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我穿著洗得發白的環衛服，踏進兒子趙磊的學校會議室開家長會。
剛進門，班主任周婷就皺著眉，把我往最角落的位置引。
李斌幾個家長瞥見我的衣服，立馬露出鄙夷的神色，低聲嘲諷“掃大街的也配來”。
我心里不是滋味，知道兒子因為我這份工作，在學校一直抬不起頭。
會議開到一半，校長突然宣布，有人匿名捐了八千萬建頂級綜合操場，全場瞬間炸開了鍋。
大家都猜是哪個富豪家長做的，紛紛交頭接耳。
可下一秒，校長卻徑直朝我走來，指著我高聲說：“有請捐款人，趙先生！”
全場瞬間安靜，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我……
01
“這位家長，請問你是哪個同學的家長呀？”
一道清脆卻帶著明顯疏離感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我紛亂的思緒。
我緩緩抬起頭，看見一位妝容精致、身著剪裁得體的名牌套裝的年輕女老師站在我面前，眉頭微微蹙起，顯然對我的出現有些意外。
她的眼神在我身上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那審視的模樣，就像是在檢查一件放錯了貨架的廉價商品，充滿了不耐與挑剔。
她胸前的名牌上印著“周婷”兩個字，想來應該就是我兒子趙磊的班主任了。
“我是趙磊的爸爸，趙建國。”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而平靜，不想因為情緒激動而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關注。
盡管來之前已經做好了會被區別對待的心理準備，但當這種赤裸裸的階級隔閡感撲面而來時，我的心里還是忍不住沉了一下。
“趙磊？”周婷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眼神里滿是茫然，像是在努力從記憶深處打撈一個早已被遺忘的角落。
過了好幾秒，她臉上才露出一絲恍然大悟的神情，但那份恍然很快就被更深的嫌棄所取代。
“哦，是趙磊啊，我想起來了。”她的目光再次掃過我身上的環衛服，嘴角不自覺地撇了一下，語氣里的輕視幾乎藏不住，“趙先生是吧，家長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你要不就坐到那邊的角落里去吧。”
“那邊人少，也清凈，不會打擾到其他人。”
她說著，伸出涂著鮮艷指甲油的纖長手指，指向教室最后排那個緊挨著垃圾桶的空位。
那個角落就像一座被人遺忘的孤島，與其他家長們光鮮亮麗的座位之間，仿佛隔著一條看不見卻又無法逾越的鴻溝。
教室里的其他家長，男士們個個西裝革履、氣度不凡，女士們則珠光寶氣、妝容精致，他們低聲交談著，話語間無不透露著難以掩飾的優越感。
他們投向我的目光里，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種混合著憐憫與輕蔑的復雜情緒，仿佛在看一個誤入繁華世界的小丑。
我沒有爭辯，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拎起手里那個裝著水杯和筆記本的舊帆布包，在一片若有似無的打量目光中，一步步走向那個被指定的角落。
坐下的那一刻，我能清晰地感覺到，整個教室的氛圍都因為我的“歸位”而變得松弛起來。
仿佛一件礙眼的東西終于被挪到了該在的地方，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我擰開水杯的蓋子，溫熱的水汽緩緩升騰，模糊了視線，也讓我看清了坐在教室中間位置的兒子趙磊。
他低著頭，小小的肩膀微微聳起，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既不敢看我，也不敢看周圍的任何人。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一陣尖銳的刺痛瞬間蔓延開來。
送趙磊來這所每年學費高達數十萬的“星辰國際實驗小學”，是我妻子生前最大的愿望。
她總說，我們夫妻倆苦了一輩子，不能讓孩子再輸在起跑線上，一定要讓他接受最好的教育。
三年前，妻子因病去世，我便獨自一人扛起了撫養兒子的重擔。
這些年，我一手創辦的“宏圖集團”已經發展成了橫跨多個領域的商業帝國，資產早已突破百億。
但我始終記得妻子的囑托，更忘不了我們一起白手起家、吃苦受累的日子。
為了讓兒子明白生活的艱辛，懂得尊重每一個靠雙手謀生的勞動者，我從未告訴過他家里的真實情況。
我給她請了最細心的保姆照顧日常起居，可對外，我一直維持著環衛工的身份。
我甚至真的會每周抽出一天時間，穿上這身環衛服，回到我最初創業時負責清掃的那條老街，體驗勞動的滋味。
