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夢占逸旨》有云:“魂交于神,神交于夢。” 又曰:“胎息之夢,非一人之夢,乃兩魂之感應也。” 自古以來,孕期之夢便被視為連接此生與來世,現世與幽玄的神秘橋梁。尋常人家多以夢見花草蛇龍為吉兆,或以噩夢為心神不寧,鮮有人知,這方寸夢境之中,實則藏著關乎嬰孩命格氣運的重大玄機。多數孕媽只當是孕期激素所致的胡思亂想,一笑置之,卻不知可能因此錯過了天大的福緣,甚至……惹上了不該惹的東西。
而林殊的故事,便從一個看似祥和的胎夢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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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林殊懷孕四個月了。
自從孕反期過去,她的睡眠一直很好,夜里一沾枕頭便能睡到天亮。
丈夫趙琛是胸外科的副主任醫師,工作極忙,但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他信奉科學,家里常備著各種維生素和營養補充劑,對于林殊母親寄來的“安胎符”,他總是笑著收下,然后悄悄塞進書房最底層的抽屜。
“都是心理安慰,”他總是這么說,“好好吃飯,按時產檢,比什么都強。”
林殊嘴上應著,心里卻并不完全認同。她出生在江南水鄉一個頗為古舊的小鎮,鎮上至今還流傳著各種關于河神、胎神、喜神的說法。奶奶是鎮上有名的“問婆”,雖不做什么法事,但誰家有個紅白喜事、小孩夜啼,都愛找她問個吉兇,念叨幾句。
耳濡目染下,林殊對這些事,存著一份現代教育給她的不信,和一份來自血脈深處的敬畏。
這個深夜,她久違地做夢了。
夢里沒有具體的情節,只有一片混沌的、溫暖的金色光芒。光芒的中央,隱約有一座蓮花臺,臺上坐著一尊白衣的女像。
她看不清面容,但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三個字——觀音娘娘。
那尊白衣觀音像并未言語,只是靜靜地垂眸看著她,眼神悲憫而溫柔。林殊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母體,被無盡的暖意包裹著,腹中的寶寶似乎也在舒展手腳,傳遞著歡欣的情緒。
她心中一片寧靜,從未有過的安詳。
然而,就在這份寧靜達到頂點的瞬間,那尊白衣觀音像的嘴角,忽然沁出了一絲極淡、極艷的血痕。
血絲順著光潔如玉的下巴滑落,滴在純白的衣襟上,像一朵驟然綻放的紅梅,凄厲而妖異。
林殊心中的安詳瞬間被擊得粉碎,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她猛地睜開了眼。
臥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空調出風口發出輕微的“呼呼”聲。身旁的趙琛睡得正沉,呼吸均勻。
林殊摸了摸自己的臉,一片冰涼的冷汗。
她側過身,手掌輕輕覆在小腹上。那里溫暖而平靜,寶寶似乎睡得很安穩。
“只是個夢……”她喃喃自語,試圖用丈夫的唯物主義理論來說服自己。
可是,觀音流血……
奶奶曾經說過,神佛見血,大兇之兆。若是在夢里,更是神魂受驚,靈臺蒙塵的警示。
她不敢再睡,睜著眼睛直到天光微亮,才在疲憊中昏沉過去。
第二天一早,趙琛看著她眼下的烏青,皺起了眉。
“沒睡好?昨晚做噩夢了?”
林殊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那個怪誕的夢說了出來。
趙琛一邊打著領帶,一邊用他一貫的、帶著醫生職業病的溫和語氣分析道:“你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最近不是在看一部有觀音形象的電視劇嗎?至于流血,可能是你潛意識里對孕期出血的焦慮。很正常的,別自己嚇自己。”
他說得合情合理,無懈可擊。
林殊“嗯”了一聲,低頭喝著牛奶,沒有再爭辯。
但她知道,不是的。
那種感覺,那種從極致安詳到極致驚悚的瞬間墜落感,絕不是簡單的“潛意識焦慮”可以解釋的。
更讓她心驚的是,從那天起,她的夢境,變成了一片死寂。
她不再做夢了。
每晚入睡,都像是沉入一片無聲無息的黑色深海,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夢境。直到第二天被鬧鐘喚醒,整個人都帶著一種被抽空了的疲憊。
起初,趙琛還覺得是好事,笑著說:“不做夢,睡眠質量才高。”
可一周過去,林殊的臉色越來越差,眼窩深陷,整個人像是被一層看不見的灰霧籠罩著。
趙琛終于覺得不對勁了。他替林殊請了假,帶她去醫院做了全套檢查。
血液、內分泌、微量元素……所有指標都完美得不像一個孕婦。
拿著一沓“一切正常”的報告單,趙琛也陷入了困惑。作為一名優秀的醫生,他第一次對自己的專業領域產生了動搖。
林殊坐在醫院長廊的椅子上,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輕聲說:“趙琛,我想回一趟老家。”
02.
