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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夜飯婆婆當(dāng)眾趕我走,我笑著答應(yīng)后,他們才知惹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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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三十傍晚,餐廳包廂里燈火通明。

      二十道精致菜肴擺滿轉(zhuǎn)盤,紅酒在高腳杯里泛著暖光。

      我剛用手機支付完八千六百塊的賬單,婆婆趙鳳英突然推開椅子站起來。

      “許瑾萱,這頓飯就當(dāng)是我們韓家請你的?!彼曇粲旨庥掷?,“吃完你就收拾東西走吧。”

      滿桌親戚的筷子都停在半空。

      丈夫韓瀚海低頭盯著面前的餐盤,仿佛那上面刻著花。大姑姐韓淑麗嘴角勾起看好戲的弧度。

      我慢慢放下手機,指尖在冰冷的屏幕邊緣停了片刻。

      然后我抬起頭,朝婆婆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

      “好的,媽?!蔽艺f,“祝您和爸新年愉快?!?/p>

      三個小時后,我拖著登機箱走進(jìn)機場。

      手機震動,家族群里彈出韓淑麗的消息:“就這么灰溜溜跑了,真夠窩囊的?!?/p>

      我關(guān)掉屏幕,透過候機廳的玻璃望向漆黑夜空。

      飛機引擎開始轟鳴時,我在備忘錄里敲下一行字:“錄音文件已備份至云端,房產(chǎn)咨詢記錄整理完畢,李律師預(yù)約確認(rèn)?!?/p>

      年夜的風(fēng)從跑道盡頭卷來。

      而我知道,屬于我的那場戲,幕布才剛剛拉開。



      01

      臘月二十八的超市里,人潮擠得寸步難移。

      我推著購物車在生鮮區(qū)穿梭,清單上列了十八道菜。雪花牛肉要挑大理石花紋均勻的,活蝦得看尾部是否緊繃,海參提前三天就泡發(fā)好了。

      年終獎到賬的短信是上周彈出的。

      五萬八。比我預(yù)想的多。我?guī)缀趿⒖虥Q定,今年年夜飯我全權(quán)操辦。

      “小許,買這么多啊?”隔壁單元的張阿姨湊過來看購物車。

      “嗯,過年嘛。”我笑著把一盒車?yán)遄臃胚M(jìn)車?yán)铩?/p>

      “你們家瀚海真有福氣?!睆埌⒁虈K嘖兩聲,“不過你婆婆那張嘴啊……去年我聽她在樓下說你燉的湯鹽放多了?!?/p>

      我手指頓了頓,繼續(xù)挑選香菇。

      “今年我注意。”我說。

      推車轉(zhuǎn)向調(diào)味品區(qū)時,手機響了。是韓瀚海。

      “晚上我不回家吃了?!彼沁呌朽须s的背景音,“公司臨時聚餐?!?/strong>

      “可是你說好今天陪我整理年貨的?!?/p>

      “年貨你自己收拾不就行了?”他語氣里透出不耐煩,“媽那邊你也多上點心,她昨天還說腰疼。”

      電話掛斷了。

      我站在擁擠的過道里,周圍都是為團圓忙碌的人。有個小女孩坐在購物車?yán)?,舉著兔年燈籠咯咯笑。

      結(jié)婚三年,這是我第三次籌備韓家的年夜飯。

      第一年,婆婆說我做的魚腥味重。第二年,嫌我擺盤不夠氣派。每次韓瀚海都說:“媽就那樣,你讓著點。”

      購物車越來越滿。澳洲龍蝦、帝王蟹、五糧液……我刷卡時,收銀員都多看了我兩眼。

      “您家客人真多。”她說。

      “不多?!蔽椅⑿?,“就六個人。”

      但我要讓這六個人,尤其是趙鳳英,挑不出任何毛病。

      把大包小包塞進(jìn)后備箱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小區(qū)里掛滿了紅燈籠,每扇窗都透出暖黃的光。

      我們家窗戶是黑的。

      開門,開燈,空蕩蕩的客廳?;榧喺諕煸陔娨晧φ?,照片里我笑得眼睛彎成月牙,韓瀚海摟著我的肩,表情卻有些僵硬。

      那天攝影師說了三遍“新郎笑開一點”。

      我把食材一樣樣搬進(jìn)廚房。冰箱需要騰出三層空間。在整理冷凍室時,我發(fā)現(xiàn)了一盒陌生的餃子。

      手工包的,韭菜雞蛋餡,不是我做的。

      盒子角落貼了張小標(biāo)簽,娟秀的字跡:“給你當(dāng)宵夜?!?/p>

      沒有落款。

      我捏著一顆凍硬的餃子站在廚房昏黃的燈光下,窗外的煙花突然炸開一片絢爛。

      明天就是臘月二十九了。

      02

      韓瀚海是凌晨一點到家的。

      我還沒睡,在書房整理年度報表。他帶著酒氣進(jìn)來,從后面抱住我。

      “怎么還沒睡?”他把下巴擱在我肩上。

      “工作沒做完?!蔽依^續(xù)敲鍵盤,“聚餐愉快嗎?”

