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沈鈞同志,組織決定調你到清水鎮任黨委書記,明天就去報到。"
縣委書記韓德厚看都沒看我一眼,語氣冰冷得像數九寒天的冰碴子。
會議室里二十幾個人,沒有一個敢抬頭看我。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陷進肉里,才壓住想要沖出去的沖動。
清水鎮,全縣最窮的山區鎮,距離縣城八十公里,連柏油路都沒修通。
從縣財政局長到鎮黨委書記,表面上都是正科級,可所有人都清楚——這是徹頭徹尾的發配。
而這一切,只因為我拒絕了韓德厚的寶貝女兒韓筱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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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三個月前的那個夜晚,我至今記憶猶新。
韓筱薇穿著一身紅色連衣裙,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端著紅酒杯出現在我辦公室門口。
"沈局長,我爸說了,只要你答應跟我在一起,副縣長的位置就是你的。"她笑得嫵媚又得意。
我放下手中的文件,平靜地看著她:"韓小姐,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不合適。"
"不合適?"她的笑容僵住了,"沈鈞,全縣多少人想巴結我爸都沒門路,你知道自己在拒絕什么嗎?"
我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萬家燈火:"我知道,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強。"
韓筱薇把酒杯重重地砸在我桌上,紅酒濺了一桌子:"你是不是還想著那個鄉下女人?"
我轉過身,眼神變冷:"請你注意言辭。"
"方若蘭是吧?我查過了,你們大學時的初戀。"韓筱薇冷笑,"一個普通師范畢業的鄉村教師,能給你什么?"
我深吸一口氣:"這是我的私事,與你無關。"
"好,很好。"韓筱薇拎起包轉身就走,臨出門前回頭說,"沈鈞,你會后悔的。"
那天晚上,我在辦公室坐到凌晨,腦海中全是若蘭的身影。
十年前,我們在省城讀大學時相戀,她學的是師范,我學的是財經。
畢業后,她說想回鄉村教書,我說要考公務員。
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后在火車站相擁而泣,從此天各一方。
這些年,我一路從鎮財政所干到縣財政局長,聽說她在某個山區小學當老師。
我想過無數次去找她,但每次都告訴自己——等我再升一級,等我有了更好的條件。
可現在,我連自己都保不住了。
"沈局,在想什么呢?"副局長老陳推門進來,"聽說你要調走了?"
我苦笑:"消息傳得真快。"
"清水鎮啊..."老陳嘆了口氣,"那地方我去過一次,山路十八彎,鎮政府連空調都沒有。"
"沒事,哪兒都是為人民服務。"我整理著桌上的文件,盡量讓聲音聽起來輕松。
老陳欲言又止:"要不,你去跟韓書記道個歉?畢竟..."
"老陳。"我打斷他,"有些事,低頭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我不想那樣活。"
老陳拍拍我的肩膀,什么都沒再說。
第二天一早,我開著自己那輛舊捷達,沿著顛簸的山路向清水鎮駛去。
越往山里走,路越難走,手機信號也時斷時續。
兩個小時后,我終于看到了一塊褪色的路牌——"清水鎮歡迎您"。
所謂的鎮政府,是一棟三層的老舊樓房,外墻的白漆都掉得差不多了。
院子里停著兩輛破舊的摩托車,還有幾只雞在悠閑地散步。
"您就是沈書記吧?"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迎上來,"我是鎮長張慶豐。"
我跟他握手:"張鎮長,以后還要多多配合。"
張慶豐看上去憨厚老實,領著我參觀鎮政府:"條件簡陋,沈書記別介意。"
辦公室里只有一張舊辦公桌、兩把椅子和一個鐵皮柜子,窗戶的玻璃還裂了一道縫。
"鎮上現在有多少人?"我問。
"常住人口三千二百人,但青壯年基本都外出打工了,留下的多是老人和孩子。"張慶豐嘆氣。
"主要產業呢?"
