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海眼,萬年玄冰。
申公豹在此被鎮(zhèn)壓,已近百年。
世人皆稱其助紂為虐,逆天而行,此乃罪有應(yīng)得。三界仙神,無一例外。
百年后,東海龍王敖廣親率四海龍族,于北海叩拜。
“恭迎恩公出世!”
萬龍齊吟,聲震九天。
曾被釘在恥辱柱上的三界罪人,忽成龍族“救命恩人”。
一場顛覆認知的變故,就此拉開序幕。
01.
北海海眼,暗無天日。
這里是三界最冷、最深、最絕望的牢籠。
申公豹被萬年玄鐵鏈鎖在海眼正中,二百年來,日夜承受著刺骨的寒流和撕裂神魂的壓力。
他那身曾經(jīng)騷包的道袍早已成了破布條,花白的胡子和頭發(fā)結(jié)著厚厚的冰霜,垂在胸前,一動不動。
二百年了。
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活物。
他以為自己會在這里被折磨到魂飛魄散,化為虛無。
忽然,頭頂那萬古不變的漆黑旋渦,撕開了一道刺眼的金光。
海水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排開,光芒筆直地照在了申公豹那張早已麻木的臉上。
他緩緩抬起頭,瞇了瞇眼。
光芒中,幾道身影緩緩降下,為首之人,龍角威嚴,身披王袍。
申公豹的嘴唇干裂,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寒冰在摩擦。
“呵……我當是誰。”
“東海,敖廣?”
來人正是東海龍王敖廣,他身后還跟著南海龍王敖欽、西海龍王敖閏、北海龍王敖順。
四海龍王,齊聚北海海眼。
申公豹低低地笑了起來:“真是稀客。怎么,闡教那幫人終于想起我了?是玉鼎,還是太乙?派你們來看我死透了沒有?”
敖廣的臉色蒼白,神情復(fù)雜到了極點。
他看著形容枯槁的申公豹,沒有接話。
“噗通!”
一聲悶響。
在申公豹錯愕的注視下,東海龍王敖廣,竟然后退一步,整理衣袍,對著他這個階下囚,重重地跪了下去。
緊接著,敖欽、敖閏、敖順,三位龍王,同樣拜服在地。
“敖廣,你……”申公豹的笑聲僵住了。
“龍族敖廣,率四海手足……”
敖廣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他重重叩首,額頭觸及冰冷的海床。
“恭迎恩公……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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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海眼之中,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海水旋渦發(fā)出的低沉嗚咽。
申公豹臉上的錯愕,緩緩變成了極度的嘲諷。
“恩公?”
他低頭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四海龍王,沙啞地笑了起來:“敖廣,你們龍族是被誰滅了門嗎?腦子壞了?跑到我這北海海眼,管一個階下囚叫恩公?”
“你們是來消遣我的?”
申公豹掙扎了一下,玄鐵鏈“嘩啦”作響,海眼中的寒氣瞬間暴漲,壓得四位龍王身形一沉。
“說!是不是元始天尊那個老匹夫,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樣來折辱我!”
“恩公息怒!”
敖廣猛地抬頭,神情急切,沒有半分作偽:“我等絕無戲耍之意!今日前來,是真心實意,懇請恩公出山,救我龍族!”
“救你們?”申公豹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我自身難保,一個被鎮(zhèn)壓的罪人,怎么救你們?”
“這二百年來,”敖廣沉聲道,“世人皆以為您在此受罰。”
“難道不是?”申公豹反問。
“是受罰,也是救命!”
敖廣身后的南海龍王敖欽抬起頭,他性子最急,此刻已經(jīng)滿臉悲愴:“恩公!您再不出山,我龍族……真的要絕后了!”
申公豹眉頭一皺。
絕后?
這詞可不興說。
西海龍王敖閏聲音哽咽:“敖欽說的沒錯。二百年了,我四海龍宮,再無一個新生的龍卵孵化。”
北海龍王敖順,這個名義上的“地主”,更是老淚縱橫:“何止是龍卵,如今四海之內(nèi),靈氣枯竭,魚蝦絕跡。我北海的冰層,都快凍到龍宮門口了……”
申公豹聽著這些話,眼中的嘲諷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困惑。
“四海靈氣枯竭?龍族無法繁衍?”
他喃喃道:“這與我何干?封神之戰(zhàn),我逆天而行,被師尊鎮(zhèn)壓于此,是為了填北海海眼,堵住這歸墟入口,免得三界生靈涂炭。”
“我是在贖罪。”
“不!”敖廣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您不是在贖罪,您是在替我們龍族……在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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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還債?”
