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聯網,部分圖片非真實圖像,僅用于敘事呈現,請知悉
那是一個用鐵蹄和鮮血鑄就皇圖霸業的時代。他是殺伐決斷的一代雄主皇太極,坐擁萬里江山,內心卻是一片荒原。
而她,海蘭珠,不過是個二十六歲死了丈夫的寡婦,還是寵妃布木布泰身后那個不起眼的姐姐。本以為此生就在深宮里枯萎,卻因一次偶遇,她那不為爭寵的真實眼淚,竟成了他唯一的解藥。
從此,他瘋魔般地為她一人傾盡所有!他公然為她獨創“宸妃”封號,力排眾議將她捧上后宮第二人的寶座;更在她生下皇子時,做出為皇子“大赦天下”的曠古狂舉,將祖宗家法踩得粉碎!
可誰能想到,這登峰造極的寵愛,竟成了索命的詛咒!愛子夭折,她徹底崩潰,他則陷入了痛苦的深淵。
當決定國運的松錦決戰炮火連天,與愛人“病危”的加急軍報同時送到他面前時,這位已為愛癡狂的帝王,會做出什么驚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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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天聰八年的盛京,秋風已經帶上了幾分蕭瑟。金黃的落葉在崇政殿高高的臺階上打著旋兒,像極了那些被命運隨意撥弄的宮人。
殿內,皇太極按了按發緊的太陽穴,將最后一本關于察哈爾部林丹汗殘余勢力的奏折推到一旁。
檀香爐里飄出的青煙,非但沒能讓他心緒寧靜,反倒熏得他胸口發悶。他抬起頭,透過窗欞望向那片被宮墻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感,如同秋日的寒氣,一點點侵蝕著他的四肢百骸。
天下人都說,大金國大汗皇太極,英明神武,承父汗努爾哈赤之志,東征朝鮮,西撫蒙古,南窺大明,正處在開創一個嶄新帝國的巔峰時刻。
可這其中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不是神話里不知疲倦的天神,他是個被汗位、被戰事、被后宮里盤根錯節的政治聯姻,被兄弟間若有若無的猜忌和野心,壓得快要喘不過氣的男人。
這金碧輝煌的宮殿,與其說是權力的頂峰,不如說是一個用黃金和枷鎖打造的華麗囚籠。他每天扮演著不同的角色:對代善等兄長,他是需要平衡各方勢力的弟弟;對多爾袞、多鐸這些年輕的親王,他是有著絕對權威,卻又時刻提防著的君主;對皇后哲哲,他是相敬如賓的政治伙伴,他們之間有親情,有責任,唯獨缺少了那份能讓男人卸下所有防備的男女之情。
至于那個年輕聰慧的莊妃,布木布泰……皇太極揉了揉眉心。她很美,也很有頭腦,甚至能在他煩悶時說出幾句頗有見地的政見。可有時候,他看著她那雙過于明亮的眼睛,總覺得里面閃爍的,是對權力、對未來的熱切渴望,而不是對他這個男人的純粹愛慕。
他累了,真的累了,他渴望一個可以讓他不做“大汗皇太極”,只做“洪太主”的港灣,一個可以讓他徹底松弛下來的地方。
他起身,沒有讓太監跟著,獨自一人走出了令人窒息的崇政殿。信步在御花園里,秋日的花木不復春夏的繁盛,多了幾分疏朗和寂寥。就在他心緒煩亂之際,一陣極輕、極壓抑的啜泣聲,像一根游絲,飄進了他的耳朵。
這聲音很特別。它不像宮里女人為了爭寵邀憐而發出的假哭,帶著算計和目的;也不像宮女太監受了罰,那種充滿恐懼和絕望的哀嚎。這哭聲里,藏著一種深不見底的、無處訴說的憂傷,仿佛是將整片草原的孤寂都揉碎了,含在喉嚨里,只泄露出那么一絲絲。就是這一絲絲,像一根最細的銀針,輕輕地、準確地刺中了他那顆早已被磨得麻木的心。
他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腳步,循著聲音找去。
在一棵已經開始落葉的海棠樹下,一個身著淡雅服飾的女子正背對著他,肩膀微微聳動。她的身形算不上婀娜,甚至有些單薄,烏黑的發髻上只簡單地簪著一支素銀簪子,在這滿是珠光寶氣的后宮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察覺到身后正站著這片宮殿、這個國家的最高主宰。皇太極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用一聲“放肆”來彰顯自己的存在。他就那么靜靜地站著,看著那個瘦削的背影,心里竟生出一絲奇異的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那女子似乎哭夠了,掏出帕子輕輕擦拭著眼角,緩緩轉過身。就在那一刻,皇太極看清了她的臉。
那不是一張會讓人驚為天人的臉,不像布木布泰那樣明艷照人。她的五官清秀,皮膚白皙,但眉宇之間,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淡淡哀愁。她的眼睛剛剛哭過,像被雨水打濕的花瓣,帶著一種讓人心頭發緊的凄美和脆弱。那是一種被歲月和不如意浸泡過的美麗,帶著滄桑的故事感。
四目相對,女子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她看清來人是皇太極時,整個人都懵了,隨即便是巨大的恐慌,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身體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臣……臣妾……參見大汗……臣妾該死,驚擾了大汗圣駕……”她語無倫次,連頭都不敢抬。
“起來吧。”皇太極的聲音比他自己預想的要溫和許多,“為何在此哭泣?是受了什么委屈,還是……想家了?”
