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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兒,你聽叔一句勸,這東西帶不得!”
趙老三手里的煙桿抖了一下,火星子落在滿是補丁的褲腿上,燙出一個小黑洞。他瞪大眼睛看著自家那頭已經瞎了一只眼、臥在棚里等死的老黃牛,喉嚨里像是塞了一團棉花,半天才擠出一句變了調的問話:
“牛……牛叔?是你在說話?”
老黃牛那只剩下的一只渾濁眼睛里,竟然緩緩流出一行血淚,嘴巴一張一合,發出了那種像是嗓子里卡了沙礫一樣粗糲的人聲:“禍事到了……趕緊把那東西送回黑龍潭,那是鎮水的煞星,不是肉!天亮前不送走,全村都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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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這年頭的日頭毒得像是在下火。黑龍潭的水位,打從趙老三記事起,就沒見退得這么厲害過。往年深不見底、傳說住著龍王的潭水,現在四周露出了一大圈干裂的河床,白花花的鹽堿地像是爛瘡一樣鋪在地上。空氣里全是死魚爛蝦的腥臭味,熏得人腦仁疼。
趙老三扛著把銹鋤頭,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河灘上走。家里米缸早就見了底,媳婦桂花那張蠟黃的臉在他眼前晃來晃去,還有兩個餓得哇哇哭的娃。他也是沒辦法,想著趁水位退了,來這淤泥里刨點東西,哪怕是挖幾條泥鰍也好。
“老天爺不開眼啊。”趙老三抹了一把臉上的汗,那汗水流進眼睛里,殺得生疼。
他在一片低洼的爛泥坑前停下了。那地方看著不對勁,周圍的泥都是干硬的,偏偏中間這一塊,黑得發亮,還往外冒著絲絲寒氣。趙老三心里一動,覺著底下肯定有貨。他掄起鋤頭,“噗嗤”一聲挖了下去。
并沒有碰到石頭那種硬邦邦的聲音,反倒像是什么韌勁十足的東西彈了一下。
“啥玩意兒?”
趙老三扔了鋤頭,跪在泥里,兩只手像狗刨食一樣瘋狂地扒拉。黑泥飛濺,那東西慢慢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個圓盤大小的東西,起初看著像塊大青石板。趙老三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泥,手猛地哆嗦了一下。這哪里是石頭,分明是一個大得嚇人的龜殼!這龜殼顏色深得發黑,上面長滿了綠色的長毛,像是水草,又像是老人的頭發。最邪門的是龜背上的花紋,咋看咋像是一張閉著眼睛哭喪的人臉。
“我的個乖乖,這是活了多少年的老王八?”趙老三心里一陣狂跳。
他試著搬動那大家伙。這一搬,那縮在殼里的腦袋突然伸了出來。那根本不像普通的烏龜腦袋,上面長著兩個鼓包,跟要把皮頂破了似的。那雙眼睛只有綠豆大,卻亮得嚇人,死死地盯著趙老三。
趙老三被盯得頭皮發麻,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這東西……怕是不吉利吧?”他自言自語道。
心里這么想,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嚕”叫了一聲。這聲音像是個鞭子,抽在趙老三的貪念上。這么大個家伙,若是賣給鎮上的藥鋪或者大戶人家,那得換多少米?全家半年的口糧都有了!
“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趙老三咬了咬牙,脫下那件滿是汗餿味的破褂子,往那老龜頭上一蒙,抱起這幾十斤重的家伙就往回跑。那老龜也不掙扎,就在他懷里冷冰冰的,像是抱了一塊在此地埋了幾百年的墓碑。
回到家,天已經擦黑了。
媳婦桂花正在院子里喂雞,其實也就是在那空食槽里敲幾下,騙騙那兩只瘦得皮包骨的老母雞。看見男人懷里抱著這么個大東西回來,桂花嚇了一跳,手里的葫蘆瓢都掉地上了。
“三兒,你這是弄啥來了?這味兒咋這么沖?”桂花捂著鼻子往后退。
趙老三把老龜往院子中間的大水缸里一放,“哐當”一聲蓋上石板,這才喘著粗氣說:“寶貝!這可是千年的老鱉!明天一早我就背到鎮上去,保準能賣個大價錢,給孩子們買肉吃!”
