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91年,我在南海對峙時,放過了一個少年兵,退休后乘郵輪故地重游時,卻被一艘外國護衛艦點名要見我
創作聲明:本故事純屬虛構,其中涉及的國家、艦船、人物及具體情節均為文學創作需要。故事不代表任何真實歷史事件,亦不涉及任何現實立場與軍事評論。
“別去,爺爺!”
海風將孫女的哭喊撕扯得支離破碎。王建軍回望了一眼郵輪上那張驚恐的小臉,隨即毅然轉頭,面對那艘如同鋼鐵巨獸般橫亙在海面上的外國護衛艦。三十年前,他在南海對峙的槍口下放過一個少年兵;三十年后,這艘繼承了當年意志的軍艦,卻以一種不容拒絕的方式點名要見他。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遲到的報復,還是一場無法預料的陰謀。他只知道,自己必須去。
“我跟他們走。”他對身邊的船長低聲說道,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談論天氣。小艇已經備好,前方,是未知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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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九九一年,七月十四日。
南中國海。
太陽像一個白熾燈泡,將毫無遮擋的光線傾瀉在海面上。
海水被映照得如同晃動的玻璃,刺得人睜不開眼。
王建軍所在的“南巡七號”巡邏艦,已經在這片海域漂了三天。
艦船的發動機保持著最低功率運轉,發出單調而催眠的嗡嗡聲。
艦身的灰色油漆在烈日下泛著油光,摸上去能燙熟雞蛋。
甲板上空無一人。
所有非必要的船員都躲在船艙里,躲避著這能把人烤干的酷熱。
王建軍坐在聲吶監控室里。
這里是全船最涼快的地方之一,空調的冷風嘶嘶作響。
他戴著耳機,屏幕上的綠色掃描線規律地劃過,留下一道道殘影。
深海里一片寂靜。
除了他們自己的引擎聲和偶爾的海豚叫聲,什么都沒有。
他旁邊的老班長馬衛國,正靠在椅子上打盹。
馬衛國的鼾聲很有節奏,和引擎的嗡嗡聲奇妙地合拍。
王建軍摘下耳機,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耳朵。
他當兵第二年,剛從新兵連分配到這艘船上。
他對這一切都還感到新奇。
新奇于大海的廣闊,新奇于艦船的復雜,也新奇于任務的枯燥。
他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喝了一大口涼白開。
水里有股淡淡的鐵銹味,這是艦上生活的標準味道。
突然,刺耳的警報聲劃破了船艙內的沉寂。
是戰斗警報。
紅色的警報燈在狹窄的通道里瘋狂閃爍。
馬衛國一個激靈,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怎么回事?”他吼道。
王建軍已經重新戴上了耳機。
他的手指在控制臺上一陣飛速操作。
“報告!左前方發現不明船只信號,正高速向我接近!”他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變調。
“方位多少?距離多少?”馬衛國湊到他身后,緊盯著屏幕。
“方位零三五,距離十五海里,速度二十五節!”
馬衛國倒吸一口涼氣。
在這個海域,以這個速度沖過來的,絕不可能是漁船。
“保持追蹤!我去艦橋!”馬衛國說完,轉身沖出了聲吶室。
船艙里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和此起彼伏的口令聲。
整艘船活了過來。
王建軍緊盯著屏幕,不斷報出目標的最新數據。
“距離十二海里!”
“距離十海里!”
“對方航向未變,目標明確!”
艦船開始加速,引擎的轟鳴聲變得高亢,船體傳來劇烈的震動。
他能感覺到,船正在轉向,迎向那個不明目標。
幾分鐘后,艦橋的命令傳遍全船。
“各單位注意,各單位注意,進入一級戰備狀態!”
“所有人員按戰斗部署就位!”
王建軍的任務是在聲吶室待命。
但他聽到外面甲板上傳來了武器就位的金屬撞擊聲。
又過了十幾分鐘,船速慢了下來。
警報聲停了。
但氣氛比警報拉響時更加凝重。
對講機里傳來艦長的聲音,平靜但充滿力量。
“對方為M國海軍‘蝰蛇’號炮艇,已進入我方警告區域。”
“雙方已建立目視接觸。”
“重復,雙方已建立目視接觸。”
王建軍知道,這意味著最緊張的時刻到來了。
聲吶已經失去了作用,水面艦船的對峙,是眼睛和膽量的較量。
一個小時過去了。
兩個小時過去了。
聲吶室的門被推開,換崗的士官走了進來。
“王建軍,你去甲板,協助加強瞭望。”
“是!”