那女子緩緩站起身,依舊低著頭,不敢看他。她搖了搖頭,聲音細弱蚊蚋,卻異常清晰:“回大汗,臣妾沒有受委屈,也……不是想家。”
“那是什么?”皇太極追問。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鼓起勇氣,然后抬起眼,飛快地瞥了一眼那棵海棠樹,低聲說:“只是看到這花開得正好,想起了一些舊事,一時感懷,物是人非罷了。”
“物是人非”。
這四個字,從一個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的女子口中說出,帶著與她年齡不符的滄桑,像一塊石頭,重重地砸進了皇太極死水般的心湖。他見過的女人太多了,她們在他面前,要么獻媚,要么索取,要么展示自己的家世,要么炫耀自己的美貌。他第一次,遇見一個不為任何目的,只為自己的情緒而流淚的女人。她身上那種與世無爭的疏離感,和深藏的憂郁,對他產生了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他沒有再追問那些“舊事”是什么,只是順著她的目光,也看向那棵海棠樹。“這宮里的花,年年都開,歲歲不同。看開了,也就那么回事。”他說。
女子微微一怔,似乎沒料到高高在上的大汗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再次低下頭,輕聲應了句:“是,臣妾……記下了。”
皇太極沒再多說什么,轉身離開了。可那句“物是人非”,和她那雙含著淚光的、凄美的眼睛,卻像是刻在了他的腦子里,怎么也揮之不去。
當晚,敬事房的太監呈上綠頭牌時,皇太極看著那一排排熟悉的名字——哲哲、布木布泰、娜木鐘……他第一次感到索然無味。他揮了揮手,示意太監退下。
獨自一人坐在南書房里,窗外的月光清冷如水。他腦海里反復回響著下午的場景,那個女子的身影,她的哭聲,她的那句話。他忽然對一個女人產生了純粹的好奇,一種想要了解她過往、探究她內心傷痕的沖動。
他叫來貼身的總管太監,壓低了聲音,仿佛在談論一件什么國家機密:“去查查,今天下午在御花園海棠樹下哭的那個科爾沁來的格格,叫什么名字,從前……都經歷過些什么。”
太監領命而去,皇太極拿起一本兵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他知道,從今天下午開始,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02
太監的效率很高,第二天一早,關于那個女子的所有信息就擺在了皇太極的御案上。
博爾濟吉特氏,名海蘭珠。科爾沁草原扎魯特部人,是中宮皇后哲哲的親侄女,永福宮莊妃布木布泰的親姐姐。年二十六歲,入宮前曾嫁與扎魯特部的一位臺吉,后丈夫早逝,成了寡婦。這次隨母親入盛京,本是探親,最后卻被留了下來,成了他后宮里不起眼的一員。
二十六歲的“高齡”,還是個寡婦。
皇太極看著這份堪稱“污點”的履歷,非但沒有生出半點嫌棄,心中那點憐惜和好奇反而愈發濃厚了。他似乎瞬間明白了她眉宇間那份哀愁的來由。一個女人,在最好的年華里經歷了喪夫之痛,又被當做一枚鞏固家族關系的棋子,送到這深宮里來,她的人生,該是何等的凄涼與不由自主。
從那天起,皇太極開始有意無意地創造與海蘭珠見面的機會。他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免得落人口實,也怕嚇到那個本就怯懦的女人。
于是,他頻繁地“駕臨”中宮,去看望皇后哲哲,一番噓寒問暖、商議過一些無關痛癢的家事后,他便會狀似隨意地提起:“聽說宸妃的姐姐也住在附近?既然來了,朕就順路去瞧瞧她吧,也算全了你我與科爾沁的姻親之誼。”
哲哲何等聰明,幾次下來,便看出了些許端倪,但她只是溫順地應著,親自將皇太極送到宮門口,看著他往海蘭珠那所小小的院落走去。
起初,海蘭珠每次見到皇太極,都像是老鼠見了貓,戰戰兢兢,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回話也是結結巴巴。可她慢慢發現,這個傳聞中殺伐決斷、威嚴無比的大汗,在她這間小小的屋子里,竟是異常的溫和。
他從不跟她談論朝政戰事,也從不擺皇帝的架子。他只是像個尋常的親戚串門一樣,問她一些家常話。
“科爾沁的草,是開春的時候綠,還是夏末的時候更綠?”“聽說你們那兒的牧民,冬天會把牛羊圈在暖棚里,那棚子是怎么搭的?”“你小時候,是不是也跟布木布泰一樣淘氣,會去掏鳥窩?”
