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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9年我救起一落水的朝鮮女孩,18年后,我才知道她竟然背負著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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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我叫李建國。

      1979年的時候,我22歲。

      是駐守在遼寧丹東,鴨綠江邊防部隊里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戰士。

      那年的冬天,天是真冷。

      風跟刀子似的,刮在臉上生疼。

      哨所外頭,哈口氣都能立刻結成冰碴子。

      鴨綠江的江面,結了一層薄冰,在慘白的月光下,泛著幽幽的冷光。

      我們那時候的條件,說不上好。

      大棉襖,大頭鞋,雷鋒帽,是每個人的標配。

      可就算裹得跟個粽子一樣,那寒氣還是一個勁兒地往骨頭縫里鉆。

      巡邏的路線,我們早就走得滾瓜爛熟。

      從三號哨塔到下游的淺灘,一個來回,正好兩個小時。

      我和老周一組,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凍得邦邦硬的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這聲音,在寂靜的冬夜里,傳得老遠。

      那時候,中朝關系挺微妙的。

      邊境上管得嚴,我們這些當兵的,首要任務就是防止有人偷渡越境。

      上頭有命令,不管是對面過來的,還是我們這邊過去的,一經發現,都得嚴肅處理。

      可話說回來,畢竟是一衣帶水的鄰居。

      江兩岸的人,多多少少都沾點親帶點故。

      偶爾,也會有對岸的百姓,趁著夜色劃個小筏子,過來換點鹽巴、火柴什么的。

      我們見了,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大多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誰家還沒點難處呢。

      那天晚上,輪到我和老周下半夜的崗。

      出發前,我倆在哨所的爐子邊烤了烤手,灌了一大缸子熱水。

      老周比我大幾歲,是個老兵,明年就要退伍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建國,打起精神來,今天這天兒邪乎,別出岔子。”

      我點點頭,把脖領子緊了緊。

      那時候的我,怎么也想不到。

      就是這個普普通通的夜巡。

      這個冷得能把人凍成冰棍兒的夜晚。

      會徹底地,改變我李建國這一輩子。

      我和老周順著江岸線,慢慢地走著。

      除了風聲,什么也聽不見。

      對岸的新義州,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零星幾個微弱的光點,像是鬼火。

      走到一半的時候,老周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側著耳朵,皺著眉頭,對我說:“建國,你聽,是不是有動靜?”

      我停下來,屏住呼吸。

      風聲里,好像真的夾雜著什么聲音。

      “嗚……救……”



      聲音很微弱,斷斷續續的,像小貓在叫。

      不仔細聽,根本聽不見。

      “江里!”

      老周指著不遠處的江面。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月光下,江中心的薄冰那兒,好像有個黑影在動。

      那黑影在冰冷的水里一起一伏,掙扎得越來越沒力氣。

      “有人落水了!”我喊了一聲。

      我和老周對視一眼,二話不說,拔腿就往江邊跑。

      離得近了,看得更清楚了。

      是一個人。

      那人身上的棉衣吸滿了水,正拖著她往下沉。

      她的手在冰面上徒勞地抓著,冰面太滑,根本抓不住。

      呼救聲,已經微弱到幾乎聽不見了。

      老周一把拉住我:“建國,別沖動!這冰不結實,你下去也危險!而且,是對面的人,按規定……”

      我看著在水里掙扎的人影,腦子里一片空白。

      規定?

      什么規定能比一條人命還重要?

      我甩開老周的手:“老周,你回去叫人!我先下去!”

      說完,我顧不上脫掉身上的大棉襖,一個猛子就扎進了江里。

      那水,真他娘的冷啊!

      像是無數根針,一瞬間扎遍了我的全身。

      我凍得一個哆嗦,牙齒不受控制地打起架來。

      我奮力地朝著那個黑影游過去。

      江水刺骨,每劃一下水,都感覺力氣被抽走一分。

      好不容易游到跟前,我才看清,是個女的。

      看年紀不大,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

      她已經快不行了,眼睛半閉著,臉色在月光下白得嚇人。

      我抓住她的胳A膊,想把她往岸上拖。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死死地抱住了我。

      我被她纏著,在水里也施展不開。

      “別怕!松手!我帶你上去!”我沖她大喊。

      她好像聽懂了,也好像沒聽懂,只是一個勁兒地發抖。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從水里拖出來,架著她往岸邊游。

      等我們倆都上了岸,我已經累得快虛脫了。

      她一上岸,就徹底昏了過去。

      嘴唇凍得發紫,渾身冰涼,跟一塊冰坨子似的。

      我摸了摸她的鼻息,還有氣。

      我趕緊脫下自己身上已經濕透的大棉襖,裹在她身上。

      然后,我背起她,對趕過來的老周說:“快!回哨所!”