我一直以為，這樣的言傳身教，能讓兒子成長為一個謙遜、善良、不慕虛榮的人。
可此刻，看著兒子這副因為我而自卑怯懦的模樣，我第一次對自己堅持多年的教育方式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他是不是在學校里，因為我這個“掃大街的爸爸”，經常受到同學們的嘲笑和排擠？
家長會正式開始了。
周婷老師踩著高跟鞋，嗒嗒嗒地走上講臺，臉上掛著職業性的甜美笑容。
她先是打開了投影儀，展示了一系列記錄孩子們校園生活的PPT，上面有馬術課上矯健的身影，有高爾夫球場上揮桿的瞬間，還有油畫鑒賞課上專注的神情。
每一張照片里，孩子們的笑容都燦爛無比，可從頭到尾，我都沒有看到兒子趙磊的身影。
隨后，她開始逐一點名表揚班級里成績優異、表現突出的學生。
“尤其是我們班的李子軒同學，這次全國少兒編程大賽又拿下了金獎，這背后離不開李總的悉心培養和大力支持。”
“大家掌聲鼓勵一下！”
坐在第一排的一個中年男人立刻得意地站了起來，他戴著金絲眼鏡，肚子微微隆起，正是班上那個有些飛揚跋扈的李子軒的父親，李斌。
我之前接兒子放學時見過他幾次，每次他都開著一輛嶄新的邁巴赫，派頭十足。
稀稀拉拉的掌聲在教室里響起。
周婷的目光在李斌身上多停留了好幾秒，笑容也比剛才真切了許多。
接下來，她又陸續表揚了幾個家境優渥、父母背景不凡的學生，言語間滿是贊賞。
終于，在表揚名單的最后，她提到了我的兒子。
“至于趙磊同學，”她的語氣明顯沉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最近的學習成績下滑得非常厲害，上課的時候也總是走神，還和班里的同學發生過好幾次口角沖突。”
“我覺得，這和他的家庭環境有很大的關系。”
“有些家長平時工作可能確實比較忙，難免會疏于對孩子的教育和管教。”
“我希望，趙先生，你能多花點心思關注一下孩子的心理健康。”
“不要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外部因素，影響了孩子的成長和未來。”
她的話說得含糊其辭，但那雙眼睛卻像探照燈一樣，直直地射向我所在的角落，意圖再明顯不過。
全班的家長們也紛紛順著她的目光看過來，那眼神里的輕蔑和理所當然，比剛才更加濃烈。
李斌更是毫不掩飾地冷笑了一聲，轉頭對身邊的家長低聲說道：“跟一個掃大街的，有什么資格談家庭教育？”
他的聲音不算大，但在安靜的教室里，卻清晰地傳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看到兒子的頭埋得更低了，小小的身子甚至開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我的拳頭在桌子底下悄然握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血液在血管里加速流淌，一股久違的怒火從心底緩緩升起，灼燒著我的五臟六腑。
我并不是在氣這些人的傲慢與偏見，而是在氣自己，氣我這種自以為是的教育方式，竟然讓我的兒子承受了如此難堪的屈辱。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翻涌的情緒，不讓自己當場發作。
就在這時，周婷清了清嗓子，用一種神秘又興奮的語氣說道：“好了，各位家長，接下來我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環節。”
“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星辰小學的林校長！”
教室的門被推開了，一個身形微胖、面容和藹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他就是林校長，我之前曾和他通過幾次電話溝通捐款事宜，但從未見過面。
他的出現，讓原本有些沉悶的家長會氣氛瞬間達到了一個新的高點。
02
林校長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穩步走上講臺，與周婷老師簡單地點了點頭示意，然后目光緩緩掃視著全場。
他的視線在我所在的角落短暫停留了一秒，沒有流露出任何異樣的神色，這讓我對他產生了一絲初步的好感。
至少，他不像周婷那樣，把階級歧視明晃晃地寫在臉上。
“各位家長，晚上好。”
林校長的聲音洪亮而沉穩，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感謝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這次家長會。”
“今天請大家來，除了常規的家校溝通和情況反饋，還有一件關乎我們學校發展，更關乎每一個孩子未來成長的大喜事，要和大家分享。”
