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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9年,深山涵洞我與男知青訂下婚約,可懷孕后他卻被一排吉普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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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三輛綠色吉普在土路上揚起的塵土還沒落定,我就聽見有人喊劉越鳴的名字。

      "劉越鳴在哪?"

      那聲音硬邦邦的,帶著城里干部的腔調。

      我正端著洗臉水站在村口,手一抖,搪瓷盆砸在地上,水濺了一腿。

      劉越鳴從涵洞方向跑過來,臉色白得嚇人。

      "怎么回事?"

      我抓住他的胳膊。

      "晚秋,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幾個穿干部服的人已經圍了上來。

      "你就是劉越鳴?"

      "走,跟我們回北京。"

      "不行!"

      我擋在他前面。

      01

      1979年的春天來得晚,秦嶺深山里三月還能凍死人。

      我叫林晚秋,插隊滿三年那天,正是驚蟄。

      早上五點,大隊長敲鑼把我們知青喊起來,說今天要翻山去后坡種玉米。

      我裹著軍大衣爬起來,棉鞋濕透了,腳趾頭凍得發麻。

      窗外的天還是黑的,只有遠處的山脊線隱約能看見一條灰白。

      知青點就我一個女的了。

      去年冬天,另外兩個女知青托關系回了城,說是家里有人生病需要照顧。

      走之前,她們勸我也想想辦法。

      "晚秋,你家里就沒人能幫你?"

      "沒有。"

      我說得很平淡。

      父母在我下鄉第二年就相繼去世了,家里只剩個遠房姨媽,自己都顧不過來。

      "那你可怎么辦?"

      "慢慢熬唄,總有回城的一天。"

      她們走后,知青點冷清了許多。

      原本住八個人的土房子,現在只有我一個。

      夜里風從窗縫灌進來,呼呼作響,聽著像是有人在哭。

      隊長媳婦給我端來一碗玉米糊,稀得能照見人影。

      碗底沉著幾粒玉米渣,漂在水面上打轉。

      "晚秋,多喝點,上山要走兩個鐘頭。"

      我接過碗,手指凍得端不穩,碗在手里晃了晃,差點灑出來。

      玉米糊燙嘴,我吹了好幾口才敢喝。

      熱氣糊在臉上,暖和了一會兒,又很快散了。

      隊長站在門口抽煙,煙霧在晨光里打轉。

      他今年四十出頭,臉上都是溝壑,笑起來眼角的皺紋能夾死蚊子。



      "聽說公社又來了批新知青,都是城里的娃,吃不了這苦。"

      他說。

      "估計熬不了多久,又得哭著喊著要回去。"

      我沒接話,低頭喝完最后一口糊糊。

      碗底的玉米渣磨著牙,咬起來嘎嘣響。

      山路泥濘得厲害。

      昨夜下過雨,泥土松軟,一腳踩下去能陷進去半只鞋。

      我背著竹筐跟在社員后面,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山上爬。

      竹筐里裝著種子和工具,壓得肩膀生疼。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我已經滿頭大汗了。

      軍大衣裹在身上又重又悶,但不敢脫,脫了更冷。

      "快看,那邊有云。"

      有社員指著遠處的山頭說。

      我抬頭看,果然看見一大片烏云正從山那邊壓過來。

      云層很低,幾乎貼著山頂,像一塊濕透的破布,陰沉沉的。

      "要下雨了。"

      隊長說。

      "加快點,別淋著。"

      話音剛落,天空就飄起了雨絲。

      起初還是細細的,落在臉上涼涼的。很快,雨越下越大,變成了瓢潑大雨。

      "快跑!前面有個涵洞!"

      有人喊。

      我跟著隊伍往前跑,雨水糊了眼睛,什么都看不清。

      腳下一滑,整個人摔進了泥坑。

      泥水濺了一身,竹筐也散了架,種子撒了一地。

      我爬起來的時候,衣服全濕透了,緊緊貼在身上。

      冷風一吹,凍得直打哆嗦。

      "晚秋,快走!"

      有社員回頭喊我。

      我撿起散落的工具,拖著濕透的衣服繼續往前跑。

      等我找到那個涵洞,社員們已經擠在里面避雨了。

      涵洞不大,也就能站十幾個人,但總比在外面淋雨強。

      "晚秋,快進來!"

