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把燈吹了罷,”女人在黑暗的角落里說,聲音不大,像蚊子哼哼,卻清清楚楚地鉆進了他的耳朵。
男人沒動,直愣愣地盯著桌上那對搖曳的紅燭,燭淚像死人的眼淚一樣往下淌。“急什么,”他嗓子眼干得冒煙,聲音粗嘎得像塊砂紙,“天還早。”
女人就不再說話了。
屋子里靜得能聽見草席底下潮蟲爬動的聲音。
他知道她在看他,隔著昏黃的燭光,隔著這間家徒四壁的土坯房。
那目光沉甸甸的,像一塊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更知道,這燈一吹,有些事就再也回不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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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九四年的爛泥灣,窮得像是被天老爺給忘了。
雨水敲打著茅草屋頂,淅淅瀝瀝,沒完沒了。屋里,一股陳年的霉味混著草藥的苦氣,死死地纏在房梁上。
陳鐵根縮在門檻上,看著院子里被雨水砸出的一個個泥坑,心里也跟著長了草,又濕又亂。
他娘躺在里屋的床上,咳嗽聲像個破風箱,呼啦呼啦地響,一聲聲都拽著他的心。
米缸昨天就見了底,鍋里煮著最后一把野菜,清湯寡水,照得見人影。
“鐵根……”里屋傳來他娘有氣無力的聲音,“別……別在門口坐著了,地氣涼。”
鐵根沒動,他不敢動。一動,肚子里的空虛就叫得更歡了。
他早上冒雨去后山,想挖點野筍,結果腳下一滑,摔了個狗吃屎,褲子膝蓋那兒又添了個大口子,籃子倒是空空如也。
這個家,就像他那條破褲子,到處都是窟窿,怎么堵都堵不上。
村里跟他同齡的后生,膽子大的都跟著蛇頭跑去南邊的城里了。
隔三差五的,就有穿著花襯衫的家伙揣著一沓嶄新的票子回來,在村口的小賣部里散著煙,說著外頭的新鮮事。
“鐵根,還守著你那病娘吶?跟哥出去闖闖,保管你回來蓋新房!”發小劉三炮拍著他的肩膀,嘴里噴出嗆人的煙氣。
鐵根只是嘿嘿地笑,不說話。他怎么走?
他走了,這破屋子里就剩一個快喘不上氣的老娘,他怕他前腳走,后腳回來就得直接給她上墳。
貧窮像一根繩子,把他和他娘牢牢地拴在這爛泥灣里。
王婆就是在這個時候找上門的。
她撐著一把油紙傘,踩著一腳泥,還沒進門,那大嗓門就先傳了進來:“鐵根在家不?大喜事!”
鐵根站起身,看著王婆那張笑成一朵菊花的臉,心里犯著嘀咕。他家這光景,能有什么喜事?耗子來了都得含著眼淚走。
王婆一進屋,就把傘收了,自顧自地找了個小板凳坐下,從懷里掏出個手絹擦了擦臉上的雨水。
“鐵根啊,你今年二十四了吧?”
鐵根點了點頭。
“是該成個家了,”王婆一拍大腿,“你娘這病也得有個女人在跟前伺候著不是?我老婆子給你尋摸了個好人家!”
鐵根愣住了。娶媳婦?拿什么娶?他家連三斤白面都拿不出來。
王婆看出了他的心思,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這家人家好說話,不要你彩禮,人直接過來!就是……”她頓了頓,“是個寡婦。”
寡婦兩個字,像塊石頭砸進了鐵根的心里。
里屋的咳嗽聲停了。鐵根娘不知什么時候坐了起來,隔著門簾,聲音沙啞地問:“王家的……你說的是真的?”
“那還有假!”王婆提高了嗓門,“鄰村的林秀娥,你聽說過沒?勤快能干,一手好針線,就是命苦了點,男人前幾年得急病去了。”
鐵根娘在里屋盤算開了。不要彩禮,還能多個人手干活,伺候她這個病秧子。這買賣,劃算。
“鐵根,”她下了命令,“這事,應了!”
02
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
鐵根自己都覺得像是在做夢。前一天還在為下一頓飯發愁,后一天就白撿了個媳婦。
村里人很快就知道了這事,說什么的都有。
“鐵根也真是沒辦法了,撿個二手貨。”
“那林秀娥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聽說她男人死得邪乎得很!”
