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我為了報答戰友救命之恩,咬牙娶了他38歲的"老姑娘"姐姐。
她說自己在街道辦打臨時工,月薪三千。
我們住在老舊的出租屋里,精打細算過日子。
她從不買新衣服,舍不得打車,連雙一百多的鞋都要猶豫半天。
我以為我娶了個需要照顧的可憐女人。
直到今天,我拿著她的人事檔案,才發現這兩年我們到底在演什么戲。
我沖回家,把檔案摔在桌上:"王秋雁,你到底是誰?"
她看著檔案袋,臉色瞬間煞白。
![]()
01
我叫何峰,28歲那年做了這輩子最荒唐的決定。
當時我在金泰物業公司當保安隊長,月薪五千二,管著十幾個兄弟,日子過得平淡但踏實。
那天下午我正在監控室檢查設備,手機突然響了。
"何峰嗎?我是王建軍的主治醫生,他的情況很不好,你最好馬上過來。"
電話里的聲音讓我腿一軟,差點摔倒。
我扔下手里的工作,打車直奔市人民醫院。
王建軍躺在重癥監護室里,臉色蠟黃,身上插滿了管子。
透過玻璃窗,我看到他費力地朝我招手。
醫生說他腎衰竭已經到了晚期,全身器官開始衰竭,最多還有三天。
我沖進病房,握住他的手,那只手瘦得只剩皮包骨。
"老何,我要死了。"他的聲音微弱得像蚊子。
"別胡說,醫生說還能治。"我強裝鎮定。
"騙誰呢,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王建軍咧嘴笑了笑,牽動了嘴角的裂口,滲出血絲。
他是五年前為了救我才變成這樣的。
那次邊境任務,我們小隊遭遇了埋伏,我踩到了地雷。
王建軍二話不說撲過來把我推開,自己被炸飛了三米遠。
他的雙腿從此殘廢,只能坐輪椅。
退伍后我去看過他好幾次,每次都想給他錢,他死活不要。
"我不需要同情。"他說這話時眼神倔強得讓人心疼。
兩年前他又查出了尿毒癥,需要定期透析,醫藥費是個無底洞。
他家在農村,父母早就去世了,就靠姐姐一個人打工養著他。
我偷偷給他姐姐轉過錢,第二天就被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
王建軍還專門打電話罵了我一頓:"你他媽再這樣,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病一天天惡化。
"老何,我求你件事。"王建軍突然抓緊我的手。
"你說,只要我能辦到。"
"娶我姐。"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愣在那里半天沒反應過來。
"我姐38了,還沒結婚,一直照顧我。"王建軍的眼眶紅了,"我死了,她一個人可怎么辦。"
"你找她介紹個對象啊,娶她這事......"我額頭開始冒汗。
"她不愿意,說要照顧我。"王建軍咳嗽起來,"這些年她推了多少好人家你知道嗎?都是因為我這個累贅。"
"建軍,這事真的......"
"我就這一個要求,求你了。"他眼淚流了下來,"我知道你有女朋友,我知道這個要求過分,但我真的沒辦法了。"
我站在那里,喉嚨像被人掐住。
"我姐人很好的,會做飯會持家,就是年紀大了點,長得也還行。"王建軍像推銷商品一樣說著,"她在街道辦干臨時工,一個月三千塊,能養活自己。"
"我...我考慮考慮。"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老何,當年要不是你,我早死在邊境了。"王建軍盯著我,"現在我求你救我姐,就當還我的命。"
這話像一把刀,直直戳進我心窩。
當年確實是我的失誤才導致他受傷,這份愧疚壓了我五年。
"你讓我見見她再說。"我聽到自己這樣說。
王建軍臉上露出笑容,那笑容里有解脫,有感激,也有愧疚。
三天后,我在醫院走廊見到了王秋雁。
她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外套,牛仔褲上有補丁,頭發在腦后扎成簡單的馬尾。
面容清秀,但眼角有細密的皺紋,整個人透著一股疲憊。
"你就是何峰吧,建軍跟我說了。"她的聲音很輕,"這事我不同意。"
"為什么?"我反而松了口氣。
"你才28,我都38了,差十歲。"王秋雁看著我,"而且你有女朋友,我不能毀了你的人生。"
"你弟弟的意思......"
"我弟弟他,他就是擔心我。"王秋雁的眼圈紅了,"但我不能這么自私,你們的恩怨是你們的事,不能把我搭進去。"
我看著這個女人,她說話時一直低著頭,手指不停地絞著衣角。
"我答應他了。"我聽到自己說。
王秋雁抬起頭,眼里滿是震驚。
"我答應了就會做到,你同不同意,我都會娶你。"我說這話時沒看她,盯著走廊盡頭的窗戶。
"你......"