桂花湊近水缸聽了聽,臉色有點發白:“三兒,這缸里頭咋沒動靜?也不撲騰?”
“老物件了,都有靈性,估計是知道命不好。”趙老三心里其實也有點虛,但他強壓著沒表現出來,“你去燒點熱水,我洗把臉,這一身泥臭死了。”
02
兩口子正說著話,原本虛掩的院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姐夫!聽說你發財了?”
進來的是個流里流氣的瘦猴,眼窩深陷,一看就是熬夜賭錢熬的。這是桂花的親弟弟,趙老三的小舅子,外號“二狗”。
趙老三一看他就頭疼,皺著眉說:“你狗鼻子倒是靈,我這前腳剛進門,你后腳就跟來了。誰告訴你我發財了?”
二狗嬉皮笑臉地湊上來,眼睛直往那水缸上瞟:“村口王大麻子看見你背著個大家伙回來的。姐夫,咱是一家人,我有難處你不能不管。賭場的那幫人說了,明天再不還錢,就要剁我一根手指頭!”
“剁了干凈!省得你再去害人!”趙老三沒好氣地罵道。
二狗也不惱,幾步竄到水缸邊,伸手就要去掀蓋子:“讓我看看是啥好寶貝,是不是金疙瘩?”
“別動!”趙老三一把按住他的手,“這是黑龍潭里的活物,邪性得很,別亂碰。”
二狗愣了一下,隨即眼珠子一轉,露出一種貪婪又狡詐的笑:“活物?那是大補啊!姐夫,鎮上錢財主最稀罕這口。他老娘最近病得快死了,正到處求這種延年益壽的野味。你要是把這東西賣給他,別說我的賭債,就是給咱姐買兩身綢緞衣裳都夠了!”
趙老三心里咯噔一下。錢財主那是出了名的闊綽,但也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能……能給多少?”趙老三的聲音有點抖。
二狗伸出五根手指頭,壓低聲音說:“少說五十兩銀子!姐夫,五十兩啊!你種一輩子地也刨不出這么多錢!”
趙老三看著那根手指頭,腦子里嗡嗡作響。五十兩,那是巨款。有了這錢,房子能翻修,牛能換新的,孩子能上學堂……
“行!”趙老三狠狠心,“明天一早,咱們一起去鎮上。”
二狗樂得直拍大腿:“這就對了嘛!姐夫,今晚我就睡你家柴房,明天咱趕早!”
夜深了,村子里靜得連狗叫都沒有。
趙老三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那五十兩銀子的誘惑像火一樣燒著他的心,可另一種莫名的恐懼又像冰一樣貼著他的背。
院子里的大水缸,離窗戶不遠。
“滋——滋——”
一種指甲抓撓陶缸的聲音響了起來。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趙老三一下子坐了起來,推了推身邊的桂花。桂花睡得死,沒醒。他披上衣服,躡手躡腳地走到窗戶邊,捅破窗戶紙往外看。
月光慘白慘白的,照在院子里像是鋪了一層霜。大水缸穩穩當當地立在那兒,石板蓋得嚴嚴實實。
“聽岔了?”趙老三揉揉耳朵。
剛要轉身回炕上,那聲音又響了。
“滋——滋——嗚——”
這次不光是撓缸聲,還夾雜著一種低沉的、像是女人捂著嘴哭的聲音。那聲音斷斷續續,聽得人汗毛直豎。
“誰?”趙老三壯著膽子喊了一聲。
院子里靜悄悄的,連風都沒有。那聲音立刻停了。
趙老三心里發毛,但他是個莊稼漢,骨子里還是有些莽勁。他抄起門后的頂門杠,推開門走了出去。走到水缸邊,他側著耳朵聽了半天,里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邪了門了。”
他嘟囔著,轉頭看向牛棚。家里的老黃牛還沒睡,正瞪著一只眼看著他。
03
這頭牛在他家十幾年了,那是他爹留下的。這兩年牛老了,干不動活了,還瞎了一只眼,村里人都勸他把牛賣了殺了吃肉,趙老三舍不得。這牛就像他的親人,陪他在地里流了十幾年的汗。
趙老三走到牛棚邊,想摸摸牛頭安撫一下自己砰砰跳的心。
“老伙計,你也沒睡啊?”
