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蘇晴，我媽說了，麗麗她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就不能忍忍？”
“忍？王志強，這是我花一千兩百萬買的房子，不是你家農村的土炕，誰想來就來！”
“你……你怎么這么不可理喻！那是我親妹妹！她帶著孩子，大老遠的，你讓她住酒店，你讓我的臉往哪兒擱？”
“你的臉？”蘇晴冷笑一聲，將一張燙金的行程單拍在桌上，“你的臉不值錢。我女兒的假期值錢。明天，我帶丫丫去歐洲。至于你的臉，你喜歡往哪兒擱，就往哪兒擱。”
01
蘇晴和王志強的婚姻，就像這套裝修精致的頂層復式房。
外面看著光鮮亮麗，內里，早就被白蟻蛀空了。
蘇晴今年三十八，是海城知名的美業集團老總。她十六歲出來闖蕩，二十年打拼，身家過億。她漂亮、干練，是無數人眼中的“成功女性”。
王志強，四十歲，是她唯一的敗筆。
王志強是蘇晴創業初期認識的。那時候他還是個名牌大學畢業生，人長得白凈，說話溫吞。蘇晴以為他那是“儒雅”，等結了婚才發現，那叫“窩囊”。
結婚十年，王志強在一家半死不活的單位里，從“小王”熬成了“老王”，月薪八千，十年如一日。
而蘇晴的公司，去年納稅就交了八位數。
巨大的差距，讓王志強徹底躺平了。他唯一的“事業”，就是維護他那可憐的“一家之主”的尊嚴，以及，無底線地補貼他老家的那群“親戚”。
尤其是他的寶貝妹妹，王麗麗。
王麗麗，就是王志強全家的“心頭肉”，也是蘇晴眼里的“寄生蟲”。
“嫂子，我哥說你那輛寶馬X5不怎么開，借我開幾天唄，我在我們那兒也有面子。”
“嫂子，聽說你給丫丫報的那個國際學校，一年十幾萬？真有錢。哎，我兒子也快上學了，你這個當大伯母的，不得表示表示？”
“嫂子，你那個美容院，給我留個股份唄，我也不多要，就百分之十……”
對于這些要求，蘇晴向來是當耳旁風。
可王志強頂不住。
他總是偷偷摸摸地拿錢去補貼他妹妹。蘇晴念在夫妻情分上，只要不太過分，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這次，王麗麗要“登堂入室”了。
“王志強，我再跟你說一遍。”蘇晴剛從公司開完高層會議回來，高跟鞋都沒來得及換，她捏著發痛的眉心，“讓他們一家子來，可以。住酒店，我出錢。住我家，一分鐘都不行。”
“為什么不行？！”王志強梗著脖子，這是他唯一的反抗方式，“這房子我沒份嗎？我是戶主！”
蘇晴被他氣笑了：“戶主？王志強，你別忘了，這房子的首付、貸款、裝修，哪一筆錢是你付的？就連你現在抽的煙，都是刷我的副卡！你拿什么當戶主？”
王志強被噎得滿臉通紅。
“我……我不管！我已經答應我妹了！她明天下午就到！一家四口！她兒子‘虎子’，才六歲，最調皮了，住酒店不方便！”
蘇晴的目光瞬間冷了下來。
虎子。
那個被王麗麗慣得無法無天，上一次來，用馬克筆劃花了她女兒丫丫的鋼琴，還把整盒進口巧克力倒進她魚缸里，害死了她養了三年的金龍魚。
“不方便？”蘇晴拉開椅子坐下，“那正好。我也不方便。”
“蘇晴！你非要鬧得這么難看嗎？”王志強的手機響了，他一看來電顯示，臉色更白了，“是我媽……”
他跑到陽臺上，壓低了聲音，但蘇晴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媽……蘇晴她……她不同意……哎呀，您別罵了……她那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她要讓麗麗去住酒店……”
“什么？您也要來？！……哎喲我的媽呀……您別生氣，我再勸勸她！我一定勸！”
王志強掛了電話，走回來，臉上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悲壯。
“蘇晴，我媽說了。她明天和麗麗一起到。你要是敢讓我妹住酒店，她……她就死在咱家門口！”
“是嗎？”蘇晴看著這個男人。
她忽然覺得很累，很沒意思。
“好啊。”蘇晴站了起來，“那就讓她死吧。”
“你……你這個毒婦！”