      “就那樣?!彼砷_手,開始解領(lǐng)帶,“對了,媽今天打電話,又說房子的事。”

      我的心往下沉了沉。

      “哪個房子?”

      “就咱們現(xiàn)在住的這套啊。”他走到我面前,靠著書桌,“媽說,當(dāng)初首付他們出了二十萬,現(xiàn)在房子漲了這么多,是不是該……”

      “該什么?”

      “加上他們的名字?!表n瀚海說得很快,像背誦演練過的話,“也不是全加,就占個比例,讓他們心里踏實點?!?/p>

      書房只開了一盞臺燈。他的臉一半在光里,一半在暗處。

      這套婚房是我父母賣掉老房子湊了八十萬首付買的,寫的是我和韓瀚海兩個人的名字。他父母確實拿了二十萬,說是“添置家具”,現(xiàn)在倒成了“首付”。

      “瀚海,”我盡量讓聲音平穩(wěn),“我們結(jié)婚前說好的,這房子算我的婚前財產(chǎn),你們家那二十萬我已經(jīng)還了。”

      “還了?”他皺眉,“什么時候?”

      “去年三月,我從積蓄里取了二十萬現(xiàn)金給媽?!蔽铱粗难劬?,“她沒跟你說?”

      韓瀚海的表情僵了一瞬。

      “媽可能忘了?!彼崎_視線,“但都是一家人,加個名字又怎么了?你非要分這么清楚?”

      我合上筆記本電腦。

      “這不是分不分清楚的問題?!蔽艺f,“這是原則。我爸媽把養(yǎng)老錢都拿出來了,我不能對不起他們。”

      “那我爸媽呢?”他的聲音提高了,“他們就不是你爸媽了?許瑾萱,你能不能別這么自私?”

      “自私的是誰?”我終于沒壓住火氣,“三年了,家里開銷大部分是我在承擔(dān),你每個月工資還了房貸就所剩無幾。

      媽每次來都要指手畫腳,我哪次沒忍著?現(xiàn)在還要打我房子的主意?”

      韓瀚海盯著我,眼神陌生得像在看一個不講理的人。

      “行,你厲害?!彼湫Γ澳憔褪刂愕姆孔舆^去吧?!?/strong>

      他摔門出去了。

      主臥傳來重重的關(guān)門聲。我坐在書房里,看著屏幕上閃爍的光標(biāo)。

      微信突然彈出新消息。是個陌生頭像,但昵稱我認(rèn)得——韓瀚海公司的前臺,那個剛畢業(yè)的姑娘。

      “韓經(jīng)理,您的外套落在我這兒了,明天給您帶公司嗎?”

      我點開她的朋友圈。最新一條是兩小時前,定位在某家KTV,照片角落里有一截男人的手臂,手腕上的表是去年我送韓瀚海的生日禮物。

      窗外又響起煙花聲。臘月二十九的凌晨,人們在為團圓歡呼。

      我關(guān)掉電腦,從抽屜深處拿出一個舊手機。

      長按開機鍵,屏幕亮了。電量還有百分之四十二。

      這個習(xí)慣是兩年前開始的。每次和婆婆、大姑姐見面,我都會悄悄打開錄音功能。韓瀚海說我太敏感,我說我只是想記住一些事。

      現(xiàn)在舊手機里存了七十多個音頻文件。

      我插上耳機,隨機點開一個。是去年中秋,趙鳳英在餐桌上說:“娶媳婦啊,最重要的就是聽話。不聽話的媳婦,留著有什么用?”

      當(dāng)時韓瀚海在低頭玩手機,仿佛沒聽見。

      我退出音頻,打開云盤備份。所有文件都已同步。

      然后我打開瀏覽器,搜索:“婚前房產(chǎn)加名法律后果”、“出軌證據(jù)收集要點”、“離婚財產(chǎn)分割流程”。

      搜索記錄很長,像一條隱秘的河。



      03

      除夕當(dāng)天,我從早上六點就開始忙碌。

      廚房變成了戰(zhàn)場。海參需要蔥燒,鮑魚要澆汁,龍蝦要清蒸,八寶鴨要慢燉四小時。我系著圍裙在灶臺間穿梭,額頭上滲出細(xì)密的汗。

      韓瀚海十點才起床,在客廳看了會兒電視,進(jìn)來廚房轉(zhuǎn)了一圈。

      “需要幫忙嗎?”他問得很敷衍。

      “不用?!蔽野亚泻玫慕z撒進(jìn)魚盤,“你去陪爸媽聊天吧?!?/p>

      他如釋重負(fù)地走了。透過廚房玻璃門,我看見他坐在沙發(fā)上刷手機,嘴角帶著笑。

      是在回誰的消息?