趙琛的第一反應是反對。
“路太遠了,坐車顛簸。再說,你奶奶年紀也大了,你回去她還得操心照顧你。”他蹲下身,握住林殊冰涼的手,“聽話,我們再觀察兩天,或者我給你約個營養科的專家會診一下?”
林殊緩緩搖頭,目光執拗。
“我想我奶奶了。”她只說了這句。
趙琛看著妻子蒼白而固執的臉,最終還是妥協了。
他親自開車,四個小時的高速,將林殊送回了那個位于水鄉深處的小鎮。
鎮子還是老樣子,青石板路,白墻黑瓦,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水汽和植物的清香。
奶奶早已等在門口,一頭銀發梳得整整齊齊。她看到林殊的臉色,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她沒有多問,只是拉著林殊的手,用粗糙的掌心反復摩挲著她的手背,嘴里念叨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趙琛本想多留一天,但醫院臨時來了個急診手術,他只得叮囑再三,一步三回頭地開車走了。
家里只剩下林殊和奶奶兩個人。
晚上,奶奶給林殊端來一碗熬得爛熟的紅豆沙,上面臥著兩個白白糯糯的湯圓。
“先暖暖身子。”
林殊小口小口地吃著,熟悉的甜香讓她緊繃了一周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
“奶奶,”她放下碗,輕聲問,“我最近……睡不好。”
奶奶坐在她對面的小馬扎上,手里納著鞋底,頭也不抬地說:“不是睡不好,是‘神’不歸位。”
林殊心里一咯噔。
“你做的那個夢,不是好夢,也不是壞夢。”奶奶停下手中的針線,抬眼看她,“那是‘報死’的夢。”
“報死?”林殊的聲音都在發顫。
“不是說誰要死。”奶奶搖搖頭,語氣平靜,“是說,你腹中這個小東西,本該有的‘守護神’,死了。”
林殊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升起。
“每個投胎的娃娃,靈慧一點的,都會有緣分深厚的‘東西’跟著,護著他十月周全。有的是前世的恩,有的是祖上的德。這東西,我們叫‘護胎靈’。”
“護胎靈可以是山精水怪,也可以是修行的狐仙蛇魅,更有大福氣的,能感召到正經的神佛賜下一縷念頭來守護。你夢見觀音娘娘,說明你肚里這個,是個有大來頭的。”
奶奶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可是,觀音娘娘流了血。這說明,派來護著你孩子的這道念頭,被人……或者被別的東西……給打散了。”
“護胎靈一散,你腹中的胎兒就成了一塊‘無主之地’。他的靈光,在那些東西眼里,就跟黑夜里的明燈一樣,誰都想來占,誰都想來分一杯羹。”
“你之所以不做夢了,”奶奶一字一頓地說,“是因為你的夢,已經被‘它們’占了。你睡著的時候,你的夢境,就是它們的‘道場’。它們在里面爭,在里面搶,你自然就累,神魂都被耗干了。”
林殊嚇得渾身發抖,手腳冰涼。
她終于明白,那種被抽空的疲憊感從何而來。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夢境深處,正進行著一場她無法想象的爭奪。
“那……那怎么辦?”她的聲音里帶上了哭腔,“奶奶,你救救我的孩子!”