“喜事？”
家長們立刻開始交頭接耳，臉上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坐在第一排的李斌清了清嗓子，高聲問道：“林校長，您就別賣關子了，是不是學校又要引進什么國外的先進課程了？”
林校長笑著擺了擺手，說道：“李總說笑了，引進優質課程是我們學校一直以來都在做的事情，但今天這件喜事，比那要重要得多。”
“大家都知道，我們星辰小學雖然硬件設施在同類學校中算得上一流，但一直以來，在學生戶外活動場地方面，始終存在明顯的短板。”
“我們現有的活動區域狹小，運動設施也比較陳舊老化，已經遠遠跟不上孩子們日益增長的運動需求和全面發展的教育目標了。”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激昂起來：“為了徹底解決這個問題，校董會經過慎重研究決定，我們將啟動一個全新的校園升級項目——建造一座占地五千平米，配備全套國際標準運動設施的頂級現代化綜合操場！”
“這座操場不僅會有專業的塑膠跑道、足球場、籃球場，還會增設攀巖墻、輪滑場和室內游泳館，全方位滿足孩子們的運動需求。”
話音剛落，臺下瞬間響起一片驚嘆聲和熱烈的掌聲。
建造一座如此規模和配置的綜合操場，耗資必然十分巨大，這無疑是彰顯學校實力和魄力的最好證明。
家長們臉上都露出了與有榮焉的自豪感，紛紛討論著這對孩子未來發展的好處。
周婷老師適時地接過話頭，用一種近乎詠嘆的語調說道：“是啊，這座現代化綜合操場建成后，還會聘請國家級的專業教練為孩子們提供指導，定期舉辦各類體育賽事和趣味運動會。”
“到時候，我們星辰小學的孩子們，將享受到國內頂尖的體育教育資源和運動體驗！”
家長們的情緒被徹底點燃了，教室里的議論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太好了！我家孩子最喜歡打籃球了，以后在學校就能接受專業訓練了。”
“還是星辰小學有遠見，舍得在孩子的教育和成長上投入這么多。”
“這得花不少錢吧？校董會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李斌顯然對這個話題非常感興趣，他再次站起身來，擺出一副“我最懂行”的姿態說道：“林校長，這么大的工程，資金方面應該壓力不小吧？”
“我們做家長的，要是學校有需要，肯定都愿意盡一份綿薄之力。”
“我李斌個人先表個態，捐兩百套專業運動器材！”
他這話一出，立刻引來一片附和和贊揚聲。
“李總大氣！不愧是做大生意的，就是有魄力！”
“是啊是啊，為了孩子們的未來，我們都該出份力。”
“我捐五十套運動服！”
“我捐十副籃球架！”
周婷老師的臉上笑開了花，她連忙拿起手邊的本子，煞有介事地記錄著家長們的捐贈意向，嘴里不停地說著“感謝李總”“感謝各位家長的支持”。
整個教室瞬間變成了一場小型的“捐贈表彰大會”。
那些穿著光鮮、家境優渥的家長們，爭先恐后地報出自己要捐贈的東西，仿佛這不僅是為學校做貢獻，更是一場展示自己財力和社會地位的競賽。
而我，依然安靜地坐在那個角落里，像一個與這場熱鬧無關的局外人，冷眼旁觀著眼前的這場鬧劇。
我的沉默，在他們眼中自然成了“窮酸”和“無能”的代名詞。
幾道帶著不屑和嘲諷的目光，又一次若有若無地飄了過來。
我注意到，周婷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譏諷。
她大概覺得，在這樣的場合，我這個“掃大街的”連開口說要捐贈的資格都沒有吧。
就在教室里的氣氛熱烈到頂點的時候，林校長抬起手，往下壓了壓。
喧鬧的教室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非常感謝各位家長的熱情支持和慷慨解囊！”林校長笑容滿面地說道，“大家的這份心意，學校領導和老師們都心領了。”
“不過，關于這座現代化綜合操場的建設資金問題，”他故意拉長了聲音，目光緩緩環視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等待著他的下文，“已經完全解決了！”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李斌臉上的得意笑容瞬間僵住了，他愣了一下，連忙追問道：“解決了？林校長，您的意思是……資金已經全部到位了？”
“是的，李總。”林校長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激動和感激，“就在昨天下午，我們學校收到了一筆指定用于建設綜合操場的專項捐款。”
“這筆捐款數額充足，足以覆蓋我們所有的建設費用和后續的維護開支，而且還綽綽有余！”
“多少錢啊？”一個急性子的家長忍不住脫口而出。
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眼神里充滿了好奇和期待。
