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shí)關(guān)聯(lián)
深夜,盛府的大門被砸開。
顧廷燁像一頭闖入羊圈的瘋虎,渾身寒氣,一腳踹開了盛長柏的書房。
“二郎,你這是做什么?明蘭她剛……”
長柏話未說完,一個楠木梳妝盒被重重地砸在他面前的桌案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
“我問的不是她走了!我問的是她為什么不想回來!”
顧廷燁的眼睛里布滿血絲,他指著盒子,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若有來生,不入侯門’……”
他猛地抓住長柏的衣領(lǐng),幾乎是吼著質(zhì)問:
“大哥!你是我大哥,你也是她大哥!你告訴我,我顧廷燁的門,是龍?zhí)痘⒀▎幔浚∧艹粤怂怀桑浚 ?/p>
盛長柏看著他癲狂的模樣,再看看盒底那行熟悉的字,臉色瞬間煞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而這死一樣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讓顧廷燁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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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明蘭死了。
喪禮辦了七天,澄園的白幡掛得比天上的云還多。
顧廷燁就坐在靈堂里,看著那口黑沉沉的棺材。
棺材是上好的金絲楠木,跟她用了幾十年的梳妝盒是同一種木頭。
他想,她或許會喜歡。
他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
他活了快七十年,頭一次不知道明蘭會喜歡什么。
以前,他總覺得他知道。
他給她侯爵夫人的誥命,給她一座誰也不敢欺負(fù)的府邸,給她幾個有出息的兒女。
他以為他給了她所有。
送葬那天,隊伍從澄園門口一直排到了城外十里。
皇上親筆寫的祭文,太子親自來點(diǎn)的香。
所有人都說,盛明蘭這一輩子,值了。
顧廷燁聽著這些話,臉上沒什么表情。
他只是覺得吵。
人一多,聲音就雜,像一群蒼蠅。
他只想安安靜靜地陪著她。
可她已經(jīng)不在了。
她躺在那口冰冷的棺材里,什么也聽不見了。
他想跟她說說話,卻發(fā)現(xiàn)周圍全是人,而他成了孤家寡人。
七天過后,人終于散了。
澄園一下子空得嚇人,走路都有回聲。
顧廷燁遣散了所有下人,一個人回了正房。
房間里還是明蘭活著時的樣子,床頭的熏香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味道,那是她最喜歡的檀香。
他走到床邊,伸手摸了摸床鋪,是冷的。
他坐下來,覺得這屋子里的每一件東西都在看他,在嘲笑他。
你看,你不可一世的顧二郎,現(xiàn)在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他想,他跟明蘭也吵過架,冷戰(zhàn)過。
可那時候,他知道她就在隔壁,就在院子里,就在這個家的某個角落。
只要他一回頭,就能找到她。
現(xiàn)在他把頭轉(zhuǎn)斷了,也找不到了。
他在屋子里一圈一圈地走,像一頭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
可他不敢停下來,一停下來,明蘭死了這個念頭就跟鐵錐子一樣往他腦子里鉆。
他走到梳妝臺前,看著那個楠木梳妝盒。
盒子已經(jīng)被摩挲得油光發(fā)亮,邊角都圓潤了。
他記得這是他當(dāng)年去蜀中,親自盯著木匠打的。
他把盒子打開,里面是明蘭的首飾,珠翠環(huán)繞,光彩奪目。
他拿起一支金步搖,想起是有一年她生辰,他從宮里討來的賞賜。
她當(dāng)時笑著說,太招搖了。
可還是戴上了。
他一件一件地拿起來看,每一件背后,都有一段他記得清清楚楚的日子。
他覺得心口堵得慌,好像被人塞了一團(tuán)濕棉花。
他把東西一件一件放回去,準(zhǔn)備合上蓋子。
就在這時,他的手指碰到了盒子的底板,感覺有些松動。
他心里一動,用指甲輕輕一撬,一塊薄薄的木板彈了起來,露出了下面一個淺淺的夾層。
夾層里沒有金銀珠寶,只有一支筆,和一行字。
那是一支狼毫小楷,筆鋒已經(jīng)干枯分叉,像是很久沒用過了。
筆下,是刻在盒底的一行小字,字跡清秀,卻刻得很深,一筆一劃都透著力氣。
那行字是:若有來生,不入侯門。
顧廷燁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
他伸出手,想去摸,又縮了回來。
好像那幾個字是燒紅的烙鐵。
他戎馬一生,刀山火海闖過來,從沒怕過什么。
可現(xiàn)在,他怕了。
他怕這幾個字。
這幾個字把他和明蘭的一生都否定了。
他給她撐起的天,在她看來,是個牢籠。
他覺得荒唐,然后是憤怒,最后只剩下一種被掏空的冰冷。
他必須知道為什么。
他要知道,他到底哪里做錯了。
他活了這么多年,從沒這么想知道一件事的答案。
02
第二天,天剛亮,顧廷燁就叫人把丹橘和小桃找來。
她們兩個是陪著明蘭最久的人,如今都已經(jīng)是府里管事的嬤嬤了,頭發(fā)也花白了。
兩人一進(jìn)門,看見侯爺坐在椅子上,一夜沒睡的樣子,眼睛里全是紅絲。
“侯爺。”
她們躬身行禮,心里都有些發(fā)毛。
顧廷燁沒讓她們起身,就那么看著她們。
“你們跟著夫人多少年了?”