      中午十二點,門鈴響了。大姑姐韓淑麗一家到了。

      “哎喲,瑾萱忙成這樣啊!”韓淑麗聲音洪亮,她牽著七歲的兒子浩浩,丈夫?qū)O偉提著兩箱牛奶跟在后面。

      “姐,姐夫,快進(jìn)來坐?!蔽也亮瞬潦?,“浩浩又長高了。”

      “可不是嘛,鞋子三個月就得換一雙。”韓淑麗把浩浩往我這邊推,“叫舅媽?!?/p>

      浩浩含糊地叫了一聲,眼睛直勾勾盯著料理臺上的巧克力。

      “先吃塊糖?!蔽夷昧艘活w給他。

      “少吃糖!”趙鳳英的聲音從客廳傳來,“牙都吃壞了?!?/p>

      韓淑麗撇撇嘴,壓低聲音:“媽就是愛管閑事?!?/p>

      但下一秒她就換上了笑臉,走向客廳:“媽!爸!我們來了!給您二老帶了按摩儀,最新款的!”

      廚房里又只剩我一個人。蒸鍋冒著白氣,高壓鍋在嘶鳴,油鍋里的魚吱吱作響。

      下午兩點,公公孫裕到了。他是個沉默寡言的老教師,進(jìn)門后只對我點點頭,就坐進(jìn)陽臺的藤椅看書。

      趙鳳英開始在屋里巡視。她打開冰箱,皺眉:“買這么多海鮮,得花多少錢?”

      “今年我發(fā)了不少年終獎。”我說。

      “有錢也不是這么花的?!彼P(guān)上冰箱門,“過日子要精打細(xì)算。你看淑麗,她家每月開銷都有賬本。”

      韓淑麗在客廳接話:“媽,我那是沒辦法,孫偉工資不高,不得省著點?”

      “省著點好?!壁w鳳英坐回沙發(fā),“女人啊,就得會持家。亂花錢的媳婦,遲早把家敗光?!?/p>

      這話是說給我聽的。韓瀚海依舊在看手機,仿佛周遭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四點,所有菜準(zhǔn)備完畢。我解下圍裙,去衛(wèi)生間洗手。鏡子里的人眼圈發(fā)青,頭發(fā)被汗水打濕了幾縷。

      手機震了一下。又是那個前臺姑娘。

      “韓經(jīng)理,新年快樂呀!謝謝您昨晚送我回家~”

      我盯著屏幕看了五秒,然后刪除了消息。

      五點半,餐廳包廂。我提前三天訂的,十六人桌,落地窗外能看到城市夜景。

      “這地方不便宜吧?”趙鳳英坐下后就開始打量,“一晚上得多少錢?”

      “媽,今天是除夕,咱們吃好點?!表n瀚海難得開口。

      “就是就是?!表n淑麗把浩浩按在兒童椅上,“瑾萱有心了。”

      涼菜上齊,熱菜陸續(xù)端來。帝王蟹擺了驚艷的造型,龍蝦頭尾完整,海參燒得油亮。我起身給大家倒紅酒。

      “爸,媽,姐,姐夫,”我舉起杯,“過去一年大家辛苦了,新的一年祝身體健康,萬事如意?!?/p>

      酒杯相碰。趙鳳英抿了一小口,皺眉:“這酒有點澀。”

      “媽,這是五糧液?!表n瀚海說。

      “我知道是什么酒?!壁w鳳英放下杯子,“就是覺得沒必要開這么貴的。咱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貴的人家?!?/p>

      氣氛微妙地凝固了幾秒。

      浩浩突然打翻了果汁,橙黃色的液體灑了一桌布。韓淑麗手忙腳亂地擦,孫偉低聲訓(xùn)斥孩子。

      趙鳳英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大過年的,別罵孩子?!彼f,但語氣里全是不耐煩。

      服務(wù)生過來幫忙換桌布。趁這個間隙,我悄悄把舊手機從包里拿出來,放在餐巾紙盒后面。

      鏡頭對著主座。

      04

      第二輪熱菜上桌時,窗外開始零星地放煙花。

      浩浩興奮地指著窗外,韓淑麗給他夾了塊魚肉:“乖乖吃飯,吃完帶你看煙花?!?/p>

      “瑾萱,”孫裕突然開口,“這八寶鴨做得不錯,火候正好?!?/p>

      這是今晚公公第一次夸我。我連忙說:“爸喜歡就好。”

