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大哥,”
我默默搖下了車窗。
“我昨天剛拿的房產證。”
他先是愣住,隨即爆發出夸張的大笑。
“哈哈哈哈!昨天剛拿的證?那又怎么樣?”
他笑得前仰后合,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老子跟你說過了,認房不認人!”
“你就是今天早上剛拿的證,這三年的錢,一分都不能少!”
他猛地一拍車前蓋,發出巨大的響聲。
“別他媽跟我扯淡了!最后問你一遍,交不交錢!”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來電顯示是個陌生的本地座機號碼。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沉穩、極具穿透力的男聲。
“是陳宇先生嗎?”
我握著手機, 冷漠地回答:
“是我,您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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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本紅色的證書,與其說是一疊紙,不如說是一個時間的錨。
我叫陳宇,一個在大城市里用代碼構建虛擬世界的軟件工程師,漂了近十年。
十年,足夠讓一個青年眼角生出細紋,也足夠讓心頭對“故鄉”這個詞的觸感,從模糊的背景板,變成一種近乎生理性的渴望。
我敲下的每一行代碼,都在為別人構建著空中樓閣,華麗,卻虛無。
而我自己的根,卻懸著,飄著,找不到一塊可以扎進去的土地。
這感覺在爺爺去世后愈發強烈。
那套位于紅星小區的房子,是爺爺留下的,也是我童年全部的實體記憶。
他走后,父親怕睹物思人,也確實需要一筆錢周轉,便將它賣給了樓下的老鄰居,張伯。
我當時在外地讀大學,對此事沒有發言權,只有一種被連根拔起的鈍痛。
現在,我終于攢夠了錢,去贖回那段被中斷的過往。
這個過程比想象中要漫長。
我花了數月時間,才和已經搬去兒子家養老的張伯通上話。
電話里,他的聲音疲憊,對賣房的事沒有猶豫,甚至帶著一絲解脫。
這讓我有些不解,但當時只顧著失而復得的喜悅。
我將全部積蓄押上,又跟幾個朋友開了口,才湊齊了這筆款項。
當我從不動產登記中心走出來,手里攥著那本嶄新的房產證時,陽光正好,卻照不透我心里的層層迷霧。
這本證,宣告了法律上的歸屬,卻無法瞬間縫合時間的裂痕。
我坐在車里,久久沒有發動。
我想象著推開那扇門的場景,是會聞到記憶中爺爺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還是只有塵埃和空寂的味道。
我計劃著,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徹底地打掃,讓陽光和空氣重新在屋子里流動。
然后找一個靠譜的施工隊,將墻壁刷成溫暖的米白色,把冰冷的地磚換成有溫度的木地板。
我要在陽臺上種滿花,就像爺爺當年那樣。
我還要把最大最向陽的那間臥室留給父母,等過年,把他們從老家接來。
我們一家人,可以像什么都未曾發生過一樣,圍坐在一盞燈下,吃一頓團圓飯。
這幅畫面,是我在無數個加班深夜里,支撐我寫下最后一行代碼的全部動力。
它是我精神上的“應許之地”。
02
第二天的風有些涼,我開著那輛陪我穿越了數個城市的國產車,駛向那個被時間塵封的坐標。
后備箱里,塞滿了我在超市買的各式清潔工具,像一個遠征的士兵,帶著最基礎的補給,要去收復一片失落的領地。
車輪碾過城市平整的柏油路,轉進一條老舊的支路,紅星小區的鐵門便出現在眼前。
門還是那個門,紅色的五角星油漆已經斑駁,露出底下鐵銹的顏色。
記憶里的林蔭道似乎變窄了,兩旁的梧桐樹伸著光禿禿的枝丫,像一排沉默的哨兵。
路面不再平整,裂縫里頑強地鉆出野草,幾個井蓋也松動了,車輪壓過,發出“哐當”的抗議。
我心里那份近鄉情怯的激動,被這破敗的景象一點點冷卻。
記憶是個出色的美顏師,它總能為過去的日子濾掉瑕疵,打上柔光。
但現實不是。
現實是墻角堆積的雜物,是樓道口那盞忽明忽滅的聲控燈,是空氣里那股似有若無的,屬于垃圾發酵的酸腐氣。
我把車速降到最低,像一個初來乍到的訪客,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樓下,幾個面容依稀熟悉的大爺大媽聚在一起曬著太陽,他們的談話聲在我的車靠近時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齊刷刷地投向我這輛陌生的車。
那眼神,很復雜。有對外來者的好奇,有對新面孔的審視,還有一種我當時無法準確解讀的,類似于憐憫和警示的東西。
其中一位阿姨,我記得小時候她總愛塞給我糖吃,她認出了我,嘴巴張了張,似乎想喊我的小名,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只是沖我擺了擺手,那動作既像是打招呼,又像是驅趕,然后便轉過頭去,不再看我。
這種欲言又止的沉默,比任何直接的警告都更讓人心悸。
