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你現(xiàn)在是我們張家的人了,一個月三萬二的養(yǎng)老錢,不算多吧?”婆婆趙桂芳那涂著劣質(zhì)口紅的嘴一張一合,聲音尖利刺耳。
“就是!聽你媽的,張偉!娶了媳"婦"可不能忘了娘!”旁邊的七大姑高聲附和,滿是褶子的臉笑開了花。
“晚晚,我媽她......”新郎張偉一臉為難,手心冒汗。
整個婚宴主桌的喧囂,仿佛一瞬間被抽離了。
林晚握著高腳杯的手指微微泛白,酒杯中殷紅的液體輕輕晃動。
她忽然笑了,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緩緩站起身,舉起了酒杯。
01
這場婚禮,從一開始就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
林晚四十大幾,保養(yǎng)得宜,看上去也不過三十出頭。她不是頭婚,但上一段婚姻留給她的,除了傷痛,便只有一筆外人無從知曉的豐厚資產(chǎn)。
她本以為,這個年紀(jì)再婚,圖的不過是個安穩(wěn)。
新郎張偉,四十二歲,一個普通單位的小科長,離異,帶著個上大學(xué)的兒子。兩人是在一次朋友聚會上認(rèn)識的,張偉對她體貼入微,言語間總是透著對她的欣賞和心疼。
可這份“心疼”,在婚禮當(dāng)天,就顯得格外廉價。
婚宴設(shè)在城中一家四星級酒店,光是酒席就擺了三十桌。這在張偉的家族里,是頂破天的“有面子”。
林晚穿著價值不菲的定制婚紗,坐在主桌上,卻如坐針氈。
從她進(jìn)門開始,張偉那邊的親戚,尤其是婆婆趙桂芳和那幾個姑婆,看她的眼神就沒對過。
“哎喲,我說張偉他媽,你可真有福氣。你看這新娘子,穿得多‘體面’,就是這年紀(jì)嘛,嘿嘿......”說話的是張偉的七姑,她刻意拉長了“體面”二字,眼里的輕蔑藏都藏不住。
“可不是嘛,這年頭,二婚的能辦得起這么大的場面,不簡單吶。”三叔公端著酒杯,陰陽怪氣。
“我聽說啊,還是個什么公司的經(jīng)理......”
“經(jīng)理?經(jīng)理能有幾個錢?怕不是......”一個表嫂壓低了聲音,但那曖昧的笑聲和上下打量林晚身材的眼神,讓她的話不言而喻。
這些“嚼舌根”的聲音,像蒼蠅一樣嗡嗡作響。
林晚不是聽不見,她只是不想在今天這個日子發(fā)作。她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身邊的張偉。
張偉正忙著給趙桂芳夾菜,滿臉堆笑:“媽,您多吃點(diǎn)。這龍蝦,是林晚特意給您點(diǎn)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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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桂芳用筷子撥弄了一下龍蝦,撇撇嘴:“這有啥好吃的,還沒你七姑家自己養(yǎng)的雞鮮。再說了,她花錢,那不就是應(yīng)該的?嫁進(jìn)我們張家,以后她的錢,不就是你的錢?”
張偉的笑僵在臉上,他尷尬地看了林晚一眼,卻不敢反駁。
林晚的心,一點(diǎn)點(diǎn)涼了下去。
02
林晚和張偉的相識,現(xiàn)在想來,充滿了刻意的“巧合”。
半年前,林晚剛談崩了一筆大生意,心情不佳,被朋友拉去一個中年聯(lián)誼的酒局。張偉就是在那時出現(xiàn)的。
他不像別的男人那樣油膩,總是安靜地坐在角落,看她的眼神帶著幾分憂郁和欣賞。
“林女士,你笑起來,有一種讓人平靜的力量。”這是張偉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就是這句話,觸動了林晚。
她厭倦了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也厭倦了那些只看中她錢的男人。張偉的“樸實”和“體貼”,像一股清流。
兩人很快確定了關(guān)系。
張偉告訴她,他月薪八千,前妻卷走了所有積蓄,他還要供兒子上大學(xué),生活拮據(jù),所以一直沒能給她買什么像樣的禮物。
林晚不在乎。她甚至主動提出,婚禮的所有費(fèi)用她來承擔(dān)。
“張偉,我不要你的錢,我只要你這個人,對我好就夠了。”
當(dāng)時張偉感動得熱淚盈眶,抱著她發(fā)誓,這輩子絕不負(fù)她。
可笑的是,誓言猶在耳邊,現(xiàn)實就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籌備婚禮時,婆婆趙桂芳就沒少作妖。
先是彩禮。
“我們張家雖然不富裕,但規(guī)矩不能少。沒有六十八萬八的彩禮,這婚就別想結(jié)。”趙桂芳坐在林晚買的婚房沙發(fā)上,嗑著瓜子。
張偉在一旁打圓場:“媽,林晚她不是外人......”