“王志強，”蘇晴打斷他的咒罵，“明天，我帶丫丫飛巴黎。這個家，你媽，你妹，你外甥，你喜歡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
她拿起手機，當著王志強的面，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Erica，立刻給我訂兩張明天最早飛巴黎的頭等艙。對，我和丫丫的。”
王志強徹底傻了。他沒想到蘇晴來這一手。
“你……你瘋了！你要走？！”
蘇晴掛了電話，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向女兒的房間：“丫丫，寶貝，收拾行李。媽媽帶你去看埃菲爾鐵塔。”
02
王志強在客廳里急得團團轉。
“蘇晴！蘇晴你出來！你不能走！我媽和我妹明天就到了！你走了，我一個人怎么招待？我哪有錢？”
“那是你的事。”蘇晴拉著一個銀色的行李箱出來了，女兒丫丫背著小書包，興奮地跟在后面。
“媽媽，我們真的要去巴黎嗎？太好了！我再也不想看見那個虎子了！”丫丫歡呼著。
女兒的話，像一把錐子，扎在王志強的心上。
“丫丫！你怎么跟你媽一個德行！那是你小姑！那是你表弟！”王志強試圖拿出父親的威嚴。
丫丫躲到蘇晴身后，做了個鬼臉：“他才不是我表弟！他是破壞大王！”
“你……”
“王志強。”蘇晴戴上墨鏡，氣場全開，“看在丫丫的面子上，我最后提醒你一句。”
“我主臥的衣帽間，鎖好了。里面任何東西，少一根線，我都跟你沒完。”
“還有，我書房里那些古董架子，是我爸留給我的。你最好讓你那寶貝外甥離遠點。”
“最后，我的酒柜，密碼你知道。但你最好祈禱你那些窮親戚，別動我那幾瓶82年的拉菲。否則，后果自負。”
說完，蘇晴拉著女兒，頭也不回地走向玄關。
“蘇晴！蘇晴你回來！”王志強沖過去想攔，卻被蘇晴一個冰冷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你敢碰我一下試試。”
王志強那點可憐的勇氣，瞬間泄了。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電梯門合上，把他和蘇晴母女，隔絕在了兩個世界。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天了！”王志強氣得在原地直跺腳。
他抓起手機，又撥通了他媽的電話。
“媽！那敗家娘們兒跑了！她帶著丫丫出國了！……哎喲，她就是故意的……她不就是看不起咱們家嗎……”
“什么？哥，你說什么？”電話那頭，妹妹王麗麗尖銳的聲音傳了過來，“嫂子跑了？她怎么能跑呢？她走了誰給我們做飯？誰帶我們去逛街？”
“她……”
“志強！”老太太的聲音壓了過來，“她走了更好！這個家，還輪不到她一個外人做主！你把門鎖密碼告訴麗麗！我們明天自己過去！她不是有錢嗎？她不是鎖了衣帽間嗎？哼，我倒要看看，她能反到天上去！”
“媽，這……這不好吧？”王志強還有一絲顧慮。
“有什么不好的！你是男人！這個家你做主！她蘇晴再厲害，也是你老婆！她就得伺候你！伺候我們全家！掛了！明天機場見！”
電話掛斷。
王志強站在空蕩蕩、冷冰冰的客廳里，聽著手機里的忙音。
他那點心虛，很快就被一種病態的“當家做主”的快感所取代。
“對……媽說的對。我是男人。蘇晴，這是你逼我的！”
他點開微信，把他和蘇晴的主臥指紋鎖密碼，發給了他妹妹王麗麗。
03
巴黎，香榭麗舍大街。
蘇晴正帶著丫丫在一家高級甜品店里吃馬卡龍。
落地窗外，是浪漫的異國街景。蘇晴端著咖啡，墨鏡遮住了她大半張臉，但依舊能看出她心情不錯。
“媽媽，這里的點心真好吃！比奶奶做的發糕好吃一萬倍！”丫丫滿嘴都是奶油。
“慢點吃，寶貝。”蘇晴笑著給她擦嘴。
離開那個烏煙瘴氣的家，連空氣都是甜的。
她已經可以想象到，此刻的家里，是怎樣一番雞飛狗跳的景象。
王麗麗那個六歲的兒子虎子，精力旺盛得像頭野牛。王麗麗本人，則是個不占便宜就等于吃虧的主。再加上一個唯恐天下不亂、視她為“仇人”的婆婆。
王志強……蘇晴甚至能猜到他此刻正縮在沙發角落，一邊忍受著老媽和妹妹的抱怨，一邊打腫臉充胖子。
“嗡嗡——”
手機震動起來，是閨蜜張琳的微信視頻。