這些瑣碎而真實的問題,讓海蘭珠漸漸放下了戒備。她開始會給他講草原上的故事,講她如何學會擠牛奶,講夜晚的星空格外明亮,仿佛伸手就能摘到星星。她甚至會笑著說起,小時候和妹妹布木布泰為了一個熟透了的沙果而吵架,最后被額吉(母親)一人打了一下手心才算完。
她的聲音溫溫柔柔,帶著草原女子特有的韻味。她講述的那些生活細節,對皇太太極來說,是一個全然陌生又充滿魅力的世界。在崇政殿,他聽到的是戰報、賦稅、權謀;在后宮,他聽到的是請安、邀寵、訴苦。只有在海蘭珠這里,他聽到了生活本身的聲音。
他聽得津津有味,一整天緊繃的神經,在這些溫言軟語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治愈。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期待每天去海蘭珠那里的時光。那間陳設簡單、甚至有些簡陋的屋子,成了他逃離現實的避風港。
他開始意識到,自己面對哲哲時,是必須承擔責任的“大汗”;面對布木布泰時,是既要欣賞又要提防的“皇兄”和“夫君”;只有在海蘭珠面前,他可以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個愛聽故事的、名叫“洪太主”的男人。海蘭珠身上那種歷經滄桑的成熟和淡淡的憂郁,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魅力,讓他既想去保護那份脆弱,又感到自己被那份沉靜所理解。
而海蘭珠的心,也在這日復一日的相處中,悄然發生著變化。
起初,她是受寵若驚,繼而是深深的不安。她太清楚自己的條件了,年長、嫁過人、性格沉悶,在這一宮的青春貌美中,她沒有任何優勢。她深知帝王的寵愛,如風中之燭,隨時都可能熄滅。她怕這突如其來的恩寵,會給自己招來禍事。
可是,皇太極的溫柔和耐心,像春日里最和煦的風,一點點吹化了她冰封已久的心。
他會注意到她冬天里手腳冰涼,第二天,內務府就送來了最好最耐燒的銀骨炭;她只是隨口提了一句,小時候最愛吃額吉做的奶豆腐,隔天,御膳房就變著花樣地給她送來了各種口味的奶制品;他看到她屋里的陳設簡陋,沒過幾天,一整套精美的紫檀木家具和各色珍奇擺件就堆滿了她的庫房。
這個站在權力之巔的男人,在她面前,展現了一個普通男人最平凡的細心和體貼。這份細心,讓她產生了從未有過的、幾乎是貪婪的依賴感。
她那顆早已枯寂的心,開始重新滋潤、發芽。她開始會在他可能到來的午后,對著鏡子精心梳妝;她會期盼著門被推開時,看到他那高大又略帶疲憊的身影;她甚至會在他離開后,悄悄地坐在他坐過的椅子上,感受他留下的余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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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獨寵,自然沒能逃過后宮里無數雙眼睛。最先感受到威脅的,便是她的親妹妹,莊妃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年輕、貌美,更重要的是,她為皇太極生下了皇九子福臨。她一直認為,憑借著自己的才智和兒子的優勢,自己早晚會成為這后宮里最舉足輕重的女人。可姐姐的出現,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
她好幾次在皇太極面前,抱著福臨,天真爛漫地逗弄著,試圖用可愛的皇子來吸引皇太極的關注。可皇太極的目光,總是飄忽不定,心不在焉。有時候,他甚至會看著福臨,喃喃自語道:“要是蘭兒也能給朕生一個就好了。”
這讓布木布泰的心像被針扎一樣疼。
她終于忍不住,帶著一眾宮人,浩浩蕩蕩地去了海蘭珠的住處。一進門,看到那些內務府都難得一見的御賜珍品,她臉上的笑容就有些掛不住了。
“姐姐真是好福氣,”布木布泰撫摸著一個溫潤的白玉瓶,語氣里帶著藏不住的酸意,“這才入宮多久,就得了皇兄如此看重。不像我,熬了這么些年,還為皇兄生下了阿哥,皇兄也未必能日日都記掛著呢。”
海蘭珠局促地站在一旁,臉色發白,只能低聲解釋:“妹妹說笑了,大汗……大汗只是偶爾過來坐坐,問些家鄉的事。”
“哦?只是坐坐?”布木布泰的眼神掃過那些嶄新的家具和華麗的綢緞,“光是坐坐,就能讓皇兄把自己的私庫都搬空了?姐姐,你可真是好本事。”
姐妹之間,第一次出現了如此微妙而緊張的氣氛。海蘭珠笨嘴拙舌,不知如何應對,只能沉默。布木布泰自覺無趣,也怕鬧得太僵不好收場,又說了幾句場面話,便帶著人離開了。
看著妹妹離去的背影,海蘭珠心中充滿了惶恐。她知道,自己已經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這天晚上,皇太極又來了。他看到海蘭珠眉間的愁緒比往日更重,便拉著她的手坐下。在昏黃的燭光下,他凝視著她的眼睛,柔聲問道:“你入宮也有一段時日了,朕一直沒給你一個正式的位份,讓你就這么不明不白地住著,你可曾……怨過朕?”
