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周姨,這也……太多了點吧?”
我指著那個巨大的泡沫箱,里面是黑乎乎一片扭曲的肉條,散發(fā)著一股海腥和錢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十斤,整整十斤。
周姨用圍裙擦了擦手,臉上那副熟悉的,帶著點憨厚和體諒的笑容又浮現(xiàn)了出來。
“沒事兒,林太太。”她擺擺手,聲音里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理所當(dāng)然,“你們吃不完,我拿點回去,正好給我老公補一下。”
那一刻,廚房里抽油煙機嗡嗡的聲響,都蓋不住她這句話在我耳朵里炸開的動靜...
請來周姨,是我和顧誠商量了很久之后做的決定。
我的家居設(shè)計工作室越來越忙,顧誠在金融公司,忙起來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五歲的兒子辰辰正是貓狗都嫌的年紀(jì),家里的秩序像一盤被風(fēng)吹散的沙,怎么攏都攏不住。
周姨是家政公司經(jīng)理拍著胸脯推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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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她穿著藍(lán)色的工作服,短發(fā),看上去干凈利落。經(jīng)理說,周姨手腳麻利,帶孩子有經(jīng)驗,最重要的是,人老實本分。
老實本分,這四個字像定心丸一樣,讓我當(dāng)場就定了下來。
周姨來的第一天,就驗證了經(jīng)理的話。
她沒帶什么行李,就一個半舊的帆布包。
一進門,換上自帶的拖鞋,二話不說就系上圍裙進了廚房。
晚飯是四菜一湯,紅燒肉肥而不膩,入口即化,青菜炒得碧綠生清,連湯都是用小火慢煨的,鮮得掉眉毛。
顧誠喝著湯,朝我遞了個眼色。那意思是,找對人了。
辰辰起初還有些認(rèn)生,周姨也不急。
她只是在旁邊默默地做事,辰辰玩玩具,她就在不遠(yuǎn)處擦桌子,辰辰看動畫片,她就坐在小板凳上擇菜。
辰辰偶爾回頭看她,她就回一個溫和的笑。
不出三天,辰辰已經(jīng)“周奶奶”“周奶奶”地跟在她屁股后面轉(zhuǎn)了。
周姨的存在,像一塊吸水力超強的海綿,把我們家所有亂糟糟的、濕漉漉的煩心事都吸走了。
地板永遠(yuǎn)光潔如新,衣服疊得像商場貨架上的,連我隨手放在玄關(guān)的鑰匙,第二天都會出現(xiàn)在鑰匙掛鉤上。
我們家的生活品質(zhì),因為周姨的到來,拔高了不止一個層次。
我甚至把這份慶幸告訴了我的閨蜜。閨蜜在電話那頭酸溜溜地說,你這是請了個保姆,還是請了個田螺姑娘。
我笑了。田螺姑娘,這個比喻再貼切不過。
周姨話不多,但偶爾在廚房里和我一起準(zhǔn)備食材時,會聊起她的家事。她的敘述總是零零散散的,像是不經(jīng)意間漏出來的。
“哎,這排骨真新鮮,給我家那口子燉湯喝,他肯定喜歡。”
“林太太,你這藥是治腰疼的?我老公那腰,一到陰雨天就直不起來,老毛病了。”
“辰辰真幸福,想吃什么就有什么。我們家那小子,小時候連個蘋果都舍不得買。”
她的語氣總是很平靜,帶著一種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宿命感。
她說她老公身體一直不好,年輕時在工地上受了傷,落了病根,常年離不開藥罐子。家里就靠她一個人出來打工撐著。
我聽著,心里那點雇主和雇員之間的界限,就變得模糊起來。我開始同情她,甚至有些敬佩她。
周姨會記住我們家每個人的喜好。
顧誠愛吃辣,但腸胃不好,周姨做的水煮魚,香辣夠味,卻用了一種特殊的處理方法,讓他吃了既過癮又不會難受。
我喜歡清淡,她就變著法子給我做各種菌菇湯。辰辰挑食,她能把胡蘿卜和青椒剁碎了,和在肉丸里,讓辰辰吃得津津有味。
顧誠不止一次感嘆:“周姨這手藝,比外面館子強多了。”
我也覺得,周姨簡直是完美的。直到那瓶橄欖油。
那是我托人從西班牙帶回來的特級初榨橄欖油,價格不菲,瓶身是深綠色的,沉甸甸的。我平時做沙拉或者給辰辰的意面里滴幾滴,用得很省。
那天我做沙拉,拿起來感覺重量不對,輕了不少。我記得很清楚,上周才開封,我只用過兩次。我揭開瓶口的日期標(biāo)簽看了一眼,沒錯。
晚飯后,我狀似無意地問周姨:“周姨,最近橄欖油是不是用得比較多?”
