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老陳,這一批簡歷里有個‘極品’,履歷光鮮得嚇人,就是這幾年空白期有點蹊蹺,你要不要過一眼?”
“沒空,不是海歸博士別往我這領(lǐng),咱們這就缺能啃硬骨頭的。”
“這人還真是個硬骨頭,不僅是常青藤名校畢業(yè),當(dāng)年還是咱們市的高考狀元。也就是這薪資要求開得太低了,跟白送似的,我怕有詐。”
“誰?。窟@么大本事還能看得上咱們這分公司?”
“名字挺好聽,叫蘇曼。照片我看過了,氣質(zhì)那是真不錯,就是看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p>
茶杯蓋子發(fā)出一聲脆響,磕在了瓷杯沿上。辦公桌后的男人猛地抬起頭,那雙平日里總是波瀾不驚的眼睛,此刻卻像是被針扎了一下,死死盯著那疊紙。
“你說她叫什么?”
“蘇曼啊。怎么,你認識?”
01
二零二三年的秋天來得格外早,窗外的雨淅淅瀝瀝下了整整一周。作為上市集團分公司的副總經(jīng)理,陳錚坐在寬大的真皮老板椅里,手里夾著半截沒抽完的煙。辦公室的冷氣開得很足,但他卻覺得胸口有些發(fā)悶。
人事總監(jiān)老潘是個胖子,此時正費力地把一摞篩選過的簡歷堆在紅木辦公桌上。公司新開辟的高端市場急需一位有分量的市場總監(jiān),獵頭找了三個月,沒一個能入陳錚法眼的。陳錚這人是從泥坑里爬出來的,最看不起那些只會紙上談兵的學(xué)院派。
“就這一份,我覺得你可以看看。”老潘把最上面那張簡歷抽出來,遞到了陳錚面前。
陳錚漫不經(jīng)心地接過,指尖甚至都沒用力。他的目光極其挑剔地掃過那些加粗的黑體字:“沃頓商學(xué)院”、“華爾街頂級投行分析師”、“主導(dǎo)過三億美金并購案”……每一個字眼都金光閃閃,透著一股子精英階層的傲氣。
直到視線右上移,落在那張兩寸的免冠照片上。
照片里的女人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頭發(fā)一絲不茍地盤在腦后。眉眼依舊是記憶中那般清冷孤傲,只是眼角多了幾道細微的紋路,那是歲月這把刻刀留下的痕跡。即便隔著紙張,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感依然撲面而來。
剎那間,陳錚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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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杯剛泡好的熱咖啡就在手邊,滾燙的褐色液體潑灑出來,濺在他手背上,燙紅了一大片皮膚??伤路鹗チ送从X神經(jīng),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死死地盯著照片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蘇曼。
十五年了。
記憶的大門像是被一把生銹的鐵錘強行砸開。陳錚的思緒一下子被拉回到了二零零八年的那個夏天。
那年的雨也像今天這么大。高考成績放榜那天,陳錚手里攥著那張總分四百四十二分的二本成績單,像個落湯雞一樣站在蘇曼家樓下。他想見她一面,想問問能不能報同一個城市的學(xué)校,哪怕是大專也行。
蘇曼下來了。她穿著一條潔白的連衣裙,手里拿著那個年代很少見的進口手機,另一只手捏著那張七百零三分的名校錄取通知書。她站在樓道的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渾身濕透的陳錚,眼神里沒有絲毫平日里的溫存,只有一種近乎殘酷的理智。
“陳錚,我們分手吧?!彼穆曇艉茌p,卻比雨水還要冰冷,“我要去北京了,以后還要出國。七百零三分和四百四十二分,注定是兩個世界的人。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別再糾纏我了,那樣只會顯得你很可憐?!?/p>
那天,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停在樓道口,接走了那位高傲的公主。汽車濺起的泥水甩了陳錚一臉。他在雨里站了一宿,把所有的自尊心都嚼碎了咽進肚子里,發(fā)誓這輩子一定要活出個人樣來。
十五年后,陳錚做到了。他從工地搬磚的小工做起,擺地攤、跑銷售、拼酒局,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可那個曾經(jīng)說“我們不是一路人”的女人,那個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如今竟然把簡歷投到了他的手下?