"就當幫我還債,我欠你弟弟一條命。"
那天晚上我跟女朋友攤牌了。
"你瘋了?"她把我送的戒指摔在我臉上,"為了一個承諾,娶一個38歲的老女人?"
戒指砸在我額頭上,留下一道血痕。
"對不起,我欠他的。"
"那你就還錢??!拿錢還!"女朋友聲嘶力竭,"為什么要用你的一輩子去還?"
"他不要錢。"
"何峰,你清醒一點,你這是在毀掉自己!"她抓住我的衣領,"那個女人你見都沒見過幾次,你憑什么娶她?"
"我見過了,今天下午見的。"
女朋友松開手,后退了幾步,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好,很好。"她擦掉眼淚,"何峰,從今天起我們再也不認識了。"
她拿起包轉身就走,沒有回頭。
我站在原地,聽著防盜門重重關上的聲音。
手機響了,是王建軍發來的短信:"老何,謝謝你,我在下面等著,來生還你。"
第二天早上,王建軍走了。
他走得很安詳,臨終前一直笑著。
葬禮辦得很簡單,來的人不多,王秋雁穿著一身黑衣服,眼睛哭得紅腫。
"對不起。"她走到我面前,深深鞠了一躬,"都是因為我。"
"不怪你。"我說。
"你不用娶我,真的不用。"王秋雁哭著說,"建軍已經走了,這個承諾作廢了。"
"我說了就會做到。"
02
一個月后,我們領了證。
婚禮在社區活動室辦的,來了十幾個人,都是王秋雁街道辦的同事。
她堅持要AA制,連彩禮都不要。
"我不能白白占你便宜。"她說這話時很認真。
婚禮的錢是我出的,一共花了不到五千塊。
她穿著一件白色連衣裙,那是她從二手市場淘來的,洗得很干凈。
主持人讓我們交換戒指,我給她戴上了一個九百塊的銀戒指。
她給我戴的是三百塊的鋼圈。
"對不起,我只能買得起這個。"她小聲說。
那天晚上我們回到我租的老房子,一室一廳,五十平米。
"我睡沙發。"我說。
"不用,我睡就行。"王秋雁說。
最后還是我睡了沙發。
躺在沙發上,我盯著天花板,覺得這一切都很荒誕。
我娶了一個大我十歲的陌生女人,前女友離開了我,戰友也死了。
![]()
第二天早上,我被廚房的聲音吵醒。
王秋雁在做早飯,稀飯、咸菜、煮雞蛋。
"醒了?快洗漱,飯好了。"她說話時帶著笑,很自然。
我坐在餐桌前,她給我盛了一碗稀飯。
"以后每天我都給你做飯,你有什么忌口的嗎?"
"沒有,我不挑食。"
"那就好。"她笑了笑,"我做飯還行,你別嫌棄就好。"
那天之后,生活進入了一種奇怪的節奏。
我每天早上七點去上班,晚上六點下班。
她每天八點去街道辦,下午五點回來。
回到家,飯菜總是熱的,桌上擺得整整齊齊。
她話不多,吃飯時偶爾會問我工作上的事。
"今天累不累?"
"還行,就是站崗有點久。"
"那晚上給你泡個腳。"
她說到做到,晚上真的端來一盆熱水,放在我腳邊。
"我自己來就行。"
"沒事,我閑著也是閑著。"她蹲在地上,挽起袖子。
我看著她,這個女人蹲在那里,手上的老繭在燈光下很明顯。
"你手怎么這么粗糙?"
"哦,平時干活比較多。"她低著頭,"我下班后還做點手工活,補貼家用。"
我這才注意到客廳角落堆著一些半成品的絹花。
"做這個能掙多少?"
"一朵五毛,我一晚上能做二十來朵。"她說得很平靜,"一個月能多掙三四百。"
三四百塊錢,她要做七八百朵花。
"不用這么辛苦,我工資夠用。"
"不夠的,你一個月五千二,我三千,房租一千五,水電兩百,吃飯至少要一千五,剩下的也就五千。"她像背書一樣說,"你總要存錢吧,萬一生病了呢?萬一有急事呢?"
我第一次發現,她把賬算得這么清楚。
"那你自己的錢呢?"