奶奶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背。
“別怕。它們爭,說明還沒爭出個結果。要是真有厲害的占了先,你現在就不是睡不著,而是……瘋了。”
“你這趟回來,就對了。這事,西醫治不了,得用老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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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老法子,聽起來玄而又玄。
奶奶的第一步,卻簡單得讓林殊意外。
她讓林殊睡覺。
不是普通的睡覺。
奶奶在林殊的臥房里,點上了一盤極細的盤香。那香味很奇特,初聞有些辛辣,細品卻帶著一股讓人心安的草木之氣。
“這是‘定神香’,是我年輕時跟一個云游的老道士學的。能守住你的靈臺,讓外祟輕易進不來。”
然后,奶奶從一個上了鎖的樟木箱子里,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繡著紅色蓮花的荷包,塞進林殊的枕頭底下。
“這里面是‘百家米’和‘壓勝錢’,壓得住邪祟。”
做完這一切,奶奶讓林殊躺下,并在她床邊的地上,倒扣了一只青瓷碗。
“你安心睡。有什么東西,它會先進這個碗里。”奶奶的眼神異常嚴肅,“記住,不管夢里聽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別怕,也別信。守住自己的心,想著你的孩子。”
林殊躺在床上,聞著那奇異的香氣,眼皮越來越沉。
這一覺,她又做夢了。
她夢見自己回到了醫院,趙琛穿著白大褂,拿著一份報告單,滿臉憂愁地對她說:“林殊,檢查結果出來了,寶寶……有點問題,我們建議引產。”
林殊的心瞬間被揪緊,眼淚奪眶而出。
“不!不可能!我的寶寶很健康!”
“這是科學。”趙琛的臉變得冷漠而陌生,“你必須接受現實。”
他身后站著一排醫生護士,都用一種冰冷的、不帶感情的眼神看著她。
林殊抱著肚子,一步步后退,驚恐到了極點。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仿佛從天外傳來:“守住心!”
是奶奶的聲音!
林殊一個激靈,猛地想起了奶奶的囑咐。
假的!這都是假的!
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不再去看趙琛和那些醫生,只在心里一遍遍默念:“寶寶不怕,媽媽在。”
瞬間,眼前冰冷的醫院場景如玻璃般寸寸碎裂。
她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荒蕪的墳地里,周圍是歪斜的墓碑和半人高的野草。一個尖細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把孩子給我……給我……我能保他一世富貴……”
另一個粗嘎的聲音吼道:“給我!我能讓他官運亨通!”
各種各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充滿了誘惑與貪婪。
林殊嚇得想跑,雙腳卻像被釘在地上一樣動彈不得。
她只能死死抱住肚子,閉著眼睛,將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腹中的胎兒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嘈雜的聲音漸漸褪去。
她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依然躺在老家的床上。天已經亮了,窗外傳來了清脆的鳥鳴。
“醒了?”
奶奶端著一碗粥走進來,看了一眼床邊。
林殊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那只倒扣的青瓷碗,碗底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04.
碗裂了。
奶奶的臉色很凝重。
“昨晚來的東西,有點道行。”她用筷子輕輕敲了敲那道裂痕,“能隔著定神香,震裂‘替身碗’,不是一般的孤魂野鬼。”
林殊將昨晚的夢境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奶奶。
奶奶聽完,沉默了許久。
“它們在試探你。第一個夢,是亂你心神,讓你疑。第二個夢,是誘你心志,讓你貪。你都守住了,很好。”
奶奶站起身,在屋子里踱了幾個來回。
“但光守是沒用的。護胎靈散了,你這里就是個敞開門的寶庫,趕走了一波,還有下一波。得趕緊給你孩子,再找個‘護法’。”
“去哪里找?”林殊急切地問。
“解鈴還須系鈴人。”奶奶的目光投向窗外,遠處青山隱約,“你夢的源頭,是觀音娘娘。這說明你孩子的緣分,就在佛門。我們得去求。”
小鎮的后山,有一座早已破敗的觀音禪院。
據說在前朝曾經香火鼎盛,后來幾經戰亂,慢慢荒廢了。如今只剩下一個年邁的比丘尼守著,平日里少有人去。
林殊小時候常去那里玩,對那座小廟還有印象。
她沒想到,奶奶說的“求”,竟然是去那里。
“奶奶,那里……還靈嗎?”林殊有些遲疑。廟都破了,神還在嗎?