王建軍走出船艙,一股灼熱的空氣撲面而來。
他被刺眼的陽光晃得瞇起了眼睛。
甲板上已經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士兵。
他們沉默地守在自己的崗位上,槍口一致對外。
氣氛緊繃得像一根即將斷裂的纜繩。
他走到自己的指定位置,船舷中部。
他從一名士官手里接過一支自動步槍和一副高倍望遠鏡。
槍身被太陽曬得滾燙。
他深吸一口氣,那股熟悉的咸腥味和柴油味鉆入鼻腔。
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了那艘“蝰蛇”號炮艇。
它就在大約兩三百米外的地方,側著船身,與他們并行。
船不大,但線條充滿攻擊性,船頭的火炮黑洞洞的,像一只窺伺的怪獸之眼。
他能看到對方甲板上同樣站滿了士兵。
他們的距離如此之近,甚至不需要望遠鏡,就能看到彼此的身影。
高音喇叭里,雙方的指揮官正在用各自的語言進行喊話。
內容無非是警告、聲明主權和要求對方立即離開。
但誰也沒有動。
王建軍的崗位職責,是監視對方炮艇的右舷中部。
他舉起了胸前的望遠鏡。
鏡頭里,晃動的畫面瞬間變得清晰穩定。
他看到了對方士兵的臉。
黝黑的皮膚,緊張的表情,被汗水浸透的軍裝。
他們緊握著武器,眼神里充滿了警惕和敵意。
王建軍的手心也開始出汗。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實地面對“敵人”。
他們不是靶紙,不是演習中的假想敵,而是活生生的人。
他的目光在那些陌生的臉上緩緩掃過。
他們的年紀看起來都和自己差不多,二十歲上下。
忽然,他的視線被一個特殊的身影吸引了。
在幾個成年士兵中間,有一個顯得格格不入的身影。
那是一個少年。
一個看起來最多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兵。
他的身材格外瘦小,寬大的軍裝在他身上晃晃蕩蕩,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一張稚氣未脫的臉,因為過度的緊張和恐懼,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慘白。
他的手死死地抓著一支與他身材極不相稱的自動步槍,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
王建軍清楚地看到,那個少年的身體,在無法控制地微微發抖。
他的嘴唇緊緊抿著,眼神里沒有成年士兵的兇狠或麻木,只有純粹的、幾乎要溢出眼眶的恐懼。
那是一種被扔進斗獸場的羔羊才有的眼神,充滿了茫然和絕望。
王建軍的心里沒來由地咯噔了一下。
一種奇怪的感覺攫住了他。
他想起了自己遠在內陸老家的那個表弟,今年剛好十五歲,也是這樣瘦瘦小小的,每次見到自己都怯生生的。
就在這時,海面上涌來一股不大不小的浪。
巡邏艦和炮艇都隨之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王建軍下意識地抓住了身邊的欄桿,穩住了身形。
而對方的炮艇上,那個本就緊張的少年兵沒能站穩,一個踉蹌。
他手里的鋁制軍用水壺沒能拿住。
“哐當”一聲。
水壺掉在了鐵質的甲板上,在死寂的對峙中發出了格外清脆和刺耳的響聲。
這個小小的意外,像一顆石子投進了緊繃的湖面。
幾乎所有人的視線,包括王建軍身邊的戰友,都被那聲響吸引了過去。
少年兵的臉色瞬間變得比紙還要白。
他慌亂地想要彎腰去撿,但因為極度的害怕和緊張,動作顯得笨拙而僵硬。
他旁邊的像是士官的人,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王建軍聽不懂的語言低吼了一句。
少年兵抖得更厲害了。
王建軍的步槍,幾乎是出于一名士兵的本能,在那一瞬間對準了那個慌亂的身影。
在對峙中,發現對方的任何失誤或薄弱環節,都可以作為威懾和心理打擊的突破口。
透過瞄準鏡的十字準星,他能清晰地看到少年額頭上沁出的細密汗珠,和他那雙因為驚恐而睜大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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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搭在了冰冷的扳機上。
他只需要向身邊的班長報告。
或者,他甚至不需要開槍,只需要將槍口穩穩地對準目標,就能給對方造成巨大的心理壓力。
他的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像一面被擂響的戰鼓。
汗水流得更快了,順著臉頰滑落,滴在他的衣領上。
十字準星的中心,是少年那雙寫滿了絕望的眼睛。
在那雙眼睛里,王建軍沒有看到一個窮兇極惡的敵人。
他只看到了一個被嚇壞了的孩子。
一個本該在教室里讀書,或者在球場上奔跑的孩子。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了。
一秒。
兩秒。
五秒。
王建軍的手指在扳機上感受到了那道細微的阻力。
他只需要再用一點點力。
他沒有。
他緩緩地,幾乎是無法察覺地,將槍口下移了一寸。
又下移了一寸。
最終,十字準星離開了那個顫抖的身體,對準了他腳邊那個因為船身晃動而滾來滾去的鋁制水壺。
“王建軍!看什么呢?集中精神!”身邊的班長低聲喝道。
“是!”王建軍應了一聲,將槍口重新抬起,對準了他負責的區域,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
但他眼角的余光,一直鎖定著那個少年。
少年兵最終沒有敢去撿那個水壺。
他在士官的呵斥下,重新站直了身體,但雙手抖得連槍都快握不住了。
對峙還在繼續。
太陽從頭頂,慢慢滑向西邊的海平線。
灼熱的空氣終于有了一絲涼意。
又過了不知多久,也許是一個小時,也許更長。
對講機里再次傳來艦長的命令,這次帶著一絲如釋重負。
“對方已后撤,解除一級戰備!”