      按照規定,發現偷渡者,應該立刻上報,然后遣返。

      可看著背上這個命懸一線的女孩,我做了一個當時看來,無比冒險的決定。

      先救人!

      天大的事,等把人救活了再說!

      回到哨所,整個哨所都驚動了。

      連長黑著一張臉,看著我把那個渾身濕透的女孩放在行軍床上。

      戰士們有的去燒熱水,有的去找干凈的衣服和被子。

      我顧不上自己也凍得夠嗆,找來毛巾,用力地擦著女孩的身體,想讓她盡快暖和過來。

      她穿著一身深色的棉衣棉褲,是對面朝鮮那邊最常見的款式。

      人很瘦,脫了濕衣服,瘦得跟一把骨頭似的。

      連長把我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吼我:“李建國!你小子膽子肥了啊!這是什么人你搞清楚了嗎?就敢往回撈?!”

      我梗著脖子,回道:“連長,我看到的時候,她快淹死了!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見死不救?!”連長氣得直拍桌子,“你知道她要是死在咱們哨所,是什么性質嗎?你知道這會引起多大的外交麻煩嗎?你當兵第一天學的紀律,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低著頭,不吭聲。

      我知道我違反了紀律。

      可是我不后悔。

      這時候,衛生員小王跑過來說:“連長,人醒了!”

      我和連長趕緊走過去。

      女孩睜開了眼睛,眼神里滿是驚恐和迷茫。



      她看著我們這一屋子穿著軍裝的人,嚇得往床角縮了縮。

      連長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溫和一點,用他那半生不熟的朝鮮語問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為什么過江?”

      女孩哆哆嗦嗦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她用一種不太流利的中文,小聲地說:“我……我叫金順姬。”

      她說,自己是新義州一個普通農民家的女兒。

      家里遭了災,父母都死了,活不下去了。

      聽說在中國這邊有遠房親戚,就想冒險過來投奔。

      走到江邊的時候,腳下一滑,掉進了冰窟窿里。

      這套說辭,聽起來沒什么大問題。

      每年冬天,我們都能聽到類似的故事。

      可我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我看著她。

      她的眼神很特別,不像一個普通的農村女孩那樣單純或者畏縮。

      那里面,有一種我看不懂的東西,像是深不見底的潭水。

      連長聽完,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他跟上級用電話匯報了情況。

      上級指示,人既然已經救了,就先保證生命安全。

      等天氣暖和了,江面化凍,再找機會把她遣返回去。

      連長掛了電話,指著我的鼻子說:“李建國,你給我聽好了!從今天起,這個人交給你負責!她要是跑了,或者出了任何岔子,我唯你是問!”

      我立正,敬禮:“是!保證完成任務!”

      就這樣,這個自稱金順姬的朝鮮女孩,在我們的哨所里,暫時住了下來。

      在她養傷的那段時間,我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細節。

      她說自己是農民,可她的手雖然因為干活有些粗糙,但指甲卻修剪得非常整齊干凈,一點泥垢都沒有。

      還有,她平時坐著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挺直腰板,雙腿并攏,是一種非常標準的坐姿,就像……就像我們部隊里要求的那樣。

      有一次,我給她送飯,她正對著窗戶發呆。

      看到我進來,她的眼神瞬間變得警惕起來,就像一只受了驚的貓。

      那種眼神,根本不是一個普通女孩該有的。

      我把飯放下,問她:“在想什么?”

