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
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聯(lián)
晚上十點，轉學生林浩的媽媽在班群里發(fā)語音：
“老師，我家孩子補課結束后，為什么沒有行跪拜禮？”
“您雖然是外地人，不應該入鄉(xiāng)隨俗，尊重我們本地傳統(tǒng)嗎？”
其他家長紛紛勸解。
“現(xiàn)在都講究平等，孩子跪拜老師都是老黃歷啦。”
“林浩媽媽，尊師重道可以，沒必要讓孩子跪拜老師。”
林浩的媽媽立刻發(fā)語音解釋道：“你們理解錯了吧？”
“我兒子可是皇室后代，皇室的規(guī)矩是老師跪孩子啊。”
我當場傻眼，敢情她家孩子不是來上學，是來上朝？
1
臨近考試，偽人校領導下了死命令，每個畢業(yè)班的重高率必須達到百分之九十。
達不到指標的老教師，扣一年績效。
像我這種新教師，不僅要扣兩年績效，還要一直在畢業(yè)班“歷練”，直到讓領導滿意為止。
我?guī)У氖瞧胀ò啵瑢W生質量本就良莠不齊。
能上重高的學生人數(shù)更是寥寥無幾。
為了把成績拉上來，我每天死皮賴臉地挑兩個學生拽到辦公室。
下午剛給吊車尾轉學生補完課，這邊家長就有意見了。
晚上十點，林浩媽媽往群里彈了好幾條60秒語音。
“老師，您是外地的，不了解我家的規(guī)矩。”
“我們孩子是皇室后代，補完課后要行跪拜禮。”
我秒回：“林浩媽媽，我確實不知道您家的規(guī)矩。”
“可這種封建禮儀，明顯違背在編教師的相關準則，也請您不要在班群里傳播此類內容。”
群里其他家長紛紛附和。
“現(xiàn)在是什么年代了？”
“現(xiàn)在都講究平等，孩子跪拜老師都是老黃歷啦。”
“林浩媽媽，尊師重道是好事，可也要有個合理的限度。”
“對啊，當學生的時候跪老師，工作了還要跪老板嗎？”
“老師，你好像理解錯了。”林浩媽媽回復。
“我是說，老師要向孩子行跪拜禮啊。”
“林浩沒跟你說嗎？”
此話一出，班群直接炸了。
“你家孩子又不是皇帝，還真把自己當太后了？”
“林浩媽媽，我就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你不要拿本地外地說事，我從來沒見過這種封建余孽。”
“是啊，既然你家孩子這么尊貴，干脆不要上學好了。招幾個私塾老師，接受正統(tǒng)皇室教育不香嗎？”
“你們家這么講規(guī)矩，怎么不見林浩留阿哥頭、穿清裝呢？”
見家長們群情激憤，我心理一暖，不過為了維持正常的家校交流氛圍，還是在群里補充道：
“感謝各位家長的支持和理解，大家都消消氣。”
“臨近中考，課后無償補習是學校對老師的要求，是督促學生進步的好事。”
“我們老師一定盡心彌補學生知識上的缺漏，請家長支持各科老師的工作！”
“@林浩媽媽，孩子確實什么都沒跟我說。不過，如果您指的是讓我跪拜的事，
即使說了，我也不會去做的。”
“一定支持！我家孩子這次測驗提高了三十分，多虧了老師的犧牲和奉獻。”
“對！要不是老師們無償補課，家長只能花高價找一對一了。”
“林浩媽媽，孩子交到這么負責的班主任手里，你就知足吧！”
2
蟄伏多時的林浩家長此時站出來咬人了：
“無償？真是搞笑！周老師，你既然收了我的禮，就應該遵守我家的規(guī)矩。”
“得了便宜還賣乖，在群里污蔑辱罵我，這就是你們口中的好老師？”
“老師，看你一點沒有虛心接受建議的樣子，我非常質疑你的教學能力，不如早點回老家生娃算了。”
“收禮”這兩個字刺眼得很，剛剛還在為我出征的班群徹底寂靜下來。
