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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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尋常晚餐的刺眼光亮
那天晚上,我壓根沒想到生活會跟我開這么一個大玩笑。就是個尋常的周三,我加班到快八點,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只想趕緊填飽肚子回家癱著。公司樓下那家永和豆漿,成了我的避難所。燈光黃不拉幾的,桌椅也帶著點油膩膩的感覺,但一碗熱乎乎的咸豆漿,一籠噴香的小籠包,總能最快速度把我從那種累到散架的邊緣拉回來。
我端著餐盤,找了個靠墻的卡座坐下。還沒動筷子,就被對面晃過來的亮光刺得瞇了下眼。抬頭一看,是個看著大概六十多歲的大叔,頭發花白了一半,穿著一件洗得領口有點松的灰藍色Polo衫,正低著頭,特別專注地劃拉手機屏幕。那光,就是他手機屏幕發出來的,亮度調得極高,在餐館這略顯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特別扎眼。他手指有點笨拙地在一張張照片上滑動,速度不快,但屏幕就一直那么亮晃晃地對著我這邊。
我皺了皺眉,心里那股加班帶來的無名火有點往上冒。忍了一會兒,那光還是不停地在眼前閃,我終于沒忍住,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客氣點,開口說:“大叔,您這手機屏幕……有點晃眼,能不能稍微調暗點,或者側一下身子?”
大叔好像被我的聲音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看到我皺著眉看他手機,臉上閃過一絲抱歉的神情,連聲說:“哎喲,對不起對不起,小伙子,沒注意,光顧著看照片了。”他一邊說,一邊有點手忙腳亂地似乎在找哪里調亮度,但弄了幾下沒弄對,屏幕依舊亮得囂張。他有點尷尬地沖我笑了笑,解釋道:“唉,人老了,手機這東西玩不轉。這是他們單位前幾天拍的員工合照,讓我瞧瞧拍得好不好。你看,這一個個的……”他說著,下意識地把手機往我這邊稍稍偏了偏,像是要證明他確實在看正經東西,不是故意要晃我眼。
就在他手機轉過來的瞬間,我的目光無意中掃過了屏幕。那確實是一張大合照,幾十號人,穿著統一的藍色工裝,背景是一個掛著紅色橫幅的廠房門口,橫幅上印著“XX機械廠二十周年慶暨先進員工表彰大會”的字樣。照片像素不低,人臉都還算清晰。我本來只是想禮貌性地瞥一眼就收回目光,畢竟打擾別人看照片也不太好。但就這一眼,我的視線就像被釘在了屏幕最右邊那個人的臉上,整個人“嗡”了一下,血好像瞬間沖到了頭頂,又唰地一下退得干干凈凈,手腳一陣發涼。
不可能!絕對看錯了!
我死死盯著那個站在最后一排最右側的女工。她看起來五十多歲,眼角有了明顯的魚尾紋,頭發在腦后利落地挽了個髻,穿著和大家一樣的藍色工裝,但脖子上系著一條小小的絲巾,那是我去年出差時特意給她買的生日禮物,淡紫色的,帶點細閃,她說系著挺提氣色。她對著鏡頭笑著,笑容是我看了快三十年的樣子,溫和里帶著點靦腆。這張臉,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分明就是我老伴張素娟!
可是,這怎么可能呢?我老伴,張素娟,退休前明明是區圖書館的管理員,一個跟機械廠、車床機油八竿子打不著的職業。她退休這五年,每天的生活就是買菜做飯、跳跳廣場舞、追追電視劇,偶爾幫兒子帶帶孫子。她怎么會出現在一個機械廠的員工合照里?還是“先進員工”?XX機械廠,這名字我有點耳熟,好像是在城北工業區那邊,離我們家可不近。
“大叔,”我的聲音有點發顫,自己都能聽出來不對勁,“您……您剛才說,這是哪個廠的照片?”我指著他的手機屏幕,手指有點不受控制地抖。
大叔似乎沒察覺到我劇烈的情緒變化,還挺熱情地指著照片中間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像領導的人說:“就這個,XX機械廠啊。我是廠里退休的老車間主任,姓王。這是我們廠上周搞活動拍的。你看中間這個是我們劉廠長,旁邊這個是李工,技術骨干……”
我的耳朵里嗡嗡作響,根本聽不清他后面介紹的是誰。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最右邊那張臉上。我甚至能看清她工裝口袋上別著的一支黑色簽字筆,和她耳邊散落的一縷碎發。這細節,太真實了,真實得可怕。
“最右邊……這個女同志,”我打斷他,喉嚨發緊,每個字都吐得艱難,“她……她也是你們廠的員工?”