林校長深吸一口氣，緩緩伸出八個手指，然后用無比鄭重的語氣說道：“八千萬！”
“轟——！”
整個教室瞬間像炸開了鍋一樣，喧鬧聲震天。
八千萬！
這個數字像一顆重磅炸彈，把在場的所有人都炸得頭暈目眩、目瞪口呆。
對于在場的許多家長來說，他們或許事業有成、身家不菲，但一次性拿出八千萬來捐給一所小學建操場，這依然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大手筆。
“天吶！八千萬！這是誰這么大手筆啊？”
“我們市里有這么慷慨的隱形富豪嗎？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肯定是哪個低調的大人物，不想張揚，太令人敬佩了！”
周婷老師也驚得用手捂住了嘴，眼睛里閃爍著震驚和狂熱的光芒。
她迅速在大腦里檢索著所有她知道的“富豪家長”名單，目光在李斌等幾位身家豐厚的家長身上來回逡巡，試圖找出這位神秘的捐款人。
李斌的臉色變得有些尷尬，八千萬這個數字，遠遠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圍，剛才他捐兩百套運動器材的表態，此刻顯得格外小家子氣。
看著眾人震驚不已的表情，我端起桌上的水杯，平靜地喝了一口水。
溫熱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也撫平了我心中最后的一絲波瀾。
沒錯，這筆八千萬的捐款，就是我捐的。
就在昨天下午，我讓我的律師以匿名的方式，將這筆錢轉入了學校的指定賬戶。
我當時只有一個要求，就是這筆錢必須全部用于綜合操場的建設和后續維護，任何人都不得擅自挪用或截留。
我本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對我而言，這只是完成妻子遺愿的一部分——她生前就一直希望能讓更多孩子擁有良好的運動環境，也是我作為一個父親，能為兒子和他的同學們做的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但現在，看著眼前這眾生百態，看著兒子在眾人的不公對待和歧視下蜷縮的小小身影，我改變主意了。
有些道理，光靠言傳身教是遠遠不夠的。
有時候，你需要用最直接、最震撼的方式，來撕碎那些虛偽的面具，來捍衛你所在乎的人的尊嚴。
03
教室里的喧囂持續了整整好幾分鐘，才慢慢平息下來。
每個人的臉上都還殘留著震驚的余韻，他們三三兩兩地交頭接耳，瘋狂地猜測著這位神秘捐款人的身份。
“肯定是咱們學校哪個學生的家長，不然誰會平白無故給一所小學捐這么多錢建操場？”
“會不會是張董？我聽說他的公司最近剛完成一輪大額融資，資金實力雄厚。”
“不對不對，我覺得更有可能是王夫人，她老公的集團業務遍布全國，拿出八千萬對他們來說不算什么。”
周婷老師顯然也沉浸在這種猜測的游戲中，她的眼神興奮地在幾位“重量級”家長身上掃來掃去，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仿佛只要猜對了捐款人，就能從中分到一杯羹。
坐在第一排的李斌，雖然剛才因為自己捐兩百套運動器材的表態顯得有些小家子氣而臉色尷尬，但此刻也重新挺直了腰板，故意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似乎在暗示自己也并非沒有可能是那位神秘捐款人。
畢竟，在這樣的場合，能被大家懷疑，本身就是一種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林校長等大家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才再次開口說話。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種由衷的敬佩：“這位捐款的先生，他的慷慨大方和遠見卓識，不僅讓我深受感動，也讓整個校董會的各位成員都深感敬佩。”
“他不僅一次性解決了我們學校發展中最大的難題，更重要的是，他為孩子們的健康成長和全面發展，搭建了一個堅實的平臺。”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更恰當的語言，然后用一種更加鄭重的語氣說道：“而且，這位先生還有一個非常特別的要求，那就是匿名捐贈。”
“他不希望自己的名字出現在任何公開場合，也不想因為這筆捐款而受到任何不必要的打擾。”
“他說，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給孩子們創造一個更好的成長環境，讓他們能在陽光下快樂運動、健康成長。”
這番話，更是將這位神秘捐款人的形象無限拔高。
一時間，教室內贊嘆聲、敬佩聲四起。
“這才是真正有大格局、有社會責任感的人啊！”
