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shí)關(guān)聯(lián)
洪武二十三年冬夜,紫禁城御書房里燭火搖晃。
朱元璋盯著跪在地上的白發(fā)老人,手里攥著一份密奏,上面寫著“謀逆”二字。
老人叫湯和,當(dāng)年濠州城外寫信喊他一起造反的發(fā)小。
這些年,朱元璋殺功臣?xì)⒌绞周?胡惟庸三萬人頭落地,藍(lán)玉一萬五千人陪葬,李善長七十七歲還是沒逃過。
可今晚,這個鐵血皇帝突然讓所有人退下,獨(dú)自面對這個老兄弟。
沒人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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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洪武二十年深秋,南京城籠罩在一片詭異的沉默里。
紫禁城擺了宴席,請的都是開國功臣。滿朝文武坐在殿上,桌上菜肴豐盛,可沒人敢動筷子。
大家低著頭,眼睛盯著酒杯,手心全是汗。
朱元璋坐在龍椅上,一言不發(fā)。他那雙眼睛掃過去,像刀子一樣,誰被看到誰就打個哆嗦。
殿里安靜得可怕。只有宮女走路的腳步聲,還有風(fēng)吹過屋檐的呼呼聲。
角落里,一個白發(fā)老頭端著酒杯,神色平靜。他叫湯和,今年六十三了,須發(fā)皆白,可腰板還挺得筆直。
他喝了口酒,放下杯子,擦擦嘴角。
旁邊有人看他一眼,眼神里都是羨慕和恐懼。羨慕他還活著,恐懼不知道自己明天還在不在。
這兩年,京城每天早上都有人家門口被貼封條。錦衣衛(wèi)半夜敲門,天亮前人就沒了。
上朝成了賭命的買賣。好多大臣早上出門前都要跟老婆孩子道別:“今天不知道能不能回來。”
胡惟庸死了。藍(lán)玉也死了。
朝堂上那些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一個個都沒了。
宴席散了,湯和走出宮門。
夜風(fēng)吹過來,他打了個寒顫。不是冷,是怕。
京城的夜晚特別安靜。街上沒什么人,偶爾有巡夜的錦衣衛(wèi)走過,腳步聲敲在石板路上,像敲在心上。
湯和回到府里,家人都還沒睡,等著他回來。
“老爺,宮里......”
“沒事。”湯和擺擺手,“都睡吧。”
可他自己一夜沒睡。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全是那些死去的面孔。
說起這些年朱元璋殺的人,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爆發(fā)。丞相胡惟庸被指控謀反,朱元璋一聲令下,三萬多人腦袋搬家。什么九族十族,一個不留。
胡惟庸是丞相,位高權(quán)重。朱元璋說他勾結(jié)倭寇,私通蒙古,這罪名一扣,誰都跑不了。
三萬多人,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
京城的刑場,每天都在殺人。血流成河不是形容,是真的流成河。地上的血積了厚厚一層,太陽一曬,臭味能傳出去好幾里。
有人說胡惟庸冤枉,有人說他活該。可不管怎么說,人都死了。
洪武二十六年,藍(lán)玉案。
大將軍藍(lán)玉被抄家,連帶著一萬五千多人陪葬。
藍(lán)玉是開國名將,跟著朱元璋打天下的老兄弟,打仗勇猛,立下赫赫戰(zhàn)功。
可朱元璋說他居功自傲,蓄養(yǎng)家奴,圖謀不軌。
藍(lán)玉被剝皮實(shí)草,掛在城門上示眾。那皮囊在風(fēng)里晃蕩,看得人頭皮發(fā)麻。
一萬五千人,全是藍(lán)玉案牽連的。有的是他的部下,有的是他的親戚,有的只是跟他說過幾句話。
全死了。
李善長更慘。
這老頭七十七歲了,跟著朱元璋從濠州一路打到南京,功勞大得沒邊。他是開國第一文臣,封韓國公,地位僅次于徐達(dá)。
可朱元璋說他跟胡惟庸有牽連,賜了毒酒。
李善長喝下毒酒的時候,全家七十多口人都在旁邊跪著。他們看著老爺子慢慢倒下,然后錦衣衛(wèi)進(jìn)來,一個個拖出去砍了。
七十多口人,一個沒剩。
李善長臨死前說了一句話:“我跟著大哥打天下,就是為了這個?”
