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這次的提成……稅后，有230萬！咱們家那套房子的首付，這下徹底夠了！我……我馬上去告訴小蕓這個好消息！”
他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只想立刻飛到未婚妻柳蕓的身邊，分享這份天大的喜悅。
電話那頭，母親張翠蘭卻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半晌，她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冷冷地打斷了他：“你先等等！這事不準跟她說！”
“什么？”陳陽一愣。
“你聽我的，現在立刻回家一趟，我有天大的事要跟你說！在你沒搞清楚之前，一個字都不許跟那個女人透露！”
01.
傍晚，夕陽的余暉透過落地窗，給這個溫馨的小公寓鍍上了一層暖金色。
柳蕓像只慵懶的貓咪，穿著陳陽那件寬大的白色襯衫，光著一雙雪白修長的腿，正趴在沙發上，用平板電腦興致勃勃地看著房產信息。
“陽陽，你快看這個戶型，三室兩廳，南北通透，還有個大陽臺可以種花，是不是我們的夢中情房？”她回過頭，沖著剛下班回家的陳陽甜甜一笑。
柳蕓長得極美，是那種帶有攻擊性的明艷。一雙狐貍眼，眼波流轉間媚態天成，身材更是凹凸有致，哪怕只是穿著一件簡單的襯衫，也遮不住那驚心動魄的曲線。空氣中，彌漫著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祖馬龍藍風鈴的香水味，和飯菜的香氣混在一起，構成了陳陽心中“家”的味道。
他走過去，從身后將她擁入懷中，下巴抵在她柔順的發頂，聞著那令他心安的香氣，一天的疲憊都煙消云散。
“喜歡？喜歡我們就買。”他柔聲說。
“就知道說大話，”柳蕓伸出纖長的手指，在他額頭上輕輕一點，嬌嗔道，“這套房子首付就要兩百多萬呢，我們還得再攢一兩年呢。”
她嘴上說著“攢錢”，但眼神里卻沒有絲毫的急切和抱怨，反而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陳陽看著她，心中一片柔軟。他和柳蕓是在一次行業峰會上認識的，他對她一見鐘情，追了整整半年才抱得美人歸。兩人相戀三年，感情一直很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
唯一的問題，出在他的母親，張翠蘭身上。
張翠蘭從一開始，就不喜歡柳蕓。
“一個女孩子家，天天畫得妖里妖氣的給誰看？”
“你看她用的那些瓶瓶罐罐，哪一樣便宜了？一看就不是個會過日子的！”
“外地來的，知根知底嗎？別被人騙了都不知道！”
這些話，像魔咒一樣，時常在陳陽耳邊響起。無論他怎么解釋柳蕓是公司高管，收入不菲，化妝打扮是工作需要，母親都固執地認為，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女人，圖的是他們家的錢。
可笑的是，他們家除了有一套老破小，那還有什么錢？他陳陽能有今天，全憑自己這幾年在公司當牛做馬拼出來的。
就在這時，陳陽的手機響了，是他的小姨張翠芬打來的。他看了一眼，直接按了靜音，扔到了一邊。
“怎么不接啊？”柳蕓好奇地問。
“沒什么，推銷電話。”陳陽隨口敷衍道。
他知道，這個電話，多半又是母親的“說客”。
果不其然，與此同時，在另一頭的張翠蘭家中，張翠芬正對著電話嚷嚷：“姐，我跟你說，我今天在商場看見你家未來兒媳婦了！你猜她跟誰在一起？跟一個開寶馬的小白臉！兩人有說有笑的，看著可親熱了！”
“什么？！”張翠蘭的血壓“噌”地一下就上來了。
“我跟你說，這種女孩子，心思活絡得很！你家陳陽是老實，可別被人家當備胎耍了！你可得讓他擦亮眼睛啊！”
張翠芬添油加醋地嚼著舌根，掛斷電話后，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她女兒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一直嫉妒陳陽找了這么個漂亮的女朋友，自然不遺余力地在背后使壞。
而張翠蘭，對自己妹妹的話，卻是深信不疑。她放下電話，臉色鐵青，眼神里閃過一絲狠厲。
02.
