陳婷的話就像個魔咒,在他腦子里來回轉悠。
“肥水不流外人田。”
“輩分能當飯吃嗎?”
“您是想要虛名聲,還是想要熱乎人?”
他白天去公園下棋,都心不在焉。
棋盤上“車”被吃了,他都沒反應過來。
“老李,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對面的老張頭敲了敲棋盤。
老張頭是李建國幾十年的老K友,嘴巴牢,人也實在。
李建國憋得難受,鬼使神差地,就想找個人說說。
他清了清嗓子,假裝不經意地問:“老張,問你個事兒。你說……我有個朋友……”
“得,你那朋友是不是姓李?”老張頭眼皮一翻。
“不是不是,”李建國老臉一紅,“真是我一個遠房親戚。他……他也是喪偶,兒子都結婚了。然后……他兒媳婦,想撮合他跟她親媽……”
老張頭正喝茶,一口水“噗”地噴了出來。
“啥玩意兒?兒媳婦撮合公公和自己親媽?這……這世界瘋了?”
李建國的臉更燙了:“我就問你,這事兒……是不是特別混賬?”
老張頭抹了把臉,收起了玩笑神色,想了想。
“混賬?是有點出格。”
“但是……”老張頭咂摸著嘴,“要我說,這兒媳婦是個狠人,也是個明白人。”
“啊?”李建國愣了。
“你想啊,老李。”老張頭開始分析,“現在這社會,再婚多麻煩?知根知底的有幾個?你那‘親戚’,跟他兒媳婦的媽,那不就是最知根知底的嗎?”
“兒媳婦都同意了,那說明人家不圖你那‘親戚’的錢,反倒是想兩家并一家,互相有個照應。”
“你那‘親戚’要是再找個外邊的,萬一找個不省心的,三天兩頭鬧騰,兒子兒媳不得跟著受罪?”
“可……可這名聲……”李建國小聲嘀咕。
“名聲?”老張頭笑了,“老李,咱都這把年紀了,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還要那名聲干嘛?是名聲能陪你晚上起夜,還是名聲能給你做三餐熱飯?”
“舒坦,自己過得舒坦,比什么都強!”
老張頭拍了拍李建國的肩膀:“你那‘親戚’要真有這好事兒,讓他偷著樂去吧。多少人想找個知冷知熱的伴兒,還找不到呢。”
這一席話,說得李建國心里五味雜陳。
回家的路上,他特意繞道去了趟菜市場。
傍晚的菜市場,人聲鼎沸,充滿了煙火氣。
他看到一對白發蒼蒼的老夫妻,互相攙扶著,為了一毛錢的蔥跟攤主討價還價。
那老頭子嫌老太太磨嘰,老太太罵老頭子站著說話不腰疼。
吵吵鬧鬧的,可那老頭子始終緊緊牽著老太太的手。
李建國的眼眶,突然有點濕。
他想起了自己的老伴。
如果她還在,是不是也會這樣罵他,然后給他做一碗熱騰騰的打鹵面?
他站了很久。
回到家,打開門,依舊是冷鍋冷灶,空無一人。
那股熟悉的孤獨感,像潮水一樣,瞬間將他淹沒。
他坐在沙發上,第一次……真的開始認真思考陳婷的那個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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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李建國還沒糾結出個所以然來,陳婷那邊先出了事。
周四下午,李建國正在陽臺伺候他的君子蘭,電話響了。
是陳婷打來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爸!您快來!我媽……我媽暈倒了!”
李建國心里“咯噔”一下,也顧不上那荒唐的提議了,抓起外套就往門外沖。
“別慌,婷婷,在哪家醫院?”
“市中心醫院,急診!”
李建國趕到醫院時,陳婷正蹲在急診室外的走廊上,肩膀一聳一聳地哭。
“怎么了這是?”李建國急忙過去。
“爸……都怪我……”陳婷一見他,眼淚掉得更兇了,“我媽她有嚴重貧血,自己一直扛著,也不告訴我。今天在家里做飯,直接就栽那兒了……鄰居發現不對勁才打的120。”
“人呢?醫生怎么說?”