他掏出煙袋鍋,想抽口煙壓壓驚。
就在火折子亮起的那一瞬間,他看見老黃牛并沒有像往常一樣臥著反芻,而是極其費力地撐著四條腿站了起來。那四條腿抖得厲害,像是篩糠一樣。
緊接著,就發生了開頭那一幕。
老黃牛張嘴說了話。
“三兒,你聽叔一句勸……”
那聲音嘶啞、蒼老,帶著一種來自地獄般的陰冷,根本不像是從牛嘴里發出來的。
趙老三嚇得煙袋鍋都掉了,整個人貼在墻上,雙腿發軟,褲襠里一陣溫熱,竟是嚇尿了。
“牛……牛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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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黃牛說完那句“全村都沒命”之后,巨大的身軀猛地一晃,“撲通”一聲重重地摔在地上。它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嘴邊溢出了白沫,那只獨眼死死盯著院子里的水缸,眼神里全是驚恐和哀求。
趙老三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抱住牛頭:“牛叔!你別嚇我!那是啥?那到底是啥?”
老黃牛已經沒力氣說話了,它的喉嚨里發出“呼哧呼哧”的風箱聲,眼角的血淚流得更兇了。它用盡最后一點力氣,用頭頂了頂趙老三的手,示意他往外走,往河邊走。
恐懼像潮水一樣淹沒了貪婪。趙老三明白了,這老牛是在用命給他報信啊!那是看著他長大的老伙計,絕對不會害他!
“我不賣了!我這就去放生!我現在就去!”
趙老三哭喊著,站起身沖向水缸。他一把掀開石板,那種腥臭味比白天更濃了,甚至帶著一股腐爛的味道。借著月光,他看見那只老龜依舊昂著頭,那雙綠豆眼里透著一股嘲弄的寒光。
“走!我送你回去!你別害我家人!”
趙老三伸手去抓老龜。那老龜的殼此時變得滾燙,像是剛從開水鍋里撈出來一樣。趙老三咬著牙,忍著燙,把老龜抱出水缸,背在背上,發瘋一樣往院門跑。
“嘭!”
剛沖到門口,一個人影突然從旁邊竄出來,一肩膀把他撞翻在地。
老龜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姐夫!這大半夜的,你想背著寶貝去哪兒?”
二狗手里拎著根木棍,堵在門口,一臉猙獰地看著趙老三。他原本睡在柴房,聽見動靜就一直躲在暗處偷看。
“二狗!讓開!”趙老三從地上爬起來,指著地上的老龜吼道,“這東西不能留!這是禍害!老黃牛都說話了,說這是鎮水的煞星,不送走全村都要死!”
二狗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姐夫,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編瞎話也編圓點!牛說話?你怎么不說豬上樹呢?我看你是想獨吞,想背著我偷偷去賣給別人吧!”
“我沒騙你!你看看老黃牛,它快死了!”趙老三急得直跺腳。
二狗看都不看一眼牛棚,惡狠狠地舉起木棍:“少廢話!今天這東西必須賣給錢財主!這錢我有大用!你要是敢把它扔回河里,我就把你家房子點了!”
“你個畜生!”
趙老三紅了眼,撲上去就要跟二狗拼命。可他畢竟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哪里是經常打架斗毆的二狗的對手?沒兩下就被二狗一腳踹在肚子上,疼得捂著肚子蜷縮在地上。
“怎么回事?吵什么呢?”
這邊的動靜太大,把桂花和左鄰右舍都驚動了。桂花披著衣服跑出來,看見弟弟正踩著自家男人,嚇得尖叫起來。
“別叫!”二狗吼了一聲,“姐夫中了邪,要把這寶貝扔了!我這是在幫咱家守財呢!”
04
就在這時,村口傳來一陣馬蹄聲和嘈雜的人聲。
幾個舉著火把的壯漢簇擁著一頂轎子快步走了過來。轎簾掀開,走下來一個穿著綢緞長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正是鎮上的錢財主。
“聽說趙家老三挖到了千年的神物?”錢財主搖著扇子,綠豆眼在院子里掃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只老龜身上,眼睛頓時亮得像燈泡,“好東西!真是好東西!這龜背上的紋路,那是天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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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狗一見錢財主,立馬換了一副奴才相,點頭哈腰地迎上去:“錢老爺,您來得正好!我姐夫正準備給您送去呢,這就是那只千年神龜!”