"我每個月留五百,夠我買點日用品了。"王秋雁抬起頭,"剩下的都交給你存著。"
"不用都給我。"
"應該的,我現在是你媳婦,這是本分。"她說這話時很自然,好像我們真的是夫妻。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她每天早起做飯,晚上回來做飯,飯后洗碗收拾,然后坐在角落做手工。
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偶爾會瞄她一眼。
她總是低著頭,手指翻飛,一朵朵絹花在她手里成型。
有時候做到半夜,她會站起來活動活動腰,揉揉肩膀。
"困了就去睡吧。"我說。
"不困,還能再做一會兒。"她沖我笑笑,"你先睡,別管我。"
我躺在床上,聽著客廳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翻來覆去睡不著。
凌晨兩點,聲音終于停了。
第二天早上,她照常起來做早飯,臉上帶著黑眼圈。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年。
我發現她穿的衣服永遠是那幾件,鞋子也是地攤貨。
有一次我提出給她買件新衣服,她死活不要。
"我的衣服夠穿了,不用浪費錢。"
"買一件怎么是浪費?"
"真的夠了,你看這件多好。"她指著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外套,"質量還很好呢。"
我沒再堅持,但心里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她對自己這么摳門,對我卻很大方。
我的衣服她定期拿去洗,鞋子破了她會偷偷買新的放在鞋柜里。
"你哪來的錢買這個?"我指著一雙新的運動鞋。
"我存的,你那雙實在太破了,該換了。"王秋雁說,"一百六十塊,不貴。"
一百六十塊,她要做三百多朵花。
![]()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躺在床上,我想起了前女友說的話:"你這是在毀掉自己。"
毀掉了嗎?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這個女人,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當好一個妻子。
一年后的一個晚上,我下班回家,發現她不在。
飯菜在鍋里溫著,桌上有張紙條:"何峰,我加班,大概九點回來,飯在鍋里,你先吃。"
我吃完飯在沙發上等她。
九點半,她推門進來,臉色很疲憊。
"怎么還沒睡?"她看到我有些驚訝。
"等你。"
"傻,不用等我的。"她換了鞋,"今天有個老人走失,我們找了一下午。"
"找到了嗎?"
"找到了,在河邊,差點出事。"王秋雁嘆了口氣,"老人家八十多了,兒女都不在身邊。"
她說話時眼眶有些紅。
"你吃飯了嗎?"我問。
"還沒,忘了。"
我去廚房給她熱飯,她坐在沙發上揉著腳踝。
"腳疼?"
"走了一天,有點酸。"她說,"沒事,泡泡就好了。"
那天晚上我給她泡了腳。
她一開始不讓,說太不好意思。
"你都給我泡了一年多了,我給你泡一次怎么了?"
她不說話了,眼睛紅紅的。
泡腳的時候,我發現她的腳后跟磨破了,貼著創可貼。
"怎么弄的?"
"鞋子有點擠腳,沒事。"
我看了看她放在門口的鞋,鞋底都磨平了,鞋面也開了膠。
"明天我陪你買雙新鞋。"
"不用,這雙還能穿。"
"你看看都成什么樣了?"我有點生氣。
"真的還能穿,我穿慣了。"王秋雁低著頭,"新鞋要磨腳,不舒服。"
我沒再說話,但第二天下班,我去商場給她買了雙軟底的平底鞋。
晚上回家,我把鞋遞給她。
"這是......"
"給你買的,試試合不合腳。"
王秋雁接過鞋盒,打開看了看,眼淚突然就掉下來了。
"怎么了?"我慌了。
"沒事,就是......"她抹掉眼淚,"謝謝你。"
她試了試鞋,大小正合適。
"多少錢?我給你。"
"不用,我買的。"
"那不行,我怎么能花你的錢買鞋。"王秋雁堅持要給。
最后我還是收了她的錢,一百八十塊。
那天晚上她很高興,穿著新鞋在屋里走來走去。
"真舒服,謝謝你啊。"她笑得像個孩子。
我看著她,心里突然有些發酸。
一雙一百八十塊的鞋,就能讓她高興成這樣。
那天起,我開始真正觀察這個女人。
她每天早上五點半起床,先蒸包子,然后熬粥,炒點小菜。
六點半準時叫我起床,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飯。
她自己只吃一個包子,說減肥。
但我知道她是想省錢。
中午她在單位吃食堂,一頓飯五塊錢。
晚上回家做飯,頓頓都是素菜為主,肉很少。
"你不愛吃肉嗎?"有一次我問。
"吃,但是肉太貴了,一斤豬肉要二十多。"她說得理所當然,"咱們還是省著點吧。"
周末她會去早市買菜,那里便宜。
五點多就出門,回來時拎著大包小包,手都勒紅了。
"買這么多干什么?"