“高風亮節，淡泊名利，真是我們所有人學習的楷模。”
“跟人家一比，我剛才說捐五十套運動服，簡直不好意思提起，太微不足道了。”李斌也適時地表現出一副“自愧不如”的謙卑模樣，引來周圍家長們的一片附和。
周婷老師的眼睛里幾乎要冒出星星了，她激動地對林校長說道：“校長，這位先生真是太偉大了！”
“我們一定要把他的這種無私奉獻精神，作為我們學校的德育典范，好好地向孩子們宣傳和教育！”
“那是當然。”林校長微笑著點頭，“不過，雖然這位先生要求匿名，但在我和校董會成員的再三請求下，他還是同意了，讓我們有機會當面表達一下感謝。”
“因為，這位值得我們所有人尊敬和感謝的捐款人，他今天也來到了我們的家長會現場！”
這句話，比剛才宣布八千萬捐款時更具爆炸性。
整個教室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靜得能聽到每個人的呼吸聲。
捐款人……就在我們中間？
每個人的大腦都在飛速運轉，目光像雷達一樣，開始在教室里每一個人的臉上掃來掃去，試圖找出那個隱藏在人群中的神秘富豪。
懷疑、猜測、震驚、難以置信……各種復雜的情緒在空氣中交織、碰撞，讓現場的氣氛變得格外緊張。
周婷老師的反應最快，她的身體因為過度激動而微微顫抖，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坐在第一排的李斌。
在她看來，在座的所有家長中，最有實力拿出八千萬捐款的，無疑就是這位財大氣粗的李總了。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無比燦爛和熱切，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的討好，眼神緊緊黏在李斌身上，期待著他點頭承認。
李斌顯然也很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他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清了清嗓子，臉上露出一絲矜持而又得意的微笑。
雖然他自己心里清楚，這事兒跟他半毛錢關系都沒有，但這并不妨礙他在這一刻，默認自己就是那個“焦點人物”。
其他家長們的目光，也大多集中在了李斌以及前排那幾位非富即貴的家長身上，沒有人會把注意力放在角落里。
沒有人，哪怕用一秒鐘的時間，會把這位“神秘富豪”的身份，和我這個穿著環衛服、縮在角落里的男人聯系在一起。
在他們固有的認知里，我和“八千萬”這個天文數字之間，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我依舊平靜地坐在那里，看著眼前這出荒誕可笑的默劇，心里沒有絲毫的波瀾。
我只是靜靜地看著講臺上的林校長，等待著他揭曉謎底的那一刻。
林校長將所有人的表情都盡收眼底，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他沒有急于公布答案，而是不緊不慢地走下講臺，一步一步地，朝著家長們的座位區走來。
他的腳步很穩，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讓現場的緊張氣氛又加重了幾分。
家長們都不自覺地挺直了身體，下意識地整理著自己的儀容儀表，希望能給這位神秘捐款人留下一個好印象。
周婷老師更是緊張地握緊了粉拳，她的視線緊緊跟隨著林校長的身影，滿心期待著他停在李斌的面前，然后上演一出“慧眼識英雄”的精彩戲碼。
林校長走過了第一排，李斌臉上的得意笑容漸漸凝固了。
他走過了第二排，那些剛才還在熱烈討論的家長們，都紛紛閉上了嘴，眼神里充滿了疑惑。
他走過了第三排，第四排……
他的腳步，沒有在任何一位衣著光鮮、氣度不凡的家長面前停留。
他穿過了教室的中心區域，穿過了那些代表著財富和地位的座位，徑直朝著那個最不起眼、最被人遺忘的角落走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他的身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牽引著，一點一點地，緩緩轉了過來。
他們終于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我。
他們的眼神里，充滿了困惑、不解，甚至是一絲荒謬和難以置信。
周婷老師臉上的笑容徹底僵在了臉上，她張著嘴，似乎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她不明白，校長為什么會走向那個“掃大街的”。
難道……是想請他幫忙把垃圾桶挪開一點，方便大家走動？
這是她在那一瞬間，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釋。