      隊長媳婦沖我招手。

      我鉆進涵洞,才發現這里比我想的要深。

      青石砌的洞壁爬滿了青苔,濕漉漉的,散發著霉味。

      頂上還掛著蜘蛛網,網上沾著水珠,一滴一滴往下落。

      最里面的角落,蹲著個人。

      那人穿著藍布知青服,袖口磨破了邊,露出里面發黃的棉絮。

      他正用一塊白手帕擦一支鋼筆,動作很仔細,像是在擦什么寶貝。

      他聽見動靜,抬起頭看我。

      年輕,臉很白,眼睛很亮。

      眉毛濃黑,鼻梁很直。

      整個人看起來和這山里格格不入,像是從畫報上走下來的。

      "你也是知青?"

      我問。

      他點點頭,沒說話,繼續低頭擦鋼筆。

      手指很細長,指甲修得很整齊。

      雨越下越大,涵洞外的世界白茫茫一片。

      雨水打在地上,濺起無數水花。

      遠處的山頭都看不清了,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

      社員們聚在一起說閑話,聲音嗡嗡的,在涵洞里回蕩。

      我坐在角落里擰衣服,擰出來的水流了一地。

      凍得牙齒打顫,手指也僵硬了,怎么擰都擰不干。

      "吃嗎?"

      那個男知青突然伸手遞過來半塊烤紅薯。

      紅薯還冒著熱氣,皮烤得焦黃,散發著香甜的味道。

      "哪來的?"

      我問。

      "早上在知青點烤的,還熱著。"

      他說話聲音很輕,帶著一點沙啞。

      我接過紅薯,確實還溫著。

      捧在手里,暖和了不少。

      咬一口,甜絲絲的,軟糯糯的,比隊長媳婦的玉米糊強多了。

      "謝謝。"

      "不客氣。"

      他又低下頭,盯著遠處的盤山公路發呆。

      那條公路蜿蜒在山間,像一條灰色的蛇。

      雨霧里,什么都看不清了。

      "你經常來這里?"

      "嗯,有時候。"

      "山里太吵了,到處都是人。只有這里,能一個人待會兒。"

      我懂這種感覺。

      插隊三年,最難熬的不是苦和累,是孤獨。

      白天干活的時候還好,有事情做,能分散注意力。

      到了晚上,一個人躺在土炕上,聽著風從窗縫鉆進來,那種孤獨能把人吞沒。

      雨停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社員們陸續出了涵洞,準備繼續上山干活。

      我也站起來,抖了抖濕透的衣服。

      衣服還是濕的,但雨停了,總能慢慢曬干。

      "你不走?"

      我回頭問劉越鳴。

      "再坐會兒。"

      他說。

      "你們去吧,我一會兒就走。"

      我點點頭,跟著社員們出了涵洞。

      那天下午,我跟著社員在后坡種了一下午玉米。

      泥土黏在手上,鉆進指甲縫里,怎么搓都搓不掉。

      腰酸背痛,腿也軟了,幾次差點摔倒。

      收工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夕陽掛在山頂,把天空染成橘紅色。

      我一個人走在回村的路上,路過那個涵洞,看見劉越鳴還坐在里面。

      "你怎么還在這?"

      我探頭進去問。

      "在等雨停。"

      他說。

      "雨早停了。"

      "我知道。"

      他抬起頭,眼睛在暮色里亮得嚇人。

      "我只是想一個人待會兒。"

      "那你待著吧,我先走了。"

      我轉身準備走。

      "等等。"

      他站起來,從口袋里掏出個油紙包。

      我接過油紙包,打開一看,里面是幾塊奶糖。

      02

      四月的秦嶺,山花開得熱鬧。

      野杜鵑爬滿了山坡,紅的、粉的、白的,一簇一簇的,像是打翻了顏料盤。

      我每天天不亮就起來,跟著社員上山下地。

      翻地、播種、澆水、除草,從早忙到晚,手上磨出了一層又一層的繭。

      晚上回到知青點,累得話都不想說一句,倒在炕上就能睡著。

      唯一能讓我覺得活著的,是后山那個涵洞。

      那里成了我的秘密地。

      累了,就去涵洞坐一會兒。

      風從洞口吹進來,涼涼的,能讓人清醒一點。

      孤獨了,就去涵洞看看山外的路。

      那條盤山公路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遠方,據說能通到縣城,再往遠就是省城,再遠就是北京。