"便宜啊,土豆五毛一斤,白菜三毛,我多買點能吃好幾天。"她笑著說,"還買了點雞蛋,一塊八一斤,比菜場便宜五毛呢。"
為了五毛錢的差價,她早起一個多小時。
她的生活里,每一分錢都要精打細算。
買牙膏要等超市打折,買洗衣粉要比價三家,買衛生紙要挑最便宜的。
有一次我看到她用的護膚品,一瓶十五塊錢的大寶。
"你就用這個?"
"挺好的,我皮糙肉厚,用什么都一樣。"她說著抹了一點在臉上。
我記得前女友的護膚品,一套要三千多。
結婚一年半的時候,物業公司組織年會,可以帶家屬。
我問王秋雁去不去。
"去,當然去。"她很高興,"我還沒參加過你們單位的活動呢。"
年會那天,她穿了一件黑色的連衣裙,是我見她穿過最正式的衣服。
"這裙子哪來的?"
"我以前的,很久沒穿了,還合身嗎?"她轉了個圈。
裙子款式有些過時,但她穿著還算得體。
年會上,同事們都帶著老婆,一個個打扮得光鮮亮麗。
王秋雁坐在我旁邊,顯得有些局促。
"何隊,這是嫂子吧?"有同事過來打招呼。
"嗯,我愛人,王秋雁。"我介紹。
"嫂子真賢惠,何隊有福氣。"同事客套著。
王秋雁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什么。
晚宴的菜很豐盛,她卻吃得很小心,生怕弄臟了衣服。
抽獎環節,她抽到了三等獎,一個電飯煲。
![]()
"太好了,咱家那個都用了好多年了。"她高興得眼睛都亮了。
回家的路上,她抱著電飯煲,一直在笑。
"今天開心嗎?"我問。
"開心,特別開心。"她說,"菜也好吃,還抽到了獎。"
那天晚上她很興奮,翻來覆去睡不著。
我聽到她在客廳輕手輕腳地收拾新電飯煲,像對待寶貝一樣。
日子繼續這樣過著,波瀾不驚。
我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習慣了每天回家都有熱飯菜,習慣了她安靜的陪伴。
偶爾我也會想,如果當初沒答應王建軍,現在會是什么樣子?
還和前女友在一起嗎?
還是早就分手了?
這些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就被日常瑣事淹沒。
03
結婚快兩年的時候,物業公司接了個大項目,要申報市級文明單位。
人事部發通知,要核查所有員工及家屬的詳細信息,用于政審。
"何隊,你把你愛人的人事檔案調一份過來。"人事主管跟我說。
"檔案?去哪里調?"
"她工作單位啊,街道辦應該有人事檔案。"
我回家跟王秋雁說了這事。
"檔案啊,我去調吧。"她說。
"你最近不是忙嗎?我去調也行。"
"不用不用,我抽空去一趟。"她連忙擺手。
一周過去了,她還沒把檔案拿回來。
"檔案呢?"我問。
"啊,最近太忙了,總忘記。"王秋雁有些慌張,"要不你去吧,我真的抽不開身。"
她給了我介紹信和她的身份證復印件。
第二天上午,我請了半天假,去了區檔案館。
"同志,我要調一份人事檔案。"我把介紹信遞給窗口的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接過去看了看,輸入電腦查詢。
她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抬頭看了我一眼。
"您稍等。"她站起來,往里面走去。
十分鐘后,一個四十多歲的科長走了出來。
"您好,我是檔案科的科長。"他的態度很恭敬,"請問您是王秋雁女士的什么人?"
"我是她丈夫。"我有些納悶,調個檔案怎么還驚動科長了。
科長的表情更驚訝了,上下打量著我。
"您稍等,我去準備一下檔案。"
又過了二十分鐘,科長拿著一個牛皮紙檔案袋出來。
"請您在這里簽字。"他遞給我一張登記表。
我簽了字,接過檔案袋。
"那個,方便問一下,您和王女士結婚多久了?"科長突然問。
"快兩年了,怎么了?"
"哦,沒什么,就是......"科長欲言又止,"祝您幸福。"
我覺得氣氛很怪,拿著檔案袋出了檔案館。
門口有個長椅,我坐了下來。
打開檔案袋,抽出里面厚厚的一沓材料。
看到第一頁的那一刻,我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