沒人回答他。
傅友德死得更慘。
那天朱元璋請他吃飯,飯桌上突然說:“傅友德,聽說你家里藏了兵器?”
傅友德嚇得跪在地上,說沒有。
朱元璋笑了:“那好,你現(xiàn)在回家,把你兒子的腦袋帶來給我看看。”
傅友德知道完了。他回到家,殺了兒子,提著人頭回到宮里。
朱元璋看了一眼,說:“把你自己的也帶來。”
傅友德當(dāng)場拔刀自盡,血濺了一地。
馮勝也沒逃過。
這位大將軍被賜死的時候,連個像樣的理由都沒有。就是朱元璋覺得他該死,他就死了。
馮勝接到圣旨,看了一眼,嘆了口氣:“終于輪到我了。”
他沒有反抗,沒有求饒,喝下毒酒,躺下了。
京城的氣氛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每天早上,總有人家的門口被貼上封條。有時候是一家,有時候是一片。錦衣衛(wèi)來得快,走得也快,地上留下一攤血。
大臣們上朝前都要跟家里人道別。
“孩子好好讀書,聽娘的話。”
“老婆,我走了。”
“爹,保重。”
說完這些話,他們就出門了。有的人能回來,有的人就再也回不來了。
朝堂上,氣氛越來越緊張。
大家說話都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一句話,腦袋就搬家了。有時候朱元璋問個問題,底下半天沒人敢回答。
不是不知道答案,是怕答錯了,或者答對了也不行。
朱元璋喜怒無常,上午還笑呵呵的,下午可能就翻臉了。
有個大臣叫錢宰,寫了首詩,里面有一句“嫌”字。朱元璋看到了,覺得這是在嫌棄他,差點(diǎn)把錢宰殺了。
后來錢宰解釋說這個“嫌”是“謙”的意思,朱元璋才放過他。
可不是所有人都這么幸運(yùn)。
02
湯和是個特別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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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朱元璋是老鄉(xiāng),都是濠州人。小時候兩家住得近,經(jīng)常一起玩。湯和比朱元璋大幾歲,算是大哥。
那時候窮,窮得叮當(dāng)響。
朱元璋家里更窮,爹娘都是種地的,一年到頭吃不上幾頓飽飯。
湯和家里稍微好一點(diǎn),至少還能吃飽。他經(jīng)常給朱元璋點(diǎn)吃的,兩人關(guān)系特別好。
至正十二年,天下大亂。元朝統(tǒng)治搖搖欲墜,到處都是起義軍。
湯和在郭子興手下當(dāng)兵,混得還行。他想起老家那個窮小子朱元璋,就寫了封信,讓他來投奔。
朱元璋那時候正走投無路。
爹娘都餓死了,大哥二哥也死了,家里就剩他一個人。他去皇覺寺當(dāng)和尚,可寺里也沒糧食,和尚們都出去化緣了。
朱元璋拿著碗,挨家挨戶要飯。有時候能要到點(diǎn),有時候連門都進(jìn)不去。
收到湯和的信,他二話不說就來了。
濠州城外,湯和見到朱元璋的時候,嚇了一跳。
這小子瘦得皮包骨頭,衣服破破爛爛,頭發(fā)亂糟糟的,像個要飯的。
“朱重八?”湯和試探著問。
“湯二哥!”朱元璋眼睛一亮,撲過去抱住湯和。
湯和拍拍他的背:“別怕,跟著我混,餓不死。”
從那以后,兩人一起打天下。
滁州、和州、采石、太平、應(yīng)天,大大小小幾十場仗,湯和都在。
他打仗不算最猛的,可勝在穩(wěn)當(dāng)。朱元璋讓他守城,他就守得滴水不漏;讓他打仗,他就打得四平八穩(wěn)。
鄱陽湖大戰(zhàn)那次,場面特別慘烈。
陳友諒的水軍鋪天蓋地,朱元璋的船隊(duì)被圍得死死的。箭像雨一樣落下來,甲板上到處都是尸體。
朱元璋站在船頭指揮,嗓子都喊啞了。
突然,一支箭射過來,直奔朱元璋的腦袋。
湯和看見了,一把把朱元璋拽到一邊,自己挨了一箭。
那箭射在肩膀上,穿透了盔甲,血流了一地。
湯和咬著牙說:“大哥,沒事。”
朱元璋紅了眼眶,吼道:“給我殺!”