      我常常坐在涵洞里,看著那條路發呆。

      想象著有一天,我也能順著那條路走出去,離開這個困住我三年的大山。

      劉越鳴也常去涵洞。

      我們就這樣,一前一后地遇見了好幾次。

      起初誰也不說話,他坐他的角落,我坐我的地方。

      各自發呆,各自想心事。

      有時候在涵洞里待一兩個小時,一句話都不說。

      但也不覺得尷尬,反而覺得安心。

      好像這個世界上,終于有一個人能懂這種孤獨。

      我看著他。

      這個人,越看越不像是來插隊的知青。



      山里的夜晚冷,五月了還得穿棉襖。

      有天晚上,我在地里干活淋了雨。

      那天本來天氣挺好的,誰知道下午突然變天。

      雨來得又急又猛,我來不及跑,被澆了個透心涼。

      晚上回到知青點,就開始發冷。

      身上忽冷忽熱的,頭也疼得厲害。

      隊長媳婦摸了摸我的額頭。

      "哎呀,燙得嚇人!"

      她慌了神。

      "這是發燒了,得吃藥。"

      "公社衛生院有藥嗎?"

      我啞著嗓子問。

      "有是有,但這大晚上的,來回要走三個鐘頭,天黑路不好走。"

      隊長媳婦嘆了口氣。

      "先給你熬點姜湯喝,看能不能扛過去。"

      我迷迷糊糊躺在炕上,蓋了兩床被子,還是冷得直打哆嗦。

      腦袋昏昏沉沉的,說話都費勁。

      半夜的時候,我聽見有人敲門。

      咚咚咚,敲得很急。

      "誰啊?"

      隊長媳婦去開門。

      "我,劉越鳴。"

      "這么晚了,你來干什么?"

      "聽說晚秋病了,我去公社換了點藥。"

      我睜開眼睛,看見劉越鳴站在門口。

      他滿頭大汗,衣服濕了一大片,手里拿著一個紙包。

      "你去公社了?"

      隊長媳婦驚訝地問。

      "嗯。"

      他走到炕邊,把紙包打開。

      里面是幾包藥粉和幾片藥片。

      "這是退燒的,用熱水沖了給她喝。這個是消炎的,一天三次,飯后吃。"

      "這么晚了,公社衛生院的人還在?"

      "我找了熟人,把他叫起來的。"

      他說得很簡單,但我知道,從這里到公社,山路崎嶇,晚上伸手不見五指。

      來回三個小時,得多危險。

      隊長媳婦給我沖了藥。

      藥很苦,喝下去苦得想吐。

      但喝完之后,身上慢慢暖和了一點。

      劉越鳴蹲在炕邊,用我的搪瓷缸子給我煮姜湯。

      火光照著他的臉,我看見他眼底的紅血絲,還有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把姜湯遞給我。

      "喝了,會好點。"

      姜湯很辣,辣得我眼淚都出來了。

      但喝下去之后,肚子里暖暖的,舒服多了。

      火光在他臉上跳動,明明滅滅的。

      那天晚上,劉越鳴在我炕邊守了一夜。

      隊長媳婦讓他回去睡,他不肯,說怕我半夜又燒起來,得有人看著。

      我迷迷糊糊睡著了,又迷迷糊糊醒來。

      每次醒來,都能看見他坐在炕沿邊,低著頭打瞌睡。

      天亮的時候,我退了燒。

      睜開眼睛,看見他趴在炕沿上睡著了。

      我躺在炕上,盯著窗外漸亮的天空。

      從那天起,我和劉越鳴的關系近了很多。

      我也開始習慣他的存在。

      干活累了,就想著晚上能在涵洞見到他。

      孤獨的時候,就想著他會不會又帶什么好東西來。

      隊長媳婦看出了端倪。

      有天晚上,她來知青點找我說話。

      "晚秋,你和那個劉知青,是不是有點意思?"

      我臉一紅,不說話。

      "你可想清楚,知青遲早要回城的,到時候你怎么辦?"

      "他說他不會走。"

      "男人的話,你也信?"