而且,她申請的薪資要求,比市場價低了整整三成。
“老陳?老陳!”老潘的聲音把陳錚拉回現(xiàn)實,“燙著沒?你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陳錚深吸了一口氣,按滅了手里的煙頭,用紙巾慢條斯理地擦去手背上的咖啡漬。他的臉上重新掛上了那副冷硬的面具,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安排面試。”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定在三天后,我要親自面?!?/p>
“親自面?這不合規(guī)矩吧,初試一般都是我……”
“我說,我要親自面?!标愬P抬起頭,眼神銳利得像把刀子。
02
三天后的面試安排在公司的小會議室。
陳錚沒有直接露面。他坐在隔壁的觀察室里,隔著那面巨大的單向玻璃,手里握著對講機,耳機里傳來隔壁的動靜。他像個潛伏在暗處的獵人,靜靜地等待著獵物入場。
上午十點整,蘇曼準時推門而入。
她穿了一套深灰色的職業(yè)套裝,雖然是名牌,但款式明顯是幾年前的舊款。陳錚的目光毒辣,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她腳上那雙高跟鞋的鞋跟磨損嚴重,顯然已經(jīng)穿了很久沒有保養(yǎng);她手里拎著的那個名牌包,邊角有些掉皮;最重要的是,她左手手腕上光禿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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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錚記得很清楚,蘇曼家境優(yōu)渥,十八歲生日那天,她姥姥送了她一個滿綠的翡翠鐲子,她寶貝得不得了,發(fā)誓洗澡都不摘下來??涩F(xiàn)在,那個位置只有一道淡淡的勒痕,像是長期佩戴飾品后突然摘除留下的印記。
她缺錢。非常缺錢。
面試開始了,老潘按照陳錚之前的囑咐,開始進行例行詢問。
蘇曼表現(xiàn)得很從容。無論是對市場趨勢的分析,還是對競爭對手的拆解,她都對答如流,那種刻在骨子里的精英范兒一點沒變。她的聲音依舊清冷好聽,只是語速比以前快了一些,透著一股急于證明自己的迫切。
“蘇女士,您的履歷非常完美。”老潘推了推眼鏡,問出了那個最尖銳的問題,“但是我們注意到,您最近三年的履歷是空白的。這三年,您在做什么?”
蘇曼放在膝蓋上的手猛地收緊,手指死死絞著衣角。她的眼神下意識地閃躲了一下,避開了老潘的注視。
“我……我在國外修養(yǎng)身體?!彼D了頓,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順便做了一些私人的理財投資,因為沒有在大機構(gòu)任職,所以就沒有寫在簡歷上。”
撒謊。
觀察室里的陳錚冷笑了一聲。他太了解蘇曼了,她撒謊的時候,左手的食指會不自覺地敲擊大腿外側(cè)。這個小動作,十五年了都沒變。
“繼續(xù)問細節(jié),問她在哪個國家,做的什么投資,收益率多少。”陳錚對著麥克風(fēng)冷冷地命令道。
老潘在隔壁接收到指令,開始步步緊逼。蘇曼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回答開始變得支支吾吾,邏輯也出現(xiàn)了漏洞。那種高高在上的從容正在一點點崩塌。
就在這時,陳錚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他找的私家偵探發(fā)來的郵件。在看到蘇曼簡歷的那一刻,他就動用了自己在行內(nèi)的所有人脈,讓人去查蘇曼這三年的真實底細。他不相信什么“修養(yǎng)身體”的鬼話。
陳錚點開那個加密文件。第一頁是蘇曼的出入境記錄,顯示她三年前確實去了國外,但并沒有在那家知名投行入職。
他繼續(xù)往下滑。原本以為會看到她嫁入豪門、破產(chǎn)離婚或者被富商拋棄的俗套戲碼,當(dāng)手指滑到文件第二頁,看到那張附帶的現(xiàn)場抓拍照片和下面的一行文字說明時,陳錚整個人僵在了椅子上,瞳孔劇烈收縮,頭皮瞬間炸開了一層麻意!