王建軍看到,那艘“蝰蛇”號炮艇開始緩緩后退,調轉船頭。
巡邏艦也開始重新啟動,引擎的轟鳴聲變得高亢起來。
王建軍放下了望遠鏡。
他看著那艘炮艇逐漸變成一個遠去的小黑點,最終消失在海霧和夕陽的交界處。
甲板上的氣氛徹底松弛了下來。
戰友們開始小聲交談,活動著僵硬了幾個小時的身體,有人甚至開起了玩笑。
沒有人注意到王建軍的異樣。
他靠在欄桿上,感覺腿有些發軟。
那個下午,那個少年兵,那個掉落的水壺,成了他一個人的秘密。
一個被他帶回聲吶室,帶回日復一日的訓練和任務中,沉入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02
之后的歲月,如大海的潮汐,一浪接著一浪。
王建軍再也沒有在海上遇到過那艘“蝰蛇”號炮艇。
他也再也沒有見過那個驚恐的少年兵。
那件事,像一顆投入深海的石子,沒有激起任何波瀾。
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他在聲吶這個專業上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
他的耳朵變得比最精密的儀器還要敏銳,能從紛繁復雜的海底聲波中,分辨出潛艇螺旋槳的微弱差異,能判斷出魚雷管注水的細微聲響。
他在一次又一次的演習和任務中表現出色。
他從一個愣頭青新兵,成長為經驗豐富的老兵。
他又從一名普通士兵,被提拔為聲吶班的班長。
時間在他身上刻下了痕跡。
他的皮膚被海風吹得粗糙,眼角添上了細密的皺紋。
他的性格也變得像深海一樣,內斂,沉穩,喜怒不形于色。
二十五歲那年,他經人介紹,認識了在港口城市一家紡織廠當工人的李秀梅。
姑娘很樸實,話不多,看著他的眼神總是帶著一點崇拜。
他們結了婚。
婚后第二年,他們的兒子王強出生了。
有了家庭,王建軍的生活重心有了一部分從艦艇移到了岸上。
每次出海歸來,看到妻子和兒子,他就覺得那幾個月的漂泊和辛苦都是值得的。
他繼續在部隊服役。
因為技術過硬,無法替代,他被特批改選為高級士官。
他的軍銜一升再升,從四級軍士長,到三級,二級,最后到了一級軍士長。
“兵王”,戰友們都這么稱呼他。
這是一個士兵能達到的最高榮譽。
他的兒子王強長大后,受他的影響,也去參了軍。
但他沒有選擇海軍,而是去了一支北方的陸軍部隊。
王強退役后,沒有像父親一樣留在體制內。
他南下經商,憑著一股闖勁,幾年下來也小有成就。
再后來,王強結婚,生下了一個女兒,取名王曉月。
王建軍成了一位爺爺。
第一次抱著襁褓中柔軟的孫女時,他那雙常年操作精密儀器、布滿老繭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他退休了。
在五十歲的年紀,服役滿三十年后,他脫下了那身穿了三十年的藍色軍裝。
退休儀式很簡單。
艦長和政委給他戴上大紅花,說了幾句勉勵和感謝的話。
戰友們把他拋起來,又接住。
他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一個簡單的帆布包,最后看了一眼他生活了三十年的艦艇。
然后,他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下了舷梯。
退休后的生活,是悠閑的,也是空落的。
他每天的主要任務,就是接送孫女曉月上學放學。
然后就是去公園和一群同樣退休的老頭子下棋,或者在家里看軍事頻道。
妻子李秀梅總說他,人是退休了,心還沒從部隊里出來。
他只是笑笑。
他很少和家人談起部隊里的事,尤其是那些真正的危險和對峙。
那些記憶,像被鎖在了一個保險箱里,鑰匙只有他自己有。
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偶爾會做夢。
夢里,他又回到了那個炎熱的下午,回到了“南巡七號”的甲板上。
他又看到了那個臉色慘白的少年兵,和那個掉落在地的水壺。
夢醒后,他常常一個人坐在陽臺上,抽一整夜的煙。
孫女王曉月漸漸長大了。
她成了一個二十歲出頭,活潑開朗、古靈精怪的姑娘。
她考上了大學,學的是旅游管理。
她看出了爺爺退休后的那種隱藏在平靜下的落寞。
“爺爺,您天天在家多悶啊,我帶您去旅游吧!”放暑假回家的曉月,抱著爺爺的手臂撒嬌。
王建軍只是笑了笑,說:“都一把老骨頭了,還折騰什么。”
“才不是呢!您身體好著呢!”曉月不依不饒,“我跟您說,現在有一種特別大的郵輪,就在南海上開,可好玩了!船上什么都有,跟個移動城市一樣!”