      隊長媳婦嘆了口氣。

      "晚秋啊,咱們這些人,命不好。別指望男人,指望自己才是正經。"

      "我知道。"

      我說。

      但心里還是有點慌。

      03

      深秋的時候,秦嶺開始下雪。

      第一場雪來得很突然。

      那天早上起來,推開門,外面白茫茫一片。

      雪積了厚厚一層,踩上去咯吱咯吱響。

      樹枝被壓彎了腰,房頂上也堆滿了雪。

      整個村子安靜得嚇人,連狗叫聲都聽不見。

      大隊長說,這雪要下好幾天,山路封了,出不去了。

      "大家省著點糧食吃,等雪停了再說。"

      他站在村口喊。

      村民們紛紛回家,關上門,準備貓冬。

      我也回到知青點,清點了一下存糧。

      半袋玉米面,一罐咸菜,還有幾個凍硬的土豆。

      夠吃一個禮拜。

      如果省著點,能撐十天。

      劉越鳴來找我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他穿著棉襖,帽子上落滿了雪花。

      "晚秋,你糧食夠嗎?"

      "還行,你呢?"

      "我也還行。"

      他跺了跺腳上的雪。

      "今晚去涵洞嗎?"

      "去。"

      "那我等你。"

      他說完就走了。

      晚上,我裹著軍大衣去涵洞。

      雪還在下,大片大片的,落在臉上冰涼。

      涵洞里更冷了,風從洞口灌進來,凍得人直打哆嗦。

      劉越鳴已經在里面了。他弄來一堆干稻草,鋪在涵洞最里面的角落。

      "這樣會暖和點。"

      他說。

      我們并排坐在稻草上,看著洞外的雪。

      雪很大,下得密密麻麻的,把整個世界都遮住了。

      遠處的山頭看不見了,盤山公路也看不見了,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越鳴,你說這雪要下多久?"

      "不知道,可能三五天,可能更久。"

      "要是一直下,咱們不就出不去了?"

      "出不去就出不去唄。"

      他說。

      "反正也沒什么地方好去的。"

      我看著他。

      他靠在洞壁上,閉著眼睛,看起來很疲憊。

      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

      村里的路全封了,誰也出不去。

      我和劉越鳴就這樣困在涵洞里,靠著從知青點偷出來的半袋玉米面和一罐咸菜過日子。

      他每天早上去撿柴,生火煮玉米糊。

      我就坐在稻草上,看著火光發呆。

      火光照在他臉上,明明滅滅的,看起來格外溫柔。

      "晚秋,你冷嗎?"

      他問。

      "有點。"

      "過來,靠近點。"

      我挪到他身邊,他張開手臂,把我摟進懷里。

      他的懷抱很暖,有一股淡淡的煙草味。

      我靠在他胸口,聽著他的心跳。

      咚咚咚,很有力。

      "越鳴,你說咱們能一直這樣嗎?"

      "什么意思?"

      "就是,一直在一起。"

      他沉默了一會兒。

      "你想嗎?"

      "想。"

      我說得很小聲。

      "我也想。"

      他把我抱得更緊了。

      第三天晚上,雪終于停了。

      月光照進涵洞,把地上的稻草映得發亮。

      劉越鳴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根麥秸稈。

      "晚秋,把手伸出來。"

      我伸出手。

      他用麥秸稈編了個細環,動作很慢,很仔細。

      編好之后,他把環套在我的無名指上。

      "這是什么?"

      "定情信物。"

      他說。

      "晚秋,等明年開春,咱們就找大隊書記開證明,算定下了。"

      我看著手上的麥秸環,心跳得很快。

      麥秸環很粗糙,扎得手指有點疼。

      但戴在手上,卻覺得特別珍貴。

      "你不回城了?"

      "不回。"

      他握住我的手。

      "我就留在這里,和你一起。"

      "晚秋,我想跟你過日子。就在這山里,種地、打柴、生兒育女。"

      我眼淚掉下來了。

      "怎么哭了?"

      他慌了,手忙腳亂地給我擦眼淚。

      他把我摟進懷里,下巴抵在我頭頂。



      "晚秋,我會對你好的。"

      "我知道。"

      我閉上眼睛,聽著他的心跳。

      咚咚咚,很快。

      那天晚上,我們在涵洞里睡了一夜。

      稻草很軟,他的懷抱很暖。

      04

      轉年正月,秦嶺的雪還沒化完,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那天早上,我在知青點的院子里嘔吐。

      吐得昏天黑地,膽汁都吐出來了。

      隊長媳婦聽見動靜,跑過來看我。

      "晚秋,你這是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惡心。"

      我扶著墻站起來,腿軟得站不穩。

      "多久沒來月事了?"