那張照片的背景昏暗骯臟,是在國外唐人街的一家地下診所門口。照片里的女人瘦得脫了相,頭發(fā)凌亂,正跪在泥水里,死死抱著一個滿臂紋身的壯漢的大腿,像是在苦苦哀求什么。那個女人,正是蘇曼。
而照片下面的調(diào)查報告用刺眼的紅色字體寫著:
“經(jīng)查,目標人物蘇曼并未在金融機構(gòu)任職。近三年因替前夫償還巨額賭債,在唐人街一家中餐館后廚從事洗碗工作。曾因涉嫌偷渡打黑工被當(dāng)?shù)匾泼窬智卜?。更有記錄顯示,她曾多次出入地下錢莊借貸,甚至為了幾百美金去試藥……”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陳錚的心口。
洗盤子?打黑工?試藥?
這是當(dāng)年那個連礦泉水都要喝進口牌子的蘇曼?這是那個嫌棄他身上有汗味、連手都不愿意讓他牽的?;??
陳錚只覺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團浸了水的棉花,那種震驚甚至蓋過了重逢的喜悅和報復(fù)的快感。他無法想象,這朵養(yǎng)在溫室里的蘭花,究竟經(jīng)歷了怎樣的風(fēng)霜,才會被摧殘成這副模樣。
03
陳錚在觀察室里沉默了足足十分鐘。他看著單向玻璃那邊的蘇曼,她還在努力維持著最后的體面,用那些虛構(gòu)的金融術(shù)語來掩飾蒼白的生活。
憤怒?同情?還是某種被命運戲弄的荒謬感?
陳錚站起身,推開門,大步走進了面試間。
“老潘,這個問題我來問?!?/p>
他的聲音在安靜的會議室里顯得格外洪亮。蘇曼正低著頭整理思路,聽到這個聲音,她的身體猛地一顫,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當(dāng)看清走進來的那個穿著高定西裝、氣場強大的男人竟然是陳錚時,蘇曼那張強撐著的臉瞬間崩塌了。她手中的水杯“咣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水花四濺。
“陳……陳錚?”她的聲音在顫抖,臉漲得通紅,那種羞恥感讓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她慌亂地抓起包,轉(zhuǎn)身就要逃離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站住?!?/p>
陳錚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蘇大才女,連個面試都不敢面完就想當(dāng)逃兵?當(dāng)年的傲氣哪去了?”
蘇曼的腳步頓住了。她背對著陳錚,肩膀劇烈地聳動著。
“坐下?!标愬P走到主考官的位置上坐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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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曼咬著嘴唇,那是她最后的倔強。但想起家中那堆積如山的賬單和急需用錢的地方,她還是轉(zhuǎn)過身,像個犯了錯的小學(xué)生一樣,低著頭坐回了原位。
陳錚沒有拆穿她洗盤子和試藥的經(jīng)歷,更沒有提當(dāng)年的舊情。他翻開面前的文件夾,用最公事公辦、甚至有些刻薄的語氣開始提問。
“既然做過并購,那就談?wù)勅绻谶@個城市推廣高端產(chǎn)品,怎么解決本地化排斥的問題?”
“如果你的下屬比你資歷老,不服管教,你第一步做什么?”
“給我三個理由,為什么我要用一個三年沒工作的人,而不是一個剛畢業(yè)的碩士?”