周姨正在收拾碗筷,聞言笑呵呵地轉(zhuǎn)過身,手在圍裙上擦了擦。
“是啊,林太太。我看這個油好,顏色清亮,聞著就香。我給辰辰蒸蛋羹、做輔食都放了一點,孩子吃得健康最重要嘛。”
她說著,指了指辰辰紅撲撲的小臉。
“你看辰辰,最近胃口都好了很多。”
她的話合情合理,充滿了對孩子的關(guān)愛。我覺得自己再問下去,就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或許是我記錯了,或許是顧誠也用過。
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
但心里那顆懷疑的種子,一旦發(fā)了芽,就很難再按下去。我開始下意識地留意家里的東西。
第二個不對勁的,是我梳妝臺上的那套護膚品。
那是一個日本貴婦牌子,我咬牙買的,其中一瓶精華液是按壓泵的設(shè)計,我每天早晚各按一下,一瓶能用很久。
那天早上我護膚,總覺得那瓶精華液的瓶身輕得有些過分。
我對著光線晃了晃,液面已經(jīng)下降了將近三分之一。我清清楚楚地記得,這瓶我才用了不到一個月。
我沒有聲張。家里只有我和周姨兩個女人,顧誠對這些瓶瓶罐罐避之不及。
我開始做一些無聲的測試。
我買了一罐比利時的巧克力餅干,是辰辰的最愛,但因為怕他蛀牙,我規(guī)定他一天只能吃兩塊。
我特意數(shù)了數(shù),一盒是二十四塊。
第二天晚上我再去看,只剩下十八塊。我問辰辰,辰辰舉著小手說,媽媽,我今天只吃了兩塊,周奶奶看著的。
周姨在一旁笑著補充:“是啊,辰辰很乖的,說吃兩塊就吃兩塊。”
我又買了一包進口的咖啡豆,是顧誠專門用來手沖的。
我用一個密封罐裝著,還在罐口用馬克筆畫了一條線。過了兩天,咖啡豆的平面明顯低于那條線了。
這些東西,都不算特別貴重,但那種被蒙在鼓里,被一點點侵占的感覺,像無數(shù)只小螞蟻在心上爬,又癢又難受。
我把我的疑慮和顧誠說了。
顧誠當(dāng)時正看著一份報表,頭也沒抬。
“你想多了吧?周姨看著不像那種人。再說,一瓶油一盒餅干的,沒必要。”
“不是錢的事。”我說,“是那種感覺,你不懂。”
顧杜誠從報表里抬起頭,看著我。
“林悅,你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有點敏感?周姨把家里照顧得多好,辰辰也喜歡她。為這點小事把關(guān)系搞僵了,不值得。再請一個,未必有她好。”
顧誠的話像一盆冷水,把我澆了個透心涼。
是啊,周姨無可挑剔的工作,對辰辰無微不至的照顧,這些都是事實。
相比之下,我那些關(guān)于橄欖油和餅干的懷疑,顯得那么上不了臺面,甚至有點神經(jīng)質(zhì)。
或許,真的是我想多了?