第二天，啟明科技公司。
整個銷售部都籠罩在一片壓抑的氛圍中。所有人都在等待“天盛集團”那個項目的最終結果。
這個項目，陳陽跟了整整一年。一年來，他陪客戶喝酒喝到胃出血，通宵改方案改到眼角膜發炎，受了無數的冷眼和刁難，才終于走到了最后一步。
成敗，在此一舉。
他的死黨兼同事王凱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陽子，別太緊張。這客戶是塊硬骨頭，就算沒成，你也是盡力了。”
陳陽點了點頭，心里卻像是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這個項目對他太重要了，不僅關乎他的職業前途，更關乎他和柳蕓的未來。
上午十點，銷售總監辦公室的門開了。
“陳陽，你進來一下。”總監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陳陽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十分鐘后，辦公室里爆發出王凱的一聲驚天動地的怪叫：“臥槽！成了？！陽子！你小子牛逼啊！”
陳陽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臉上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掩飾不住的狂喜。
成了！
天盛集團的合同，簽了！
按照合同約定和公司的獎勵機制，他這次的個人項目提成，高達230萬！
整個辦公室都沸騰了！同事們紛紛上前恭喜，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幾乎要把他淹沒。
“陽哥，你這下可發了！一步到位，直接財富自由了啊！”
“230萬！我得不吃不喝干二十年！”
“還上什么班啊！今晚必須會所嫩模走起啊！”
在一片嘈雜的恭維聲中，王凱摟住他的脖子，激動地說：“兄弟，你真是咱們公司的神話！這下好了，你跟小蕓姐那套江景房，穩了！你小子，真是事業愛情雙豐收，人生贏家啊！”
陳陽被巨大的幸福感包裹著，他感覺自己像是踩在云端，有些不真實。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柳蕓。他要立刻把這個消息告訴她，看她驚喜的表情，看她開心地撲進自己懷里。
他沖出人群，躲到安靜的樓梯間，激動地撥通了母親的電話。他想先讓父母高興一下，再去給柳蕓一個天大的驚喜。
母親那盆冷水，澆得他從頭涼到腳。喜悅的心情瞬間冷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困惑和不安。
媽……到底想干什么？
03.
帶著滿腹的疑慮，陳陽下班后直接回了父母家。
一進門，就發現氣氛不對。
飯桌上擺滿了菜，但他那個愛嚼舌根的小姨張翠芬赫然在座。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陌生的女孩，看起來二十出頭，長相清秀，穿著樸素，正拘謹地坐在那里。
“回來了？”張翠蘭的表情很嚴肅，指著那個女孩說，“這是你王叔叔家的女兒，叫小雅，剛從老家過來，準備在咱們這兒找工作。你以后多照顧著點。”
陳陽禮貌性地點了點頭，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覺卻愈發強烈。
飯桌上，張翠蘭和張翠芬一唱一和，把小雅夸上了天。
“你看看人家小雅，多樸實，多文靜，一看就是個會過日子的好姑娘。”
“是啊是啊，而且還是咱們老家人，知根知底，靠得住！”
她們一邊夸，一邊意有所指地瞟著陳陽，話里話外都在拿小雅跟柳蕓作比較。
陳陽聽得如坐針氈，幾次想開口，都被張翠蘭用眼神制止了。
好不容易等到小雅告辭，張翠蘭立刻收起了笑容，將他拉到房間里。張翠芬也厚著臉皮跟了進來，關上了門。
“媽，你到底想干什么？”陳陽終于忍不住了。
“我想干什么？我是想救你！”張翠蘭的嗓門陡然拔高，“我問你，你那230萬，是不是馬上就要到賬了？”
“是啊，財務已經在走流程了。”
“好！”張翠蘭一拍大腿，“這就是老天爺給你機會，讓你看清楚柳蕓那個女人的真面目！”
“什么真面目？媽，小蕓不是那種人！”陳陽急了。
“是不是，試一試不就知道了？”張翠芬在旁邊陰陽怪氣地插嘴，“陽陽啊，小姨是過來人，跟你說，這女人心，海底針。現在人心都壞得很，你賺了錢，她就對你甜言蜜語；你要是破產了，你看她變臉變得快不快？”