車子最終停在了三單元的樓下,一個冰冷又熟悉的數字。
我熄了火,拔下車鑰匙,那金屬的碰撞聲在寂靜中格外清脆。
我準備推開車門,去觸碰那扇隔絕了我整個青春的家門。
就在那一刻,我通過后視鏡,清晰地看到,從不遠處那排充當物業辦公室的平房里,晃悠悠地走出了幾個人。
他們目標明確,步調一致,徑直朝著我的車圍了過來。
我的心臟,毫無征兆地,重重地往下沉了一下,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
03
車窗玻璃被不輕不重地敲擊著,篤,篤,篤。
那聲音并不響亮,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像是法官開庭前敲響的法槌。
我抬起頭,隔著玻璃,對上一張全然陌生的臉。
那是一張被歲月和酒精泡得有些浮腫的臉,四十多歲的年紀,剃著板寸,兩腮的橫肉隨著他審視的目光微微顫動。
他身上那件黑色的緊身T恤,把他的啤酒肚和粗壯的胳膊勒出了清晰的輪廓。
脖子上那條能拴住一條狗的粗金鏈子,在陰沉的天色下反射著令人不適的油膩光澤。
他身后,四個穿著不倫不類的“保安”制服的年輕人一字排開。
他們的制服不是大了就是小了,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配上他們臉上那種玩世不恭的表情,讓“保安”這個詞變成了一種滑稽的諷刺。
他們斜著眼,打量著我的車,像是在評估一件即將到手的戰利品。
“新來的?”為首的男人開口了,聲音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一樣粗糲,帶著一種天然的壓迫感。
他的下巴微微抬起,用一種審問的姿態,指了指我的車,又朝樓上揚了揚。
我沒有立刻回應,而是按下了車窗的按鈕。
伴隨著輕微的電流聲,車窗緩緩下降,一股混雜著劣質香煙和汗液的渾濁空氣,立刻爭先恐后地涌了進來。
沖淡了車里那點皮革和香薰的味道。
我平靜地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回答:“我是這兒的業主,剛搬回來?!?/p>
“業主”這兩個字,我特意加重了讀音。我以為這個身份,至少能換來最基本的尊重。
但他臉上的橫肉只是擠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那笑容里沒有半分善意,只有生意人看到獵物上鉤時的精明和貪婪。
“業主?行啊。”他似乎對我的回答很滿意。
他從那條緊繃的西褲口袋里,慢悠悠地摸出一張被折疊得看不出原貌的紙。
然后用他那戴著夸張金戒指的手指,將紙展開,“啪”的一聲,干脆利落地拍在了我的車窗框上。
“302室,是吧?”他核對著,眼神卻始終沒離開我的臉。
“從三年前開始,欠繳物業費,加上滯納金、垃圾清運費、公共設施維護費……”
他開始抑揚頓挫地念叨起來,那熟練的程度,仿佛這段說辭他已經對無數人重復過無數遍。
“林林總總,算下來,一共是三萬六千八。不多?!?/p>
他輕描淡寫地報出了一個讓我大腦瞬間宕機的數字。
“先把錢結了,鑰匙給你,你再談搬家的事?!彼恼Z氣,平靜得就像是在通知我,今天的菜市場,白菜漲價了兩毛錢。
04
三萬六千八。這個數字在我的腦海里盤旋,像一只嗡嗡作響的蒼蠅,驅之不散。
我當時的第一反應,不是憤怒,而是荒謬。我幾乎要笑出聲來。
一個樓齡超過二十年,公共設施近乎癱瘓,連最基本的垃圾清運都做不到位的老舊小區。
三年的物業費,怎么可能累積到如此驚人的數額?這已經不是物業費了,這是一家中檔餐廳一年的利潤。
我強壓下心頭的驚愕,伸手,從車窗框上拈起了那張所謂的“繳費單”。
紙張的質感很差,薄而脆,上面的字是用最廉價的墨盒打印的,有些地方已經模糊不清。
我逐行看下去,越看心越涼。
這哪里是什么繳費單,這分明是一張精心編織的勒索信。
“化糞池緊急疏通費,八千元?!?/p>
“高壓線路老化隱患更換費,一萬二千元。”
“小區主干道綠化補種費,五千元。”
每一項收費,都頂著一個聽起來十萬火急、關乎全體業主生命財產安全的帽子,后面的金額卻大得毫無邏輯。
更離譜的是,下面還有一連串更加匪夷所思的項目。
“安保人員特殊風險崗位津貼”,“重大節日小區氛圍營造布置費”,“小區流浪貓狗人道主義管理費”。
這些名目,別說法律依據,就連基本的常識都經不起推敲。
單子的最下方,沒有任何單位的紅色公章,只有一個潦草到幾乎無法辨認的黑色簽名,隱約能看出“王海龍”三個字。
我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自稱物業經理的男人,他正是我要找的王海龍。
我的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這不對吧,”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顫抖,盡管我的內心已經翻江倒海。
“我是剛買的房子,昨天才辦完過戶。就算有欠費,也應該是前房主的事,這在購房合同里有約定?!?/p>
我試圖用邏輯和規則與他對話。
“而且,這上面的費用也太離譜了。能提供一下這些收費項目的明細和正規發票嗎?”