      “喜歡什么喜歡。”趙鳳英接話,“鴨肉性涼,你爸脾胃虛,不能多吃。”

      孫裕不說話了,默默放下了筷子。

      韓瀚海在桌子下碰了碰我的腿,眼神示意我主動給婆婆夾菜。我夾了一塊海參放進(jìn)趙鳳英碗里。

      “媽,您嘗嘗這個。”

      趙鳳英看了一眼,沒動筷。

      “太油了。”她說,“我血脂高,不能吃這么膩的。”

      我收回手。韓淑麗趕緊打圓場:“媽,您嘗嘗這個清蒸魚,清淡。”

      “魚刺多?!壁w鳳英依然沒動,“上次在你這兒吃飯,差點卡到?!?/p>

      空氣又僵住了。韓瀚海低頭吃菜,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服務(wù)生端上最后的湯品——佛跳墻,小壇子還咕嘟冒著熱氣。

      “這是這家的招牌。”我介紹道,“燉了十幾個小時?!?/strong>

      趙鳳英終于拿起勺子,嘗了一口。全桌人都看著她。

      “還行。”她說。

      我心里剛松一口氣,就聽見她接著說:“就是浪費。六個人吃這么多,一半都得剩下?,F(xiàn)在的年輕人啊,根本不懂節(jié)儉?!?/p>

      韓瀚海終于開口:“媽,大過年的,別說這些。”

      “我說錯了嗎?”趙鳳英放下勺子,“一桌子菜,少說得四五千吧?這錢干點什么不好?存起來,或者給我們老人家買點實在東西。非要擺這個排場?!?/p>

      韓淑麗小聲說:“媽,瑾萱也是一片心意……”

      “心意?”趙鳳英的音量提高了,“心意是用錢砸出來的?我們韓家娶媳婦,要的是勤儉持家的,不是這種亂花錢的!”

      包廂里徹底安靜了。窗外煙花的炸裂聲格外清晰。

      我看著趙鳳英,她臉上每一道皺紋都寫滿挑剔。我又看向韓瀚海,他正用筷子撥弄碗里的米飯,不敢抬頭。

      三年來的畫面在腦海里翻涌:婆婆每次來家里都要打開衣柜檢查,說我衣服太多;大姑姐總是“無意”提起誰家媳婦又給婆婆買了金鐲子;韓瀚海在每一個我需要他站出來的時刻,都選擇了沉默。

      還有那個盒韭菜雞蛋餃子。

      還有前臺姑娘的朋友圈。

      還有“加名字”的提議。

      所有碎片在這一刻拼湊完整。我忽然明白,這不是一頓飯的問題,也不是婆媳矛盾的問題。

      這是一個局。而我是局里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

      “許瑾萱?!壁w鳳英突然連名帶姓叫我,聲音冷得像冰,“我覺得有些話,今天必須說清楚?!?/p>

      全桌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

      韓淑麗的表情是期待看好戲的。孫裕欲言又止。孫偉低頭哄孩子。韓瀚海終于抬起頭,眼神里有一絲慌亂,但很快又垂下眼簾。

      “您說。”我放下筷子,坐直身體。

      “你來我們家三年,我一直忍著沒說?!壁w鳳英的每個字都像刀子,“不會過日子,亂花錢,工作忙得不著家,到現(xiàn)在肚子也沒動靜。這些我都忍了?!?/p>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桌上每一道菜。

      “但今天這頓飯,讓我看明白了。你不是我們韓家要的媳婦。”她一字一頓,“這頓飯,就當(dāng)是我們韓家請你的散伙飯。吃完你收拾收拾自己東西,走吧?!?/p>

      包廂里靜得能聽見墻上鐘表的秒針走動聲。

      浩浩小聲問:“媽媽,舅媽要去哪里?”

      韓淑麗捂住孩子的嘴。

      我緩緩轉(zhuǎn)頭,看向韓瀚海。我的丈夫,我結(jié)婚證上的另一半。他死死盯著面前的碗,仿佛那里面有全世界最重要的東西。

      “瀚海?!蔽医兴?/p>

      他渾身一顫,但沒有抬頭。

      “這也是你的意思嗎?”我問。

      沉默。漫長的沉默。窗外的煙花炸開一朵巨大的金色菊花,照亮了他慘白的臉。

      他終于開口,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媽……媽也是為你好?!?/p>

      為我好。

      三個字,像三根釘子,把我最后一點幻想釘死在墻上。

      我深吸一口氣。很奇怪,我沒有哭,也沒有憤怒。反而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從胸腔深處漫上來。

      我甚至微微笑了。

      然后我拿起餐巾,優(yōu)雅地擦了擦嘴角,起身,拎起座位上的包。

      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我走向包廂門口。經(jīng)過服務(wù)生身邊時,我輕聲說:“賬我已經(jīng)結(jié)過了。”