      她低下頭,小聲說:“沒……沒什么。謝謝你,建國同志。”

      從那天起,我心里對她的身份,就埋下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個金順姬,絕對沒有她說的那么簡單。

      轉眼到了1980年的春天。

      鴨綠江的冰雪開始融化,江水又開始嘩啦啦地流淌。

      金順姬的身體,也養得差不多了。

      按照之前的決定,是時候把她送回去了。

      可是,這件事卻一拖再拖。

      連長提過兩次,都被我找各種理由搪塞了過去。

      我說,她身體還虛,經不起折騰。

      我說,最近江水太急,遣返不安全。

      連長看我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老周私下里拍著我的肩膀說:“建國,你小子,是不是看上那個朝鮮姑娘了?”

      我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這幾個月相處下來,我發現自己越來越在意這個叫金順姬的女孩。

      她在哨所里,話很少。

      但她很勤快。

      傷好了以后,就主動幫我們炊事班做飯、洗衣服,把戰士們的軍裝縫得整整齊齊。

      有時候我們訓練回來,她會默默地給我們端上一杯熱水。

      戰士們都很喜歡這個安安靜靜的朝鮮姑娘。

      我更是。

      我會偷偷在自己的飯盒里,給她多留一個饅頭或者一塊肉。

      我會在巡邏回來的時候,繞路去山坡上,給她摘一把野花。

      我會找各種各樣的理由,去跟她說幾句話,哪怕只是問一句“今天感覺怎么樣”。

      她對我,似乎也和對別人不一樣。

      她看我的眼神,多了一絲溫柔和依賴。

      但是,又總是若即若離,好像有什么顧忌。

      有一天晚上,哨所里放露天電影。

      戰士們都搬著小馬扎,坐在院子里看。

      放的是《英雄兒女》。

      看到王成在陣地上喊出“向我開炮”的時候,很多戰士都哭了。

      我看見坐在角落里的順姬,也在悄悄地抹眼淚。

      電影散場后,我找到她。

      我問她:“順姬,江水已經化了。你……想不想回去?”

      她聽了我的話,身體明顯地僵了一下。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為她不會回答了。

      然后,她抬起頭,看著我,眼睛里含著淚光。

      她說:“建國,那邊……已經沒有我的家了。”

      那一刻,我心里某個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我腦子里冒了出來。

      既然她在那邊沒有家了。

      那我就在這邊,給她一個家。

      我對她說:“順姬,別回去了。”

      “留下來,給我當媳婦,好不好?”

      她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眼淚,順著她的臉頰,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一個勁兒地哭。

      我知道,她心里有顧慮。

      一個來路不明的朝鮮人,想在中國安家落戶,太難了。

      我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對她說:“你放心,一切有我。”

      “我快退伍了,等我退伍,我就帶你回老家。”

      “我會娶你,給你一個堂堂正正的身份,一個安安穩穩的家。”

      1980年的秋天,我退伍了。

      我沒有食言,帶著金順姬,一起回了我在丹東市郊的老家。

      我走的時候,連長把我拉到一邊,塞給我二百塊錢。

      他嘆了口氣說:“建國,你這脾氣,跟我年輕時候一樣。既然你認定了,就好好對人家姑娘。這錢拿著,辦點事。”

      他還托關系,幫順姬弄了一張臨時的身份證明,事由是“投親”。

      雖然是臨時的,但好歹算是有個說法了。

      我帶著順姬回到家,我爹我媽一看見她,臉都拉了下來。

      我爹把我拽到院子里,壓著火問我:“建國,你這是干什么?從哪兒領回來一個朝鮮女人?”

      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我爹聽完,一巴掌就扇在我臉上。

      “混賬東西!”他氣得渾身發抖,“你當兵當糊涂了?!娶個成分不明的朝鮮人?你知不知道這會給家里帶來多大的麻煩?你以后還想不想有好日子過了?”

      我娘在一邊哭哭啼啼:“兒啊,你聽你爹的,快把這姑娘送走吧。咱們家是本分人家,可不能沾上這種事啊。”

      我的態度很堅決。

      我對他們說:“爹,娘,我認定她了。這輩子,我非她不娶。”

      “你們要是不同意,我就帶她走,以后再也不回來了!”