"種地唄,玉米、土豆,一年到頭也掙不了幾個錢。"
我走到窗前,看著遠處連綿的大山,心里五味雜陳。
"對了,沈書記,鎮上有個希望小學,就是當年援建的那種。"張慶豐說,"校長是個女的,很負責,您有空可以去看看。"
我心里一動:"女校長?"
"對,姓方,叫方若蘭,在這兒教書快十年了。"
我僵在原地,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
"沈書記?"張慶豐疑惑地看著我。
"沒事。"我強作鎮定,"下午我去學校看看。"
下午三點,我獨自開車來到鎮小學。
那是一棟兩層的水泥樓,操場上鋪著黃土,幾個孩子在打籃球。
"您找誰?"一個年輕女老師問我。
"方若蘭,方校長在嗎?"
"在,您等一下。"女老師轉身進了教學樓。
幾分鐘后,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
她還是那么瘦,還是扎著簡單的馬尾,只是皮膚比記憶中黑了許多。
"沈鈞?"方若蘭愣在樓梯上,手里的課本掉在地上。
我走過去,彎腰幫她撿起課本:"好久不見。"
她的眼眶瞬間紅了:"你...你怎么在這兒?"
"我被調到清水鎮當書記了。"我苦笑,"沒想到你在這里。"
方若蘭擦了擦眼角:"進辦公室說吧。"
她的辦公室比我的還要簡陋,一張桌子上堆滿了學生作業本。
"這些年,你還好嗎?"我問。
她點點頭:"挺好的,孩子們都很可愛。"
"為什么不回城里?以你的學歷,完全可以..."
"因為這里需要我。"方若蘭打斷我,"沈鈞,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要往上爬的。"
她的話像一根刺,狠狠扎進我心里。
"對不起。"我低下頭,"當年是我不好。"
辦公室里安靜了很久,只能聽見外面孩子們的嬉鬧聲。
"算了,都過去了。"方若蘭轉過身,"你現在來這里,是升職還是..."
"降職。"我自嘲地笑,"得罪人了。"
她轉回來看著我,眼神復雜:"那你打算怎么辦?"
"我不知道。"我第一次在她面前承認自己的迷茫,"但我不會妥協。"
方若蘭的眼神柔和了一些:"那就好好干吧,清水鎮的百姓需要一個真正為他們著想的書記。"
那天晚上,我住進了鎮政府的單人宿舍,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輾轉難眠。
窗外月光如水,我想起了很多往事。
02
第二天一早,我開始走訪各個村子。
清水鎮下轄七個行政村,最遠的村子距離鎮上有二十公里山路。
"沈書記,您慢點,這路不好走。"張慶豐坐在副駕駛上,一路給我指路。
我們先去的是最窮的石坡村,全村六十三戶,一百八十二口人。
村支書老李頭見到我,連連擺手:"領導別嫌棄,咱村條件差。"
村委會是三間破瓦房,下雨天還會漏水。
我跟老李頭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村里主要種什么?"
"玉米和土豆,年輕人都走了,現在就剩些老弱病殘。"老李頭嘆氣,"去年人均收入才兩千三。"
我心里一沉,這個數字比我想象的還要低。
"有沒有想過發展其他產業?"
老李頭搖頭:"山里能種啥?交通又不方便,種出來也賣不出去。"
我站起來,看著遠處的大山:"帶我去村里轉轉。"
我們沿著泥濘的小路走進村子,一路上看到的都是破舊的土坯房。
幾個老人坐在門口曬太陽,看到我們過來,也只是麻木地瞥一眼。
"老鄉,過來坐會兒。"我主動走過去。
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抬起頭:"你是新來的書記?"
"是的,有什么困難可以跟我說。"
老太太苦笑:"說有啥用?這么多年了,哪個領導不是來看一眼就走?"