      推開門,走廊暖黃的光涌進(jìn)來。

      我沒有回頭。



      05

      電梯從八樓緩緩下降。

      鏡面墻壁映出我的臉,平靜得可怕。我甚至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fā),把一縷碎發(fā)別到耳后。

      一樓大廳張燈結(jié)彩,前臺姑娘穿著紅色旗袍,笑著對每個客人說“新年快樂”。經(jīng)過她身邊時,我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和韓瀚海昨晚回家時,衣領(lǐng)上的味道一樣。

      我叫了輛網(wǎng)約車。司機是個中年女人,車?yán)锓胖矐c的民歌。

      “回家過年???”她搭話。

      “嗯。”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夜景,“回家?!?/p>

      車子駛?cè)胄^(qū)時,我看了眼手機。

      家族群里一片死寂,沒有人說話。

      但朋友圈有更新提示——韓淑麗發(fā)了一張包廂照片,配文:“一家人團圓就是福,某些人不在,空氣都清新了?!?/p>

      下面有親戚評論:“怎么了?”

      韓淑麗回復(fù):“沒事,就是有些人終于認(rèn)清自己位置了?!?/p>

      我收起手機,輸入密碼開門。

      家里一片漆黑。我開燈,暖光瞬間充滿客廳?;榧喺丈系男θ荽丝田@得如此諷刺。

      我沒有哭。沒有摔東西。沒有像電視劇里那樣崩潰。

      我走進(jìn)臥室,打開衣柜。最里面的行李箱,三年沒用了。我把它拖出來,開始有條不紊地整理。

      證件、護照、銀行卡、房產(chǎn)證、結(jié)婚證——這些必須帶。幾件換洗衣物,筆記本電腦,工作資料。護膚品只拿小樣。

      衣柜里大部分衣服都是我自己買的。韓瀚海送我的禮物屈指可數(shù):一條圍巾,一塊手表,還有一個已經(jīng)掉色的發(fā)卡。

      我把發(fā)卡拿出來看了看,扔進(jìn)了垃圾桶。

      客廳傳來開門聲。韓瀚?;貋砹?。

      他站在臥室門口,看著我在收拾行李,張了張嘴,卻沒發(fā)出聲音。

      “那個……”他終于說,“媽今天喝多了,說話重了點。你明天去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

      我拉上行李箱拉鏈,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韓瀚海,”我轉(zhuǎn)身看他,“我們結(jié)婚三年,你媽挑剔我三年。每一次,你都讓我忍。為什么?”

      他避開我的視線:“她年紀(jì)大了,你就不能讓讓她?”

      “我讓得還不夠嗎?”我平靜地問,“我的工資補貼家用,我的年終獎辦年飯,我的房子你們想加名字。還要我怎么讓?”

      “那不一樣……”他試圖反駁。

      “你公司前臺那個姑娘,”我打斷他,“叫什么來著?林薇薇?她朋友圈的照片里,你的手表很顯眼?!?/p>

      韓瀚海的臉色瞬間慘白。

      “你……你偷看我手機?”

      “需要偷看嗎?”我笑了,“你們已經(jīng)這么明目張膽了。昨晚的外套,她今天還特意發(fā)消息告訴我。是在宣示主權(quán)嗎?”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急了,“她就是個小姑娘,對我有點崇拜,我……”

      “你享受這種崇拜?!蔽姨嫠f完,“就像你享受你媽對我的打壓一樣。因為這樣讓你覺得自己很重要,是嗎?”

      他啞口無言。

      我拖著行李箱走到客廳。經(jīng)過電視墻時,我停下腳步,抬頭看那張婚紗照。

      “韓瀚海,我問你最后一個問題?!蔽艺f,“如果今天你媽讓我走,我死活賴著不走,哭求你們原諒,你會怎么辦?”

      他沉默了很久。

      “……媽可能會心軟。”他最終說。

      “但不是因為你覺得我該留下?!蔽尹c點頭,“明白了。”

      我掏出手機,打開購票軟件。最近一班飛往老家的航班是晚上十一點四十。頭等艙只剩最后一張,我毫不猶豫地點擊購買。

      支付成功的提示音響起。

      “你要去哪兒?”韓瀚海問。

      “回家。”我說,“回我自己的家。”

      “大過年的,哪有航班……”

      “有。”我拉起行李箱走向門口,“剛剛訂了。十一點四十起飛,明早六點到。”

      他愣在原地。

      我換好鞋,打開門。樓道里感應(yīng)燈應(yīng)聲而亮。

      “許瑾萱!”韓瀚海在身后喊,“你就這么走了?年夜飯還沒吃完,親戚們都還在……”