      我們正在院子里吵著,順姬從屋里走了出來。

      她走到我爹娘面前,“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她一邊磕頭,一邊用她那不太流利的中文說:“大爺,大娘,我知道我配不上建國。但是,我是真心想跟他過日子的。求求你們,成全我們吧。以后,我給你們當牛做馬,報答你們。”

      她連著磕了三個響頭,額頭都磕紅了。

      我爹看著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的順姬,又看了看一臉倔強的我,最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擺了擺手,說:“罷了,罷了!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起來吧。”

      我爹娘,總算是松口了。

      我們的婚禮,辦得很簡單。



      就在家里擺了幾桌酒席,請了幾個我的老戰友和街坊鄰居。

      順姬沒有像樣的嫁衣,就穿了一件我托人從城里買的紅棉襖。

      那天,她一直很羞澀地低著頭,臉上帶著我從未見過的幸福笑容。

      婚后的日子,平淡又安穩。

      我憑著退伍軍人的身份,進了丹東的一家機械廠,當了一名光榮的工人。

      順姬就像她承諾的那樣,把我們家照顧得井井有條。

      我爹娘一開始對她還有點隔閡,但時間長了,也被她的賢惠和勤快打動了。

      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好早飯,送我出門上班。

      然后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窗明幾凈。

      我娘身體不好,她就變著法兒地做有營養的東西給我娘吃,晚上還堅持給我娘用熱水燙腳。

      街坊鄰居都夸我,說我娶了個好媳婦。

      我也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唯一的,也是最奇怪的一點就是,順姬從來不提她在朝鮮的過去。

      我們結婚這么久,她從來沒說過她家里的情況,沒說過她的父母兄弟。

      有時候我晚上抱著她,會忍不住問起。

      “順姬,你在那邊,真的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嗎?”

      每次問到這個,她都會沉默。

      或者,就岔開話題,問我廠里累不累,明天想吃什么。

      時間久了,我也不再問了。

      我想,或許是那段記憶太痛苦了,她不愿意再提起。

      我只要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是我的妻子,是我要疼愛一輩子的人,這就夠了。

      可我心里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卻像一根小小的刺,一直扎在那里。

      我覺得,我和順姬之間,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紗。

      紗的后面,藏著一個我完全不了解的她。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就到了1985年。

      我們的女兒出生了,我給她取名叫李美蘭。

      美蘭的出生,給這個家帶來了無盡的歡樂。

      順姬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了女兒身上。

      看著她抱著女兒,哼著我聽不懂的朝鮮歌謠,臉上洋溢著母性的光輝,我覺得我的人生,已經圓滿了。

      一家三口的日子,過得其樂融融。



      我每天上班,下班回家就能吃上熱乎乎的飯菜,看到妻子和可愛的女兒。

      我以為,日子就會這樣,一直平淡幸福地過下去。

      但是,一些說不通的細節,開始越來越多地出現。

      有一回,廠里分管技術的蘇聯專家,到我們家屬院來串門。

      鄰居老王家的小孩調皮,把專家的帽子給扔到了樹上。

      那個蘇聯專家急得哇哇大叫,可他說的是俄語,誰也聽不懂。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順姬,突然站起來,對著那個專家,用一口流利得不可思議的俄語說了幾句話。

      她說的是:“先生,請您不要著急,帽子在樹上,我們馬上幫您取下來。”

      那個蘇聯專家愣住了,然后驚喜地跟順姬交談起來。

      整個大院的鄰居都看傻了。

      我也傻了。

      順姬自己說完那幾句話,好像也意識到了什么,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她沒再理那個蘇聯專家,抱著洗衣盆,低著頭匆匆回了家。

      那天晚上,我問她:“順姬,你怎么會說俄語?還說得那么好?”

      她眼神躲閃,支支吾吾地說:“我……我以前在家鄉的時候,聽村里的老人說過幾句,就……就記住了。”

      這個解釋,太牽強了。

      一個朝鮮偏遠農村的姑娘,能從村里老人那兒,學到一口讓蘇聯專家都驚訝的流利俄語?