“就是這個道理！”張翠蘭接過話頭，眼神灼灼地盯著兒子，“所以，我給你想了個辦法。這筆錢的事，你先瞞著。你回去就告訴柳蕓，說你項目搞砸了，不僅沒拿到錢，還得罪了領導，被公司給裁員了！你就說你現在一分錢都沒有了，還得還之前買車欠下的債。把事情說得越慘越好！”
陳陽聽得目瞪口呆：“媽！你瘋了？！我怎么能這么騙小蕓？這是對我們感情的侮辱！”
“這叫考驗！不叫侮辱！”張翠蘭恨鐵不成鋼地說，“我是你媽，我還能害你嗎？你就聽媽的，試這一次！就這一次！如果她知道了你‘破產’，還對你不離不棄，那媽二話不說，以后就把她當親閨女一樣疼！如果她……她要是翻臉了，那你也正好及時止損，那230萬不就保住了嗎？！”
“我不同意！這太荒唐了！”陳陽斷然拒絕。
“你必須同意！”張翠蘭開始抹眼淚，使出了殺手锏，“陽陽，你就當是為了媽，為了讓媽徹底放心，行不行？媽這輩子沒求過你什么，就求你這一件事！你要是不同意，就是不認我這個媽！”
一邊是母親的以死相逼，一邊是小姨的煽風點火，陳陽感覺自己的頭都快炸了。
04.
在母親的軟磨硬泡和親情綁架下，陳陽最終還是屈服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家門，腦子里亂成一團。他覺得自己像個小丑，即將要對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上演一出無比荒唐的騙局。
他甚至能想象到柳蕓失望的眼神。
他拿出手機，本能地想給柳蕓發個信息，告訴她一切，告訴她自己拿到了提成，也告訴她母親這個荒謬的計劃。
他剛解鎖屏幕，張翠蘭的電話就追了過來，仿佛在他身上裝了監控。
“兒子，你可別犯糊涂！媽都是為了你好！你記住媽跟你說的話，把戲演足了！別露餡了！”
陳陽無力地掛斷電話。
回到他和柳蕓共同居住的公寓，已經是晚上九點。
他打開門，迎接他的，是滿室的溫馨。
柳蕓竟然還沒有睡，她為他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宵夜，還開了一瓶紅酒。她自己也精心打扮過，穿著一條黑色的真絲吊帶睡裙，勾勒出玲瓏有致的曲線，雪白的肌膚在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你回來啦？”她笑著迎上來，像只蝴蝶般撲進他懷里，給了他一個熱烈的吻，“我猜你今天肯定有好消息，所以特意準備了一下，為你慶祝！”
她身上熟悉的香氣讓陳陽心中充滿了愧疚。他覺得自己骯臟不堪，根本不配擁有眼前這個美好的女人。
“怎么了？”柳蕓察覺到他的僵硬，抬起頭，關切地看著他，“臉色怎么這么難看？是不是……項目出問題了？”
陳陽看著她那雙清澈的、充滿愛意的眼睛，準備好的謊言，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沒……沒什么。”他狼狽地移開視線。
“不對，你肯定有事瞞著我。”柳蕓拉著他坐到餐桌前，給他倒了一杯紅酒，“我們之間，還有什么不能說的嗎？說吧，不管是什么結果，我都跟你一起承擔。”
她的話，像一把溫柔的刀，刺得陳陽心口生疼。
他端起酒杯，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灼燒著他的喉嚨，也給了他一絲虛假的勇氣。
他閉上眼，按照母親教他的話，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艱難語氣，開了口：
“小蕓……對不起。”
“天盛那個項目……黃了。”
“我……我不僅一分錢提成沒拿到，還得罪了客戶和公司領導……我……被公司……裁員了。”
他每說一個字，都感覺像是在用刀割自己的肉。
他說完，不敢去看柳蕓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盯著面前的酒杯。
空氣，在這一瞬間，仿佛凝固了。
柳蕓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地消失，取而代代的是震驚、和難以置信。她端著酒杯的手，在空中停滯了幾秒，然后緩緩地放回了桌上。
她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變得有些復雜，有些遙遠。
這種平靜，比任何歇斯底里都更讓陳陽感到害怕。
05.