      我回頭看他。這個我認(rèn)識了五年、嫁了三年的男人,此刻臉上寫滿的不是不舍,而是慌亂——慌亂于局面失控,慌亂于無法向母親交代。

      “替我向你的薇薇問好。”我說,“祝你們新年快樂。”

      門關(guān)上了。隔絕了那個所謂的家,隔絕了三年委曲求全的生活。

      電梯里,我終于允許自己流了一滴淚。

      只有一滴。然后我擦干臉,打開手機,預(yù)約了明天下午兩點見律師。

      電梯門開,我拖著行李箱走向小區(qū)門口。路過垃圾桶時,我把婚戒摘下來,扔了進(jìn)去。

      金屬撞擊塑料桶底的聲音很輕,很清脆。

      06

      機場的除夕夜,比想象中熱鬧。

      候機廳里坐滿了趕最后一班回家航班的人。孩子抱著玩具熊打瞌睡,情侶依偎著看手機視頻,老人小心地捧著保溫杯。

      我在便利店買了瓶水和一盒餅干,找了個角落坐下。

      手機開始震動。先是韓瀚海,打了三個電話,我都沒接。然后是他發(fā)來的微信:“你鬧夠了沒有?現(xiàn)在回來,我?guī)湍阍趮屆媲罢f好話?!?/strong>

      “大半夜的去機場像什么樣子?”

      “許瑾萱,接電話!”

      我把他的微信設(shè)置了免打擾。家族群里有新消息,是韓淑麗發(fā)的短視頻——他們轉(zhuǎn)場去了KTV,趙鳳英在唱《好運來》,韓瀚海坐在角落喝酒,臉色陰沉。

      “某些人不在,咱媽心情都好了!”韓淑麗配文。

      下面一堆親戚點贊、發(fā)煙花表情。

      我平靜地看完,保存視頻,然后退出微信。

      登機口開始排隊了。頭等艙通道人很少,空姐微笑著驗票:“許女士,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蔽一匾晕⑿?。

      靠窗的位置。飛機滑行、起飛,城市的燈火漸漸縮小成一片模糊的光海。我把額頭抵在冰涼的小窗上,閉上眼睛。

      三年來的畫面如走馬燈般閃過。

      第一次見趙鳳英,她拉著我的手說:“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會把你當(dāng)親女兒疼?!?/p>

      新婚第一年過年,她在親戚面前說:“瑾萱哪里都好,就是太嬌氣,家務(wù)活不太會。”

      韓瀚海第一次夜不歸宿,理由是“公司團建喝多了在酒店睡了”。我信了。

      發(fā)現(xiàn)他手機里和女同事曖昧的聊天記錄,他說:“就是開開玩笑,你太敏感了。”

      婆婆暗示房子加名,我說要考慮,她說:“一家人還分這么清,看來你沒把我們當(dāng)自己人?!?/p>

      每一次,我都選擇了忍。我以為忍能讓婚姻繼續(xù),能讓家庭和諧,能換來一點理解和尊重。

      直到今晚那頓散伙飯,直到韓瀚海那句“媽也是為你好”。

      直到我發(fā)現(xiàn),我的忍讓,在他們眼里不是修養(yǎng),而是窩囊。

      飛機遇到氣流,輕微顛簸。空姐廣播提醒系好安全帶。我睜開眼,從包里拿出那個舊手機。

      打開錄音列表,最新文件是今晚在包廂錄的。我插上耳機,按下播放。

      趙鳳英尖刻的聲音清晰地傳來:“……你不是我們韓家要的媳婦……吃完你收拾收拾自己東西,走吧?!?/p>

      然后是韓瀚海那句:“媽……媽也是為你好?!?/p>

      我反復(fù)聽了三遍。每一個字都像針,扎在已經(jīng)麻木的心上,反而讓人清醒。

      關(guān)掉錄音,我打開云盤。七十多個音頻文件整齊排列,標(biāo)注著日期和簡要內(nèi)容。

      “2021.03.21 婆婆暗示生男孩的重要性”

      “2021.08.15 大姑姐炫耀丈夫送禮,婆婆指責(zé)瀚海不如姐夫”

      “2022.01.30 年夜飯?zhí)籼薏松?/p>

      “2022.05.06 婆婆提出房子加名初探”

      “2022.11.11 發(fā)現(xiàn)瀚海疑似出軌的對話”