“閉嘴!我跟她說話,有你什么事?”趙桂芳瞪了兒子一眼,轉(zhuǎn)頭又對林晚說:“林晚,我打聽過了,你那個公司不小吧?這六十多萬對你來說,毛毛雨啦。”
林晚當(dāng)時就覺得不對勁。她明明告訴張偉,自己只是個銷售經(jīng)理,趙桂芳是從哪里“打聽”到她公司“不小”的?
但她急于求成,不想節(jié)外生枝,只說:“媽,彩禮可以,但這是給您二老的,還是將來給我們小家的?”
“當(dāng)然是給我的!我養(yǎng)他這么大,我收點(diǎn)彩禮怎么了?”
林晚點(diǎn)頭:“行。那這婚房,是不是也該張偉家出?”
趙桂芳一聽,跳了起來:“你要彩禮,還要我們出房?林晚,你這算盤打得也太精了!你一個二婚的,還帶著個‘拖油瓶’......”
哦,對了,林晚有個女兒,在國外讀大學(xué)。
“媽!”張偉終于制止了她,“房子的事我來想辦法。”
最后,林晚妥協(xié)了。她不光沒要那六十八萬的彩禮,還自己全款買了婚房,只圖個清凈。
可她忘了,貪婪的人,是永遠(yuǎn)喂不飽的。
03
婚宴的敬酒環(huán)節(jié),成了趙桂芳的主場。
她拉著張偉,一桌一桌地炫耀,仿佛在展示一件戰(zhàn)利品。
“這是我兒子張偉,小科長!這是我兒"媳",林晚,大老板!”她刻意拔高了“大老板”三個字。
林晚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終于,敬酒回到了主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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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桂芳清了清嗓子,全桌人,不,是全場的親戚都安靜了下來,齊刷刷地看著她。
張偉的七姑最先開口:“哎呀,桂芳,你今天可真是主角。看張偉娶了這么能干的老婆,你以后就等著享福吧。”
趙桂芳得意地一拍大腿,猛地抓住了林晚的手。她的指甲很長,掐得林晚手背生疼。
“享福?那可不!”
趙桂芳松開林晚,端起酒杯,站了起來,紅光滿面地掃視全場。
“各位親朋好友,今天是我兒子大喜的日子!我這當(dāng)媽的,心里高興!”
她頓了一下,話鋒一轉(zhuǎn),目光灼灼地盯向林晚。
“林晚,你現(xiàn)在是我們張家的人了,有些話,我要當(dāng)著大家的面說清楚。”
“我們張家的規(guī)矩,兒"媳"婦"進(jìn)門,那是要孝順公婆的。”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正戲來了。
“我呢,辛辛苦苦把張偉拉扯大,不容易。現(xiàn)在我老了,也該享享清福了。”
趙桂芳伸出三根手指,在林晚面前晃了晃。
“我也不多要。我看你這婚禮辦得這么風(fēng)光,也不差錢。以后,你每個月,給我三萬二的養(yǎng)老錢,這個數(shù),不算多吧?”
三萬二!
這個數(shù)字一出,連周圍幾桌的客人都聽到了,紛紛側(cè)目。
張偉的臉“刷”一下白了:“媽!您說什么呢!我們不是說好了......”
“你閉嘴!”趙桂芳厲聲打斷他,“這里沒你說話的份!我說三萬二,就是三萬二,一分都不能少!”
04
整個宴會廳,剎那間陷入了死寂。
但這份死寂只持續(xù)了三秒。
“哎喲!三萬二,桂芳你好大的口氣!”
“就是啊,搶錢啊這是?”
“這老婆還沒進(jìn)門呢,就先被婆婆扒層皮......”