她的話讓我無言以對。
"奶奶,您的兒女呢?"我問。
"都在外面打工,一年回來一次。"老太太眼眶紅了,"我孫子今年都五歲了,還沒見過幾次。"
我蹲下來,跟她平視:"奶奶,我會想辦法的,讓您的兒女能回來。"
老太太搖頭:"年輕人,別說大話。"
從石坡村出來,已經是下午兩點,我和張慶豐在路邊的小店吃了碗面。
"張鎮長,鎮上的賬本我能看看嗎?"我問。
張慶豐愣了一下:"沈書記要查賬?"
"不是查賬,是想了解一下財政情況。"
回到鎮政府,張慶豐拿來了厚厚一摞賬本。
我在辦公室里翻到晚上十點,越看越心驚。
清水鎮每年的財政收入不到五十萬,主要靠上級轉移支付,但支出卻要兩百多萬。
其中,基礎設施建設幾乎為零,教育經費也嚴重不足。
我揉著太陽穴,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這時,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喂?"
"沈鈞,適應得怎么樣?"韓筱薇的聲音傳來,帶著嘲諷。
我沉默了幾秒:"你打電話來是想看我笑話?"
"笑話?不不不。"她笑了,"我是來給你最后一次機會的。"
"什么機會?"
"只要你答應跟我在一起,我讓我爸把你調回來,副縣長的位置還給你留著。"
我冷笑:"韓筱薇,你到底把感情當成什么了?"
"感情?"她的聲音尖銳起來,"沈鈞,你以為你是誰?一個小小的財政局長,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氣!"
"那真是抱歉,我承受不起這個福氣。"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手機又響了,我直接關機。
窗外的夜色很黑,我點了根煙,這是我戒了三年后第一次抽煙。
第二天,縣組織部來人了。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干部,拿著一份文件:"沈書記,這是您的任職文件,簽個字。"
我接過文件,上面赫然寫著:"免去沈鈞縣財政局局長職務,任命為清水鎮黨委書記。"
我簽下自己的名字,感覺像是簽了一份流放書。
"對了,組織部王部長讓我轉告您,好好干,組織會看到的。"年輕干部說。
我點點頭,但心里清楚,這只是場面話。
下午,我去了鎮小學,想找方若蘭聊聊。
卻被告知她帶著學生去縣里參加比賽了,要三天后才回來。
我一個人走在校園里,看著孩子們在操場上奔跑嬉戲。
他們的臉上都掛著純真的笑容,完全不知道貧困是什么。
"沈書記。"一個小女孩跑過來,"您是方校長的朋友嗎?"
"是啊,你怎么知道?"
"方校長說的,她說您是個好人。"小女孩笑得很甜。
我心里一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秀秀,今年三年級了。"
"好好學習,將來考大學。"我摸摸她的頭。
"嗯!我要考省城的大學,然后回來當老師,像方校長一樣。"秀秀認真地說。
我鼻子一酸,蹲下來看著她:"一定可以的。"
03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把清水鎮的七個村子全都走了一遍。
每到一處,我都詳細記錄村子的情況:人口、耕地、收入、存在的問題。
晚上回到辦公室,我開始整理這些資料,試圖找出一條發展的路子。
"沈書記還沒休息?"張慶豐端著兩個搪瓷杯走進來,"喝口水。"
我接過杯子:"張鎮長,你在清水鎮干了幾年了?"
"十三年了。"張慶豐苦笑,"從副鎮長到鎮長,一步一步熬上來的。"
"這些年,沒想過調走?"
"想過,但走不了啊。"他嘆氣,"我就是清水鎮人,父母都在這兒,走了誰照顧他們?"
我沉默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
"沈書記,說實話,您能來這兒,我挺高興的。"張慶豐認真地說。
"為什么?"