那一夜，是陳陽和柳蕓在一起后，最漫長、也最煎熬的一夜。
精心準備的宵夜，誰也沒有再動一下。兩人分房而睡，中間隔著一堵墻，卻仿佛隔著一道天塹。
陳陽躺在客房的床上，徹夜未眠。他能聽到，柳蕓在主臥里，也一直沒有睡。她似乎在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斷斷續續地傳來，他聽不清具體內容，只覺得那聲音里，帶著一種他從未聽過的疲憊和冰冷。
后半夜，他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主臥的門開了，然后是衣柜門被拉開的聲音，悉悉索索的，像是在收拾東西。
陳陽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難道，真的被母親和小姨說中了？
他不敢去想，也不敢去看。他像個懦夫一樣，用被子蒙住了頭。
第二天一早，當他頂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走出客房時，主臥的門打開著，里面已經空無一人。
柳蕓走了。
床頭柜上，留下了一張字條，字跡是她一貫的娟秀，內容卻簡單得近乎冷酷：
“我出去一下，冷靜一下。我們，可能都需要好好想想未來。”
沒有稱呼，沒有落款。
陳陽拿著那張輕飄飄的紙條，感覺卻有千斤重。他頹然地坐在沙發上，大腦一片空白。
他輸了。他用一場自以為是的考驗，親手輸掉了自己最珍貴的愛情。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是母親打來的，語氣里帶著一絲迫不及待的幸災樂禍：“兒子，怎么樣了？那個女人是不是跟你鬧了？她走了沒有？”
陳陽沒有回答，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一整天都像個游魂一樣，在空蕩蕩的房間里游蕩。房間里，還殘留著柳蕓的氣息，她的護膚品，她的拖鞋，她的水杯……所有的一切，都在嘲笑著他的愚蠢。
他后悔了，他想立刻找到柳蕓，跪下來求她原諒，告訴她一切的真相。
然而，她的電話，關機了。
傍晚時分，陳陽拖著疲憊的身體，準備出門去柳蕓可能會去的地方找找。他剛走到門口，正準備開門，卻聽到門外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似乎有人在用鑰匙開門。
是小蕓回來了？！
陳陽的心瞬間狂跳起來，他猛地拉開門，準備迎接他的愛人。
然而，門外站著的，卻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陌生男人。那男人嘴里叼著煙，穿著一身名牌，神情倨傲，看到他，先是一愣，隨即露出一抹輕佻的笑。
而就在男人身后，柳蕓的身影，緩緩出現。她換了一身緊身的黑色連衣裙，化著精致的濃妝，手里拎著一個愛馬仕的包，眼神冰冷，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溫柔。
陳陽僵在門口，看著眼前的景象，大腦“嗡”的一聲，徹底傻眼了。
那個陌生的男人斜睨著他，嘴角勾起一抹懶散而又充滿嘲弄的弧度，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煙圈，聲音里滿是戲謔：
“喲，這就是你的那個‘未婚夫’？看起來……也不怎么樣嘛。”
緊接著，柳蕓那把曾經最讓陳陽迷戀的嗓音，此刻卻像淬了冰的刀子，冷冷地響起，一字一句，清晰地刺入他的耳膜：
“陳陽，你回來的正好。進來吧，我給你……重新介紹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