海蘭珠心中一驚,連忙搖頭,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臣妾蒲柳之姿,又曾有過……那樣的經歷。能得大汗不棄,侍奉在側,已是上天垂憐的天大恩賜,臣妾不敢有任何奢求。”
她的懂事和退讓,讓皇太極心中愈發憐愛和愧疚。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心中瘋狂滋長。他握緊了她的手,手心因為激動而微微出汗。
他用一種前所未有的、無比鄭重的語氣,沉聲說道:“朕不會讓你再受委屈的。朕要給你一個配得上你的名分,一個……一個前所未有的名分。”
“前所未有?”海蘭珠驚愕地抬起頭,完全不明白這四個字的分量。
她不知道,此時的皇太極,已經在心里醞釀著一場即將顛覆祖制、震驚朝野的風暴。宮中的所有人都以為,這位“失貞”的格格,最多被封為庶妃,已經是天大的恩典。誰也料不到,皇太極要給她的,遠不止于此。
03
幾天后的朝會上,皇太極當眾宣布了一個決定。
他要冊封海蘭珠。
這個消息并不出人意料,畢竟大汗近來對她的寵愛,瞎子都能看得出來。宗室王公和大臣們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等著聽那個封號。按照滿洲舊俗和后宮的規矩,海蘭珠這樣旁支出身、有過婚史、入宮次序又靠后的女子,最多也就是個“次妃”或“庶妃”,地位在五宮福晉之下,算是對她寵幸的一種肯定。
可是,皇太極接下來說出的話,讓整個崇政殿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朕思慮再三,決意冊封博爾濟吉特氏海蘭珠為‘宸妃’,位在四妃之上,僅次于中宮皇后。賜居東宮,宮名‘關雎宮’。”
“宸妃”!
“宸”是什么?宸乃帝王之稱,紫宸、宸極,皆指代帝王居所。將這個字用在妃子的封號上,其尊貴不言而喻。更何況,他還明確指出,地位在四妃之上,僅次于皇后。這意味著,海蘭珠將一躍成為后宮的第二女主人,將皇后哲哲之外的所有女人,包括為他生下皇子的莊妃布木布泰,都踩在了腳下。
“關雎宮”!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句詩的含義,在場的漢臣們都懂。皇太極這是在向全天下宣告,海蘭珠就是他夢寐以求、一生尋覓的唯一摯愛。
這已經不是寵愛了,這是瘋了!
短暫的死寂之后,朝堂如同被扔進了一塊巨石的油鍋,瞬間炸開了。
“皇上,萬萬不可!”禮部尚書第一個站了出來,臉色漲得通紅,“我大金后宮位份,自有祖宗傳下的規矩。中宮、東西兩宮大福晉、次福晉,次序井然。海蘭珠格格無論從出身、次序、還是……還是她的過往來看,都斷然擔不起‘宸妃’如此尊貴的封號!此舉于祖制不合,于禮法有虧啊!”
“是啊,皇上!”幾位年長的宗室王公也紛紛出列,其中就包括皇太極的兄長,大貝勒代善。代善胡子都在發抖,痛心疾首地說道:“皇上,后宮安穩,關乎前朝。您如此獨寵一人,打破舊例,置皇后于何地?置其他為我愛新覺羅開枝散葉的福晉們于何地?此舉必將引起后宮動蕩,非明君所為啊!請皇上三思!”
他們的話說得很重,幾乎是指著鼻子說皇太極被美色所惑,昏了頭,亂了綱常。
皇太極端坐在龍椅上,面沉如水。他早就料到了會有這樣的場面。他冷冷地掃視著底下跪了一片的大臣和宗親,一字一句地說道:“祖制是人定的,不是天定的。朕是天命所歸的大汗,朕的后宮,朕的女人,朕想給她什么樣的名分,難道還要你們來教朕嗎?”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和一絲被觸怒的危險氣息。整個大殿的溫度仿佛都降了幾分。
“海蘭珠溫婉賢淑,甚慰朕心。朕意已決,不必再議。退朝!”