      她突然問。

      我愣了一下,仔細算了算。

      "兩個多月了吧。"

      隊長媳婦的臉色變了。

      她拉著我進了屋,關上門。

      "壞了,你這是有了。"

      "有了?"

      我腦子一片空白。

      "懷孕了!"

      隊長媳婦壓低聲音。

      "你和劉越鳴,什么時候。"

      我想起那個下雪的夜晚。

      涵洞里,稻草上,他的懷抱。

      我們抱在一起,緊緊的。

      "怎么辦?"

      我抓住隊長媳婦的手。

      "他會不會怪我?"

      "怪什么?這是他的孩子!"

      隊長媳婦嘆了口氣。

      "晚秋,你得趕緊告訴他,讓他去大隊開證明,把婚事定下來。"

      "可是。"

      "沒有可能。"

      她打斷我。

      "晚秋,你現在有了孩子,必須把名分定下來。要不然,你在這村里就沒法做人了。"

      我點了點頭。

      心里卻慌得厲害。

      劉越鳴會怎么想?

      他會高興嗎?

      還是會覺得我在逼他?

      那天下午,我去涵洞找劉越鳴。

      他正坐在稻草上看書。書很舊,封面都磨破了。

      看見我進來,他立刻站起來。

      "晚秋,你臉色怎么這么差?"

      "越鳴,我有事跟你說。"

      我深吸一口氣。

      "我懷孕了。"

      他愣住了。

      書從手里掉在地上,啪的一聲。

      "你說什么?"

      "我懷孕了,是你的孩子。"

      他的臉先是一白,接著突然紅了眼睛。

      笑了。

      "真的?"

      "真的。"

      他一把抱住我,把我抱得很緊很緊。

      "晚秋,咱們有孩子了。"

      他的聲音在發抖。

      "嗯。"

      我靠在他懷里,聽著他急促的心跳。

      "越鳴,咱們去找大隊書記開證明吧。"

      "好。"

      他松開我,突然蹲在地上。

      從口袋里掏出煙。

      點了一根,抽了一口,又扔了。

      再點一根,又扔了。

      煙蒂在地上散了一地。

      "越鳴,你怎么了?"

      我蹲下來,握住他的手。

      "沒事,就是太高興了。"

      他抬起頭看我,眼睛很紅。

      "晚秋,你相信我嗎?"

      "相信。"

      "那就好。"

      他站起來,又把我摟進懷里。

      "咱們的孩子,一定會很好的。"

      但那天晚上,我起夜的時候,看見劉越鳴站在涵洞外面。

      月光下,他的背影很孤獨。

      手里攥著一封信,信紙被揉得皺巴巴的。

      "越鳴,你在看什么?"

      我走過去問。

      他聽見聲音,像是被嚇到了,慌忙把信塞進口袋。

      "沒什么,公社寄來的通知。"

      "什么通知?"

      "說是要統計知青返城的事,讓填個表。"

      他說得很淡,但我看見了他手的顫抖。

      "你要回城嗎?"

      "不回。"

      他轉過身,握住我的手。

      "晚秋,我說過了,我哪也不去。"

      "那信里寫了什么?"

      "沒什么要緊的,就是讓登記一下。"

      他拉著我往涵洞里走。

      "天冷,別在外面站著。"

      我跟著他進了涵洞。

      但我分明看見,那信封上印著"北京"兩個字。

      還有一行小字:速返。

      落款是:組織部。

      05

      三月里,村里開始瘋傳一件事。

      城里要給被打倒的干部平反了。

      消息是從公社傳來的。

      說是上面下了文件,要給文革中受委屈的干部恢復名譽,恢復職務。

      不少知青的家人開始托關系,想讓他們回城。

      知青點的人走了一大半。

      有個姓王的知青,他爹原來是縣里的副縣長,被打倒后下放到農場勞動。

      這次平反,官復原職,第一件事就是把兒子弄回城。

      "走了走了,終于不用在這破地方待了!"

      小王收拾行李的時候,高興得手舞足蹈。

      "你們慢慢待著吧,我可回城了!"

      還有個姓李的女知青,她媽是醫院的主任醫師。

      平反后,立刻給女兒辦了病退,說是身體不好,需要回城治療。

      "晚秋,你也想想辦法吧。"

      她臨走前勸我。

      "別在這山里耗著了,女人的青春才幾年?"

      我笑了笑,沒說話。

      我能有什么辦法?