她拿出手機,點開一張張精美的宣傳圖給爺爺看。
照片上,巨大的白色郵輪像一座漂浮在蔚藍海面上的宮殿。
甲板上,不同膚色的人們穿著鮮艷的衣服,在泳池邊,在躺椅上,笑容滿面。
王建軍的目光,卻被郵輪后面那片無邊無際的、深邃的藍色海洋吸引了。
南中國海。
那片他奉獻了整個青春的海。
“怎么樣爺爺?去不去嘛?”曉月晃著他的手臂。
“航線是去哪兒?”他問。
“就是從咱們市出發,在南海上繞一圈,停靠幾個海島,然后回來,一共六天五夜。”
王建軍沉默了。
“好。”他聽見自己用一種有些干澀的聲音說。
曉月高興地跳了起來。
03
“海洋之夢”號,是一艘名副其實的海上巨無霸。
它有十幾層樓高,長三百多米,能搭載數千名游客。
王建軍和曉月登船的時候,被它的巨大和豪華震撼了。
金碧輝煌、挑高三層的大廳,懸掛著巨大的水晶吊燈。
鋪著柔軟地毯的走廊,兩旁是琳瑯滿目的免稅店和畫廊。
船上有十幾個餐廳,提供著來自世界各地的美食。
還有劇院、賭場、健身房、水上樂園,甚至一個真冰溜冰場。
“爺爺,酷不酷!”曉月興奮地拉著他的手,像一只剛出籠的小鳥。
王建軍點點頭,眼神里卻有些不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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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艘船太大了,太奢華了,太安逸了。
和他記憶中的艦艇,完全是兩個世界。
他住的不再是十幾個人一間的狹窄船艙,而是一個帶陽臺的海景房。
房間里有柔軟的大床,獨立的衛生間,還有一個隨時可以點播節目的電視。
曉月歡呼著撲到床上,感受著那份柔軟。
王建軍卻走到陽臺。
他推開玻璃門,海風撲面而來。
郵輪緩緩駛離港口,城市的輪廓在身后變得越來越小。
前方,是無垠的大海。
郵輪上的生活,是王建軍從未體驗過的。
每天睡到自然醒。
去自助餐廳吃一頓豐盛的早餐。
然后陪著曉月,或者去甲板上曬太陽,或者去看一場精彩的演出。
曉月是個閑不住的性子。
她拉著爺爺去學跳交際舞,王建軍笨拙的舞步惹得她哈哈大笑。
她帶爺爺去吃法式大餐,教他怎么用刀叉。
她還給爺爺報了一個陶藝體驗課,結果王建軍做出來的東西歪歪扭扭,像個被踩了一腳的泥團。
王建"軍大多數時候都只是微笑著,配合著孫女的各種新奇想法。
但他內心深處,總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他看到那些穿著比基尼在泳池邊嬉笑打鬧的年輕人。
他看到那些在賭場里一擲千金的富商。
他看到那些在舞池里徹夜狂歡的情侶。
他覺得這一切,都離他很遠。
他更喜歡的,是每天清晨或者傍晚,一個人走到船頭或者船尾的僻靜角落。
那里人少,風大。
他靠著欄桿,點上一支煙。
煙霧很快被海風吹散。
他看著太陽從海平線上升起,或者落下。
他看著海水的顏色,從黎明的灰藍,到正午的蔚藍,再到黃昏的金紅。
他看著翻滾的白色浪花,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郵輪航行的第三天,進入了南中國海的深處。
這里的海,顏色更深,浪也更大。
曉月有些暈船,吃了藥,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房間里睡覺。
王建軍反倒精神了起來。
他幾乎一整天都泡在甲板上。
他熟悉這片海域。
他能根據海水的顏色和海鳥的種類,大致判斷出附近有沒有島礁。
他能從風的味道里,分辨出天氣即將發生的變化。
這天下午,天氣晴朗,風平浪靜。
郵輪正平穩地航行在一片開闊的海域。
甲板上,游客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享受著難得的悠閑時光。
王建軍正和曉月坐在露天吧臺喝著飲料。
曉月已經恢復了精神,正拿著手機不停地自拍。
“爺爺,您笑一笑嘛!您看您這張照片,嚴肅得像要去開批斗會!”曉月抱怨道。
王建軍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就在這時,曉月忽然停下了動作,指著遠處的海平線。
“爺爺,您看那是什么?”