終于，林校長在我的座位前，停下了腳步。
整個世界，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靜音鍵，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我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
他對我露出了一個充滿歉意和感激的微笑，然后，他轉過身，面向教室里所有目瞪口呆的家長，抬起手臂，用一種無比清晰、無比洪亮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各位，請允許我向大家隆重介紹。”
“這位，就是為我們學校捐贈八千萬建設現代化綜合操場的神秘捐款人——”
他伸出手，指向我，微微躬身，用帶著敬意的語氣說道：“有請，趙建國，趙先生！”
04
時間，仿佛在林校長話音落下的那一刻，被徹底凍結了。
整個教室，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的鐵屑，死死地釘在我的身上。
那目光中，不再是之前的鄙夷和憐憫，而是被震驚、錯愕、荒謬和難以置信等種種極端情緒糅合在一起的，一種近乎呆滯的凝視。
穿著環衛服的……掃地工？
捐了八千萬的……神秘富豪？
這兩個無論如何也無法畫上等號的身份，此刻卻戲劇性地，在同一個人身上重疊了。
這給他們帶來的沖擊，不亞于親眼目睹火星撞地球，讓他們一時之間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周婷老師的表情，是全場最精彩的。
她那張畫著精致妝容的臉，在短短幾秒鐘內，經歷了從煞白到漲紅，再到鐵青的劇烈變化，像變臉一樣精彩。
她的嘴巴張得老大，足以塞進一個雞蛋，眼睛里寫滿了驚駭和恐慌，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鬼魂。
她怎么也無法相信，這個被她像垃圾一樣掃到角落里的男人，這個她從頭到尾都輕視、鄙夷的男人，竟然就是她剛才還在瘋狂崇拜和幻想的“神豪”！
坐在第一排的李斌，那副金絲眼鏡差點從鼻梁上滑下來，他連忙用手扶住，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著，嘴唇哆嗦著，想說些什么，卻發現喉嚨里像是被堵住了一團棉花，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剛才那句“跟一個掃大街的，有什么好談家庭教育的”，此刻像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他自己的臉上，火辣辣地疼，讓他無地自容。
其他的家長們，也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一個個都僵在座位上，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
他們之前投向我的那些輕蔑、鄙夷的眼神，此刻都變成了射向自己的利箭，讓他們感到陣陣難堪和羞愧。
在這片詭異的寂靜中，我緩緩地站了起來。
身上這件洗得發白的橘色環衛服，因為坐得久了，有些褶皺，但我站得很直，像一棵扎根在巖石中的青松，挺拔而堅定。
我的目光，平靜地掃過眼前這一張張精彩紛呈、五味雜陳的臉。
我沒有說話。
因為此刻，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最響亮的聲音，是對他們所有人最徹底的嘲諷。
“趙……趙先生……”
林校長最先反應過來，他帶著一絲歉意，快步走到我身邊，主動伸出雙手，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很溫暖，也很用力，傳遞著真誠的歉意和感激。
“趙先生，實在是對不起！”
“我不知道周老師她竟然會這樣對待您，這是我們學校的管理出了問題，讓您受委屈了！”
他的語氣充滿了真誠的歉意，沒有絲毫的虛偽。
我搖了搖頭，淡淡地說：“林校長，你沒錯。”
“錯的，不是你。”
我的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教室里，卻像驚雷一樣清晰，傳遍了每個角落。
我的目光，越過林校長，落在了講臺旁那個已經搖搖欲墜、臉色慘白的周婷老師身上。
接觸到我目光的一瞬間，周婷渾身一顫，像是被電擊了一般，身體晃了晃，差點摔倒。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比白紙還要白，豆大的冷汗從她的額頭不斷滲出，順著臉頰滑落，毀掉了她精致的妝容。
“趙……趙先生……”