那一仗,打得天昏地暗。最后陳友諒戰(zhàn)死,朱元璋贏了。
戰(zhàn)后,朱元璋親自給湯和包扎傷口。
“湯二哥,差點(diǎn)就......”
“沒差點(diǎn),我還活著呢。”湯和咧嘴笑,“活著就好。”
打下應(yīng)天后,朱元璋問湯和:“咱們接下來怎么辦?”
湯和想了想,說:“善待百姓,不可濫殺。人心穩(wěn)了,天下就穩(wěn)了。”
朱元璋記住了這話。
后來朱元璋當(dāng)了皇帝,湯和被封為信國公,位列開國六公爵之一。
這是莫大的榮耀,可湯和從來不拿這個說事。
他為人低調(diào),從不張揚(yáng)。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國公爺最討厭的就是仗勢欺人。誰要是在外頭惹事,回來就得挨板子。
湯和的兒子有一次在街上跟人起了沖突,對方知道他是信國公的兒子,嚇得趕緊道歉。
湯和兒子得意洋洋回到家,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挨了一頓板子。
“你給我記住了,咱家能有今天,是大哥給的。要是讓大哥聽說你在外頭欺負(fù)人,我第一個打斷你的腿。”
從那以后,湯和家的人都老實(shí)了。
湯和很會看人臉色。
朝堂上,他從來不搶話,也不爭功。朱元璋說什么,他就聽著,點(diǎn)頭,照辦。
有人說他慫,可湯和不在乎。
他心里明白,跟著朱元璋這么多年,這個人是什么性子他清楚。
朱元璋疑心重,容不得別人在他面前擺譜。你要是敢拿老兄弟的身份跟他叫板,死得更快。
李善長就是例子。
李善長跟朱元璋關(guān)系好,經(jīng)常在朝堂上跟朱元璋頂嘴。有時候朱元璋說要?dú)⑷?李善長就說不能殺,兩人吵得面紅耳赤。
那時候朱元璋還能忍,可后來就忍不了了。
李善長死的時候,朱元璋說他跟胡惟庸有牽連。其實(shí)大家都知道,這是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李善長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了。
湯和看得清楚。
所以他從來不提當(dāng)年的事。在朱元璋面前,他永遠(yuǎn)是臣子,不是兄弟。
哪怕朱元璋有時候喊他“湯二哥”,他也只是應(yīng)一聲,不敢真的把自己當(dāng)大哥。
洪武十三年,湯和做了一件讓所有人意外的事。
他上書請辭。
奏折遞上去的那天,朝堂上一片嘩然。
大家都盯著湯和,眼神復(fù)雜。有的人佩服他的勇氣,有的人覺得他瘋了。
那時候胡惟庸剛死不久,人人自危。大家都怕朱元璋找借口清洗功臣,可誰也不敢主動提辭職。
你要是主動提,朱元璋會不會覺得你心虛?