王大叔順著我指的方向看去,臉上露出了然的表情,甚至帶著點夸贊:“哦,你說小張啊?張素娟嘛!對,她是去年才招進來的倉庫管理員。別看她年紀比一般年輕人大點,但做事特別認真細心,賬目清清楚楚,庫房收拾得利利索索,今年還評上了先進呢!你看,就站這兒。”他的語氣充滿了對同事的認可,絲毫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
小張?張素娟?倉庫管理員?去年才進的廠?還評上了先進?
每一個詞都像一記重錘,砸得我頭暈眼花。我和張素娟結婚三十年了,兒子都二十八了。她一輩子沒離開過文化系統,從圖書管理員到退休,生活圈子簡單得就像一張白紙。她每天準時上下班,周末我們一起逛超市、去看孫子,晚上她準時守在電視前看八點檔的連續劇。她什么時候去的機械廠?還是倉庫管理員?那種地方,搬搬抬抬,她能干得了?為什么我對此一無所知?整整一年多了,我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被欺騙的憤怒瞬間淹沒了我。我每天同床共枕三十年的妻子,竟然有著一個我完全不知道的身份,一份我完全不了解的工作,一段我完全被排除在外的生活?
“小伙子,你……認識小張?”王大叔終于注意到了我慘白的臉色和劇烈起伏的胸口,疑惑地問。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腦子里亂成一團漿糊,無數個問號像煙花一樣炸開。她為什么撒謊?每天她所謂的“去圖書館”(退休后她有時會說回去幫幫忙,或者參加老同事活動)其實是去了機械廠?她圖什么?那點退休金加上工資,家里并不缺錢啊。她為什么要瞞著我?瞞得這么苦,這么嚴實?
我看著照片上她那張帶著熟悉笑容的臉,突然覺得無比陌生。這個和我一起生活了三十年,給我做飯洗衣,陪我度過無數平凡日子的女人,我好像今天才第一次認識。
“沒……不認識,就是……看著有點面熟。”我猛地低下頭,胡亂扒拉了兩口已經涼透的豆漿,食不知味,喉嚨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我必須馬上回家!我必須親口問問她,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幾乎是逃也似的沖出了永和豆漿,連打包盒都忘了拿。夏夜的風吹在身上,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涼意,心里像有一團火在燒,又像掉進了冰窟窿。三十年的信任,在這一刻,被一張偶然看到的照片,擊得粉碎。那張合照上她系著的絲巾,此刻回想起來,不像是我送的禮物,倒像是一個巨大的、諷刺的標簽。
第二章:平靜假象下的暗流
我幾乎是魂不守舍地飄回家的。一路上,腦子里像過電影一樣,把這過去一年多的點滴都翻了出來。
素娟是去年春天辦的退休手續。剛退下來那陣子,她確實有點不適應,總說在家閑著發慌。我還勸她,忙活了大半輩子,正好歇歇,養養花,看看劇,多好。兒子家孫子也上幼兒園了,不用她整天盯著。大概過了兩三個月,她好像漸漸找到了節奏。每天上午去買菜,下午有時去公園走走,或者跟幾個老姐妹約著喝喝茶。周末兒子一家過來,她總是張羅一大桌子菜。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有點不一樣的呢?我拼命回想。好像就是去年夏天過后,她有時會說“下午圖書館那邊有點事,老同事聚會”,或者“有個讀書會,我去坐坐”。她出門的時間并不固定,有時下午兩三點出去,五六點回來。問她吃什么了,聊什么了,她總是含糊地說“就隨便吃點”、“聊聊以前的事”。我當時完全沒往心里去,覺得退休老人有點自己的社交活動很正常,甚至還挺支持她,總比悶在家里強。