他的聲音很啞。
丹橘回話:“回侯爺,奴婢從小就跟著夫人,快六十年了。”
小桃也點(diǎn)點(diǎn)頭,不敢說話。
“六十年。”
顧廷燁重復(fù)了一遍,像是在嚼一塊石頭。
“那你們,算是最懂她的人了。”
丹橘和小桃把頭埋得更低了。
“奴婢不敢。”
顧廷燁站起來,走到她們面前,手里拿著那支狼毫小楷。
“這支筆,你們見過嗎?”
丹橘湊近了些,仔細(xì)看了看,搖了搖頭。
“看著眼熟,但想不起來了。夫人年輕時用的筆多,后來管著家,就很少動筆了。”
小桃膽子大些,接過去看了看。
“侯爺,我想起來一點(diǎn)。”
她小聲說。
“好像……好像有一陣子,夫人總是一個人在書房待到很晚。”
“有一次我進(jìn)去送宵夜,看見她就在桌前發(fā)呆,手里好像就握著這么一支筆。”
顧廷燁的眼睛亮了一下。
“什么時候的事?”
“很久了,得有二十年了吧。”
小桃努力回憶著。
“那時候團(tuán)哥兒才十歲左右。”
“就那陣子,夫人好像特別累,有時候吃飯都走神。我們問她,她總說沒事,就是賬本難算。”
“賬本?”
顧廷燁冷笑一聲。
澄園的賬,什么時候能難住她盛明蘭?
他又問:“她發(fā)呆的時候,是什么樣子?”
“就是……看著窗外,也不說話。”
丹橘補(bǔ)充道。
“有一次我看見她眼睛是紅的,問她是不是有人惹她生氣了。”
“她搖搖頭,笑了笑,說她是風(fēng)吹了眼睛。”
“還說,‘這侯門的日子,就像走在冰面上,一步都不能錯。’”
“我們當(dāng)時以為,她是說管家辛苦。”
顧廷燁的心沉了下去。
一步都不能錯。
他想起那些年,朝堂上風(fēng)云變幻,他幾次身陷險境。
是了,她一定是在為他擔(dān)心。
可為什么是“不入侯門”,而不是“不嫁顧廷燁”?
她恨的,是這個身份,不是他這個人?
這個想法讓他好受了一點(diǎn),但那根刺還是扎在那里。
他讓丹橘和小桃退下了。
兩個人走到門口,小桃又回過頭,小聲說:“侯爺,其實(shí)夫人很快樂。”
“特別是您從邊關(guān)回來,她那幾天的飯都能多吃半碗。”
顧廷燁揮了揮手,沒說話。
快樂。
他現(xiàn)在覺得這個詞無比刺眼。
他以為他給了她一輩子的快樂,結(jié)果可能只是一些零碎的、需要她自己從苦里摳出來的糖渣。
他坐在空蕩蕩的房間里,手里攥著那支筆。
筆桿是竹子的,冰涼,像明蘭死后的手。
他需要一個更清楚的答案。
丹橘和小桃知道的只是皮毛,是生活里的瑣碎。
真正的原因,一定藏在更深的地方,藏在那些他以為已經(jīng)過去了的,驚心動魄的歲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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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顧廷燁出了澄園,坐上一頂小轎,去了盛府。
盛長柏如今也老了,告老還鄉(xiāng),在老宅里頤養(yǎng)天年。
兄弟倆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下著一盤沒下完的棋。
顧廷燁把那支筆放在棋盤上。
“大哥,你看看這個。”
長柏拿起筆,又看了看顧廷燁的臉色。
他什么也沒問,只是嘆了口氣。
“坐吧,二郎。人死不能復(fù)生。”
“我知道。”
顧廷燁的聲音很硬。
“我只想知道,她為什么到死,還記著這句話。”
他把那句“若有來生,不入侯門”說了出來。
長柏的眉毛擰成一團(tuán),沉默了很久。
“明蘭她……一輩子過得不容易。”
“我知道她不容易!”