王建軍瞇起眼睛,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在海天相接的地方,有一個灰色的小點。
那個小點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
王建軍的眼神瞬間變了。
他放下了手里的果汁杯。
他的身體下意識地坐直了。
他不需要望遠鏡。
只憑那獨特的輪廓和速度,他就知道,那是一艘軍艦。
而且,是一艘現代化的導彈護衛艦。
它的航行的方向,筆直地對著他們這艘郵輪。
“哇,是軍艦!好酷啊!”曉月興奮地叫了起來,舉起手機就想拍照。
甲板上的其他游客也陸續發現了這個不速之客。
起初,他們也和曉月一樣,感到新奇和興奮。
“快看,有海軍!”
“是哪個國家的?離這么近,是來護航的嗎?”
但很快,氣氛就變了。
因為那艘軍艦的速度太快了。
它像一柄劈開海浪的利劍,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徑直沖了過來。
甲больше,那股冰冷的壓迫感就越強。
甲板上的嬉笑聲漸漸消失了。
人們紛紛站起身,聚集到船舷邊,臉上的表情從興奮,變成了好奇,又從好奇,變成了不安。
“它想干什么?怎么還不減速?”
“不會是要撞上來了吧?”
恐慌的情緒,像病毒一樣開始在人群中蔓延。
王建軍站在人群中,一動不動。
他的手,已經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他的心跳,在不受控制地加速。
三十年了,那種熟悉的心悸感,又回來了。
灰色的軍艦越來越近。
它那流暢的艦體,高聳的雷達天線,以及艦艏和艦舯那些被帆布覆蓋的、充滿威脅性的凸起,都清晰可見。
它像一頭闖入和平牧場的猛獸。
郵輪似乎也察覺到了危險,拉響了汽笛,航速明顯減慢了下來。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要發生碰撞的時候,那艘軍艦在距離郵輪大約一公里的地方,一個漂亮的甩尾,也迅速地減速。
它沒有繼續逼近,而是與郵輪保持并行,也放慢了速度。
它沒有做出任何直接的威脅性動作。
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威脅。
郵輪上的安保人員全都出動了,他們穿著顯眼的制服,在甲板各處穿梭,試圖用擴音器勸說游客們回到船艙。
但沒有人聽他們的。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著那艘神秘的軍艦,猜測著它的意圖。
王建軍的目光,落在了軍艦的舷號上。
那串數字和字母,他并不認識。
他又看向軍艦桅桿上懸掛的旗幟。
那面旗幟,在海風中獵獵作響。
他的心,猛地一沉。
是M國的海軍旗。
正是三十年前,那艘“蝰蛇”號炮艇所屬的國家。
就在這時,郵輪的公共廣播系統突然響起了“滋滋”的電流聲。
這個聲音在緊張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刺耳。
船上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屏息凝神地聽著。
船長那竭力保持平穩,但依然能聽出一絲無法掩飾的緊張的聲音,響徹全船。
“各位乘客,各位乘客,請保持鎮靜,不要慌亂。”
他的聲音通過廣播傳出來,帶著一絲電磁干擾的失真。
“我船剛接到M國海軍‘壁虎’號護衛艦的通訊。”
“壁虎”號,王建軍默念著這個名字。
“他們……他們向我們保證,沒有惡意。”船長的聲音在這里出現了一個不自然的停頓。
甲板上的人們面面相覷,臉上的疑惑更深了。
沒有惡意,那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出場?
“他們請求……”
船長又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確認一個他自己也難以置信的信息。
“……請求我船乘客……王、建、軍先生,登艦進行一次短暫的會面。”
廣播里,那三個字被念得異常清晰,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
王、建、軍。
“請王建軍先生聽到廣播后,立即與船長室聯系。”
“重復,請王建軍先生……”
廣播結束了。
整個郵輪,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
幾千名游客,幾百名船員,在這一刻,仿佛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隨即,是比剛才更大的嘩然。
人群像被投入了炸彈的魚塘,瞬間沸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在人群中瘋狂地掃來掃去。
“誰是王建軍?”