      這根本不可能。

      還有一件事。

      順姬對地圖和軍事新聞,表現出一種異乎尋常的敏感。

      每天晚上七點的新聞聯播,她可以不看國內新聞,但只要一播國際形勢,特別是涉及到朝鮮半島或者軍事方面的新聞,她就會立刻放下手里的所有活,坐得筆直,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屏幕。

      那專注的神情,就像我們當年在部隊里,聽上級傳達重要指示一樣。

      再有就是她身上的傷疤。

      我們結婚第一年的時候我就發現了。

      她的后背和左邊的小腿上,有幾處陳舊的傷疤。

      我問她是怎么弄的。

      她說是小時候在農村,幫家里干農活,不小心被農具劃傷的。

      我當過兵,在部隊里見過各種各樣因為訓練受的傷。

      我看得出來,她身上的那些傷疤,邊緣整齊,很深。

      那根本不像是普通農具能造成的傷痕。

      反而更像是……更像是被某種利器刺傷或者劃傷后留下的。

      這些疑惑,像一塊塊石頭,壓在我的心底。

      我沒有聲張。

      我怕我的追問,會破壞我們現在平靜的生活。

      我安慰自己,誰沒有點過去呢?只要她現在是真心跟我過日子,就夠了。

      可順姬自己,好像也越來越被過去所困擾。

      她開始頻繁地做噩夢。

      好幾次,我半夜被她驚恐的尖叫聲吵醒。

      她滿頭大汗,在夢里掙扎著,嘴里用朝鮮語,不停地喊著一些我完全聽不懂的話。

      像是在爭辯,又像是在求饒。

      我把她抱在懷里,安撫她:“順姬,別怕,做噩夢了,有我呢。”

      她醒過來,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看著我,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然后,她就會抱著我,把頭埋在我的胸口,無聲地流淚,身體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

      我知道,她的秘密,就像一個永遠不會醒來的噩夢,在折磨著她。

      1989年的夏天,天氣異常悶熱。

      那天我剛下班回家,就看到家門口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

      那男人大概四十多歲,身材不高,但很結實,皮膚黝黑。

      他穿著一身不怎么合身的灰色西裝,腳上是一雙半舊的皮鞋。

      他看到我,很客氣地笑了笑,露出一口黃牙。

      他用一種帶著濃重朝鮮口音的中文問我:“請問,這里是李建國先生的家嗎?”

      我點了點頭:“我就是,你找我有什么事?”

      男人說:“我是金順姬的老鄉。我叫樸正男。這次來中國辦事,路過丹東,聽說她嫁到這里了,就想過來看看她。”

      老鄉?

      我心里咯噔一下。

      這么多年,我從沒聽順姬提起過她還有什么老鄉。

      我把他讓進屋。



      正在廚房里做飯的順姬,聽到動靜走了出來。

      當她看到那個自稱樸正男的男人時,手里的鍋鏟“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那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混雜著恐懼、震驚和憎恨的表情。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順姬的聲音在發抖。

      那個叫樸正男的男人,臉上的笑容不變,只是眼神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他說:“順姬啊,好久不見了。你過得,好像還不錯嘛。”

      順姬沒有理他,她猛地轉過身,把我拉到一邊,又把正在里屋玩耍的女兒美蘭叫了出來。

      她從口袋里掏出幾張錢,塞給我,用一種近乎命令的口氣說:“建國,你快帶美蘭出去!去……去國營飯店吃飯!今天我不想做飯了!”

      她的手冰涼,還在不停地發抖。

      我看著她,又看了看那個奇怪的男人,心里充滿了疑惑。

      但我看順姬的樣子,知道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

      我只好點了點頭,拉著美蘭出了門。

      我帶著女兒在外面磨蹭了很久,吃了飯,又在公園里轉了一圈。

      等我回到家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走了。

      屋子里,只有順姬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桌上沒有開燈,屋里很暗。

      她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一樣,一動不動。

      我走到她身邊,打開燈。

      燈光下,我看到她的眼睛又紅又腫,明顯是剛剛大哭過。

      我問她:“順姬,那個人是誰?他來干什么?”

