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赫哲族伊瑪堪傳下去、傳得好

葛玉霞（中）在伊瑪堪培訓班授課 受訪者供圖

12月11日，在印度新德里舉行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政府間委員會第20屆常會上，中國申報的“赫哲族伊瑪堪”通過評審，從急需保護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轉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赫哲族伊瑪堪’保護計劃”入選優秀保護實踐名冊。這是我國首次同時成功實現轉名錄和入選優秀保護實踐名冊。

“我要把他的故事，給大家說唱。”赫哲族伊瑪堪的傳承人聚到一起唱起來。悠揚的歌聲沿著江畔，傳到遠方。

保護伊瑪堪的意識蘇醒了

赫哲族伊瑪堪是世代傳承的口頭說唱藝術，分為“大唱”和“小唱”，前者以說為主，側重表現莫日根（英雄）主題的長篇故事，后者以唱為主，側重表現抒情性的短篇故事。赫哲族有語言而無文字，用赫哲語說唱的伊瑪堪便是記錄本民族歷史、文化、風俗人文的“活化石”和“教科書”。

今年67歲的赫哲族伊瑪堪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葛玉霞出生于伊瑪堪“世家”。據葛玉霞回憶，伊瑪堪興盛時，無論是婚喪嫁娶、歲時禮儀等重要時間節點，還是漁獵勞作后的休閑時間，大家都會圍成一圈，滿懷熱情地說唱。

然而，隨著社會環境和生產生活的變化，20世紀80年代，伊瑪堪曾陷入傳承困境。2011年11月，“赫哲族伊瑪堪”被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急需保護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時，能說唱伊瑪堪的傳承者僅有5位。

“當時，我們只能在錄音機里聽老一輩的傳承者說‘大唱’。”黑龍江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副主任吳璇告訴記者，赫哲語使用率低、面向年輕群體普及難度大等問題一度絆住了傳承腳步。黑龍江對該項目的系統性保護工作從搶救起步，隨著記錄采集、赫哲語教學和教材編寫、傳習所建立等工作的有序推進，赫哲族人保護伊瑪堪的意識蘇醒了。

抱著一定要傳下去的信念，許多像葛玉霞一樣的傳承人堅持身體力行——自創音符標記法，幫助學生識譜記詞；將伊瑪堪帶到文旅活動等場景中，讓越來越多的人了解伊瑪堪，產生學習的興趣。伊瑪堪傳承者從最初的家族成員逐漸向鄉鄰、區域和全國輻射。

傳承發展迎來熱潮

2016年5月24日，習近平總書記來到黑龍江省同江市八岔赫哲族鄉八岔村，參觀了赫哲族民俗展，觀看了赫哲族伊瑪堪說唱教學，贊揚赫哲族歷史悠久、文化豐富，特別是漁獵技能高超、圖案藝術精美、伊瑪堪說唱很有韻味。

在“90后”赫哲族伊瑪堪省級代表性傳承人胡藝的觀察中，正是在2016年之后，學習和傳承伊瑪堪迎來一個熱潮。

胡藝是哈爾濱師范大學非遺專業首屆學生，2013年畢業后，她決心傳承赫哲族伊瑪堪。從僅僅知道幾個詞匯到跟隨專家系統化學習，胡藝用了幾年時間終于跨過赫哲語這一關。這幾年，胡藝嘗試過將伊瑪堪說段與現代音樂結合，還用口弦琴和AI（人工智能）制作配樂。在各類演出前，她總會穿好魚皮衣，講一段伊瑪堪的歷史，希望赫哲族過往的生活方式和英雄故事成為觸動人心的第一個節拍。

今年21歲的赫哲族伊瑪堪縣級傳承人付思凱，跟著奶奶學習伊瑪堪已有10年，可以演唱4個“大唱”、2個“小唱”。對他而言，伊瑪堪不僅是一門說唱藝術，更是發展自我、了解民族文化的寶庫。

付思凱即將畢業，他說想留在家鄉同江。“我們這里有赫哲族伊瑪堪的保護單位和傳習所，還有數字非遺館，能吸引全國各族觀眾。留在家鄉是青春最好的歸處。”今年，付思凱進行了一項創新實驗——將赫哲族魚皮制作技藝和伊瑪堪融于一體，在魚皮文創小掛件的背面寫上伊瑪堪的一個小調、小曲以及譯文。從7月推出至今，這件會“說唱”伊瑪堪的文創廣受好評。

幾年間，黑龍江省通過在赫哲族聚居的“三鄉兩村”（同江市街津口赫哲族鄉、八岔赫哲族鄉和雙鴨山市饒河縣四排赫哲族鄉及佳木斯市敖其鎮敖其赫哲族村、撫遠市抓吉鎮抓吉赫哲族村）設立傳習所、舉辦伊瑪堪演述大賽、下撥專項基金、推動伊瑪堪說唱進學校等措施，構建多元保護網絡，強化傳承扶持激勵機制，推動傳承與教育相融合，傳承發展伊瑪堪日益融入全社會廣泛參與的具體行動。

給世界說唱中國經驗

赫哲族伊瑪堪傳承人、社會團體、科研教育機構、非遺保護中心、社會力量等多方合力，形成了以社區為核心的多元保護網絡。說唱伊瑪堪，在現代生活中再度流行起來。

如今，7家伊瑪堪傳習所覆蓋“三鄉兩村”，121名各級代表性傳承人以及500余名傳承人擎起傳承大旗。從幾近消亡到“小唱”“大唱”有效恢復，到傳承群體及社會普及面由“少且單一”到“廣且多元”，赫哲族伊瑪堪的存續活力顯著提升，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注入新力量。

赫哲族伊瑪堪進校園、進劇場、進景區，在與赫哲族地區生態旅游經濟發展相結合、促消費和促增收等方面都找到了新定位。“我們正與專家研討，嘗試將‘小唱’作為普及推廣的新重點。”吳璇說。

在黑龍江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專家委員會專家常曉華看來，這次轉名錄成功意味著依賴口耳相傳的伊瑪堪得到有效保護，帶動了整個赫哲族區域文化繁榮，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提高了社區凝聚力和社會包容性，彰顯了各民族文化共同繁榮發展的魅力；也印證了我國非遺保護的承諾，是中國向國際社會分享保護經驗的實例，將成為對外文化交流的重要載體、國際社會了解中國文化的窗口，有助于增強中華文化的國際傳播力與感召力。

2025年12月15日《中國文化報》

第1版刊發特別報道

《讓赫哲族伊瑪堪傳下去、傳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