"因為您是真正懂經濟的,前幾任書記都是混日子的,根本不管鎮上的發展。"
我苦笑:"我現在也沒什么好辦法。"
"慢慢來,至少您是真心想做事的,老百姓看得出來。"
那天晚上,我們聊到很晚,張慶豐給我講了很多清水鎮的往事。
原來,清水鎮在八十年代曾經輝煌過一段時間,那時候鎮上有個小型煤礦,很多人靠挖煤致富。
但后來煤礦資源枯竭,加上環保政策,礦山被關閉了,清水鎮一下子就衰落了。
"現在年輕人都出去打工,留下的老人和孩子越來越多,這樣下去,清水鎮就真的沒希望了。"張慶豐說。
我陷入沉思,必須找到一條適合清水鎮的發展路子。
第二天,我開車去了縣城,找到了副縣長吳成海。
吳成海是我在財政局時的老領導,為人正直,對我一直很照顧。
"小沈,聽說你被調到清水鎮了?"吳縣長看著我,眼神復雜。
"是的,吳縣長,我今天來是想請教您。"我說。
"你說。"
"清水鎮的情況您應該了解,我想問問,縣里有沒有扶貧項目可以爭?。?
吳成海皺眉:"扶貧項目是有,但需要鎮上有具體的規劃和實施方案。"
"我正在做方案,但需要縣里的支持。"我拿出整理好的資料。
吳成海仔細看了一遍:"小沈,你是真想在清水鎮干一番事業?"
"既來之則安之,總不能混日子吧。"我說。
吳成海點頭:"好,我支持你,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韓德厚那邊不會輕易放過你。"
"我明白。"
從縣政府出來,我去了縣教育局,想為鎮小學爭取一些教學設備。
卻被告知,今年的預算已經分配完了,明年再說。
我又跑了農業局、民政局,得到的答復都差不多。
那天晚上,我開著車回清水鎮,心里沉甸甸的。
路過縣醫院時,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方若蘭。
她正背著一個學生往急診室跑,臉上全是汗水。
我立刻停車跑過去:"若蘭!"
她轉過頭,看到是我,眼里閃過一絲驚喜,但很快又變成焦急:"沈鈞,快,秀秀發高燒,燒到四十度了!"
我們一起把秀秀送進急診室,醫生檢查后說是急性肺炎,需要住院。
"住院費要多少?"方若蘭問。
"至少三千。"護士說。
方若蘭臉色一白,掏出錢包,里面只有一千多塊。
"我來付。"我拿出銀行卡。
"不行,我..."方若蘭想阻止。
"別廢話,孩子要緊。"我打斷她,直接去交了費。
等秀秀安頓好,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我和方若蘭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誰也沒說話。
"謝謝你。"方若蘭打破沉默。
"別說這個。"我看著她,"秀秀的父母呢?"
"在廣東打工,電話打不通。"方若蘭嘆氣,"鎮上的留守兒童都是這樣,家長常年在外,孩子有事都找不到人。"
我心里一酸:"你一個人帶著這么多孩子,太辛苦了。"
"習慣了。"她笑了笑,"比起孩子們的困難,我這點辛苦不算什么。"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她當年的選擇。
她不是不愛我,而是她的愛里有更大的責任。
"若蘭。"我看著她,"對不起,我現在才真正理解你。"
她轉過頭看著我,眼里有淚光:"沈鈞,你變了。"
"是嗎?"
"變得更像個人了,不再是那個只想著升官的沈鈞了。"
她的話讓我沉默了很久。
凌晨兩點,方若蘭在長椅上睡著了,頭靠在我肩膀上。
我輕輕地摟著她,心里有種久違的平靜。
04
秀秀住院的第三天,她父母終于趕回來了。
秀秀的父親叫李大山,是個憨厚的莊稼漢,見到我和方若蘭,連連鞠躬道謝。
"方老師,沈書記,要不是你們,秀秀就..."他哽咽了。
"別說了,孩子沒事就好。"方若蘭說。
李大山掏出兩千塊錢遞給我:"沈書記,這是醫藥費,您收著。"
我擺手:"不用,你們在外打工也不容易。"
"那怎么行?我們不能欠您的。"李大山堅持。
最后,我還是收下了一千塊,剩下的說是鎮政府的慰問金。
送走李大山一家,方若蘭問我:"你怎么這么糊涂?鎮政府哪有錢給慰問金?"