沒過一會兒，就有家長私信我，說孩子從今起不參加學校補習了。
我明白他們的顧慮。
這些家長懷疑我收禮，覺得不如找明碼標價的輔導機構劃算。
至少機構收一樣的錢，不至于對學生區(qū)別對待。
我回一個“好”字，畢竟信任這東西，一旦喪失，就很難彌補。
群里的其他老師也紛紛來問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們。
畢竟收了一瓶水，也算收禮嗎？
我恍惚想起上周補完課，距離放學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
我已經提前通知兩位家長，孩子在辦公室補課，可以酌情晚一個小時接孩子。
期間，林浩家長打來電話，問孩子怎么還沒放學。
我好聲好氣地讓她稍作等待，如果有別的要緊事，不用一直在校門口等著。
“老師，你說笑了。孩子的事比天大，我是要跟林浩交代些事情。”
我將手機遞給林浩，他的表情卻立刻緊繃起來。
林浩似乎和他媽媽起了爭執(zhí)，回辦公室時氣喘吁吁，面紅耳赤。
我察覺不對，剛想關心，他卻掩住情緒，裝沒事人。
十幾分鐘后，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依舊是讓林浩接電話。
這次，林浩說什么也不接了。
積攢了五個未接來電時，我收起習題冊。
“今天就先講到這里，你們回去好好休息吧。”
另一個男生站起來朝我鞠了個躬，遞給我一盒潤喉糖。
“謝謝老師幫我補課！”
我拍拍男孩的肩膀，笑著說這都是老師該做的。
接著從盒子里拿出一顆糖塞：“謝謝你的好意，老師待會兒會吃的，剩下的你拿走留著背書時吃。”
林浩卻靜靜坐在那里，局促不安地摳手指。
我知道林浩是個內向害羞的孩子，平時活像個木偶人，默默遵守老師的每一個指令。
但他這樣子，確實有些罕見，加之剛剛和家人的爭吵，實在讓我放心不下。
我試探著開口：“林浩同學，你還有什么不會的知識點嗎？”
林浩搖搖頭，卻依舊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提醒道：“林浩，你家長應該等急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收拾東西回家休息吧。”
“你媽媽好像很關心你，別和媽媽鬧別扭了，笑一笑。”
林浩終于起身，出了辦公室。
3
剛出校門，林浩媽媽在學校門口攔住我，一邊說著“感激不盡”之類的話，一邊從身后變出一提茅臺來。
雖然已經過了放學的高峰，可仍舊有零星幾個學生或老師經過。
何況學校身處鬧市區(qū)，校門對過就是熙熙攘攘的馬路。
在校老師光天化日之下收禮，這罪名我可擔待不起。
我渾身緊繃：“林浩媽媽，教好孩子是老師的分內事，我怎么能收您的禮呢？”
見我絲毫不領情，林浩媽媽恍然大悟，轉身從豪車后備箱里拿出一瓶礦泉水。
“抱歉，是我考慮不周了。您補課辛苦，請您喝瓶水總是應該的。”
林浩媽媽手勁大得很，見實在沒法推脫，我只好收下了。
是的，我“收禮”了。
收了一瓶礦泉水。
因為今天是生理期第一天，喝不了常溫水，所以這瓶水如今還完好無損地躺在我的包里。
我拍了張礦泉水的照片發(fā)在群里：“林浩媽媽，這是你送的‘禮’對吧。”
“明天，我會親手將未拆封的水還到林浩手里。”
“煩請各位家長通知孩子，請他們做個見證。”
處理完這些糟心事，我沒等班群的回復，直接將手機關機。
本來生理期上班就已經夠折磨人了，經此一役，小腹又隱隱作痛。
我趴在床上夜不能寐，林浩媽媽丑惡的嘴臉又浮現(xiàn)在眼前。
林浩剛轉來時，我就已經見識到這個女人到底有多難纏。