現在串聯起來,那些曾被忽略的細節,一個個都變成了可疑的線索。有一次,我發現她那雙平時跳廣場舞穿的軟底布鞋,鞋底磨損得特別厲害,還沾著點像是工廠區那種灰撲撲的塵土。我問了一句,她說是走路去稍遠的菜市場買的。還有一次,我在她換洗的衣服口袋里,摸出過一個硬硬的小塑料片,像是某種出入憑證卡,當時沒在意,以為是她老年公交卡的副卡。最明顯的一次,是上個月,她拿回一個印著“XX機械廠”字樣的白色搪瓷杯,說是參加活動抽獎中的。我還笑著說,這獎品挺實在。她當時表情有點不自然,趕緊把杯子收進了櫥柜最里面。
所有這些,我當時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釋,或者干脆就沒深想。三十年的夫妻了,我對她有百分之百的信任。我從來沒想到,這份信任的基石下,早已暗流涌動。
我站在家門口,拿著鑰匙的手抖得厲害,對了好幾次才插進鎖孔。打開門,屋里亮著溫暖的燈光,電視里放著電視劇,素娟正坐在沙發上,戴著老花鏡縫補一件我的舊襯衫。餐桌上扣著給我留的飯菜,一切都和往常無數個夜晚一模一樣,平靜、溫馨。
“回來啦?吃飯沒?菜在桌上,可能有點涼了,我給你熱熱。”她抬起頭,一如既往地溫和地問道,手里的針線活沒停。
我看著她的臉,這張看了三十年的臉,此刻卻讓我感到一種徹骨的寒冷和陌生。她怎么能如此平靜?在我已經洞悉了她巨大秘密的此刻,她怎么能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問我吃飯了沒?
我強壓住幾乎要沖口而出的質問,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但尾音還是抑制不住地帶上了一絲顫抖:“吃……吃過了。在樓下吃的。”
我換好鞋,沒有像往常一樣先去沙發邊坐下跟她聊幾句天,而是徑直走到餐桌旁,假裝倒水喝,背對著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我需要冷靜,不能直接撕破臉。萬一……萬一是誤會呢?雖然這誤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今天……圖書館那邊忙不忙?”我端著水杯,轉過身,狀似隨意地問了一句,眼睛緊緊盯著她的表情。
她縫補的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然后頭也沒抬,自然地說:“哦,沒什么事,就坐了會兒,跟老孫他們聊了聊孩子上學的事就回來了。”
老孫是圖書館以前的老館長。她回答得滴水不漏,表情沒有絲毫破綻。這種熟練的、下意識的掩飾,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扎進我的心里。這說明,這樣的謊言,她可能已經說了無數次,早已成了習慣。
我的心徹底沉了下去。最后一絲僥幸也破滅了。不是誤會。王大叔說得清清楚楚,她是去年進的廠,是倉庫管理員。她剛才分明又對我撒了謊。
這一夜,我幾乎徹夜未眠。躺在素娟身邊,能清晰地聽到她平穩的呼吸聲,甚至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用了很多年的雪花膏的味道。這個我熟悉了三十年的氣息,此刻卻讓我如臥針氈。我緊緊閉著眼睛,身體僵硬,腦子里翻江倒海。她到底為什么?為錢?家里的經濟大權一向是她掌管,我的工資卡退休金都交給她,從不過問。為人?難道她在外面……?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毒蛇一樣啃噬著我的心。不可能!素娟不是那樣的人!三十年來,我們雖然過得平淡,但感情一直很好,很少紅臉。那是為什么?有什么天大的理由,要讓她用退休后的時光,跑去一個機械廠當倉庫管理員,并且如此費盡心機地瞞著我?