你要是不提,他會不會覺得你貪戀權(quán)位?
左右為難。
可湯和就這么提了。
奏折里寫得很誠懇:“臣年老多病,不堪重任,請求告老還鄉(xiāng),頤養(yǎng)天年。”
朱元璋看到奏折,沉默了很久。
大臣們站在下面,大氣都不敢喘。
過了半晌,朱元璋開口了:“湯二哥年紀(jì)雖大,可身體還硬朗,朕還需要你啊。”
這話說得客氣,可大家都聽出來了,這是在試探。
湯和跪在地上,說:“陛下,臣真的老了。這些年跟著陛下打天下,身上落下一堆毛病。現(xiàn)在走路都費(fèi)勁,實(shí)在是干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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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盯著他,那眼神像要看穿他的心。
湯和低著頭,不躲也不避。
又是一陣沉默。
最后朱元璋說:“準(zhǔn)了。”
還賞了湯和一大筆錢,還有田地、房子,讓他回鳳陽老家養(yǎng)老。
湯和磕頭謝恩,退出大殿。
走出宮門的時候,他長長地吐了口氣。
這一步,賭對了。
湯和收拾東西,離開南京。
臨走前,有幾個老兄弟來送行。
大家都是開國功臣,現(xiàn)在活下來的沒幾個了。
“湯二哥,這一走,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
“能見,肯定能見。”湯和笑著說,“等大哥心情好了,我再回來看你們。”
可大家都知道,這一走,可能就是永別。
馬車緩緩駛出南京城,湯和坐在車?yán)?掀開簾子,看著越來越遠(yuǎn)的城墻。
他想起當(dāng)年攻打南京的時候,滿城箭雨,兄弟們一個個沖上城頭。
那時候,大家都以為能打下天下,就能過上好日子。
可誰知道,打下天下,反而死得更快。
回到鳳陽,湯和就再也沒出過門。
他在老家買了個小院子,種點(diǎn)菜,養(yǎng)點(diǎn)花,每天就是這么過。
地方官員想來拜訪,他都推說身體不好,不見客。
有一次,鳳陽知府帶著禮物上門,想拜會國公爺。
下人進(jìn)來稟報(bào),湯和正在院子里澆花。
“就說我病了,見不了客。”
“可是國公爺,知府大人都到門口了......”
“病了就是病了,讓他回去吧。”
知府在門外等了半天,最后只能悻悻離開。
湯和的子侄們不理解:“爹,那是知府啊,你怎么能不見?”
湯和放下水瓢,說:“正因?yàn)槭侵?才不能見。你們記住了,咱家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別惹事。見得人多了,說得話多了,早晚出事。”
“可咱家是信國公,怕什么?”
“就是因?yàn)槭切艊?才更要小心。”湯和敲了敲兒子的腦袋,“你看看那些死去的人,哪個不是功臣?哪個不是國公侯爺?還不是說死就死了。”
子侄們不說話了。
湯和說:“你們要是想活命,就聽我的。在外頭老實(shí)點(diǎn),別仗著老子的名頭欺負(fù)人。誰要是敢這么干,我打斷他的腿。”
從那以后,湯和家的人在鳳陽都夾著尾巴做人。
有人在街上碰到他們,故意挑釁,他們也只是笑笑,繞道走。
別人說他們慫,他們也不反駁。
湯和說:“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他每天都會焚香祈禱。
不是求自己長命百歲,而是求朱元璋平安,求大明江山穩(wěn)固。
他心里清楚,朱元璋放過他,已經(jīng)是莫大的恩情了。
03
洪武二十三年冬天,湯和在鳳陽的小院子里曬太陽。
這幾年,他的身體越來越差了。腿腳不利索,走幾步就得歇一歇。
可他心里踏實(shí)。
遠(yuǎn)離朝堂,遠(yuǎn)離那些血雨腥風(fēng),能活一天是一天。
這天下午,他正在打盹,突然聽到門外一陣嘈雜。
下人慌慌張張跑進(jìn)來:“國公爺,錦衣衛(wèi)來了!”