      她像是沒聽到我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我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他是不是威脅你了?你跟我說啊!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她這才緩緩地抬起頭,看著我。

      那眼神,空洞得可怕。

      她張了張嘴,好半天,才發出沙啞的聲音。

      “建天,是……是以前的事。”

      “已經過去了。”

      “你別問了,求你,別問了。”

      說完,她就站起來,走進臥室,把自己關在了里面。

      從那天以后,順姬好像變了一個人。

      她話更少了,經常一個人發呆好幾個小時。

      晚上的噩夢也越來越頻繁。

      更讓我心驚的是,我發現,她的頭發里,竟然出現了一縷一縷的白發。

      她那年,才三十出頭啊。

      那個自稱是她老鄉的男人,再也沒有出現過。

      但他就像一顆投進我們平靜生活里的石子,雖然消失了,卻激起了一圈圈無法平息的漣漪。

      我知道,那個男人,一定和順姬的秘密有關。

      一個足以摧毀她,也足以摧毀我們這個家的秘密。

      時間一晃,又過了六年。

      1995年,我們的女兒李美蘭已經十六歲了,在市里最好的高中上學。

      女兒長得很像順姬,特別是那雙眼睛,清澈又明亮。

      順姬對女兒的教育很上心,美蘭的成績也一直名列前茅。

      看著亭亭玉立的女兒,我和順姬都覺得很驕傲。

      這些年,那個男人的陰影好像漸漸淡去了。

      順姬雖然還是不愛說話,但臉上的笑容多了起來。

      我們家的日子,也越過越好。

      我因為技術過硬,成了廠里的車間主任。

      家里也換了電視,買了冰箱。

      我以為,那些懸而未決的秘密,就會這樣,永遠地被埋藏在時間里。

      直到那一天。

      那是個周六的下午,美蘭放假在家。

      家里的老式衣柜壞了個角,美蘭說閣樓上好像有爺爺留下來的工具箱。

      她就自己爬上閣樓,去翻找東西。

      閣樓又小又暗,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舊物。

      美蘭翻了半天,在一個落滿灰塵的舊木箱底下,發現了一個不起眼的鐵盒子。

      那是個軍綠色的鐵盒子,很舊了,上面還上著一把小小的銅鎖。

      鎖已經銹跡斑斑。

      女孩子的好奇心總是很重。

      美蘭覺得很奇怪,家里怎么會有這么一個鎖起來的盒子。

      她拿著盒子下了樓,問順姬鑰匙在哪。

      順姬看到那個盒子,臉色又是一變。

      她一把搶過盒子,緊張地說:“小孩子別亂翻東西!這里面沒什么,就是些沒用的舊紙。”

      說完,她就想把盒子藏起來。

      可她越是這樣,美蘭就越是好奇。

      美蘭纏著她,非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我看著順姬那緊張的樣子,心里的那個疙瘩又冒了出來。

      我對順姬說:“讓她看看吧,都這么多年了,還能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順姬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復雜。

      最后,她還是沒拗過我們父女倆。

      她找不到鑰匙,美蘭就從廚房拿了把剪刀,三下五除二,把那把已經銹壞的鎖給撬開了。

      盒子打開的一瞬間,我們三個人都湊了過去。

      里面沒有金銀珠寶。

      只有幾張已經泛黃的黑白照片,和一沓用朝鮮文寫的文件。

      美蘭拿起最上面的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穿著一身筆挺軍裝的年輕女孩,英姿颯爽,正對著鏡頭微笑。

      女孩的背景,是一群同樣穿著軍裝的男男女女。

      他們身后,似乎是一棟很有氣勢的建筑。

      美蘭驚訝地“呀”了一聲。

      “媽!這……這是你嗎?”

      我和順姬同時看向那張照片。

      沒錯。

      照片上那個穿著軍裝,眼神銳利又自信的女孩,雖然比現在年輕得多,但那眉眼,那嘴角上揚的弧度,分明就是年輕時的金順姬!

      我一把拿過那張照片,又翻了翻其他的。

      還有一張,是順姬穿著訓練服,正在練習格斗的照片,她的對手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但她的動作標準而有力。

      另一張,是她在靶場射擊的照片,持槍的姿勢,專業得讓我這個當了幾年兵的人都自愧不如。

      美蘭嚇了一跳,把照片遞給我。

      “爸,你看,這是媽媽嗎?她……她怎么會穿著軍裝?她不是說自己是農民嗎?”

      我拿著那些照片,手在微微發抖。

      我看著照片上那個英姿颯...

      我死死地盯著照片上那個完全陌生的妻子,心臟狂跳不止。

      我猛地抬起頭,看向臉色慘白的順姬,聲音因為震驚而嘶啞:“金順姬!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說你是農民嗎?!這照片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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