各種可怕的猜測在我腦子里打架,憤怒、失望、委屈、還有一種被徹底背叛的恥辱感,交織在一起,幾乎讓我窒息。我偷偷睜開眼,借著窗外微弱的光線,看著身邊熟睡的她。睡眠中的面容顯得那么安寧,甚至帶著一絲疲憊。是因為在廠里工作辛苦嗎?倉庫管理員,是不是要搬東西?她那個腰,陰雨天總會酸疼,能受得了嗎?想到這里,心里又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楚和心疼。
這種愛恨交織的痛苦,幾乎要把我撕裂。天快亮的時候,我才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卻噩夢不斷。
第二天是周六,兒子一家照例要過來吃午飯。我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起床,素娟已經買好菜回來了,正在廚房里忙活。她看起來心情不錯,嘴里還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兒子媳婦帶著小孫子進門時,家里的氣氛頓時熱鬧起來。小孫子撲過來叫“爺爺奶奶”,素娟臉上笑開了花,抱起孫子親了又親。看著這一幕,我心里更加不是滋味。這個家,表面上看多么和睦美滿。如果我不知道那個秘密,此刻該是多么幸福的時光。
吃飯的時候,我食不知味,話也少。兒子察覺到了我的異常,問道:“爸,你臉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我還沒開口,素娟就接話道:“你爸就是瞎操心,昨晚看個抗戰劇,看到半夜,說劇情太氣人了,睡不著。”她說著,還嗔怪地看了我一眼。
兒子媳婦都笑了。我也勉強扯了扯嘴角,心里卻一片冰涼。她又在不動聲色地替我,也是替她自己圓謊。這種配合默契,曾經是我覺得溫暖的夫妻之情,現在卻顯得如此可笑和可悲。
我必須弄清楚真相。不能再這樣被動地猜疑下去,這會把我逼瘋。我決定,親自去那個XX機械廠看一看。
第三章:鐵門后的真相
周一一大早,我假裝和往常一樣出門,說是去老干部活動中心下象棋。素娟也一如平常,叮囑我中午記得回來吃飯,路上慢點。
我一離開她的視線,就快步走到小區門口,打了個車,直接對司機說:“師傅,去城北工業區,XX機械廠。”
路上,我心情復雜極了。既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又害怕即將面對的真相。萬一,王大叔認錯人了呢?萬一,那張照片有什么特殊原因,比如是素娟去幫忙臨時拍的?盡管我知道這些“萬一”的可能性極小,但還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在心里存著一絲渺茫的希望。
車子在城北工業區一片略顯陳舊的廠房前停下。XX機械廠的牌子掛在一個大鐵門旁邊。鐵門開著一條縫,能聽到里面傳來的機器轟鳴聲。門口有個簡陋的傳達室。
我猶豫了一下,走到傳達室窗口。里面是個五十多歲的保安,正在看報紙。
“老師傅,請問……張素娟,是在這兒上班嗎?”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正常。
保安抬起頭,打量了我一下,問道:“你找張姐啊?有什么事?她一般在后面倉庫那邊。”
“張姐”?看來她在這里確實很熟。我的心又往下沉了一分。
“哦,我是她……一個遠房親戚,路過這兒,順便來看看她。”我臨時編了個借口。
“遠房親戚啊,”保安也沒多問,隨手往里一指,“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到頭右拐,看到一排平房,最里面那間就是倉庫。張姐人挺好,干活也利索。”
我道了謝,腳步沉重地沿著保安指的路往里走。廠區不大,但機器聲很大,空氣里彌漫著機油和金屬的味道。路上碰到幾個穿著藍色工裝的工人,有男有女,年紀都不輕了。他們看了我一眼,也沒人多問。
走到路盡頭右拐,果然看到一排紅磚平房。最里面那間門口掛著“倉庫重地,閑人免進”的牌子。門開著,我能看到里面堆滿了各種零件和箱子。
我站在門口,心臟怦怦直跳,幾乎要跳出嗓子眼。我深吸一口氣,悄悄地、一步步地挪到門邊,借著門框的遮擋,探頭往里看。
只一眼,我就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