說罷,他猛地一甩袖子,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徑直離開了崇政殿,留下了一地爛攤子和一群面面相覷、不知所措的王公大臣。
消息傳到后宮,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布木布泰在自己的永福宮里,幾乎失態。她沖到中宮,在姑姑哲哲面前,第一次不顧禮儀地哭訴起來:“姑姑!您聽說了嗎?皇兄他……他瘋了!宸妃?位在四妃之上?他這是把我們所有人的臉都摁在地上踩啊!我呢?我這個為他生了阿哥的莊妃算什么?一個嫁過人的寡婦,憑什么?她憑什么啊!”
哲哲的臉色也十分難看,但作為皇后,她必須保持鎮定。她扶住幾乎要崩潰的布木布泰,沉聲說:“夠了!在這里哭鬧有什么用?你以為你現在去找皇上鬧,他就會收回成命嗎?你只會讓他更加厭煩你!”
“那我該怎么辦?姑姑,我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她騎到我們所有人的頭上去嗎?”布木布泰滿眼都是不甘的淚水。
哲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知道,這件事,她必須出面。不是為了爭風吃醋,而是為了維護后宮的體統和科爾沁部落的整體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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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哲哲親自燉了參湯,送到了皇太極的書房。
“皇上,還在為白日的事煩心嗎?”她柔聲問道,將湯碗放到他手邊。
皇太極看了她一眼,臉色緩和了一些。“皇后,你來了。坐吧。”
哲哲在他身邊坐下,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皇上,臣妾知道,您鐘愛海蘭珠妹妹。臣妾身為皇后,理應為您分憂,不該干涉您的私事。可是……‘宸妃’這個封號,和‘位在四妃之上’的地位,是不是……太過了些?布木布泰今日來我這里哭了一場,其他幾位福晉那里,想必也是人心惶惶。您這樣做,是把海蘭珠妹妹放在火上烤啊。”
皇太極聽完,放下了手中的筆。他轉過身,認真地看著這位與他相伴多年的妻子,眼神里沒有不耐,只有一種深刻的坦誠。
“皇后,你我夫妻多年,你為我打理后宮,聯絡蒙古各部,是我的賢內助,我敬你,重你。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接下來的話,卻帶著不容動搖的決心。
“但海蘭珠,她不一樣。”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最準確的詞語,“她是我心尖上的人。我皇太極這半輩子,為了大金,為了愛新覺羅這個姓氏,事事都在循規蹈矩,處處都在權衡利弊。娶你,是政治需要;納其他福晉,是平衡勢力。我做的每一個決定,都要考慮對國家好不好,對大局好不好。我太累了。”
他的聲音里透出一絲深深的疲倦,“這一次,皇后,就讓我為自己活一次,行嗎?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皇太極既然是天命所歸的大汗,為何不能為我心愛的女人,改一次規矩?”
這段話,徹底擊中了哲哲的心。她看著丈夫眼中那從未見過的、混雜著愛戀、疲憊與決絕的光芒,忽然明白了。海蘭珠在他心中的位置,是她們這些女人,哪怕是她這個皇后,用一輩子的時間也無法企及的。那是一種超越了政治、責任和利益的,純粹的男女之情。
她還能說什么呢?任何勸說,在這樣炙熱的感情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臣妾……明白了。”哲哲緩緩起身,福了一福,“皇上早些歇息吧。”
走出書房,夜風吹在臉上,有些涼。哲哲知道,從今往后,這盛京后宮的天,要變了。
冊封大典辦得異常隆重。海蘭珠身著僅次于皇后禮服的華美朝服,在關雎宮接受百官命婦的朝拜。她像一個提線木偶,任由禮官擺布著每一個動作。她的目光越過底下黑壓壓的人群,看到了站在前排的妹妹布木布泰。布木布泰的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但那雙眼睛里,卻是一片冰冷的寒潭。她又看到了不遠處那些宗室親王們,他們臉上的表情復雜難明,有鄙夷,有不屑,有審視。
這潑天的富貴和榮耀,沒有給她帶來絲毫喜悅,反而讓她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惶恐。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架在了一座隨時會崩塌的山巔上。
當晚,新落成的關雎宮燈火通明,奢華無比。皇太極意氣風發地來到這里,看到海蘭珠依舊是一副不安的模樣,他心疼地將她攬入懷中。
“怎么了?今天冊封,是你的大喜日子,怎么還愁眉苦臉的?”
