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蘇瑾言出現(xiàn)。
他是我父親遠(yuǎn)房表親的兒子,眉眼間與我有三分相似。
聽說他父母亡故后,父親當(dāng)即派人接他入府,認(rèn)作義子。
蘇瑾言嘴甜心巧,不過半月,就將府中上下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慕府因他重新有了笑聲。
日子久了,漸漸無人再提起那個失蹤的大少爺。
直到半年前,我被一獵戶所救,輾轉(zhuǎn)送回慕府。
我以為等待的是失而復(fù)得的歡喜。
沒想到,卻是家人怕蘇瑾言多心,刻意與我保持的距離。
歸家那夜,我親耳聽見父親安慰蘇瑾言:
“瑾言,你永遠(yuǎn)是爹娘的兒子。你兄長在山野呆了三年,性子野了,規(guī)矩也忘了,哪有你乖巧貼心?”
我當(dāng)時站在門外,手里還攥著失蹤前父親塞給我的平安扣。
渾身冰涼。
慕府嫡子要娶婢女的消息,像風(fēng)一樣傳遍京城。
我回府時,母親、父親、慕清瑤和蘇瑾言正圍坐在花廳。
慕清瑤說完今日之事,母親一掌拍在桌上:
“胡鬧!我慕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父親捻著佛珠,嘆了口氣:“一會兒辰淵回來,你別罵他。他定是氣急了才說那種話。”
“他連那婢女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哪會真娶?不過是嚇唬我們罷了。”
蘇瑾言在一旁抹淚:“父親,都怪我。若表姐沒為我出頭,表哥也不會這般賭氣……”
父親心疼地為他擦淚:“好孩子,自他回來,我們?yōu)檎疹櫵那榫w,總委屈你。”
“你今日不過是開個玩笑,無妨的。”
母親也道:“瑾言莫自責(zé)。你兄長性子倔,過幾日便好了。”
說著,父親拿起一匹新到的云錦,遞到蘇瑾言面前:“快挑喜歡的顏色,做身新衣裳。過幾日安王府賞花宴,你穿著去。”
正說著,父親余光瞥見靜靜站在門邊的我。
手里的料子滑落在地。
眾人表情皆是一僵。
若是以往,我定會鬧。
質(zhì)問他們?yōu)楹畏牢胰缳\,明明我從未與蘇瑾言爭過什么。
可許是心寒透了。
又或許,我早已決定離開。
在眾人緊張的目光中,我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回了自己院落。
三日后,我約那婢女在城西茶棚見面。
茶棚簡陋,我握著粗瓷茶杯,望著棚外細(xì)雨,有些出神。
直到一道身影在對面坐下。
我抬眼,怔住。
面前女子已換下那身破舊婢女服,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青布衫。
臉上塵土洗凈,露出一張輪廓清冷的臉。
“慕公子。”她開口,聲音依舊低啞,卻清晰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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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穩(wěn)了穩(wěn)心神:“你叫什么名字?”
“夜凝霜。”
她為自己倒了杯茶,動作簡單,卻有種說不出的從容。
我從袖中取出銀票,推過去:“十日后,我便來迎娶你。這些錢,置辦嫁妝應(yīng)該夠了。”
夜凝霜掃了眼銀票,沒接,反而抬眼看我:“慕公子當(dāng)真要娶我這樣一個一無所有的婢女?”
我心頭微緊,反問:“你怕慕家權(quán)勢,不敢嫁?”
她忽然低笑,指尖將銀票推回:“沒有用男子銀錢的道理。”
頓了頓,又道:“十日后,我等你來娶。”
我愣住,不自覺地想起歸家后的種種,眼眶發(fā)熱。
我吸了口氣,聲音卻穩(wěn):“若可以,請早些。”
夜凝霜目光落在我泛紅的眼角,靜了一瞬。
再開口時,語氣鄭重:“好。”
我回府時,晚膳已開。
洛曦月坐在蘇瑾言身旁。
見我進(jìn)來,滿桌笑容瞬間凝固。
慕清瑤最先反應(yīng)過來,朝我招手:“辰淵,來吃飯。”
我搖頭:“不餓,先回房了。”
轉(zhuǎn)身時,父親叫住我:“辰淵,爹有事同你商量。”
我站定。
他走上前,猶豫片刻,道:“我與你母親商量,想將瑾言與曦月的婚事定下。”
我抬眼看向洛曦月。
她偏過臉,避開了我的目光。
我扯了扯嘴角。
父親握住我的手:“爹知你與曦月自幼有情,可感情之事,講究兩情相悅。爹日后定會為你尋更好的……”
我抽回手,打斷他:“我沒意見。”
“祝弟弟與洛小姐百年好合。”
離開后,沒想到洛曦月會追到我院外。
她攥住我的手腕,不肯放。
“洛小姐,請自重。”我冷聲道。
她垂眼,聲音軟了幾分:“辰淵,你說那些話,是在氣我,對不對?”
“我知道你心里難受。”
難受嗎?
似乎并沒有。
最多只是覺得荒唐。
曾經(jīng)我以為,誰都會被蘇瑾言搶走,唯獨(dú)洛曦月不會。
半年前我剛歸家時,蘇瑾言便熱衷各種栽贓陷害。
那時,無人信我。
除了洛曦月。
她會握著我的手說:“辰淵,我信你。”
“我會一直站在你這邊。”
也會因蘇瑾言刻意親近而冷淡回避。
我以為,那個自幼立誓嫁我、在我失蹤后尋了我三年的洛曦月,永遠(yuǎn)不會變。
可最后,她卻和旁人一起,將我推入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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