每一個問題都刁鉆至極,直指核心。
令陳錚意外的是,即便是在這種極度難堪和緊張的情緒下,蘇曼在短暫的慌亂后,竟然迅速調(diào)整了狀態(tài)。她的回答條理清晰,見解獨到,那種刻在骨子里的才華并沒有被洗潔精和油煙味洗掉。她的見識和底蘊,依然是這個二線城市里稀缺的資源。
半個小時后,陳錚合上了文件夾。
“明天來上班。”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蘇曼。
蘇曼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錄用我了?”
“公司不養(yǎng)閑人,我只看能力?!标愬P冷冷地說,“但我很好奇,當(dāng)年的天之驕女,能在我手底下?lián)螏滋臁T囉闷谌齻€月,工資按你要求的發(fā),沒問題吧?”
“沒……沒問題?!碧K曼的聲音低若蚊蠅。
“那就簽合同?!标愬P把合同扔在桌上,轉(zhuǎn)身就走,沒再多看她一眼。
蘇曼看著那份合同,眼淚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她知道這是施舍,也是羞辱,但她沒得選。她急需這筆錢,哪怕是要把自尊踩在昔日戀人的腳下摩擦。
入職后的日子并不好過。
陳錚似乎有意無意地在“刁難”她。最難啃的市場調(diào)研任務(wù),他扔給蘇曼,讓她頂著大太陽去跑工地;最難纏的客戶投訴,他讓蘇曼去處理,讓她在那幫暴發(fā)戶面前賠笑臉。
公司里很快流言四起,說蘇曼是陳總的舊情人,是來“還債”的,還有人說她是陳總包養(yǎng)的金絲雀。
蘇曼默默承受著一切。她每天最早來,最晚走,中午就吃自己帶的饅頭咸菜。她拼命工作,用近乎自虐的方式來回報這份工作,或者說,來贖罪。
04
半個月后,公司舉辦年中答謝宴。這是拓展人脈的關(guān)鍵時刻,陳錚點了蘇曼的名,讓她陪同出席。
酒桌上,推杯換盞,煙霧繚繞。幾個平日里作風(fēng)油膩的合作方老板,見蘇曼長得漂亮,氣質(zhì)又好,雖然年紀不算小了,但那種成熟女人的韻味更讓人心癢。
“陳總,這位蘇總監(jiān)以前沒見過啊,真是一表人才?!币粋€禿頂?shù)耐趵习宥酥票瓬愡^來,一雙賊眼在蘇曼身上打轉(zhuǎn),“來,蘇總監(jiān),這杯酒你得喝,不喝就是不給我老王面子?!?/p>
那是一整杯白酒。
蘇曼的胃不好,這是陳錚知道的。當(dāng)年她連喝涼水都會胃疼。
蘇曼看了一眼陳錚。陳錚正坐在主位上,慢條斯理地剝著一只蝦,仿佛根本沒看見這一幕。他在等,等蘇曼求饒,等她像當(dāng)年拒絕自己一樣,高傲地把酒潑在這個胖子臉上。
可是,蘇曼沒有。
她深吸一口氣,臉上擠出一個僵硬而卑微的笑容:“王總抬愛,這杯酒我干了,您隨意?!?/p>
說完,她一仰頭,將那杯烈酒灌了下去。辛辣的液體嗆得她劇烈咳嗽,眼淚都流了出來,但她擦了擦嘴角,繼續(xù)倒酒。
那一晚,蘇曼仿佛變成了一個沒有靈魂的陪酒女。為了那個訂單,為了不讓陳錚失望,或者僅僅是為了保住這份飯碗,她一杯接一杯地喝,被人揩油也只是不動聲色地躲開,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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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蘇曼搖搖晃晃地捂著嘴沖出包廂去洗手間,陳錚心里的火“騰”地一下上來了。他不知道是氣那些色迷心竅的老板,還是氣現(xiàn)在的蘇曼如此作踐自己。
“啪!”陳錚把手里的酒杯重重磕在桌上,嚇得滿桌人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