      我一條條重命名,整理成文件夾。然后又打開手機相冊,翻找這三年的照片。

      有婆婆來家里視察時拍下的衣柜、冰箱、廚房——每次她都會拍照發(fā)到親戚群,配文“看看我兒子家”,實則炫耀她的掌控權(quán)。

      有韓瀚海換下的襯衫領(lǐng)口的口紅印,我偷偷拍下的。

      有銀行轉(zhuǎn)賬記錄,我給婆婆那二十萬的憑證。

      有微信聊天截圖,韓瀚海和那個林薇薇的曖昧對話——雖然不多,但足夠曖昧。

      我一張張上傳到云盤,標(biāo)注時間地點。

      做完這些,飛機開始下降。空姐提醒收起小桌板,窗外已經(jīng)能看到故鄉(xiāng)城市的輪廓。

      清晨六點十分,飛機落地。我打開手機,第一時間給李律師發(fā)了消息:“李律師,我已回老家。下午兩點見面,材料正在整理?!?/p>

      幾乎秒回:“好的,許小姐。節(jié)哀順變,我們下午詳談。”

      節(jié)哀順變。這個詞用得真準(zhǔn)確。

      我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冬日的清晨寒冷刺骨,呼出的氣化成白霧。接機口擠滿了舉牌的人,我一眼就看到了父親。

      他穿著那件穿了多年的舊羽絨服,踮著腳張望??吹轿視r,他用力揮手,眼眶瞬間就紅了。

      “爸。”我走過去。

      他接過我的行李箱,粗糙的大手拍了拍我的肩:“回來就好,回家就好。”

      車上,父親沉默地開著車。收音機里放著喜慶的音樂,他關(guān)掉了。

      “媽呢?”我問。

      “在家包餃子?!备赣H聲音有些啞,“你昨晚打電話說要回來,她一夜沒睡?!?/p>

      我看著窗外熟悉的街道,三年沒回來了。街邊的店鋪換了招牌,但梧桐樹還在。

      “爸,”我說,“我可能要離婚?!?/p>

      父親的手握緊了方向盤。良久,他說:“你想清楚了就行。家里永遠(yuǎn)有你一口飯吃。”

      眼淚終于決堤。不是一滴,是洶涌的,止不住的。我捂著臉,肩膀顫抖。

      父親把車停在路邊,遞過來一包紙巾。他沒說話,只是等我哭完。

      “哭出來好?!钡任移届o些,他說,“憋了三年,該哭了?!?/p>

      是啊,憋了三年。在婆家,連哭都要挑時候,怕被說“晦氣”。

      我擦干眼淚,深吸一口氣:“爸,下午我要去見律師?!?/p>

      “需要爸陪你去嗎?”

      “不用。”我看著前方漸亮的天色,“這次,我想自己來。”

      車重新啟動。故鄉(xiāng)的晨光透過車窗灑進(jìn)來,暖的。



      07

      家里還是老樣子。

      母親在廚房下餃子,背影有些佝僂了。聽見開門聲,她猛地轉(zhuǎn)身,手里還拿著漏勺。

      “萱萱……”她的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

      我放下行李走過去,抱住她。她身上有面粉的味道,還有我小時候最熟悉的、家的味道。

      “瘦了?!蹦赣H摸著我的臉,“怎么瘦這么多?”

      “沒事。”我接過漏勺,“餃子要煮爛了。”

      三鮮餡的餃子,我從小吃到大的味道。父親調(diào)了醋蒜汁,一家人圍坐在餐桌旁,窗外傳來零星的鞭炮聲。

      “昨晚,”母親小心翼翼地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把年夜飯的事簡單說了。沒提出軌,沒提房產(chǎn),只說婆婆當(dāng)眾趕我走,韓瀚海沒為我說話。

      父親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

      “欺人太甚!”他臉色漲紅,“當(dāng)初娶你的時候怎么說的?會好好待你!這才三年!”

      “老許,”母親按住他的手,“讓孩子說完?!?/p>

      我看著碗里熱氣騰騰的餃子,慢慢說:“爸,媽,有些事我瞞了你們很久?!?/p>

      然后我開始說。說這三年的真實生活:婆婆的苛責(zé),大姑姐的攀比,丈夫的冷漠。說那二十萬的“家具錢”,說房子加名的算計。最后,說那個林薇薇。

      母親的手開始發(fā)抖。父親站起來,在客廳來回踱步。

      “你……你為什么不早說?”母親哭著問。

      “我怕你們擔(dān)心?!蔽乙部蘖?,“也怕你們讓我忍,說婚姻就是這樣?!?/p>

      “忍什么忍!”父親聲音哽咽,“我女兒嫁過去不是受氣的!離!必須離!”