“我的天,這是什么情況?軍艦點名要見一個游客?”
“這個王建軍是什么人?是通緝犯還是大人物?”
“這艘船上到底載了誰?”
各種猜測和議論,匯成了一股巨大的聲浪。
王曉月嚇得臉色煞白,她緊緊抓住爺爺的手臂,那只手冰涼而僵硬。
“爺爺……”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廣播里……說的是你嗎?”
王建軍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他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頭頂,耳朵里嗡嗡作響。
他沒有回答曉月的問題。
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周圍的目光開始聚焦到他們這一桌。
一些離得近的游客,已經用驚疑不定的眼神看著他。
“爺爺,他們……他們找你干什么啊?”曉月快要哭出來了,她用力搖著王建軍的手臂。
王建軍緩緩地,從極度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外國軍艦。
他又看了一眼身邊嚇壞了的孫女。
是巧合嗎?
全國叫王建軍的成千上萬,怎么可能偏偏就是自己?
不是巧合。
那就是報復?
一場遲到了三十年的、蓄謀已久的報復?
郵輪的安保負責人,一個高大的歐洲人,帶著幾名船員穿過騷動的人群,快步向他走來。
“Excuse me, sir.”他用英語問道,然后看到王建軍茫然的表情,立刻換了一個翻譯過來。
“請問,您是王建軍先生嗎?”翻譯的語氣客氣,但眼神里充滿了警惕和審視。
王建軍沉默了幾秒鐘。
他點了點頭。
“是我。”
這個回答,像一塊石頭,在他周圍的人群中激起了千層浪。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和他拉開了距離。
仿佛他是什么危險人物。
“船長請您立刻去一趟艦橋。”安保負責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王建軍站起身。
“爺爺!”曉月也想跟著站起來,但被一名船員客氣地攔住了。
“小姐,請您在這里稍等。”
王建軍回頭對她投去一個安慰的眼神,但曉月看到的只有爺爺從未有過的凝重表情。
他跟著安保人員,穿過一道道驚異、好奇、恐懼的目光,走向艦橋。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即將被公開審判的犯人。
04
艦橋位于郵輪的最高層,是整艘船的大腦。
這里視野開闊,可以俯瞰整個船頭和前方的海面。
王建軍走進去的時候,里面的氣氛嚴肅到了極點。
船長,一個五十多歲的白人,正拿著望遠鏡,緊盯著那艘并行的護衛艦。
大副在不停地通過無線電進行著溝通。
幾名高級船員圍在雷達屏幕前,表情凝重。
看到王建軍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船長放下了望遠鏡,快步走到他面前。
“王先生,我是本船船長,艾倫·史密斯。”他伸出手,但表情毫無笑意。
王建軍和他握了握手。
“我想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船長開門見山地問,“對方指名道姓要見你,你知道原因嗎?”
王建軍搖了搖頭。
他的確不知道。
他只能猜測。
船長盯著他的眼睛,似乎想從他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
但王建軍的臉,像一塊被海水沖刷了三十年的礁石,看不出任何波瀾。
“我們已經反復和對方確認過。”旁邊的大副插話道,“對方的指揮官,一位將軍,用非常正式的外交辭令保證,這只是一次‘非官方的私人會面’,保證王先生的人身安全,并且會在一小時內將他送回。”
“私人會面?”船長冷笑一聲,“有開著導彈護衛艦來找一個平民進行‘私人會面’的嗎?”
“他們說,這是為了‘表達敬意’的唯一方式。”大副補充道,臉上也滿是困惑。
表達敬意?
王建軍的心跳漏了一拍。
這四個字,讓他更加不安。
“王先生。”船長的目光再次轉向他,“你的身份……方便透露嗎?你以前是做什么的?這或許能幫助我們判斷情況。”
王建軍沉默了片刻。
“我是一名退伍軍人。”他說。
“海軍?”船長追問。
王建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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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和幾個船員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們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似乎更加困惑了。
“對方給了我們十五分鐘的考慮時間。”大副看了一下手表,“現在還有五分鐘。如果我們拒絕,他們說……他們會一直跟著我們,直到我們進入另一國的領海。”
艦橋里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一艘豪華郵輪,被一艘外國的現役主力戰艦“護送”,這要是傳出去,會成為一個巨大的國際新聞,甚至可能引發外交糾紛。
郵輪公司和船上幾千名游客,都承擔不起這個后果。
壓力,全都落在了王建軍一個人身上。
他看著窗外那艘灰色的護衛艦。
它就像一個幽靈,一個從他三十年前的過去里浮現出來的幽靈。
他躲不掉。
“我不能連累這一船人。”王建軍終于開口了,聲音有些沙啞,但異常堅定。
船長看著他,這個其貌不揚、身材不高的中國老人。
在他的眼神里,船長看到了一種他只在少數真正上過戰場的老兵身上才看到過的鎮定和決絕。
“您的意思是?”