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但那聲音卻像是在漏風一樣，充滿了顫抖和恐懼。
“我……我……對不起！”
“我真的不知道是您……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語無倫次，顛三倒四地想要解釋，想要道歉，可越是著急，就越是說不清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陷入絕境。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完了。
她用最傲慢、最輕蔑的態度，得罪了一位能隨手捐出八千萬的巨富。
等待她的，將是她根本無法承受的嚴重后果。
我沒有理會她的道歉，也沒有多余的情緒。
我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這種無聲的漠視，比任何憤怒的斥責，都讓她感到恐懼和絕望。
就在這時，一陣騷動從前排傳來。
李斌猛地站了起來，臉上堆滿了夸張而又虛偽的笑容，快步向我這邊走來。
“哎呀！趙先生！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啊！”
“您看我這有眼不識泰山，剛才真是胡說八道，您可千萬別往心里去！”
“我剛才還在想，誰這么有魄力，有格局，能拿出這么多錢為孩子們做實事，原來是您啊！”
“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
他一邊說，一邊慌忙從口袋里掏出名片夾，雙手捧著一張燙金的名片遞到我面前，語氣里的諂媚和討好，簡直令人作嘔。
“趙先生，這是我的名片，鄙人李斌，做點小生意混口飯吃。”
“以后還請趙先生多多關照，有什么用得著我的地方，您盡管開口！”
他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剛才的傲慢與輕蔑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赤裸裸的巴結。
周圍的家長們也仿佛一下子被點醒了，他們紛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爭先恐后地站起來，朝著我所在的角落涌了過來。
“趙先生，幸會幸會！早就聽說有位低調的慈善家一直在默默做公益，沒想到竟然是您！”
“趙先生您真是太低調了，穿著這么樸素，一點架子都沒有，太令人敬佩了！”
“趙先生，這是我的名片，我是做建材生意的，以后學校有任何需要，您隨時吩咐！”
一瞬間，我這個剛才還無人問津、被人嫌棄的角落，變得比菜市場還要熱鬧擁擠。
一張張名片像雪花一樣遞到我的面前，一張張臉上都掛著和剛才截然不同的、謙卑而又熱切的笑容。
我沒有去接任何一張名片，也沒有回應任何人的熱情。
我的目光，穿過這群虛偽而勢利的人，落在了我兒子趙磊的身上。
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抬起了頭，他怔怔地看著我，看著被人群包圍的我，大大的眼睛里，充滿了震驚、茫然和一絲陌生。
他大概還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為什么那個一直被他認為是普通環衛工的爸爸，會突然之間，變成了所有人都爭相巴結討好的中心人物？
看到他那副不知所措、眼神復雜的樣子，我的心軟了下來。
我撥開圍在身邊的人群，一步步走到他的座位旁，蹲下身子，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語氣溫柔地問道：“兒子，嚇到了嗎？”
趙磊看著我，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他的眼神很復雜，有困惑，有委屈，有震驚，但更多的是一種陌生的光芒。
我對他笑了笑，然后重新站直了身體，面向所有安靜下來的人。
教室里再次陷入了寂靜，所有人都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忐忑和期待，等待著我的“審判”。
我深吸一口氣，目光再次投向林校長，我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林校長，關于這筆八千萬的捐款，”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地等待著我的下文。
我頓了頓，然后將目光落在了臉色慘白、渾身顫抖的周婷身上，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有一些附帶的條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