張琳和她住同一個小區，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個包打聽。
“喂，晴晴，我尊貴的巴黎貴婦，”張琳那張八卦的臉出現在屏幕上，“猜猜我今天在樓下看到了什么？”
“別賣關子。”蘇晴抿了口咖啡。
“我看到了你那個極品小姑子！”張琳的聲音夸張，“我的天，她可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怎么說？”
“我早上出門，正好碰見她。她居然穿著你的那件……就是你上次在米蘭秀場買的那件香奈兒的絲絨睡袍！在樓下遛狗！”
蘇晴的眉頭皺了起來。
那件睡袍，她特意鎖在衣帽間里的。
“她還跟我打招呼呢！”張琳繼續道，“‘哎，你是我嫂子的朋友吧？我哥說你也是有錢人，改天帶我見識見識唄。’那口氣，好像她才是這的女主人！”
蘇晴冷笑一聲：“她倒是想。”
“這還不算完！”張琳壓低了聲音，“你猜她那寶貝兒子虎子，在干什么？他在小區的噴泉池子里撒尿！保安去攔他，你那婆婆叉著腰就罵，說保安看不起他們農村人！我的媽呀，整個小區的鄰居都在看笑話！”
蘇晴的臉色沉了下去。
“還有還有！”張琳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傍晚回來的時候，看到你老公……他……他正陪著一個男的，在你家樓下，往一輛金杯車上搬東西！”
“搬東西？”蘇晴的心一緊。
“對啊！我離得遠，沒看清。就看到一個大件，好像……好像是你書房那個紅木的架子？”
“什么？！”蘇晴“噌”地站了起來。
“晴晴，你怎么了？”張琳被她嚇了一跳。
“你確定是那個紅木架子？”蘇晴的聲音都在發抖。
那是她去世的父親留給她唯一的遺物！是一套清代黃花梨的博古架，價值連城！
“我……我也不敢確定啊。我就看那個輪廓挺像的……哎，晴晴，你別急啊……”
“嘟嘟嘟……”
蘇晴直接掛了電話。
她的手在抖。
王志強！
他敢！
他居然敢動她父親的遺物！
他這是在找死！
“媽媽，你怎么了？”丫丫被蘇晴的臉色嚇到了。
“Erica！”蘇晴立刻撥通了助理的電話，“現在！立刻！給我訂回海城的機票！最快的一班！我不管多少錢！！”
04
王志強這三天，過得是“冰火兩重天”。
蘇晴一走，他媽和他妹王麗麗，就帶著大包小包，浩浩蕩蕩地住了進來。
王麗麗一進門，就直奔主臥。
“哥，嫂子也太小氣了！還把衣帽間鎖了！”王麗麗滿臉不高興。
“麗麗，要不……你們住客房？”王志強還有點心虛。
“住什么客房！”王老太把拐杖一頓，“她蘇晴不在，這主臥就該你睡！麗麗，你跟你老公住主臥！這床大，兩米寬呢！你哥一個大男人，睡什么主臥！”
王志強：“……”
王麗麗歡呼一聲，立刻踹開了主臥的門。雖然衣帽間鎖了，但蘇晴梳妝臺上的瓶瓶罐罐可都擺在外面。
“哎喲，哥，你看這瓶子，全是外國字。這得多少錢啊？我試試。”
“哥，這床墊子真軟！比我們家那硬板床舒服多了！”
而虎子，則像脫韁的野狗。
他先是把丫丫房間里的娃娃全都撕爛，又把蘇晴客廳里的抱枕當飛盤，丟得滿地都是。
王志強想管，他媽立刻就護了上來：“虎子還是個孩子！你兇他干什么！你老婆不在，你倒是威風起來了！有本事你沖蘇晴橫啊！”
王志強立刻就蔫了。
第二天，王麗麗的丈夫郭強，一個游手好閑的二流子，也來了。
“大舅哥，”郭強一屁股陷在蘇晴最喜歡的馬毛沙發上，抖著腿，“聽說嫂子發大財了。你看看我，都快揭不開鍋了，你不得幫襯兄弟一把？”
“這個……麗麗不是剛從我這拿了五萬嗎？”王志強小聲道。
“五萬？五萬夠干啥的！”郭強不屑地撇撇嘴，“大舅哥，我可聽麗麗說了。嫂子這屋里，寶貝多著呢。就說這客廳里的酒，我可認識，這叫拉……拉什么菲？一瓶好幾萬呢！”
王志強的心一哆嗦。
“這個……這個不能動……”
“怎么不能動？”王老太從廚房出來了，她身上系著蘇晴的愛馬仕圍裙，正拿著蘇晴的進口刀具在剁排骨。
“那酒擺著不就是喝的嗎？郭強，你想喝，就開！讓你大舅哥看看，咱們老王家，也是有爺們的！”
“好嘞媽！”
郭強興奮地沖過去，開了那瓶82年的拉菲，“咕咚咕咚”地就往嘴里灌。
王志強的心在滴血。
他開始給蘇晴發微信。
“晴晴，你什么時候回來啊？媽和麗麗都挺想你的。”