顧廷燁的聲音一下子高了起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可我自問沒有虧待過她。”
“我顧廷燁這輩子,上對得起君王,下對得起百姓,中間對得起她盛明蘭。”
“她要什么,我給什么。誰敢動她一根頭發(fā),我跟誰拼命。”
“到頭來,她跟我說,她不想進(jìn)這個門?”
長柏看著他,眼神里有憐憫。
“二郎,你給了她你能給的一切。”
“但有些東西,是你給不了,也奪不走的。”
“什么東西?”
“安穩(wěn)。”
長柏敲了敲棋盤。
“不是吃穿不愁的安穩(wěn),不是沒人敢欺負(fù)的安穩(wěn)。”
“是那種,今天睡下去,知道明天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醒過來的安穩(wěn)。”
“是那種,不用把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懸在別人一句話上的安穩(wěn)。”
長柏頓了頓,繼續(xù)說:“你還記得‘濮議之爭’嗎?朝堂上人人自危。”
“你還記得你被冤枉入獄,她在外面奔走求告,差點(diǎn)連命都搭進(jìn)去嗎?”
“你只看到你自己在前面沖鋒陷陣,沒看到她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顧廷燁不說話了。
那些事情他當(dāng)然記得。
他記得他從牢里出來,看到明蘭瘦得脫了形,抱著他哭。
他當(dāng)時只覺得心疼,覺得以后要對她更好。
他從來沒想過,這些事會在她心里留下這么深的疤。
“你覺得,她是恨那些政敵?”
顧廷燁問。
長柏?fù)u了搖頭。
“她不恨具體的人。”
“她只是……厭倦了。”
“厭倦了這種生活。”
“侯門是什么?是權(quán)力的中心,也是風(fēng)暴的中心。”
“你站在頂上,享受榮光,也要承受最大的風(fēng)雨。”
“她想要的,可能從來就不是這個。”
“她想要的,只是在宥陽老家,或者在盛家,過那種一眼能望到頭的日子。”
顧廷燁拿起一顆黑子,重重地按在棋盤上。
“所以,是這個侯門,是這個爵位,逼得她不快活。”
他找到了一個敵人。
不是人,是一個身份。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心里好受了一些。
他可以跟一個身份斗爭。
他站起身,準(zhǔn)備離開。
“大哥,我知道了。”
長柏看著他的背影,又嘆了口氣。
他知道顧廷燁沒全明白。
他只說了他能說的。
有些事,比朝堂爭斗更傷人。
那是藏在太平日子里的刀子,刀刀見血,卻不能喊疼。
他沒法說。
那是明蘭用一輩子去守護(hù)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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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顧廷燁從盛長柏那里回來,就把自己關(guān)進(jìn)了書房。
他派人調(diào)來了這些年所有案牘的宗卷,特別是那些涉及到朝堂黨爭的。
他要一樁一樁地看,一樁一樁地查。
他要看看,到底是哪些事,把明蘭逼到了那個地步。
他像一頭偏執(zhí)的狼,開始撕咬那些已經(jīng)塵封的過去。
他看到了“濮議之爭”時,那些彈劾他的奏章,字字誅心。
他能想象到,明蘭在內(nèi)宅聽到這些消息時,是怎樣的心驚膽戰(zhàn)。
他看到了他被誣告謀反,打入天牢的卷宗。
上面記錄著每一個審問他的細(xì)節(jié),記錄著那些莫須有的罪名。
他想,那個時候,明蘭在外面,是不是求遍了所有能求的人?
是不是也像他一樣,覺得天要塌了?