我努力說服自己,把那些疑慮壓下去。我告訴自己,一個能把排骨湯煨得那么用心的女人,一個能耐心陪著辰辰搭一下午積木的女人,不會是那種斤斤計較、貪小便宜的人。
那段時間,我刻意不去關(guān)注那些消耗品。家里的氣氛又恢復(fù)了和諧。
周姨還是那個周姨,勤快,話少,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
她會在我伏案畫圖到深夜時,悄悄給我端來一碗銀耳羹。她會在顧誠加班晚歸時,留一盞溫暖的廚房燈和一碗熱騰騰的面。
我?guī)缀跻獮樽约褐暗牟录筛械叫呃⒘恕?/p>
直到那個周末。
顧誠的一個重要客戶要來家里做客,這是我們搬進新家后第一次正式待客。我非常重視。
周五早上,我給了周姨兩千塊錢,還有一張列得滿滿的購物清單,讓她去附近那家最大的進口生鮮超市采購。
清單上都是些高檔食材,澳洲牛排、波士頓龍蝦、法國生蠔。
我特意叮囑她:“周姨,今天買的東西多,錢你先拿著,不夠再跟我說,記得把小票留好,回來實報實銷。”
“好的,林太太,你放心。”周姨接過錢和清單,像往常一樣,讓人安心。
下午三點多,周姨回來了。她拖著那個我們家專用的小推車,上面堆滿了大包小包。
我迎出去,幫她把東西拎進廚房。除了清單上的牛排、龍蝦,還有各種新鮮的蔬菜水果,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劁伭艘涣侠砼_。
最后,周姨從推車底下,吃力地拖出一個巨大的白色泡沫箱。
“周姨,這是什么?”我好奇地問。
“哦,這個啊。”周姨一邊喘著氣,一邊拍了拍箱子,“看到超市里海參做活動,品質(zhì)特別好,我就順便買了點。”
她說著,就把箱子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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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濃重的海腥味撲面而來,箱子里是黑壓壓的一片,全是泡發(fā)好的即食海參,個頭還不小,每一根都粗壯肥厚,在冰水的浸泡下,顯得油光水滑。
我愣住了。清單上,根本沒有海參這一項。
“這……買了多少啊?”我的聲音有點干。
周姨從一個塑料袋里拿出購物小票,遞給我,臉上帶著邀功似的笑容。
“不貴,做活動呢,劃算!我買了十斤!”
十斤。5000克。
我看著小票上那個刺眼的四位數(shù),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我們家,連帶著客人,滿打滿算也就五六個人。十斤海參,吃到過年都吃不完。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一些,委婉一些。我不想在客人來之前,破壞家里的氣氛。
我把周姨拉到一旁,壓低聲音說:“周姨,我們家就三口人,偶爾來客也用不了這么多海參,這太浪費了。下次不要買這么多了。”
我以為她會解釋,會道歉,會說一句“我沒想周到”。
但她沒有。
周姨臉上依然是那副標(biāo)志性的,帶著點憨厚和體諒的笑容。她對著我擺了擺手,那姿勢,仿佛我才是那個不懂事、大驚小怪的人。
“沒事兒,林太太。”她的聲音里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理所當(dāng)然,“這個海參品質(zhì)好,價格也劃算。你們吃不完,我拿點回去,正好給我老公補一下身體,他最近身子虛。”
廚房里抽油煙機嗡嗡的聲響,都蓋不住她這句話在我耳朵里炸開的動靜。
她那坦然的語氣,那無辜的笑容,那句“給我老公補一下”,像一把淬了冰的榔頭,狠狠砸在我心上。之前所有關(guān)于橄欖油、護膚品、餅干的疑云,在這一刻,被徹底證實。
那不是我的錯覺,也不是我的敏感。
我看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原來,她那些關(guān)于老公身體不好的零散敘述,那些看似不經(jīng)意的鋪墊,都是為了此刻的理所當(dāng)然。
她不是在“拿”,她是在“取”。在她眼里,我們家,就是她的免費補給站。
那天晚上,客人賓主盡歡。顧誠的客戶對周姨的手藝贊不含糊,尤其是那道蔥燒海參。看著盤子里被瓜分干凈的海參,再想到泡沫箱里那剩下的九斤多,我食不知味。
送走客人,顧誠心情很好,哼著小曲兒收拾茶幾。
我把泡沫箱的事,以及周姨那番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顧誠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凝固了。他走到廚房,打開那個泡沫箱,看了一眼,又默默地蓋上。
“太過分了。”他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
“明天就讓她結(jié)工資走人。”顧誠的語氣很堅決,“這種手腳不干凈的,絕對不能留。”
我搖了搖頭。
“不行。”
“為什么不行?”顧誠不解地看著我,“林悅,這都明搶了,你還想忍?”