申公豹皺起眉:“敖廣,你把話說清楚。我申公豹欠你們龍族什么了?”
封神榜上,他申公豹是輸了,輸?shù)靡粩⊥康亍?/p>
可他自認沒欠過龍族。相反,當年龍族在封神之戰(zhàn)中兩頭下注,誰也不得罪,最后還不是靠著闡教的勝利,才保住了這四海之主的虛名?
“恩公,您誤會了。”
敖廣嘆了口氣,從地上緩緩站起,但腰依舊躬著,保持著絕對的謙卑。
“這債,不是您欠的。是……是天道,是我龍族,欠了您的。”
“這話說得更玄乎了。”申公豹冷笑,“我一個罪人,天道欠我?你們龍族欠我?敖廣,你是不是覺得我被關(guān)傻了,什么渾話都信?”
“恩公,請看。”
敖廣沒有過多辯解,他抬起手,掌心浮現(xiàn)出一顆暗淡無光的珠子。
那珠子一出現(xiàn),申公豹就感覺到了。
一股同源,但又帶著死寂的氣息。
“這是……”
“龍珠。我東海的龍珠。”敖廣的聲音充滿了苦澀。
“不可能。”申公豹斷然道,“龍珠乃龍王本源,怎會如此……暗淡?你……”
“不只是我的。”敖廣慘然一笑。
旁邊的敖欽、敖閏、敖順,也各自拿出自己的龍珠。
四顆龍珠,無一例外,全都蒙著一層厚厚的死氣,就像是蒙塵的玻璃,再無半點靈光。
“四海龍珠,本源盡失。龍族的氣運,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
敖廣看著申公豹,一字一句道:“這一切,都是從二百年前,您被鎮(zhèn)壓在此地開始的。”
申公豹徹底沉默了。
他不是傻子。
四海龍王齊至,四顆本源龍珠為證。
這事,假不了。
“二百年前,我被鎮(zhèn)壓……”申公豹開始回憶。
他只記得元始天尊那張冷漠的臉,和那句“填北海海眼,永世不得翻身”的天罰。
然后就是無盡的黑暗和痛苦。
“這海眼,到底有什么古怪?”申公豹沉聲問。
“這海眼……”
敖廣剛要開口,北海龍王敖順忽然“噗通”一聲又跪下了,抱著申公豹鎖著鐐銬的腿,嚎啕大哭。
“恩公啊!您就別問了!求您跟我們走吧!”
敖順一把鼻涕一把淚,完全沒有龍王的樣子,更像個討債的潑皮。
“我那北海龍宮,現(xiàn)在比您這海眼還冷!小龍孫們都凍成冰坨了!再不走,我們都得給您陪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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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放肆!”敖廣低聲呵斥。
“大哥!我還怎么放肆?家都快沒了!”敖順哭喊道,“都這個時候了,還顧著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做什么?直接告訴恩公不就完了!”
西海龍王敖閏也抹著淚,對敖廣說:“大哥,老四說得對。事已至此,再瞞著,龍族真就完了。當年……當年的事,本就是我們理虧!”
申公豹冷眼看著這場鬧劇。
“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他的聲音不大,但海眼中的寒氣瞬間凝滯。
“敖廣,你來說。當年,到底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敖廣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緊緊攥著拳頭。
二百年的秘密,關(guān)系到龍族最后的尊嚴。
可如今,在“絕后”這個巨大的恐懼面前,尊嚴一文不值。
“好。”
敖廣抬頭,直視著申公豹那雙在黑暗中依舊銳利的眼睛。
“恩公,您可知,您為何會被鎮(zhèn)壓在此,而不是別處?”
“為何?”
“因為這北海海眼,根本不是什么歸墟入口!”敖廣的聲音陡然拔高,“這里,是我龍族的……祖墳!”
申公豹瞳孔猛地一縮。
“胡說!這里明明是鎮(zhèn)壓三界濁氣的地方!”
“那都是騙局!”
敖廣悲憤交加:“封神一戰(zhàn),我龍族看似保全,實則……實則早已被算計!”
“闡教那幫人,嫌我龍族勢大,不聽調(diào)遣。便借著您敗北的機會,以‘鎮(zhèn)壓海眼’為名,將您……將您這只天命的黑豹,釘在了我龍族的命脈之上!”