“就是,克夫的命!鐵根這身子骨,可經不起她克。”
閑言碎語像蒼蠅一樣圍著鐵根嗡嗡地響。他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偷偷跑到鄰村去打聽。
村口曬太陽的老頭告訴他,林秀娥的男人叫吳大壯,是個賭鬼,欠了一屁股債,后來喝醉了酒,一頭栽進河里淹死了。
可雜貨鋪的老板娘又說,吳大壯是得了臟病死的,在外面亂搞,把命給搞沒了。
說法不一,但都指向一點:林秀娥的命不好。
鐵根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他窮是窮,可他還想多活幾年。
王婆看他猶豫,又拉著他去見了林秀娥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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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秀娥家的院子門口,隔著一道半人高的籬笆墻。她正在井邊洗衣服,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衣裳,頭發用一根木簪子挽著。她很瘦,但腰板挺得直。
聽到動靜,她抬起頭,朝這邊看了一眼。
就那一眼,鐵根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勾了一下。
她的眼睛很亮,像山里的泉水,清清冷冷的,帶著一股說不清的勁兒。她長得比村里任何一個姑娘都好看,皮膚白凈,不像個干農活的。
她沒說話,看了他們一眼,又低下頭繼續搓衣服,好像他們是空氣一樣。
就這一眼,鐵根把村里的流言蜚語全忘了。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這么個女人,要是能睡在自己身邊,這輩子也值了。
他回去對他娘說:“娘,我娶。”
婚禮辦得比白開水還淡。
沒有鞭炮,沒有酒席,就他娘煮了一鍋紅薯,請了幾個沾點親的鄰居過來扒拉了兩口。
鐵根把他最好的一件衣服翻了出來,袖口都磨出了毛邊,但總算沒有補丁。
林秀娥是自己走過來的,就背著一個小小的包袱,里面裝著她全部的家當。她還是穿著那身藍布衣裳,臉上沒什么表情。
正當幾個人坐在堂屋里悶頭吃紅薯的時候,一個男人晃晃悠悠地闖了進來。
男人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一臉的橫肉,眼睛滴溜溜地亂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喲,辦喜事呢?怎么不請我這個小叔子喝一杯?”
來人是吳大壯的親弟弟,吳賴子。村里有名的混混。
王婆趕緊站起來打圓場:“賴子,你哥都走幾年了,你嫂子現在是鐵根的人了。”
吳賴子嘿嘿一笑,眼睛卻色瞇瞇地在林秀娥身上打轉:“人是嫁過來了,可有些東西還是我們老吳家的。嫂子,你說是不是?”
林秀娥的臉刷地一下白了,端著碗的手微微發抖,頭埋得更低了。
鐵根血氣上涌,捏緊了拳頭就想站起來。
他娘在里屋重重地咳嗽了一聲,一個老輩親戚也趕緊按住了他的肩膀,沖他搖了搖頭。
吳賴子沒討到便宜,又嫌棄鐵根家連口酒都沒有,罵罵咧咧地走了。
一場所謂的喜宴,就這么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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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
鄰居們都走了,屋子里安靜下來。
他娘喝了點米湯,早早就睡下了。
堂屋里,只剩下鐵根和林秀娥。
王婆臨走前,硬塞給他們一對紅燭,說新婚之夜不能沒有。此刻,那對紅燭就立在破舊的八仙桌上,火苗一跳一跳的,映得兩人的臉都忽明忽暗。
鐵根從來沒跟一個女人在同一個屋檐下獨處過。他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一顆心在胸膛里“咚咚咚”地擂鼓,比白天吳賴子上門時還緊張。
林秀娥坐在床邊,低著頭,一動不動,像一尊泥菩薩。
鐵根能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淡淡的皂角味,那味道一個勁兒地往他鼻子里鉆,攪得他心里又亂又燥。
他想開口說點什么。說天氣?說地里的莊稼?好像都不對勁。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蠟燭的火苗“噼啪”地爆了個燭花。
屋子里的空氣像是凝固了,壓得人喘不過氣。
鐵根覺得不能再這么耗下去了。他清了清嗓子,搓著一雙都是老繭的手,朝著床邊挪了過去。他想,好歹也是自己媳婦了,總得說句話。
他剛邁出一步,林秀娥突然動了。
她慢慢抬起頭,那雙清冷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桌上的燭火,眼神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鐵根停住了腳步。
他看見她微微嘟起嘴,朝著蠟燭的方向,輕輕吹了一口氣。
“呼——”
兩簇火苗掙扎了一下,滅了。
屋里瞬間被無邊的黑暗吞噬,伸手不見五指。只有窗戶紙透進一點點微弱的月光,勾勒出物體的模糊輪廓。
鐵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他不知道這個女人想干什么。
黑暗中,他聽到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是她站起來了,正朝著他這邊走過來。
他能感覺到她的靠近,能感覺到她身上那股溫熱的氣息。
她的身體幾乎貼在了他的身上,那么軟,那么真實。
她的呼吸噴在他的耳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顫抖。
一個壓抑了很久很久,又帶著某種赤裸裸需要的聲音,清晰地鉆進了他的耳朵里。
“鐵根……別怕……我四年沒男人了……”
03
鐵根的腦子“嗡”的一聲,像被一記重錘砸中,瞬間一片空白。
這句話的沖擊力,比吳賴子白天上門鬧事還要大一百倍。他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她可能會哭,會反抗,會像塊木頭一樣任由他擺布。他唯獨沒想過,她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又軟,又燙,還帶著一絲豁出去的決絕。
黑暗成了最好的遮羞布。他感覺到一雙微涼的手,顫抖著摸上了他的胸膛,解開了他那顆最上面的紐扣。
他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抓住了那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