倉庫里,素娟正背對著門口,和一個穿著工裝、像是領導模樣的中年男人在說話。她身上穿的,正是照片里那套藍色的工裝!不同的是,外面套了一件深色的圍裙,手上戴著一副白色的棉線手套。她腳邊放著幾個紙箱,她正和那個男人一起,費力地試圖挪動一個看起來頗有些分量的金屬箱子。
“劉廠長,這個放這邊行嗎?怕擋住消防通道。”我聽到素娟的聲音,帶著點氣喘,但語氣干練,和我熟悉的那個溫聲細語、說話慢條斯理的老伴判若兩人。
“行,就放這兒,辛苦你了張師傅。這批新到的配件有點多,今天得趕緊入庫登記好。”那個被稱作劉廠長的男人說道。
“放心吧,耽誤不了。我核對完數量就錄入電腦。”素娟說著,彎下腰,拿起一個文件夾和筆,開始對著紙箱上的標簽清點起來。她的動作麻利,神情專注,那側臉線條,那微蹙著眉頭認真工作的神態,是我從未見過的另一面。
我呆呆地看著,大腦一片空白。最后一絲僥幸心理,被眼前這真實無比的一幕徹底擊碎。她真的在這里工作。不是什么偶爾來幫忙,而是確確實實是這里的倉庫管理員,被稱作“張師傅”,和同事配合默契,處理著具體的工作事務。
她似乎感覺到了門口的視線,忽然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素娟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從專注、平靜,到驚愕、慌亂,最后變得慘白如紙。她手里的文件夾“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老……老李?”她失聲叫了出來,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
那個劉廠長也詫異地轉過頭看我,又看看素娟,疑惑地問:“張師傅,這位是……?”
我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死死地盯著素娟,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那股被欺騙、被蒙蔽的怒火,混合著巨大的傷痛和荒謬感,終于沖垮了理智的堤壩。我猛地轉身,幾乎是跑著沖出了機械廠的大門,不顧身后傳來素娟帶著哭音的喊聲:“老李!你聽我解釋!老李!”
我一路狂奔,直到肺像破風箱一樣疼,才在一個僻靜的街角停下來,扶著墻壁大口喘氣,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三十年了!我自以為了解她的一切,結果卻發現,我連她每天去哪里、在做什么都不知道。這個和我同床共枕三十年的女人,在我面前扮演著退休居家老人的角色,背后卻有著一個我完全陌生的身份和生活。這種巨大的欺騙和隔閡,讓我感到一種徹骨的寒冷和孤獨。
我不知道在街上游蕩了多久,直到天色漸晚,才失魂落魄地往回走。每靠近家門一步,心里的沉重就增加一分。該怎么面對她?是直接撕破臉大吵一架,還是冷漠地等待她的解釋?
我拿出鑰匙,手抖得厲害,試了幾次才打開家門。
屋里沒有開燈,一片昏暗。素娟坐在客廳沙發里,背對著我,肩膀微微聳動,像是在哭泣。餐桌上沒有像往常一樣扣著留給我的飯菜。整個家,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低氣壓。
聽到開門聲,她猛地轉過身。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覺到她那充滿愧疚和恐懼的目光。
我們就這樣一個站在門口,一個坐在沙發上,在昏暗的光線中對峙著,中間隔著三十年的歲月,也隔著一個剛剛被撕開的、巨大的秘密。空氣仿佛都凝固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第四章:沉默的對抗與煎熬
那天晚上,我們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
我沒有開口質問,她也沒有立刻解釋。我們就像兩個默契的陌生人,在黑暗的客廳里,進行著一場無聲的、令人窒息的對峙。
最終,是我先挪動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