申公豹心神劇震。
“我……釘在你們的命脈上?”
“沒錯!”敖廣道,“您是‘黑豹’,五行屬水,命格至陰。而我龍族屬陽。他們將您鎮(zhèn)壓于此,就是用您的陰,來鎮(zhèn)我龍族的陽!”
“他們這是……在用您的命,換我龍族的命啊!”
“不……不對……”申公豹搖頭,“如果是這樣,你們龍族應(yīng)該更興旺才對,為何會衰敗?”
“因為他們算錯了一件事!”
敖廣眼中閃過一絲快意,又旋即被更大的痛苦淹沒。
“他們以為您是尋常的陰。可他們忘了,您是天命的異數(shù)!”
“您被鎮(zhèn)壓于此,非但沒有鎮(zhèn)住我龍族陽氣,反而……反而將這海眼,這龍族祖脈的靈氣,吸食一空!”
申公豹呆住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
二百年來,他為了對抗這海眼的撕扯,神魂本能地在運轉(zhuǎn)玄功,瘋狂地吸收周圍一切可以吸收的力量,來維持不滅。
他以為自己吸的是北海的寒氣。
沒想到,他吸的是……龍族的祖脈靈氣?
“所以……”申公豹的聲音干澀。
“所以,您吸了二百年。龍族的根基,快被您……吸干了。”
敖廣苦澀地看著他:“您說,您是不是我龍族的‘恩公’?”
“您要是再不走,我們?nèi)宥嫉帽荒浴辍!?/p>
“您要是走了,這海眼失了鎮(zhèn)壓,祖脈靈氣立刻反噬,我們還是得完蛋。”
申公"豹"終于明白了。
這是個死局。
他成了龍族的“人質(zhì)”,也成了龍族的“催命符”。
“所以,你們今天來……”
“我們是來求您……”敖廣深吸一口氣,道,“求您高抬貴手,換個地方……不,是求您……拯救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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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申公豹沉默了。
他看著跪在面前的四海龍王。
二百年的怨氣、不甘、痛苦,在這一刻,忽然變得無比荒誕。
他以為自己是罪人。
結(jié)果,他成了龍族的“債主”。
他以為自己受盡折磨。
結(jié)果,他在不知不覺中,把龍族逼上了絕路。
“哈哈……哈哈哈哈!”
申公豹狂笑起來,笑聲帶動了鎖鏈,整個海眼都在嗡鳴。
“好一個闡教!好一個元始天尊!”
“好一個‘罪有應(yīng)得’!”
他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和臉上的冰霜混在一起。
“敖廣,你們現(xiàn)在才來找我?二百年!你們早干什么去了?”
敖廣滿臉羞愧。
“我們……我們不敢。圣人之命,我等不敢違抗。”
“不敢?”申公豹的笑聲戛然而止,轉(zhuǎn)為厲色,“現(xiàn)在就敢了?因為快死絕了,所以敢了?”
“是!”敖廣咬牙道,“龍族寧愿違抗天命,也不能滅族!”
“好一個不能滅族。”
申公豹盯著他:“那你們想怎么樣?讓我跟你們走?你們有本事解開這玄鐵鏈?解開這圣人符咒?”
“我們……解不開。”敖廣低聲道。
“那你們來干什么?!”申公豹怒吼,“來看我笑話?還是來給我陪葬?”
“我們解不開。但我們知道……”敖廣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申公豹,“您……一定有辦法。”
“我?”
“當年封神之戰(zhàn),您以一己之力,幾乎顛覆了整個闡教的布局。若不是圣人親自出手,姜子牙早就敗了。”
“您是天命的異數(shù)。圣人能鎮(zhèn)壓您,卻殺不死您。”
“這二百年來,您能吸干我龍族祖脈,就證明您一直在積蓄力量!”
敖廣的話,像是一道驚雷。
申公豹愣住了。
他……一直在積蓄力量?
他只知道自己在苦苦支撐,卻從未想過,這種“支撐”的后果是什么。
敖廣深吸一口氣,道:"這北海海眼,乃是我龍族祖脈所在,關(guān)系到整個龍族的興衰存亡。而您,這二百年來究竟做了什么,您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
申公豹仔細回想,除了日夜承受海眼的壓迫和痛苦,他確實沒有做過什么特別的事。
敖廣話到此處,忽然停住。他看著申公豹,緩緩道:
"這其中緣由,說來話長。不如請恩公移步龍宮,容我細細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