“我跟他們走。”王建軍一字一句地說。
船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最終,他沉重地點了點頭。
“好。”
“王先生,請您放心。”船長的語氣變得尊敬起來,“我們會全程與對方保持通訊聯絡,直到您安全返回。我們已經將此事緊急報告給了我國駐當地的大使館和郵輪公司總部。我們絕不會拋下船上任何一位乘客。”
他又對大副下令:“通知對方,我們接受他們的‘邀請’。準備放下小艇。”
決定就這么做出了。
當王建軍在安保人員的陪同下,再次出現在甲板上時,那里已經清出了一片空地。
一艘橙色的剛性充氣艇,已經被機械吊臂吊起,懸在船舷外。
小艇下面,海浪翻滾。
那艘護衛艦上,也同樣放下了另一艘小艇,幾名全副武裝的外國士兵坐在上面,正在海面上等待。
郵輪上的游客們沒有散去。
他們被攔在警戒線外,遠遠地看著這一幕,鴉雀無聲。
剛才還喧鬧無比的甲板,此刻安靜得只能聽到風聲和海浪聲。
“爺爺!”
一聲凄厲的哭喊打破了沉寂。
王曉月掙脫了船員的阻攔,瘋了一樣向他跑來,臉上掛滿了淚水。
“爺爺,你不能去!我不讓你去!”
她死死地抱住王建軍的腰,仿佛一松手,爺爺就會消失。
王建軍停下腳步,轉過身,緊緊地抱了抱她。
女孩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
“沒事,曉月,別怕。”他用粗糙的手掌,笨拙地拍著孫女的背,“爺爺去見一個……一個老朋友。”
他的聲音很輕,但曉月聽出了里面的沉重。
“我不要!萬一……萬一他們不讓你回來了怎么辦?”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王建軍松開她,捧著她的臉,用拇指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聽話,在這里等我回來。爺爺答應你,一定回來。”
他說完,沒有再回頭。
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走不動了。
他走到船舷邊,那里已經放好了一架繩梯。
他回頭對船長和安保負責人點了點頭。
然后,他抓住冰冷的繩梯,背對著郵輪上幾千道復雜的目光,一步步地,向著下方那艘顛簸的小艇爬去。
海風比剛才更大了。
吹起他的衣角,也把他身后孫女那絕望的哭喊聲,吹得支離破碎。
他的腳終于踏上了那艘橙色的小艇。
艇上的郵輪船員解開了纜繩。
小艇的引擎發出一聲轟鳴,離開了巨大的郵輪,像一片孤獨的葉子,在兩艘巨輪之間的海面上,射向那艘灰色的護衛艦。
王建軍坐在艇上,回過頭。
郵輪像一座巨大的、移動的白色山峰。
山峰的邊緣,站滿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他仿佛能看到曉月那個小小的、被船員攙扶著的身影。
他又轉回頭,看向前方。
護衛艦越來越近,它的巨大和壓迫感,比在郵輪上遠觀時,要強烈十倍。
它像一座拔海而起的鋼鐵山脈,冰冷,沉默,充滿著未知的危險。
他能清晰地看到艦上那些荷槍實彈的士兵,他們面無表情,像一尊尊雕像。
他也能看到他們手中武器的黑色輪廓。
小艇在兩船之間的海面上,顯得無比渺小和脆弱。
海水被艇首高速破開,白色的浪花不時濺在他的臉上,冰冷刺骨。
他感覺自己不是去會面。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古代的使節,孤身一人,走向一座充滿敵意的城邦。
兩艘小艇在海中央匯合了。
護衛艦上的小艇里,一名像是軍官的人,對王建軍做了一個手勢。
意思是讓他過去。
王建軍在郵輪船員的幫助下,跨到了另一艘小艇上。
“保重!”郵輪的船員對他喊道。
王建軍點了點頭。
他現在,是這艘外國小艇上唯一的平民。
他被夾在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中間。
他們一言不發,身上散發著和他當年一樣的、屬于軍人的氣息。
小艇調轉方向,向著護衛艦駛去。
他離那座鋼鐵堡壘越來越近。
他能看到船體上因為海鹽腐蝕而留下的斑駁痕跡。
他能聞到那股熟悉的、艦船特有的柴油味。
小艇靠近了護衛艦的水線位置。
一道繩梯,從護衛艦高高的甲板上垂了下來,在空中晃晃悠悠。
“請。”一名士兵用生硬的、幾乎聽不出語調的中文對他做了一個手勢。
王建軍抬頭看了一眼那高高的舷墻。
他深吸一口氣。
他抓住冰冷而粗糙的繩梯,開始向上攀爬。
他的腿有些發軟,這是緊張,也是多年未進行這種攀爬的生疏。
但他每一步都踩得很穩。
他的手臂,依舊有力。
風很大,吹得繩梯不停晃動。
他感覺自己就像掛在懸崖上。
下方是翻滾的海浪,上方是冰冷的鋼鐵。
幾十秒,卻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他的手,終于抓住了甲板的邊緣。