"沒有我就自己出。"我說,"若蘭,這些孩子太可憐了。"
她看著我,眼神很復雜:"你真的變了。"
從醫院回來,我腦子里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怎么讓外出打工的年輕人回來?
只有人回來了,清水鎮才有希望。
我開始研究清水鎮的地理環境和資源,發現這里雖然交通不便,但生態環境很好。
山上有大片的野生藥材,水質也很好,適合發展特色農業。
我找到張慶豐商量:"張鎮長,你覺得發展中藥材種植怎么樣?"
張慶豐眼睛一亮:"您說的是金銀花和黃芪那些?"
"對,這些東西市場需求大,而且清水鎮的氣候很適合種植。"
"可是老百姓不會種啊,而且前期投入也不小。"張慶豐猶豫。
我拿出一份詳細的方案:"我已經算過了,如果能爭取到縣里的扶貧資金,前期投入可以解決。"
"技術呢?"
"我聯系了省農科院,他們愿意派技術員來指導。"
張慶豐激動地站起來:"沈書記,要是真能成,清水鎮就有希望了!"
接下來的半個月,我幾乎每天往縣城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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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農業局談項目,找財政局申請資金,找扶貧辦爭取政策支持。
但每次都碰了軟釘子,各個部門都在推諉。
我知道,這是韓德厚在背后施壓。
"小沈,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上面有人打招呼。"農業局的老局長私下跟我說。
我苦笑:"我明白。"
"要不,你還是去跟韓書記..."老局長欲言又止。
"謝謝局長,我再想想辦法。"我打斷了他。
走出農業局,我站在臺階上,看著縣城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說不出的憋屈。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沈鈞,考慮得怎么樣了?"韓筱薇的聲音傳來。
"沒什么好考慮的。"我冷冷地說。
"喲,還挺倔。"她笑了,"聽說你在為清水鎮的項目到處跑?"
我心里一沉:"你想說什么?"
"我可以幫你,讓我爸批準你的項目。"
"條件呢?"
"很簡單,答應做我男朋友。"韓筱薇的語氣很輕松,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我深吸一口氣:"韓筱薇,你到底把我當成什么了?"
"當成我未來的丈夫啊。"她笑得更歡了,"沈鈞,你知道嗎?越是得不到的,我越想要。"
"你這是病態。"我毫不客氣地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韓筱薇的聲音變得陰冷:"那你就在清水鎮慢慢熬吧,看你能熬幾年。"
她掛斷了電話,我握著手機,手背青筋暴起。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這是我這輩子第二次喝醉。
第一次是十年前,和若蘭分手的那天。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回到了大學時代,和若蘭坐在圖書館的臺階上,暢想著未來。
"沈鈞,你說我們以后會在一起嗎?"她問我。
"當然會,我會給你最好的生活。"我信誓旦旦。
"我不要最好的,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她靠在我肩膀上。
那時候的我,根本不懂她這句話的含義。
第二天醒來,我發現自己躺在宿舍的床上,方若蘭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你醒了?"她遞給我一杯水,"喝點水,醒醒酒。"
我接過水杯,一飲而盡:"你怎么在這兒?"
"張鎮長給我打電話,說你喝多了。"她皺眉,"你怎么能喝成這樣?"
"項目的事,又被卡住了。"我苦笑。
方若蘭沉默了一會兒:"是因為韓筱薇?"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這么小的鎮,有什么事能瞞得住?"她嘆氣,"沈鈞,如果你覺得太難,可以妥協的。"
"不行。"我斷然拒絕,"有些事,妥協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我不想那樣活。"
方若蘭看著我,眼里有淚光:"你真的變了,以前的你,是不會說這種話的。"
"以前的我是個混蛋,只知道往上爬,把最重要的東西都弄丟了。"我看著她,"若蘭,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她轉過身,背對著我:"現在說這個有什么用?"