他的心越來越硬,越來越冷。
他眼里的悲傷,漸漸被一種熟悉的憤怒代替。
是那些人。
是桓王,是太后,是那些躲在陰暗角落里,想置他于死地的小人。
是他們,毀了明蘭的安穩(wěn)。
他叫來以前跟著他的心腹,如今已是禁軍統(tǒng)領(lǐng)的石頭。
“去查。”
顧廷燁的聲音像冰。
“查查當(dāng)年那些上書彈劾我的人,他們的后人現(xiàn)在在做什么。”
“查查當(dāng)年構(gòu)陷我的那些官員,他們?nèi)缃袷撬朗腔睢!?/p>
石頭愣了一下。
“侯爺,都過去這么多年了……”
“我叫你去查!”
顧廷燁一拍桌子,宗卷散了一地。
石頭不敢再多說,領(lǐng)命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顧廷燁就像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他不再是那個安享晚年的澄侯,而成了那個在戰(zhàn)場上殺伐決斷的將軍。
他眼里重新燃起了火,但那不是溫暖的火,是復(fù)仇的火。
他要為明蘭討一個公道。
他覺得,只要把這些敵人一個個都清算干凈,明蘭在天之靈就能安息。
他就能抹掉那句“不入侯門”。
他開始頻繁地進(jìn)宮,與皇帝商議邊防要務(wù)。
朝堂上的人都感覺到了,那個沉寂了多年的顧廷燁,又回來了。
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都帶著刀鋒。
一些老臣開始坐立不安。
他們不知道,這位老侯爺?shù)降紫敫墒裁础?/p>
只有顧廷燁自己知道,他在干什么。
他在用他最熟悉的方式,來表達(dá)他的愛,和他的悔。
他不會說軟話,他只會揮刀。
他覺得,只要把所有威脅都砍斷,就等于給了明蘭一個交代。
可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坐在書房里,看著那支狼毫小楷,心里的空洞卻越來越大。
他做這些,明蘭會高興嗎?
她一輩子最怕的就是惹是生非,最怕他沖動行事。
他現(xiàn)在這么做,不是正在走她最不希望他走的路嗎?
他開始懷疑自己。
這個方向,是不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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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石頭的調(diào)查沒什么結(jié)果。
當(dāng)年那些政敵,死的死,貶的貶,早就退出了朝堂。
他們的后人,也都成了平頭百姓,翻不起什么浪花。
顧廷燁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無處使。
他的調(diào)查陷入了僵局。
那句“不入侯門”像個魔咒,天天在他腦子里盤旋。
他找不到出口。
這天,他正在書房里發(fā)呆,派出去調(diào)查那支狼毫小楷來歷的下人回來了。
“侯爺,查到了。”
下人跪在地上,氣喘吁吁。
“這支筆,是宮里造辦處出的。”
“查了當(dāng)年的記錄,是……是沈皇后宮里領(lǐng)的。”
沈皇后?
顧廷燁愣住了。
他和沈從興是過命的交情,沈皇后待明蘭,也一向親厚如姐妹。
她送明蘭一支筆,再正常不過。
可為什么,明蘭要把一支皇后送的筆,藏得這么深?
還用它刻下那樣一句話?
這說不通。
完全說不通。
如果是朋友間的贈禮,應(yīng)該大大方方擺出來才對。
藏起來,就說明這支筆有別的意義。
顧廷燁覺得,他好像抓住了一根線頭,但線頭另一端是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他把筆拿在手里,反復(fù)摩挲。
筆桿上有一些細(xì)微的劃痕,不像是刻字留下的,倒像是……被人用力攥在手里,指甲摳出來的。
他想起了小桃的話。
二十年前。
團(tuán)哥兒十歲。
明蘭徹夜不眠。
他把這些零碎的信息串在一起,還是理不出頭緒。
那一年,發(fā)生了什么?