客人們的竊竊私語傳了過來。
但張家的親戚們,卻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瞬間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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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萬二怎么了?三萬二多嗎?”七姑第一個跳出來,嗓門比趙桂芳還大,“人家林晚是大老板!一個月賺多少?三十萬?三百萬?給婆婆三萬二怎么了?應(yīng)該的!”
“對!孝順公婆,天經(jīng)地義!張偉,你老婆要是不答應(yīng),那就是不孝!”三叔公喝得滿臉通紅,指著林晚。
“就是就是,你看她穿的這身衣服,還有那大金鐲子,哪個不值錢?拿點(diǎn)錢孝敬媽,是她這個當(dāng)兒"媳"的本分!”一個表嫂滿眼放光,仿佛那三萬二也是給她的。
“答應(yīng)啊!快答應(yīng)啊!”
“林晚,你倒是說話啊!”
“張偉,你快讓你老婆答應(yīng)啊!不然我們可不認(rèn)這個侄兒"媳"婦"!”
起哄聲,逼迫聲,嘲諷聲,像潮水一樣向林晚涌來。
趙桂芳被親戚們捧著,臉上的得意幾乎要溢出來。她料定了林晚為了面子,為了這場婚禮,一定會妥協(xié)。
林晚的目光,從這些丑陋的臉上,一個個掃過。
她看到了貪婪,看到了嫉妒,看到了愚昧。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張偉身上。
她的新婚丈夫,此刻正低著頭,拼命地拽著她的衣角,嘴里小聲地,近乎哀求地說道:
“晚晚,晚晚......你就先答應(yīng)吧。”
“我媽她就是這個脾氣,你先答應(yīng)了,讓她高興高興。等婚禮結(jié)束了,我們回家,回家我再跟她說,好不好?”
“別鬧了,這么多人看著呢......”
林晚看著他。
就是這個男人,半年前還對她說“我只要你這個人”。
就是這個男人,發(fā)誓說“這輩子絕不負(fù)她”。
林晚忽然覺得,自己這半年來,就像一個天大的笑話。
她心底的最后一絲溫度,在張偉這句“你就先答應(yīng)吧”中,徹底熄滅了。
05
“晚晚,你快說話啊!”張偉見林晚沒反應(yīng),急得快哭了,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
趙桂芳看林晚遲遲不開口,臉色也沉了下來:“怎么?林晚,你這是不愿意?”
她冷笑一聲:“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答應(yīng),這個門,你就別想進(jìn)!我張家,可不要這種不孝的兒"媳"!”
七姑也在一旁煽風(fēng)點(diǎn)火:“哎喲,這還沒進(jìn)門呢,就不把婆婆放眼里了?張偉,你這娶的是老婆還是祖宗啊?”
“我看啊,就是個白眼狼!”
林晚甩開了張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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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理會那些刺耳的叫罵,反而端起了桌上那杯滿滿的紅酒。
酒杯的冰涼,順著指尖傳到了心里,讓她瞬間清醒無比。
她緩緩地站了起來。
婚紗的裙擺在地上鋪開,她高挑的身材,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有壓迫感。
宴會廳的喧囂,隨著她的起立,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林晚的臉上,沒有憤怒,沒有慌亂,甚至還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
她舉起了酒杯,明亮的燈光下,那殷紅的酒液,透著一種妖異的光。
趙桂芳被她這個舉動弄得一愣,隨即撇撇嘴:“怎么?想通了?想敬我酒了?敬酒可以,先把錢的事答應(yīng)了!”
林晚的笑意更深了。
她沒看趙桂芳,也沒看張偉。
她的目光,越過主桌,投向了宴會廳角落里,一個從始至終都安靜地坐著的年輕男人。
那是她的助理,小陳。
小陳也正看著她,眼神里充滿了擔(dān)憂。
林晚對著小陳,做了一個誰也看不懂的手勢,只是微微,又極有分量地點(diǎn)了一下頭。
小陳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拿出了手機(jī)。
張偉的七姑還在叫囂:“你看她!她還敢點(diǎn)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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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叫囂聲戛然而止。
宴會廳正后方,那塊原本循環(huán)播放著林晚和張偉甜蜜婚紗照的巨型LED顯示屏,突然黑了。
全場一片嘩然。
“怎么回事?停電了?”
“機(jī)器壞了?”
沒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黑色的屏幕閃爍了兩下,猛地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