我的話音剛落,王海龍還沒開口,他身邊一個瘦得像竹竿的“保安”就搶著叫囂起來。
他歪著脖子,翻著白眼,用一種極度輕蔑的腔調說:“少他媽跟我們講合同!我們這兒的規矩,就一條:認房不認人!”
“這房子欠的錢,就得現在住的人還!懂不懂?”他往前湊了一步,一股口臭味撲面而來。
“今天不把錢掏出來,你這車,這人,都別想挪窩!”
他的話像一個信號。
另外三個原本還在觀望的“保安”,立刻心領神會地散開,形成一個半包圍圈。
他們開始圍著我的車踱步,不時伸出手,用指關節“咚咚”地敲打著車身和玻璃。
那聲音不大,但每一次都像鼓點一樣,精準地敲在人的心臟上,威脅的意味,已經無需多言。
05
我靜靜地坐在駕駛座上,像一個被困在鐵籠子里的動物。
透過車窗,我能清晰地看到王海龍臉上那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他抱起了雙臂,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像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在欣賞獵物最后的掙扎。
他似乎很享受這種絕對的掌控感,享受這種將別人的尊嚴踩在腳下的快感。
我的眼角余光,能瞥見不遠處的居民樓上,有幾個窗簾在微微晃動。
我知道,窗簾后面,有無數雙眼睛在注視著這里發生的一切。
他們是這個“王國”里沉默的大多數。
也許他們心里在為我捏一把汗,也許他們在暗罵王海龍的霸道,但沒有一個人會走出來。
因為他們知道,出頭的椽子先爛。
在王海龍制定的這套野蠻規則下,沉默和順從,是他們唯一能選擇的生存之道。
這一刻,我終于徹底明白了張伯在電話里那聲疲憊的嘆息,和他賣房時那近乎解脫的決絕。
那是一種被長年累月的欺壓和勒索消磨掉所有希望后的絕望。
我也終于讀懂了,進小區時,那些老鄰居們眼神里復雜的含義。
那是對一個即將踏入陷阱的“新人”的同情,是對自身無能為力的無奈,或許,還有一絲“幸好這次倒霉的不是我”的慶幸。
這里,哪里是什么“紅星小區”,這分明是王海龍和他手下這群地痞無賴的私人領地。
在這里,法律和合同,都不過是一紙空文。他的“規矩”,才是唯一的法則。
一股被壓抑的怒火,從我的胸腔深處猛地竄了上來,直沖天靈蓋。
我感覺我的血液都在燃燒,喉嚨里像堵了一塊燒紅的炭。
那一瞬間,我真的想推開車門,沖出去,和他們撕打在一起。
用最原始、最野蠻的方式,來捍衛我作為一個人最基本的權利。
但我不能。
我是一個工程師,我的武器是邏輯,是代碼,是規則。
如果我被他們拖進了野蠻的泥潭,用他們的邏輯去和他們對抗,那我從一開始就輸了。
和一個流氓講道理是徒勞的,和一個地痞動手,更是愚蠢至極。
我閉上眼睛,做了幾個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那股幾乎要將我理智焚毀的怒火,被我一點點地壓回了胸腔。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我的眼神已經恢復了平靜。
我的臉上,甚至擠出了一絲近乎認命的、無奈的平靜。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似乎讓王海龍有些始料未及。
他臉上的得意,也收斂了幾分,換上了一副探究的表情。
06
王海龍見我半天不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他,以為我的心理防線已經被徹底摧垮了。
他臉上的橫肉再次堆積起那種勝利者的獰笑,那是一種貓捉到老鼠后,玩弄獵物的得意。
“怎么,小子,想通了?”
他的聲音放緩了,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寬容”。
“想通了就好。早點交錢,早點了事,我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嘛?!?/p>
他往前探了探肥碩的身子,幾乎要把頭伸進車窗里。
“是刷卡還是現金?我勸你最好是現金,我們這兒信號不好,POS機有時候刷不出來?!?/p>
他甚至開始“貼心”地為我考慮支付方式,仿佛我交錢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
“我告訴你,別想跟我?;?。不把錢交清,你今天連這個單元的樓道門都別想進!”