“心誠則靈。”奶奶的回答簡單而堅定,“神佛在不在,看的是人心,不是廟宇。再說了,你夢里的觀音像,不也看不清面容嗎?說不定,指的就是這座‘無名’的觀音院。”
當天下午,奶奶準備了香燭和一些素果,帶著林殊,拄著拐杖,一步步朝后山走去。
山路崎嶇,長滿了青苔。
觀音禪院比林殊記憶中還要破敗。院墻塌了半邊,露出里面被煙火熏得漆黑的大殿。殿門敞開著,那尊半人高的觀音像安靜地立在黑暗中,身上落滿了灰塵,臉龐也因為年代久遠而變得模糊不清。
一切,都和她第一個夢里的場景,驚人地相似。
一個穿著灰色僧袍的老比丘尼正在掃地,看見她們,只是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便不再理會。
奶奶帶著林殊,恭恭敬敬地上了香,擺上供品。
然后,她讓林殊跪在蒲團上。
“什么都別想。”奶奶在她身后輕聲說,“你夢里見過娘娘,說明你跟她有緣。你只管拜,用心去拜,告訴她你的苦,求她給你和孩子指條明路。”
林殊閉上眼,虔誠地磕了三個頭。
冰冷的石磚硌得她額頭生疼。
她拋開所有的雜念,腦海里只剩下最純粹的念頭——救救我的孩子。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祈求著。
不知跪了多久,她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溫暖的金色夢境里。
但這一次,夢境不再混沌。
她看到了一片清澈見底的蓮花池,池中蓮葉田田,花香陣陣。
白衣的觀音娘娘就坐在池中央的蓮臺上,面容清新,眼神悲憫。
她身上的白衣一塵不染,嘴角的血痕也消失無蹤。
“你來了。”
觀音娘娘的聲音,如清泉流過山石,溫潤而清新。
林殊激動得說不出話,只能連連點頭。
“你腹中之子,本是天界一株靈草,因感念你家先祖灌溉之恩,故來投胎報恩。其靈光純粹,非同凡響。”
觀音娘娘緩緩開口,道出了緣由。
“然,靈光過盛,也引來了覬覦。我賜下的一縷護念,已被沖散。如今你夢境失守,諸邪環伺,若無鎮物,只怕母子二人,皆有神魂之憂。”
“求娘娘救我!”林殊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觀音娘娘微微頷首,神情悲憫。
“我雖不能再直接護持,卻可為你指一條明路。人間有三件‘玄品’,非金非玉,卻能通神辟邪。你若能尋得其一,便可保你孕期順遂,孩子平安降生,福澤深厚。”
“是哪三件玄品?弟子愿意傾盡所有去尋!”林殊抬起頭,眼中滿是希望。
她看到觀音娘娘的嘴唇輕啟,那空靈之聲再次在她的識海中響起。
“這三件玄品,得之不易,皆需緣法。你且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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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林殊屏住了呼吸,每一個毛孔都因為緊張和期待而張開。
她知道,這三件玄品,將是她和孩子唯一的生路。
她看到觀音娘娘的眼神變得深邃,仿佛穿透了萬古時空,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目光帶著一絲告誡,一絲提點。
“世間萬物,皆有靈性。所謂玄品,并非指其材質之貴重,而在其承載之‘念’與‘德’。”
“念,是眾生之愿力;德,是天地之功果。”
“你腹中孩兒靈光太盛,尋常朱砂符咒、桃木刀劍,已不足以震懾那些聞香而來的東西。唯有這三樣飽含至誠之念、至善之德的玄品,方能為其筑起真正的金剛壁壘。”
觀音娘娘的聲音不疾不徐,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烙印在林殊的靈魂深處。
“你聽真切了。這三件玄品,得一件,可保平安;得兩件,可增福慧;若三件齊備,你這孩子未來,不可限量。”
林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地盯著觀音娘娘,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字。她感到腹中的寶寶也安靜了下來,仿佛也在側耳傾聽這關乎他命運的玄機。
整個蓮花池都靜謐了下來,風不動,水不流,只有那裊裊的梵音在天地間回蕩。
林殊看到觀音娘娘抬起一只潔白如玉的手,指向虛空,傳來悲憫而莊嚴的聲音。
“其中這第一件玄品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