海蘭珠靠在他的胸膛,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才感到一絲真實感。她小聲說:“皇上,您為臣妾做的太多了。臣妾怕……怕會為您惹來非議,也怕……”
“怕什么?”皇太極撫摸著她的長發,柔聲安慰道,“別怕,有朕在,誰也不能把你怎么樣。那些老頑固,讓他們說去。朕的天下,朕說了算。”
他的手,緩緩下滑,輕輕地放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他的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憧憬和光芒。
“蘭兒,”他湊到她耳邊,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給朕生一個兒子吧。一個你我的兒子。朕向你保證,朕的兒子,朕要給他這世上最好的一切。等他出生的那天,朕要為他做一件……一件開天辟地以來,所有皇帝、所有大汗,都從來沒有做過的事!”
海行珠渾身一顫,抬起頭,迎上皇太極那雙亮得嚇人的眼睛。那里面燃燒的火焰,讓她感到了一絲莫名的害怕。
開天辟地以來,都沒人做過的事?那會是什么?
她不敢想,也不敢問。她只知道,自己和那個還未存在的孩子,已經被這個男人,綁上了一輛疾馳的、無法回頭的戰車。
04
崇德二年的春天,關雎宮傳出了天大的喜訊——宸妃海蘭珠,有孕了。
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瞬間傳遍了整個皇宮,乃至整個盛京城。皇太極得到消息時,正在處理緊急軍務,他愣了片刻,隨即爆發出一陣難以抑制的狂笑。他扔下手中的朱筆,不顧身邊還有幾位議政大臣,大步流星地就往關雎宮沖去。
他太高興了。那時候,他已經四十六歲,雖然已經有了好幾位皇子,但沒有一個是他心愛之人所生。在他心里,那些孩子,更多的是愛新覺羅家族的血脈延續,是未來的政治籌碼。可海蘭珠腹中的這個孩子不一樣,這是他與他此生摯愛的結晶,是他情感的寄托,是他生命的延續。
他對這個尚未出世的孩子,寄予了厚重到近乎扭曲的期望。幾乎從海蘭珠懷孕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把這個孩子,當做了未來的皇太子來看待。
皇太極的行為,變得越來越不像一個沉穩理智的帝王。
他下了一道又一道的旨意。第一,免除宸妃在孕期所有的宮廷禮儀,不必向任何人請安,包括皇后。第二,從太醫院抽調最頂尖的四位太醫,組成專門的團隊,一天十二個時辰輪流在關雎宮外候命。第三,從宮中選拔最富經驗的嬤嬤和宮女,專門伺候宸妃的飲食起居,任何一點差錯,都嚴懲不貸。
整個后宮的資源,仿佛都在向關雎宮瘋狂傾斜。長白山的百年老參、天山上的雪蓮、東海進貢的珍珠,流水一樣地送進海蘭珠的宮里。御膳房每天都要絞盡腦汁,為她設計不同的安胎食譜。
皇太極自己,更是將關雎宮當成了第二個崇政殿。只要一有空閑,他就會跑過去。他會親自過問海蘭珠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睡得好不好。他甚至會放下堆積如山的奏折,耐心地陪著她在院子里散步,給她講自己年輕時在戰場上如何英勇殺敵的故事,想把自己的“勇武之氣”過給腹中的胎兒。
他的喜悅是如此的張揚,毫不掩飾。他對每一個前來請安的王公大臣,都會喜氣洋洋地說:“宸妃有孕,乃上天庇佑。朕感覺,她腹中所懷,必是我大清的麒麟兒!”
這種毫不掩飾的偏愛和暗示,讓朝野上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旦這個孩子平安降生,并且是個阿哥,那么被冊立為皇太子,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海蘭珠的懷孕,像一根導火索,將前朝和后宮中所有潛藏的矛盾,都徹底引爆了。
最直接的威脅,降臨在了其他幾位皇子和他們背后的額娘、以及外戚勢力身上。尤其是莊妃布木布泰,她看著自己活潑健康的兒子福臨,再看看皇太極對那個還未出世的胎兒的狂熱,心中充滿了苦澀與危機感。
她的永福宮,與姐姐那人來人往、門庭若市的關雎宮相比,顯得格外冷清。她不再去爭,也不再去鬧,只是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教育兒子福臨身上。她會指著關雎宮的方向,用一種平靜到近乎冷酷的語氣對身邊最親信的侍女說:“看著吧,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皇兄給姐姐的,是天大的榮耀,也是最致命的毒藥。”
宮中的流言蜚語,也如瘋長的野草般蔓延開來。有人說,宸妃不知用了什么狐媚之術,才將皇上迷得神魂顛倒。有人竊竊私語,說她腹中的孩子,恐怕會是個妖孽,才會引得皇上如此失常。還有更惡毒的,在暗中詛咒她腹中的胎兒。
這些話,或多或少地傳到了海蘭珠的耳朵里。
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也是最恐懼的時光。她擁有了帝王毫無保留的、全部的愛,腹中還孕育著他們愛情的結晶。這份幸福,是如此的飽滿,讓她覺得像是在做夢。但同時,她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和這個未出世的孩子,已經成了眾矢之的。
她常常在深夜里做噩夢,夢見有無數雙手伸向她的肚子,想要把她的孩子搶走。她驚醒后,常常是一身冷汗。她把自己的擔憂告訴皇太極,皇太極只是將她更緊地抱在懷里,用一種近乎發狠的語氣向她保證:“蘭兒,你放心!有朕在,朕的兒子就在!誰敢動他一根汗毛,朕就讓誰全族陪葬!”