"我知道以前是我對不起你,但現在我想明白了。"我站起來,走到她面前,"我想和你在一起,在清水鎮,一起為這些孩子做點事。"
方若蘭抬起頭,眼淚滑下臉頰:"沈鈞,你不用因為愧疚..."
"不是愧疚。"我打斷她,"是愛,從來沒有變過。"
那天下午,我們牽著手走在鎮小學的操場上。
孩子們看到了,都圍過來起哄:"方校長有男朋友了!"
方若蘭臉紅了,想抽回手,但我握得更緊。
"是啊,方校長有男朋友了,你們高興嗎?"我笑著問。
"高興!"孩子們異口同聲。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被調到清水鎮,也許不是懲罰,而是上天給我的機會。
讓我重新找回失去的東西。
05
接下來的日子,我一邊處理鎮上的日常工作,一邊繼續為中藥材項目奔走。
雖然縣里的路走不通,但我決定直接向市里匯報。
我整理了一份詳細的《清水鎮中藥材種植產業扶貧項目規劃書》,厚厚一本。
里面包括了清水鎮的基本情況、資源分析、市場調研、實施方案、預期效益等內容。
"沈書記,這個方案寫得太專業了。"張慶豐翻著規劃書,滿是佩服,"要是能批下來就好了。"
"先試試看。"我說。
我通過以前在財政局的關系,聯系上了市扶貧辦的主任。
主任姓周,五十多歲,是個務實的人。
"小沈,你這個方案我看了,思路很好。"周主任說,"但縣里什么態度?"
我猶豫了一下:"縣里...還在研究。"
周主任笑了:"你小子,就別瞞我了,我聽說你得罪韓德厚了。"
我苦笑:"周主任都知道了?"
"這種事還能瞞得???"周主任擺擺手,"不過,如果你的項目確實可行,我可以直接給你批。"
我眼睛一亮:"真的?"
"但是。"周主任話鋒一轉,"你要拿出實際成果來,光有規劃不行。"
"您的意思是?"
"先搞個試點,如果成功了,我就給你爭取大項目的資金。"
從市里回來,我立刻召集鎮干部開會。
"大家都知道,我們清水鎮要發展,必須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路。"我說,"現在,機會來了。"
我把中藥材種植的計劃詳細講了一遍。
"可是沈書記,老百姓愿意種嗎?"有干部提出疑問。
"這個我來做工作。"我說,"我們先在石坡村搞試點,成功了再推廣。"
會后,我和張慶豐去了石坡村。
我們召集村民開大會,操場上黑壓壓站了一百多人。
"鄉親們,我今天來是給大家帶來好消息的。"我站在臺上說,"我們要在石坡村種植中藥材,讓大家富起來。"
下面一片寂靜,然后有人說:"書記,這種話我們聽過很多次了。"
"是啊,每次都說要讓我們富起來,結果呢?"又有人附和。
我深吸一口氣:"我知道大家不相信,但這次不一樣,我沈鈞在這里保證,項目的每一分錢都會用在實處。"
"那虧了怎么辦?"有人問。
"虧了算我的。"我斬釘截鐵地說,"我拿我的工資做擔保。"
村民們面面相覷,開始竊竊私語。
老李頭站出來:"沈書記,您真的愿意擔這個風險?"