      爹媽都去世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那天晚上,幾個老知青來找劉越鳴。

      他們圍在劉越鳴的知青點門口,七嘴八舌地問。

      "越鳴,你家里有消息嗎?"

      "聽說你爸是干部,這次平反說不定能恢復職務。"

      "要是能回城,你可別忘了我們啊。"

      劉越鳴坐在門檻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沒消息。"

      他說。

      "家里沒來信。"

      "不會吧?這么大的事,家里能不告訴你?"

      "真沒有。"

      劉越鳴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碾滅。

      "你們別瞎猜了,我爸的事,沒那么簡單。"

      "那你走不走?"

      有人問。

      "不走。"

      劉越鳴說得很堅決。

      "為什么?"

      "晚秋懷著孕,我得留著照顧她。"

      那幾個知青對視一眼,眼神里都是不信。

      誰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回城的機會?

      更何況,那女人還只是個普通的女知青,家里什么背景都沒有。



      "越鳴,你可想清楚了。"

      有人勸。

      "回城的機會不多,錯過了可就沒了。"

      "我想清楚了。"

      劉越鳴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

      "我哪也不去,就在這里。"

      那幾個知青走后,劉越鳴來找我。

      "晚秋,別聽他們瞎說。"

      他握住我的手。

      "我是真的不會走。"

      "我知道。"

      我說。

      "越鳴,我信你。"

      "那就好。"

      他把我抱進懷里。

      "晚秋,咱們的孩子,我會負責的。"

      但我還是不踏實。

      第二天,我去河邊洗衣服。

      河水很涼,手泡在水里,凍得發麻。

      我正搓著衣服,突然看見岸邊放著個帆布包。

      是劉越鳴的。

      我認得那個包,他常背著。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

      里面疊著幾件新襯衫。

      城里才有的那種,白得晃眼,布料摸起來滑滑的。

      還有一雙新皮鞋。

      黑色的,擦得锃亮。

      最下面,壓著一張照片。

      照片上,劉越鳴和一個陌生男人站在一起。

      那男人四十多歲,穿著干部服,戴著眼鏡,氣質很沉穩。

      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

      照片背后,寫著一個字:父。

      我的手開始發抖。

      他父親是干部。

      他一直在撒謊。

      那些新衣服,新皮鞋,都是準備回城用的。

      "晚秋,你在看什么?"

      劉越鳴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

      那天晚上,我躺在炕上,怎么都睡不著。

      摸著肚子,孩子在里面動。

      我在想,如果劉越鳴真的必須回城,我該怎么辦?

      06

      四月初的清晨,我正在知青點的院子里洗菜。

      準備中午煮點野菜湯,配著窩窩頭吃。

      突然聽見村口傳來汽車的聲音。

      在這個深山里,汽車是稀罕物。

      平時最多就是公社的拖拉機,突突突地開過來,送點種子化肥什么的。

      但這次的聲音不一樣。

      是轎車的聲音,很平穩,很有氣勢。

      我放下菜,跑到村口去看。

      三輛綠色吉普停在村口。

      車身上印著"北京"的字樣,還有幾個我看不懂的字母。

      車很新,擦得锃亮,在陽光下閃著光。

      村民們都圍了上來,指指點點。

      "哎呀,這是什么車啊?"

      "這么大,這么漂亮。"

      "肯定是大干部的車。"

      車門打開了。

      下來幾個穿干部服的人。

      領頭的戴著眼鏡,四十多歲,氣勢很足。

      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

      "劉越鳴在哪?"

      他大聲問。

      聲音很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氣。

      村民們面面相覷。

      "劉知青啊?他應該在山上吧。"

      "去叫他。"

      那人命令道。

      "快去。"

      有幾個村民轉身就跑。

      我心里一沉。

      轉身就往涵洞跑。

      劉越鳴今天一早給我送了早飯,說是要去山上砍柴,應該還在涵洞附近。

      我跑得很快,肚子里的孩子在動,有點疼。

      但我顧不上了。

      "越鳴!"

      我喊。

      他正從涵洞里出來,背著一捆柴。

      看見我的表情,立刻放下柴,跑過來。

      "怎么了?"

      "村口來了幾輛吉普,找你。"

      他的臉色瞬間煞白。

      像是所有的血都抽干了。

      "來了。"

      他喃喃自語。

      "還是來了。"

      "什么來了?越鳴,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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