皇太極的愛,是她最堅實的鎧甲,可這鎧甲太過沉重,也像一只無形的巨手,將她和孩子一起,推向了命運的懸崖。
崇德二年七月初八,在經歷了痛苦的掙扎后,海蘭珠在關雎宮順利地產下了一名皇子。
母子平安!
當產婆抱著襁褓中的嬰兒,高聲報喜時,守在殿外的皇太極幾乎是沖了進去。他小心翼翼地從產婆手中接過那個小小的、皺巴巴的嬰孩,看著他酷似自己的眉眼,這個在尸山血海中闖蕩出來的鐵血君王,眼眶竟然濕潤了。
“是阿哥!是朕和蘭兒的阿哥!”他抱著孩子,在屋里來回踱步,狂喜之情溢于言表。
他先是下令,重賞關雎宮上下所有宮人,連帶著整個太醫院都得到了豐厚的賞賜。緊接著,就在所有人都還沉浸在這份喜悅中時,皇太極在興奮的頂點,做出了他人生中第二個,也是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違背祖制的決定。
他頒布了一道詔書,詔告天下:
“因宸妃誕育皇嗣,上蒼庇佑,天降祥瑞,朕心甚慰。為與天下臣民共享此樂,特頒此令: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
詔書一出,整個盛京城都瘋了。那些議政的王公大臣們,在崇政殿上聽到這個決定時,一個個都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大赦天下是什么概念?在封建王朝,這是最高級別的政治活動,是皇權天授最神圣的體現。通常只在兩種情況下才會啟用:一是新皇登基,昭告自己統治的合法性,與民更始;二是冊立皇太子,確立國本,穩固江山。
現在,僅僅因為一個妃子生下了一個皇子,甚至這個皇子連正式的名字都還沒有,就要動用“大赦天下”這樣終極的政治工具?這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荒唐之舉!
這個決定,已經不是簡單的“于禮法不合”了,這是在公然踐踏“立長立賢”的儲君鐵律,是向全天下宣告,這個剛出生的、排行第八的皇子,就是未來的皇位繼承人。他將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凌駕于所有比他年長、比他更有資格的兄長之上。
這是皇太極第二次,為了海蘭珠母子,將祖宗的規矩踩在了腳下。
大赦令頒布的那一天,盛京城內外的囚牢大門敞開,無數囚犯歡呼著重獲自由,他們高喊著“皇上圣明,八阿哥千歲”。城里的百姓也奔走相告,為這天降的喜事而慶祝。
可是在那高高的宮墻之內,卻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朝臣們在震驚過后,是深深的憂慮和不安。他們看著他們的君主,為了一個女人和孩子,已經變得如此瘋狂和不理智,大清的未來,該何去何從?
后宮之中,則是一片死寂。
莊妃布木布泰在自己的永福宮里,聽著宮外傳來的隱約歡呼聲,她一言不發,走到妝臺前,拿起皇太極曾經賞賜給她的一對,她最喜歡的羊脂白玉如意。她舉起手,然后狠狠地向地上砸去。
“啪”的一聲脆響,玉如意碎成了幾瓣。她看著地上的碎片,臉上沒有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徹骨的寒意。
而在中宮,皇后哲哲獨自一人站在窗前,看著關雎宮方向那沖天的喜氣和喧囂,她長長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知道,皇太極這種近乎癲狂的“愛”,已經為海蘭珠和那個被推到極致尊榮位置上的孩子,埋下了最危險、最致命的禍根。
這盛大的、舉國同慶的喜悅之下,是正在悄然匯聚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洶涌暗流。
05
皇八子的滿月宴,辦得比當年皇太極登基大典還要隆重奢華。蒙古各部的王公貴族,遠道而來的使臣,朝中的文武百官,齊聚一堂。皇太極抱著裹在明黃色襁褓里的嬰兒,滿面紅光,意氣風發地接受著所有人的朝賀。
“恭喜大汗,喜得麟兒!”“八阿哥真龍之姿,乃我大清之福!”