"我愿意。"我看著他,"老李,給我一次機會,也給石坡村一次機會。"
老李頭沉默了很久,終于點頭:"好,我信你。"
有了老李頭的表態,其他村民也陸續同意了。
第二天,我自掏腰包買了第一批金銀花苗,一共五千株。
全鎮的干部都來幫忙,我們在山坡上一株一株地種下去。
方若蘭也帶著學生來幫忙,孩子們提著小水桶給樹苗澆水。
"沈書記,要是成功了,我們也種!"其他村的村民跑來看。
我擦著汗說:"一定會成功的。"
那段時間,我幾乎每天都泡在石坡村,跟著省農科院的技術員學習種植技術。
從育苗、施肥、除草到病蟲害防治,每個環節都不敢馬虎。
村民們看到我這么拼,也都很感動,紛紛加入進來。
兩個月后,金銀花苗長到半米高,開出了第一批花。
那天,全村的人都圍在地里,看著那些白色的小花,眼里都是希望。
"成了!真的成了!"老李頭激動得哭了。
我看著滿山的金銀花,心里也很激動。
這是清水鎮的希望,也是我證明自己的機會。
但就在這時,韓筱薇來了。
她開著一輛紅色的瑪莎拉蒂,出現在鎮政府門口。
"沈鈞,我們談談。"她摘下墨鏡,面無表情地說。
我跟她走進辦公室,關上門。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問。
"我聽說你的中藥材項目進展不錯?"她靠在桌子上,打量著我。
"跟你沒關系。"
"怎么沒關系?"韓筱薇笑了,"沈鈞,你以為你能瞞得過我爸?"
我心里一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你不答應我的條件,這個項目別想繼續下去。"她的眼神變冷,"不光項目,連你這個鎮書記的位置都保不住。"
"你敢!"我怒道。
"你看我敢不敢。"韓筱薇拿出手機,"我現在就給我爸打電話,讓組織部把你調走。"
我握緊了拳頭,指甲陷進肉里。
"怎么樣,考慮清楚了嗎?"韓筱薇得意地笑,"只要你點個頭,一切都好說。"
我看著她,突然覺得可悲。
這個女人,明明什么都有,卻偏偏要用這種方式得到一段感情。
"韓筱薇。"我平靜地說,"你知道嗎?如果你真的這么做,我會一輩子恨你。"
她的笑容僵住了:"你敢!"
"你試試看。"我直視著她的眼睛。
辦公室里安靜得可怕,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良久,韓筱薇突然笑了,笑得很凄涼。
"沈鈞,你真的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嗎?"她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我沉默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那個鄉村教師。"韓筱薇說,"但你想過沒有,跟著我,你能給她更好的生活,能幫清水鎮爭取更多的資源。"
"那不是我想要的。"我說。
"那你想要什么?"她大聲問。
"我想要的很簡單。"我看著窗外,"問心無愧地活著,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為這些老百姓做點實事。"
韓筱薇愣住了,眼淚突然就掉下來了。
"你變了,沈鈞。"她擦著眼淚,"你變得我都不認識了。"
"是我變了,還是你從來沒真正認識過我?"我反問。
她沒有回答,轉身走了。
走到門口時,她停下來:"沈鈞,我最后問你一次,你真的不后悔?"
"不后悔。"我斬釘截鐵地說。
她的手搭在門把手上,指節泛白,整個人都在顫抖。
韓筱薇猛地轉過身,死死盯著我,眼眶通紅:"好,很好。"
她一字一頓地說:"既然你這么有骨氣,那我就看看你能堅持多久。"
說完,她拿出手機,當著我的面撥通了電話。
"爸,是我。"她的聲音恢復了冷靜,"關于沈鈞的事,我想跟您談談。"
我心跳加速,手心全是汗。
電話里傳來韓德厚低沉的聲音,雖然聽不清內容,但能感覺到他的怒氣。
韓筱薇的表情越來越陰沉,最后她說了一句:"爸,我明白了。"
掛斷電話,她看著我,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笑容。
"沈鈞,我爸說了,給你三個月時間。"她緩緩走到我面前,眼神冰冷得像毒蛇。
"三個月內,如果你的項目搞不出成績,不光項目要黃,你這個鎮書記也當到頭了。"
我喉嚨發緊,卻強撐著說:"三個月就三個月,我不怕。"
"不怕?"韓筱薇突然湊近,壓低聲音說,"沈鈞,你以為我只是說說而已?我告訴你,我爸已經跟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