趙老三忍著痛從地上爬起來,喊道:“不能賣!錢老爺,這東西邪門得很,會死人的!剛才我家的牛……”
“閉嘴!”二狗反手給了趙老三一巴掌,“錢老爺面前哪有你胡說八道的份!”
錢財主根本沒理會趙老三,他走到老龜面前,用扇柄敲了敲龜殼,發出金石般的脆響。
“不錯,果然是極品。”錢財主滿意地點點頭,“來人,給這趙家拿五十兩銀子。把這龜給我抬走!”
幾個家丁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就把老龜抬了起來。
“不行啊!那是河煞!那是河煞啊!”趙老三瘋了一樣沖上去想搶回來,卻被兩個五大三粗的家丁死死按在地上,臉貼著冰冷的泥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把老龜抬出院子。
“抬到河灘邊去!”錢財主大手一揮,“這神物得吸天地之氣。我要在黑龍潭邊上架鍋,當場取血熬湯!讓全村人都來看看我錢某人的福氣!”
二狗抱著那一袋沉甸甸的銀子,樂得嘴都合不攏,對著趙老三吐了口唾沫:“姐夫,有了錢你就別犯傻了。以后你得謝我!”
說完,他屁顛屁顛地跟著錢財主的隊伍往河邊跑去。
趙老三趴在地上,絕望地看著牛棚。老黃牛已經徹底不動了,那只獨眼還睜著,仿佛在看著這瘋狂的一切。
“完了……全完了……”
天蒙蒙亮了。黑龍潭的河灘上已經圍滿了人。
消息傳得飛快,十里八鄉的人都趕來看熱鬧。錢財主命人架起了一口巨大的鐵鍋,下面堆滿了干柴,火燒得旺旺的,鍋里的水已經開始冒熱氣。
那只老龜被五花大綁地放在一張厚實的案板上。旁邊站著鎮上最有名的屠夫鄭屠,手里拿著一把磨得雪亮的殺豬刀,正往刀刃上噴酒。
“各位鄉親!”錢財主站在高處,紅光滿面地拱手,“今日我錢某人得此神物,那是上天的恩賜。但這獨食難肥,待會兒熬好了湯,每位鄉親都能分一碗,大家同沾福氣!”
下面的人群一片叫好聲,個個伸長了脖子,貪婪地盯著那只老龜,仿佛那真是什么靈丹妙藥。
只有趙老三跌跌撞撞地擠進人群,披頭散發,像個瘋子一樣喊:“別殺!別殺!殺了要出大事的!”
“把這瘋子拖出去!”錢財主厭惡地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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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狗趕緊帶著幾個人把趙老三拖到外圍,死死按住:“姐夫,你別給我丟人現眼了!”
鄭屠喝了一口烈酒,“噗”地一聲噴在刀上,然后高高舉起屠刀,對準了老龜的脖子。
此時,太陽剛剛從東邊的山頭露出一絲邊角,紅得像血。原本還有些微風的河灘,突然間一絲風都沒了,空氣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四周的蟲鳴聲、鳥叫聲,在一瞬間全部消失,整個世界安靜得只剩下鍋底柴火噼啪作響的聲音。
那只一直沒動靜的老龜,在刀光映照下,忽然動了。
它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扭過那長滿鼓包的頭顱,沒有看鄭屠,也沒有看錢財主,而是越過重重人群,看向了被按在泥地里的趙老三。
接著,它把目光轉向了鄭屠。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嘴角竟然慢慢地、僵硬地向上咧開,露出了一個極為人性的陰森笑容。
鄭屠被這突如其來的笑容嚇得心里一陣發毛。他殺了一輩子生,從來沒見過畜生會這么笑。但他看了一眼錢財主許諾的賞錢,心一橫,大吼一聲給自己壯膽:“畜生受死!”
那把雪亮的屠刀帶著風聲,重重地剁了下去!
“咔嚓!”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千年老龜血噴涌而出。
可噴出來的,卻不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