湯和猛地睜開眼睛。
他心里咯噔一下,手都抖了。
“來了多少人?”
“一隊(duì),還有個太監(jiān),說是宮里來的。”
湯和深吸一口氣,站起來:“讓他們進(jìn)來。”
錦衣衛(wèi)進(jìn)了院子,為首的太監(jiān)拿著一道密旨。
“湯國公,皇上召您進(jìn)京。”
湯和接過圣旨,手還在抖。
“出什么事了?”
太監(jiān)說:“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國公爺您進(jìn)宮就知道了。”
湯和心里涼了半截。
這么多年,朱元璋從來沒召過他。突然召見,肯定不是好事。
他問:“要什么時候動身?”
“現(xiàn)在。”
湯和點(diǎn)點(diǎn)頭,回屋收拾了點(diǎn)東西。
家里人都圍過來,眼眶紅紅的。
“爹,這一去......”
“放心,沒事的。”湯和勉強(qiáng)笑笑,“大哥召我,肯定是有事要商量。你們在家好好的,等我回來。”
可他自己心里沒底。
馬車連夜啟程,往南京趕。
路上,湯和一句話都沒說。
他看著窗外,夜色蒼茫,月光冷冷的。
馬車經(jīng)過一個城鎮(zhèn),湯和掀開簾子看了一眼。
那里曾經(jīng)是某個功臣的封地,現(xiàn)在府邸已經(jīng)變成廢墟。大門被燒了,墻也塌了,院子里長滿了荒草。
湯和看了一會兒,放下簾子。
馬車?yán)^續(xù)往前走。
街上偶爾有行人,看到錦衣衛(wèi)的馬車,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有人低聲說:“又是哪個倒霉蛋要完了。”
湯和聽到了,閉上眼睛。
他想起那些死去的兄弟。
胡惟庸、藍(lán)玉、李善長、傅友德、馮勝,這些都是當(dāng)年一起打天下的人。
大家在戰(zhàn)場上出生入死,以為打下江山就能享福。
可誰知道,江山打下來了,人卻一個個死了。
死在沙場上,還能算英雄。
死在自己人手里,連個全尸都留不下。
湯和不知道這次會不會輪到自己。
他只知道,活了六十多歲,也算夠本了。
馬車顛簸了幾天幾夜,終于到了南京。
城墻高聳,城門緊閉。
錦衣衛(wèi)拿出令牌,城門緩緩打開。
湯和坐在馬車?yán)?看著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南京變了。
街上冷冷清清,沒什么人。偶爾有幾個行人,都行色匆匆,不敢多停留。
以前的南京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南京,熱鬧得很。街上到處都是小攤販,賣吃的,賣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可現(xiàn)在,一片死寂。
馬車停在宮門外,已經(jīng)是深夜了。
太監(jiān)說:“國公爺,皇上在御書房等著呢,您直接進(jìn)去吧。”
湯和下了馬車,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氣,走進(jìn)宮門。
宮里的路他走過無數(shù)次,可這次,每一步都走得特別沉重。
御書房的門半開著,里面透出微弱的燭光。
湯和站在門外,停了一會兒,推門進(jìn)去。
御書房里,只有朱元璋一個人。
他背對著門,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夜色。
燭火搖晃,光影在墻上跳動。
湯和走進(jìn)去,跪下:“臣湯和,見過陛下。”
朱元璋沒有回頭,聲音低沉:“湯二哥,這么多年,你過得還好嗎?”