“晴晴，虎子不小心把你的一個花瓶打碎了，你別生氣啊。”
“蘇晴！你到底回不回來！我媽被你氣的血壓都高了！你這個不孝的女人！”
蘇晴一條都沒回。
王志強的膽子，也越來越大。
第三天，郭強神神秘秘地拉著他。
“大舅哥，我認識一個‘朋友’，是搞收藏的。我聽說……嫂子書房里，有個老架子？”
“你……你想干什么？”王志強慌了。
“哎呀，你怕什么！嫂子不是出國了嗎？她哪知道！”郭強摟著他的肩膀，“我那朋友說了，那玩意兒要是真的，值這個數！”
郭強比了個“七”。
七十萬！
王志強懵了。
“咱倆，三七開。你三，我七。”郭強拍板，“你想想，七十萬啊！你那窩囊氣，不就全回來了？你有了錢，還用看蘇晴那娘們的臉色？”
“可是……她回來會殺了我……”
“她回來，咱就說……就說虎子弄壞了，扔了！她還能怎樣？她總不能為了個破架子跟你離婚吧！”
王志強……心動了。
他太需要錢了，他太需要尊嚴了。
那天下午，他趁著他媽和王麗麗在臥室睡午覺，和郭強一起，叫了輛金杯車，把那個黃花梨博古架，抬了出去。
拿到了錢，王志強仿佛飄在了云端。
他請客，他作東。
他把他媽、他妹、他妹夫，全都請到了海城最貴的私房菜館。
他甚至還叫了幾個他單位里，平時根本看不起他的“朋友”。
“來來來！喝！”王志強滿臉紅光，“今天我做東！不醉不歸！”
他還叫了兩個陪酒的“小妹”，左擁右抱，好不威風。
酒過三巡，郭強又出主意了。
“哥，這兒多沒勁啊。我聽說，嫂子那房子……隔音特好。咱……回去接著喝？我把那倆‘小妹’也帶上，熱鬧熱鬧？”
王志強喝高了，他一拍大腿：“好！回……回家！今天，我他媽才是老大！”
05
凌晨一點。
海城國際機場。
蘇晴拉著已經睡眼惺忪的丫丫，走出了VIP通道。
她的臉，冷若冰霜。
“Erica，你先帶丫丫去酒店。我回家一趟。”
“蘇總，您一個人……要不要我叫公司的法務？”
“不用。”蘇晴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我自己的家事，我自己處理。”
她上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一品蘭亭’，開快點。”
凌晨的出租車，在空曠的街道上飛馳。
蘇晴的心，卻比這深夜的寒風還要冷。
她想到了最壞的可能。
王志強，這個她曾經愛過的男人，這個她鄙視了十年的男人，他終于，用最惡毒的方式，觸碰了她的底線。
他不止是窩囊，他是壞。
出租車停在了小區門口。
“女士，您回來了？”值班的保安看到她，露出了驚訝又同情的眼神。
蘇晴的心，又沉了一分。
她刷開門禁，走進了那棟熟悉的大樓。
電梯里，那光潔的鏡面，映出了她那張毫無血色，卻又殺氣騰騰的臉。
“叮。”
電梯門打開。
她還沒走到家門口，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煙味，酒味，還有一種……劣質香水混合著體味的、令人作嘔的……“騷味”。
她的家，她的房子，那個她一磚一瓦，用血汗換來的地方……
她站在了門口。
門，虛掩著。
里面，傳出了不堪入耳的、粗俗的笑罵聲，還有震得地板都在發抖的DJ音樂。
“……強哥，你真牛逼！嫂子這么正點，你還敢在外面……”
“什么狗屁嫂子！她就是個不下蛋的母雞！老王，離了！跟……跟我姐們兒過！”
蘇晴的身體，開始控制不住地發抖。
她深吸一口氣，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猛地——
推開了那扇門！
屋內的音樂和笑罵聲，戛然而止。
“砰！”
她手里的愛馬仕鉑金包，重重地砸在了玄關的地上。
丫丫最喜歡的那只布偶熊，被撕開了肚子，棉花塞進了一個酒瓶里，立在茶幾中央。
“媽……媽媽……”一個細微的、顫抖的、不屬于這個屋子的聲音，從沙發的角落里傳來。
蘇晴的聲音，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一字一頓：
“王……志……強……你他媽的……在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