“老師，林浩今天新學的單詞都沒有幾個會念的，課后習題也做的一塌糊涂，你到底是怎么教的？”
林浩剛轉過來，我理解家長不了解班級情況，認真跟她解釋。
“林浩媽媽，我是咱們班的數(shù)學老師，英語問題可以去問英語老師哦。”
“孩子剛轉來，可能暫時適應不了班級氛圍，家長不要太過焦慮。”
“等明天課間，我找孩子談談心，幫助他調整心態(tài)，您看可以嗎？”
林浩轉來后的第一個周末。
“老師，周末布置的語文背誦任務太多了！我家孩子背了三四個小時，都沒背過一篇文言文。”
得，她又忘了，我是數(shù)學老師。
我給她推了語文老師的微信，她卻仍舊不依不饒。
“老師，你不要推卸責任，我相信各科知識點都是互通的，沒有學不好的學生，只有能力不足的老師。”
“我家孩子在原來的學校名列前茅，轉到你們班之后，學習積極性反而明顯下降。”
“這次周測，直接成了吊車尾！”
“我看究其原因，就是現(xiàn)在的老師不像我們那個年代一樣負責了！”
“我上學的時候，老師們經常留堂。你們倒好，上完課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4
我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
她口中的“名列前茅”，是指在奉行快樂教育的吊車尾學校的吊車尾班級排第十名嗎？
而我們學校雖比不上那些百年名校，可也算是個區(qū)重點。
我教的班雖然不是尖子班，大部分學生的學習質量都要比林浩強不少。
何況臨近中考，早已經進入了復習階段，老師布置的背誦任務和習題都是早就學過的。
對于班里的大部分學生來說，十幾分鐘能解決的作業(yè)，林浩需要用幾個小時來完成。
平時難度簡單的每周小測，對林浩來講也算是不小的挑戰(zhàn)。
我向林浩家長委婉解釋，揚聲器里卻突然傳來林浩隱忍的啜泣聲。
“老師，林浩這孩子確實笨，我這就教訓他，不給老師添亂。”
我只得在一旁勸架，可她卻打得更起勁了。
這次給學生全體補課，林浩媽媽又打過電話來：
“老師，我和孩子爸爸工作太忙，需要經常出差，林浩周末一個人在家，學習效率不高。”
“老師，你給全班孩子補課實在太累了，不如單獨來我家上一對一。”
“我這里可以免費租你一套學區(qū)房，條件是要給孩子輔導作業(yè)，做營養(yǎng)餐，有余力的話可以照顧我家一只特別可愛的小狗，你看可以嗎？”
說實話，要是不是我親眼所見，我絕對不會相信世界上會有這種癩蛤蟆型家長。
平時她隔三岔五發(fā)消息，讓我提醒林浩多喝水、涂防曬，上廁所，我忍了。
還是癩蛤蟆的算盤打得響，雖然我失去了休息時間，還要當免費全能保姆，可她失去的可是每月兩千多塊的房租啊！
見我拒絕了她的薅羊毛提議，像是為了報復一般，她放話讓我不要給林浩補課。
“我家孩子只上一對一，上門的那種！學校的補課，就是浪費時間！”
“肯定是你們這些老師平時教學偷懶，現(xiàn)在快中考了，忙著用補課堵窟窿！”
“我早早就發(fā)現(xiàn)周老師你不負責任，現(xiàn)在看來，我家孩子的命運絕對不能交到你手上！”
如果不是這些話，我也不會在大規(guī)模補課幾個月后，才拉林浩到辦公室。
實在是因為，他的成績太差了！差到有損學校顏面的地步！
班里學生的成績都有不同幅度的增長，唯有林浩，不增反降。
林浩媽媽也早就坐不住了，明里暗里跟我抱怨合格的家教難找。
最近，林浩身上還出現(xiàn)了幾處淤清。不用想，就知道是他媽媽打的。
我實在看不過，還是給他補了課，可現(xiàn)實還是給了我狠狠一巴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