湯和說:“托陛下的福,臣過得很好。”
“很好?”朱元璋轉(zhuǎn)過身來。
他老了。
頭發(fā)白了大半,臉上全是皺紋,眼窩深陷。可那雙眼睛還是那么銳利,像能看穿人心。
朱元璋走到桌前,拿起一份奏折。
他看了看,然后扔在地上。
“你自己看看。”
湯和撿起來,打開。手抖得厲害,紙都快拿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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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寫著:信國公湯和在鳳陽蓄養(yǎng)死士,廣結(jié)黨羽,圖謀不軌。
湯和看完,臉色煞白。
他抬起頭,看著朱元璋:“陛下,臣若有此心,天誅地滅。”
朱元璋盯著他,一言不發(fā)。
氣氛凝固了。
燭火噼啪作響,像是在倒數(shù)什么。
湯和跪在地上,額頭抵著冰冷的地磚。他能感覺到朱元璋的目光,像兩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朱元璋突然問:“你可還記得,濠州城外那個雨夜?”
湯和愣了一下,眼眶濕潤了。
“臣記得。”
朱元璋坐下來,聲音變得很輕:“那時候我在皇覺寺,餓得快死了。是你寫信讓我來投奔,說郭子興手下缺人,讓我去試試。”
湯和點(diǎn)頭:“是,臣記得。”
“要不是你那封信,我可能早就餓死在寺里了。”
朱元璋說著,眼神變得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當(dāng)年。
“鄱陽湖那次,你替我擋了一箭。那箭要是射中我,就沒有今天的大明了。”
湯和說:“那是臣應(yīng)該做的。”
“應(yīng)該做的?”朱元璋笑了,笑得很苦,“這世上,有幾個人能為我擋箭?有幾個人能為我去死?”
湯和不說話。
朱元璋繼續(xù)說:“打下應(yīng)天后,你勸我善待百姓,不可濫殺。我記得你那時候的眼神,很認(rèn)真,像是真的在為我著想。”
“那時候的我,還相信這些。”
朱元璋站起來,走到窗前。
外面下起了雪。雪很大,飄飄灑灑,落在宮墻上,落在屋檐上,一片白茫茫。
“湯二哥,你知道嗎?這些年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我閉上眼睛,就看到那些人的臉。胡惟庸、藍(lán)玉、李善長,他們都在看著我,問我為什么要?dú)⑺麄儭!?/p>
湯和抬起頭,看著朱元璋的背影。
那背影很孤獨(dú),像是一個人站在懸崖邊上,隨時會掉下去。
朱元璋說:“可我不殺他們,我怎么對得起我的子孫?我打下這片江山,不能讓它毀在那些人手里。功高震主,留著就是禍患。”
“所以我殺。一個接一個地殺。殺到后來,我自己都不知道殺了多少人。”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湯和:“可你不一樣。”
湯和心里一緊。
朱元璋說:“你從來不爭,不搶,不貪。你知道進(jìn)退,懂得分寸。這么多年,你是唯一一個讓我放心的人。”
湯和說:“陛下......”
“別說話。”朱元璋打斷他,“我知道那份密奏是假的。有人想害你,我也知道是誰。可那些人,我暫時還不能動。”
湯和心里一驚,卻沒有出聲。
朱元璋走到他面前,說:“我今天召你來,就是想告訴你,離開吧。離京城越遠(yuǎn)越好。”
湯和說:“臣明白。”
朱元璋揮手:“都退下。”
外面的太監(jiān)和侍衛(wèi)聽到聲音,退出去了。御書房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燭火跳動,影子在墻上晃。
朱元璋看著湯和,眼眶紅了。
“湯二哥,你走吧。”
湯和猛地抬頭,不敢相信。
朱元璋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他,肩膀劇烈地抖動。
湯和站起來,眼眶里全是淚。他朝著朱元璋深深地磕了三個頭,每一個頭都磕得很重,額頭都磕破了。
磕完,他站起來,轉(zhuǎn)身往門外走。
手剛碰到門把手。
身后傳來一陣壓抑的聲音。
朱元璋癱坐在龍椅上,雙手抱著頭。
他終于崩潰了,撕心裂肺地喊出九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