一句句的奉承話,像最醇的美酒,讓皇太極沉醉其中。他給這個傾注了自己全部希望的兒子,取了一個充滿疼愛的乳名,抱著他,仿佛擁有了全世界。
海蘭珠也因為“母以子貴”,地位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在宴會上,她穿著僅次于皇后的禮服,坐在皇太極的身側,接受著所有命婦的叩拜。她的臉上帶著產后幸福的紅暈,看著丈夫和兒子,覺得之前所受的一切委屈和擔驚受怕,都值得了。
然而,盛極必衰,福兮禍所伏。這份被推到極致的榮耀背后,危機已經如同烏云,悄然籠罩在了關雎宮的上空。
最先出現問題的,是皇八子本身。
許是海蘭珠懷孕時憂思過重,導致胎氣不穩;又或許,這孩子天生就承受不起那份“大赦天下”的潑天福氣。他自出生起,身體就比別的嬰兒要弱上許多。他時常無端地啼哭不止,小臉憋得通紅,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到了夜里,更是經常無故地發熱、盜汗,折騰得整個關雎宮的人都不得安寧。
太醫們戰戰兢兢,將所有能想到的名貴藥材,人參、鹿茸、靈芝,都熬成湯藥,小心翼翼地喂給小阿哥。可這些藥下去,也只是暫時緩解,無法根除。小阿哥的身子,依舊是一天比一天羸弱。
這讓關雎宮里那份狂熱的喜悅,迅速冷卻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日漸濃重的憂慮。
皇太極的視角:他心急如焚。每次看到兒子痛苦啼哭的模樣,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手死死攥住,疼得無法呼吸。他將所有的過錯,都歸咎于太醫的無能。
“廢物!一群廢物!”他不止一次地在關雎宮里咆哮,“朕養著你們,給你們榮華富貴,你們連一個嬰兒都治不好?朕要你們何用!”
太醫們跪在地上,抖如篩糠,卻連一句辯解的話都不敢說。
皇太極像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一方面,他更加瘋狂地賞賜關雎宮,給海蘭珠和兒子無盡的珍寶,希望能用這種方式“沖喜”,為兒子積福。另一方面,他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對朝政失去了耐心,對其他的妃嬪和皇子,更是冷漠到了極點。他所有的心神,都系在了這個病弱的嬰兒身上。
海蘭珠的視角:她的幸福,如同曇花一現,迅速被無邊無際的擔憂和恐懼所取代。她日夜守在兒子的搖籃邊,不肯離開半步。她親自給兒子喂藥,抱著他來回踱步,想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
看著兒子小小的臉蛋因為發燒而變得通紅,聽著他微弱而急促的呼吸聲,海蘭珠的心都碎了。她眼看著自己迅速地憔悴下去,眼窩深陷,臉色蒼白,仿佛一夜之間,就從一朵盛放的海棠,變回了那個初入宮時滿懷哀愁的寡婦。
她開始信佛,在自己的寢宮里設了佛堂,日日跪拜,一遍遍地誦讀經文,向滿天神佛祈禱,她愿意用自己的陽壽,去換回兒子的健康。她甚至開始產生幻覺,總覺得宮里有無數雙看不見的眼睛,在陰暗的角落里,惡毒地詛咒著她的孩子。
布木布泰的視角:她冷眼旁觀著關雎宮里的一切。她不再去爭,也不再去鬧,只是過著自己深居簡出的日子,默默地教導著兒子福臨讀書寫字。
身邊的侍女為她不平:“娘娘,您看宸妃娘娘,如今為了小阿哥都快瘋魔了,皇上也是。這正是您的好機會啊。”
布木布泰卻只是淡淡一笑,她拿起一粒棋子,穩穩地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她抬起頭,目光望向窗外,語氣平靜得可怕:“不用急。爬得越高,摔得越慘。他給她的寵愛越多,將來摔下來的時候,就會越粉身碎骨。老天爺,是公平的。我們啊,等著看就是了。”
她像一頭極富耐心的獵豹,潛伏在草叢中,冷靜地觀察著已經受傷的獵物,等待著它自己耗盡最后一絲力氣,然后發出致命一擊。
時間就在這樣壓抑而詭異的氣氛中,滑到了冬天。
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皇八子突然病情加重,高燒不退,渾身抽搐,呼吸變得極其微弱,眼看就要不行了。
整個太醫院的太醫,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跪在了關雎宮外的風雪里,一個個臉色慘白,束手無策。
皇太極抱著兒子弱小滾燙的身體,這個在百萬軍中都面不改色的男人,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無力與恐懼。
他抱著孩子,一遍遍地喊著他的乳名,聲音嘶啞,充滿了絕望。他甚至已經下達了口諭,如果救不活小阿哥,所有當值的太醫,全部都要陪葬!
就在這死寂的絕望中,一個在太醫院里資歷最老、頭發已經全白的老太醫,顫抖著身體,匍匐上前了幾步,用盡全身的力氣,叩首說道:“皇上……恕老臣……恕老臣直言……小阿哥的病,恐怕……恐怕是命數啊。”
“什么命數!”皇太極雙眼赤紅,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