他仔細(xì)回憶。
那一年,他好像正在西北邊關(guān),打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勝仗。
朝中風(fēng)平浪靜,皇帝對他恩寵有加。
家里也一切都好,團(tuán)哥兒聰明伶俐,很得皇帝喜歡。
一切都很好。
好得有些不正常。
顧廷燁決定進(jìn)宮一趟。
他要去見見沈皇后。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太后了,深居簡出,不問世事。
但他必須去問個明白。
他遞了牌子,在宮里等了很久。
終于,太監(jiān)出來傳話,說太后鳳體違和,不見客。
顧廷燁知道,這是托詞。
沈太后不是不見客,是不想見他。
或者說,是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他被拒之門外,心里反而更確定了。
秘密就在這里。
就在這支筆上,就在沈太后那里。
他沒有硬闖,只是站在宮門外,看了很久。
然后,他轉(zhuǎn)身上了馬車。
他知道,直接問是問不出來的。
他需要一個契機(jī),一個能讓所有人都無法再沉默的證據(jù)。
他回到澄園,一頭扎進(jìn)了明蘭的舊物里。
他要把她這幾十年的東西,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翻出來看。
他不信,這么大的事,會一點(diǎn)痕跡都留不下。
他開始看她的賬本。
一本,兩本,十本……
明蘭的賬本記得很細(xì),每一筆支出都有名目。
他看得頭昏眼花,卻覺得離她更近了一些。
這些數(shù)字背后,是這個家?guī)资甑某源┯枚龋饲橥鶃怼?/p>
這是她用一生經(jīng)營起來的世界。
他一頁一頁地翻著,像是在讀她無聲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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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他翻到了團(tuán)哥兒十歲那一年的賬本。
賬本是用上好的宣紙訂的,封面已經(jīng)有些泛黃。
他深吸一口氣,翻開了第一頁。
前面的記錄都很正常。
采買,下人月錢,莊子上的收成。
一筆一筆,清清楚楚。
顧廷燁耐著性子,一頁一頁地看下去。
他的手指劃過那些熟悉的墨跡,仿佛能感覺到明蘭當(dāng)年寫下這些字時的體溫。
他翻到了八月。
那一頁,有一筆支出,讓他停了下來。
賬目上寫著:“修繕南郊別院,支銀三萬兩。”
三萬兩。
這在當(dāng)時是一筆巨款。
澄園一年的開銷,也不過這個數(shù)。
修一個別院,用得了這么多錢?
更奇怪的是,他根本不記得家里在南郊有什么別院。
他皺起眉頭,繼續(xù)往下看。
收款方的名字,是一個小小的印章,字跡有些模糊。
他湊到燈下,仔細(xì)辨認(rèn)。
“孫……志安。”
他念出這個名字,覺得有些耳熟,但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他叫來府里的老管家。
“去查查,二十年前,有個叫孫志安的人,是什么來頭。”
老管家想了很久,才一拍大腿。
“侯爺,我想起來了!”
“這孫志安,以前是工部的一個員外郎。”
“后來……好像是卷進(jìn)了什么案子,被流放了。”
“他一家子,也都被趕出了京城。”
流放?
一個被流放的罪臣,為什么會收到顧家三萬兩銀子?
還是以修繕別院的名義?
這根本對不上。
顧廷燁的心跳開始加速。
他覺得,他離那個秘密很近了。
他死死盯著賬本上的那行字,又看了看那支狼毫小楷。
時間點(diǎn)對上了。
就是那個時候。
明蘭就是在那段時間,徹夜難眠。
一個大膽的、讓他渾身發(fā)冷的猜想,慢慢浮現(xiàn)在他腦海里。
這筆錢,不是修院子的錢。
是……買命錢?
還是封口費(fèi)?
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拿著那本賬本,像拿著一塊燒紅的炭。
他連夜出了門,備馬去了盛府。
他需要盛長柏給他一個答案。
這一次,他知道,他手里有撬開真相的鑰匙了。
夜很深了,盛府的下人已經(jīng)睡下。
顧廷燁直接闖進(jìn)了長柏的臥房。
長柏被驚醒,披上衣服出來,看到顧廷燁通紅的眼睛,和手里那本賬本。
他的臉色,瞬間就白了。
“二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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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廷燁把賬本摔在桌子上,指著那筆賬目。
“大哥,這是怎么回事?”
“你告訴我,這三萬兩銀子,到底給了誰?用在了哪里?”
長柏看著那本賬本,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他伸手想去拿,顧廷燁一把按住。
“告訴我!”
顧廷燁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長柏閉上眼睛,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過了很久,他才睜開眼,眼神里全是痛苦和無奈。
“二郎,有些事,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
“你追問下去,只會更痛苦。”
“我不怕痛苦。”
顧廷燁說。
“我怕的是不明不白。”
“我怕她死了,我還像個傻子一樣,什么都不知道。”
長柏看著他,知道瞞不住了。
這個秘密,他為妹妹守了二十年。
他以為會帶進(jìn)棺材里。
沒想到,還是有被翻出來的一天。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聲音像是從地底下發(fā)出來的。
“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