一只戴著白色手套的手,伸了過來,拉了他一把。
他的腳,終于踏上了這艘名為“壁虎”號的護衛艦的甲邊。
他進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充滿潛在敵意的世界。
05
踏上甲板的那一刻,王建軍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了。
郵輪上的喧囂和浮華被徹底隔絕。
這里只有鋼鐵的冰冷,紀律的嚴肅,和一種無聲的威壓。
甲板上,站著兩排士兵,他們穿著整齊的作訓服,荷槍實彈,表情肅穆。
他們沒有看他,目光直視前方,像一排排沒有生命的雕像。
但王建軍能感覺到,他們的余光,像針一樣扎在自己身上。
之前拉他上來的那名軍官,對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兩名士兵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離。
這既是“護送”,也是“押送”。
他們帶著他,走過長長的、鋪著防滑墊的甲板。
然后,推開一扇厚重的防水門,進入了船艙內部。
一股熟悉的、混雜著柴油、機油和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
這氣味,他太熟悉了。
三十年的軍旅生涯,他每天都生活在這樣的氣味里。
船艙里的通道狹窄而曲折。
頭頂是縱橫交錯的管線和電纜,被漆成了不同的顏色。
墻壁上,每隔幾米就有一盞發出白光的防爆燈。
他們走過的地方,不時會遇到巡邏的士兵或者忙碌的軍官。
每個人看到他們一行人,都會立刻停下腳步,向那位帶路的軍官敬禮,然后用好奇而審視的目光,打量著王建軍這個唯一的便服平民。
王建軍目不斜視,跟著軍官的腳步。
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
他試圖從通道的布局,從艙門的標識,來判斷自己正在走向哪里。
是艦橋?軍官餐廳?還是……禁閉室?
他們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
這扇門和通道里其他的門沒什么不同,只是門上掛著一個“會客室”的標牌。
帶路的軍官敲了敲門。
里面沒有回應。
他直接推開了門,對王建軍"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王建軍猶豫了半秒鐘。
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簡潔到有些簡陋的軍官會客室。
房間不大,大約十幾平方米。
正中是一張巨大的、由一整塊紅木制成的橢圓形會議桌。
桌子表面被打磨得光可鑒人,能清晰地倒映出天花板上的燈光。
桌子周圍,擺著十幾把樣式相同的靠背椅。
正對門的那面墻上,掛著這艘“壁虎”號護衛艦的艦徽,下面是一幅巨大的、用玻璃框起來的世界海圖。
除此之外,房間里再無他物。
冰冷,正式,沒有人情味。
房間里空無一人。
“請坐。”那名軍官指了指會議桌旁的一把椅子。
王建軍依言坐下。
椅子是硬木的,坐上去有些冰涼。
那名軍官沒有進來。
他退了出去,輕輕地關上了門。
門發出一聲沉悶的、液壓閉鎖的“咔噠”聲。
王建軍被獨自一人留在了這個密閉的空間里。
他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他能聽到空調出風口輕微的“嘶嘶”聲。
他能聽到自己因為緊張而變得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他還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咚、咚、咚”的劇烈跳動聲。
他不知道對方的意圖。
這種未知,是最大的折磨。
他開始打量這個房間。
墻上的海圖,標注著密密麻麻的航線和等深線。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片他最熟悉的海域——南中國海。
上面用紅色的標記,圈出了幾個敏感的區域。
他等待著。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
一分鐘,五分鐘,還是十分鐘。
每一秒,都像在被拉長的酷刑。
終于,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那腳步聲沉穩而有力,不疾不徐。
門鎖再次發出“咔噠”一聲。
門,開了。
一個身影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