“還在里邊檢查,醫生說要住院觀察。”陳婷六神無主,拽著李建國的手,“爸,李強他……他出差了,明天才回來,我……我一個人好害怕……”
“別怕別怕。”李建國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有爸在呢。你去辦住院手續,我在這兒守著。”
李建國的沉著,給了陳婷主心骨。
她擦擦眼淚,點點頭,跑著去辦手續了。
李建國守在急診室門口,心里也不是滋味。
這趙蘭,他見過幾次,都是在兒子婚禮或者逢年過節的時候。
印象中是個很文靜、很愛笑的女人,話不多,總是默默地在廚房幫忙。
確實,像陳婷說的,是個本分人。
折騰到傍晚,趙蘭總算被推了出來,轉到了普通病房。
她躺在病床上,臉色比床單還白,嘴唇干裂,看得人心疼。
“趙……趙妹子。”李建國猶豫了一下,還是按著老一輩的稱呼叫了出口,“你感覺怎么樣?”
趙蘭虛弱地睜開眼,看到是李建國,掙扎著想坐起來。
“親家公……怎么是您……婷婷呢?”
“你快躺好!”李建國趕緊上前按住她,“婷婷去給你買晚飯了。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愛惜自己身體?有事怎么不跟孩子們說?”
趙蘭的眼圈一紅,別過頭去:“我……我不想給她們添麻煩。”
“什么叫麻煩?”李建國嘆了口氣,拉了把椅子坐下,“咱們當父母的,不就是孩子最大的麻煩嗎?可你也不能這么硬扛啊。”
一句話,戳中了趙蘭的淚點。
她捂著臉,壓抑地哭了起來。
一個獨自撐了半輩子的女人,所有的堅強和偽裝,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李建國有些手足無措,他不太會安慰女人。
只能笨拙地遞過去一張紙巾:“別哭了,醫生說你這是老毛病了,得好好養著。孩子們都忙,你得自己心疼自己。”
趙蘭接過紙巾,小聲地道謝。
病房里安靜下來,只剩下儀器輕微的“滴滴”聲。
李建國沒話找話:“婷婷這孩子,隨你,性子倔,但也真孝順。”
提到女兒,趙蘭擦了擦眼淚,露出一絲苦笑:“她就是太操心了。親家公,這次……真是給你們添大麻煩了。”
“說什么麻煩不麻煩的。”李建國擺擺手,“咱們……咱們不也算一家人嘛。”
趙蘭一愣,抬起頭看著李建國。
李建國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撓了撓頭:“我是說……婷婷是我兒媳婦,你就是李強的丈母娘,也是我親家。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趙蘭的臉上泛起一絲極淡的紅暈,她點點頭:“是,親家公……您人真好。”
兩人聊起了陳婷小時候的趣事,又聊到了李強的工作。
李建國發現,這個女人雖然看著柔弱,但心里比誰都明白。
她也孤單,她也怕老,她也擔心成為女兒的拖累。
“老李哥,”趙蘭不知不覺改了稱呼,“其實我特羨慕你。你有李強這么個好兒子,還有婷婷那么好的兒媳婦。”
“我羨慕你才對。”李建國苦笑,“你起碼還有個貼心小棉襖,我那兒子,一個月不給我打個電話都正常。”
兩個同病相憐的老人,在這一刻,仿佛找到了知音。
彼此的孤單與顧慮,在三言兩語中,竟有了一絲難得的共鳴和理解。
病房里的氣氛,不知不覺變得有些微妙。
就在這時——
“砰!”
病房的門被猛地推開。
一股冷風卷了進來。
李強提著行李箱,滿臉風霜地站在門口,他本該是明天才回來的。
他死死地盯著病床上的趙蘭,又看了看坐在床邊、神情溫和的父親李建國。
空氣瞬間凝固。
陳婷正好提著飯盒跟在李強身后,看到丈夫的臉色,手里的保溫桶“咣當”掉在了地上。
“李……李強?你怎么提前回來了?”
李強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先刮過陳婷,最后落在了李建國身上。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顯然是誤會了眼前這幅“溫馨”的畫面。
“爸!”
李強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他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病床上的趙蘭,又轉向李建國和陳婷。
“爸!陳婷!你們……你們到底在搞什么鬼!”
“這不亂套了嗎!”
李建國剛升起的一絲溫情和動搖,被兒子這聲暴怒的質問,瞬間砸得粉碎。
他僵在原地,一邊是暴怒的兒子,一邊是驚慌失措的陳婷,和病床上嚇得臉色更白的趙蘭。
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兩難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