      “爸,”我擦掉眼淚,“離是要離,但不能這么離。他們算計了這么久,我得讓他們知道,我也不是好欺負(fù)的?!?/p>

      下午一點半,我?guī)е砗玫牟牧铣鲩T。母親追到門口,往我手里塞了個暖手寶。

      “早點回來,”她說,“晚上媽給你燉雞湯?!?/p>

      李律師的事務(wù)所在市中心一棟寫字樓里。她是個四十出頭的干練女人,戴金絲眼鏡,說話條理清晰。

      “許小姐,請坐?!彼o我倒了杯茶,“先說說基本情況?!?/p>

      我花了半小時,把婚姻狀況、財產(chǎn)情況、目前掌握的線索說了一遍。李律師一邊聽一邊記錄,偶爾提問。

      “所以,”她總結(jié),“您的主要訴求是:第一,離婚;第二,婚房屬于您的婚前財產(chǎn),對方無權(quán)分割;第三,收集出軌證據(jù),在財產(chǎn)分割上爭取主動;第四,對方母親那二十萬,您有還款憑證,主張已歸還。”

      “是的?!蔽尹c頭,“另外,他們這三年來對我的精神打壓,我想也應(yīng)該有說法?!?/strong>

      李律師推了推眼鏡:“精神損害賠償在司法實踐中認(rèn)定標(biāo)準(zhǔn)較高,但可以作為談判籌碼。我們現(xiàn)在需要做的是系統(tǒng)性地收集證據(jù)?!?/p>

      她拿出一張清單:“第一,婚內(nèi)財產(chǎn)證明。您的收入流水,家庭開支記錄,房產(chǎn)購買合同及還款記錄?!?/p>

      “第二,感情破裂證據(jù)。

      您剛才說的錄音非常關(guān)鍵,但需要確認(rèn)錄音的合法性。

      另外,出軌證據(jù)還需要更直接的材料——開房記錄、親密照片、轉(zhuǎn)賬記錄等?!?/p>

      “第三,對方家庭施加壓力的證據(jù)。除了錄音,最好能有書面材料,比如微信聊天記錄、短信等?!?/p>

      我一一記下。

      “時間上呢?”我問,“大概需要多久?”

      “如果對方同意協(xié)議離婚,一個月內(nèi)可以辦完。”李律師說,“如果對方不同意,需要訴訟,一般三到六個月。

      您的案子證據(jù)充分,大概率會判離,但要做好打持久戰(zhàn)的準(zhǔn)備?!?/p>

      她頓了頓:“許小姐,我需要提醒您,這個過程可能會很煎熬。對方家庭既然能做出當(dāng)眾趕您走的事,后續(xù)可能會有更多不體面的行為?!?/p>

      “我知道?!蔽艺f,“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p>

      從律所出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城市華燈初上,到處是過年的喜慶氛圍。

      我打開手機,微信有99 條未讀消息。大部分是韓瀚海發(fā)的,從最初的憤怒,到后來的勸說,再到現(xiàn)在的質(zhì)問:“你玩失蹤有意思嗎?”

      “媽都?xì)獠×?,你滿意了?”

      “許瑾萱,我最后問你一次,回不回來?”

      我沒有回復(fù)。點開家族群,最新消息是韓淑麗發(fā)的全家?!麄冊谖译x開后又去了婆婆家,照片里每個人都在笑。

      “這才是一家人!”韓淑麗配文。

      親戚們紛紛點贊評論:“還是淑麗孝順!”“瀚海媽好福氣!”“某些人不在,照片都順眼多了!”

      我截屏保存。然后打開通訊錄,找到一個很久沒聯(lián)系的名字——王婷,韓瀚海公司的前人事主管,去年離職前跟我吃過一次飯。

      當(dāng)時她說:“瑾萱,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你們家瀚海,在公司跟幾個女同事走得挺近的。”

      我那時選擇了裝聾作啞。

      現(xiàn)在,我撥通了她的電話。

      “喂,婷姐,新年好。是我,瑾萱。有件事想麻煩你……”

      08

      正月初三,我收到了王婷發(fā)來的郵件。

      里面是幾張公司年會照片,韓瀚海和林薇薇在角落里碰杯,兩人挨得很近。

      還有一份聊天記錄截圖,是公司內(nèi)部匿名論壇的爆料帖,標(biāo)題是:“已婚男經(jīng)理和前臺小妹不得不說的故事”。

      雖然帖子很快被刪了,但王婷手快截了圖。發(fā)帖人自稱是林薇薇的閨蜜,說韓瀚海許諾會離婚娶她,還給她買過不少禮物。

      我把這些材料轉(zhuǎn)發(fā)給李律師。她回復(fù):“很有用。繼續(xù)收集。”

      初五,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接起來,是韓淑麗。

      “許瑾萱,你可以啊?!彼Z氣諷刺,“跑回娘家就不吭聲了?知不知道媽這幾天血壓都高了?”

      “姐,”我平靜地說,“媽血壓高應(yīng)該看醫(yī)生,跟我說有什么用?”

      “你!”她噎住,“我告訴你,瀚海已經(jīng)跟媽認(rèn)錯了,說不該縱容你。你現(xiàn)在回來,給媽磕個頭認(rèn)個錯,這事還有挽回的余地?!?/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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