他的耐心似乎正在耗盡,語氣又開始變得強硬起來。
為了印證他的話,他朝身后使了個眼色。
那個一直躍躍欲試的瘦高個“保安”,立刻心領神會。
他大搖大擺地走到我正對著的三單元門口,往臺階上一站,雙臂交叉抱在胸前。
他那瘦削的身體,此刻卻像一堵無法逾越的墻,將我回家的路堵得嚴嚴實實。
那副有恃無恐的姿態,像一尊面目可憎的門神,一尊專門向業主索要“買路財”的門神。
整個場面的氣氛,在這一刻被拉到了最緊張的頂點。
空氣仿佛凝固了,我能聽到的,只有自己越來越沉重的心跳聲,和他們幾個人粗重的呼吸聲。
我的車,就像一座被圍困的孤島,四面楚歌。
我沒有去看那個堵在門口的保安,也沒有去理會周圍那些虎視眈眈的嘍啰。
我的視線,像一把手術刀,始終精準地鎖定在王海龍的臉上。
我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鐘。
這半分鐘里,我的大腦在飛速運轉,評估著每一種可能性,推演著每一種后果。
然后,我緩緩地、一字一頓地,開口了。
我的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啞,但在這樣劍拔弩張的對峙中,卻清晰地鉆進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
“大哥,”
我抬起手,按下了另一側車窗的按鈕,讓整個車廂與外界完全連通。
冰冷的空氣,讓我混亂的思緒變得更加清醒。
我轉過頭,目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直視著王海龍那雙因貪婪而顯得渾濁的眼睛。
我用一種陳述事實的、不帶任何情緒的語氣,平靜地說:
“我昨天剛拿的房產證。”
07
王海龍臉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間出現了一個短暫的空白。
他顯然沒有預料到,在這樣的高壓之下,我會說出一句如此不著邊際的話。
他愣住了,那雙被脂肪擠得只剩一條縫的小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
這小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但這絲疑惑,在他那簡單的邏輯回路里,僅僅停留了不到一秒鐘。
便被一種更強烈的、被戲耍后的惱怒和更夸張的嘲諷所取代。
他像是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突然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刺耳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肥碩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脖子上那條沉重的金鏈子也跟著上下跳動,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昨天剛拿的證?那他媽的又怎么樣?”
他一邊笑,一邊指著我,對他身后那幾個同樣在發愣的手下們說:“你們聽見沒?這小子說他昨天剛拿的證!他是在跟我們講笑話嗎?”
那幾個“保安”也終于反應了過來,立刻跟著附和地哄笑起來,笑聲里充滿了對一個“書呆子”的鄙夷和對即將到手的錢財的興奮。
他們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剛從象牙塔里走出來,完全不懂社會險惡的傻子。
在他們的世界里,房產證這種東西,遠沒有拳頭和“規矩”來得實在。
王海龍笑了足足有半分鐘,直到笑出了眼淚。
他慢慢收斂了笑容,但臉上的肌肉還在抽搐。他猛地一抹臉,臉色瞬間由晴轉陰。
那張臉,就像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他猛地抬起手,用他那肥厚的手掌,狠狠地一拍我的車前蓋,發出了一聲巨大的“砰”響。
“別他媽跟我扯這些沒用的淡!”他對我咆哮道,因為激動,唾沫星子都噴到了我的擋風玻璃上。
“老子最后跟你說一遍,我們這兒,認房不認人!”
“你就是今天早上剛從房管局拿回來的證,熱乎氣兒還沒散呢,這房子欠了三年的錢,一分都不能少!”
他的手,已經蠻橫地按向了我的車門把手,看那架勢,似乎下一秒就要強行拉開車門,把我從車里拽出來。
周圍那些可能還躲在窗簾后偷看的鄰居們,肯定都嚇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整個世界,在這一刻仿佛只剩下他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和我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
就在這千鈞一發,暴力一觸即發的時刻,我的手機,突然響起了刺耳的鈴聲。
那鈴聲,是手機系統自帶的最普通的一款,但在這樣死寂的對峙中,卻顯得格外突兀,像一聲劃破黑夜的尖銳警報。
我沒有動,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慌亂。
我只是低頭,平靜地看了一眼在副駕駛座上亮起的手機屏幕。
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本地座機號碼。
在王海龍和他手下們既疑惑又不耐煩的注視下,我伸出手,不緊不慢地拿起了手機。
我按下了接聽鍵,并且,用拇指輕輕一劃,直接開啟了免提模式。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一個沉穩、清晰,并且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感的男聲。
“是陳宇先生嗎?”
我握著冰涼的手機,目光從王海龍那張因驚愕而略顯僵硬的臉上,緩緩掃過。
我冷靜地,對著手機的話筒回答:
“是我,您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