“直接辭退,太便宜她了。”
我坐在沙發(fā)上,感覺渾身發(fā)冷,“她在我們家快一年了,天知道她用這種螞蟻搬家的方式,拿走了多少東西。我們沒有證據(jù),就憑一箱海參,她可以說她是為了我們好,是我們誤會了。到時候鬧到家政公司,說不定還反咬我們一口,說我們誣陷她。”
顧誠皺起了眉:“那你說怎么辦?總不能就這么算了。”
“我要證據(jù)。”我的聲音很輕,但很堅定,“我要讓她賴都賴不掉的證據(jù)。”
顧誠看著我,眼神里有些擔(dān)憂。
“林悅,別把自己搞得太累。”
“這次不一樣。”我說,“這不是一瓶油,一盒餅干的事。這是欺騙。她利用了我們的信任,把我們當(dāng)傻子耍。”
第二天,我以“想隨時看看辰辰在家里干什么”為由,網(wǎng)購了一個微型攝像頭。攝像頭偽裝成一個電子時鐘,小巧,不引人注意。
收到貨后,我趁著周姨帶辰辰去樓下公園玩的功夫,把它放在了客廳對著廚房和玄關(guān)的那個書架上。那個位置,視野極好,可以將廚房門口和進出大門的情況盡收眼底。
我連接好手機App,看著實時傳輸回來的清晰畫面,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在自己家里裝攝像頭來防備一個保姆,這事本身就夠荒唐的。
接下來的幾天,風(fēng)平浪靜。
周姨似乎完全沒有察覺,依舊像個不知疲倦的陀螺,把家里打理得一絲不茍。
她甚至主動跟我說,海參放久了不新鮮,她每天換著花樣給我們做。海參小米粥,海參蒸蛋,海參撈飯。
辰辰吃得小嘴流油,顧誠也覺得味道不錯。
我每天一有空就點開手機上的監(jiān)控App,看實時畫面,或者回放錄像。
畫面里的周姨,永遠(yuǎn)是那個勤勞樸實的形象。她給綠植澆水,她跪在地上擦地,她陪著辰辰念唐詩。
一切都那么正常,正常得讓我開始懷疑自己。
是不是海參那件事,只是個偶然?是不是我那天的話提醒了她,她已經(jīng)收手了?我是不是真的反應(yīng)過度,把事情想得太嚴(yán)重了?
我甚至開始為自己在家里裝攝像頭這個行為感到一絲愧疚。
周三下午,我正在工作室和客戶開一個緊急的視頻會議。手機在桌上震動了一下,是一條App推送的通知——“客廳攝像頭偵測到移動”。
我心里一緊,跟客戶說了聲抱歉,暫時關(guān)閉了自己的麥克風(fēng)和攝像頭,點開了那個App。
實時畫面出現(xiàn)在手機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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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姨正拉著家里的買菜小推車,站在玄關(guān)處換鞋,看樣子是準(zhǔn)備出門。這很正常,每天下午這個時間,她都會去附近的菜市場買當(dāng)天的晚飯食材。
我松了口氣,準(zhǔn)備關(guān)掉App。
就在這時,我的手指頓住了。我鬼使神差地,用兩根手指將畫面放大,再放大,焦點對準(zhǔn)了那個買菜小推車。
小推車?yán)铮瑤最w青菜和西紅柿下面,墊著一個藍(lán)色的硬紙盒。那個盒子的顏色、形狀和上面的燙金字母,我再熟悉不過。
那是顧誠過生日時,他一個生意伙伴送的單一麥芽威士忌。顧誠寶貝得不得了,一直放在酒柜最里面的角落,說要等什么特別的日子才開。
那個藍(lán)色盒子的一角,就像一根針,狠狠扎進了我的眼睛里。
我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血液仿佛都涌上了頭頂。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沒有立刻在視頻會議里失態(tài)。我繼續(xù)開會,但腦子里已經(jīng)一團亂麻。她在干什么?她要把顧誠的酒拿到哪里去?賣掉?送人?
會議一結(jié)束,我立刻拿起手機,撥通了家里的座機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在我快要掛斷的時候,終于被接了起來。是周姨。
“喂?”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喘。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平時一樣,輕松,隨意。
“周姨,是我。準(zhǔn)備出門買菜嗎?”
“是啊,林太太,正準(zhǔn)備出門呢。”電話那頭的周姨笑著說。
“哦,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我盯著手機屏幕上,她站在玄關(guān)的身影,一字一句地說,“我放在酒柜最里面那瓶,就是一個藍(lán)色盒子的威士忌,你現(xiàn)在有空嗎?幫我看看還在不在?我有個朋友急著問我那酒的型號。”
我編了一個蹩腳的理由。我知道,她只需要回頭走幾步,就能看到酒柜。
電話那頭,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沒有回答,只有輕微的電流聲。這沉默持續(xù)了大概五秒鐘,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
然后,周姨那熟悉的笑聲從聽筒里傳了出來,但這一次,那笑聲像是被什么東西卡住了喉嚨,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讓我的后背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哎呀,林太太,你說什么呢?酒柜里那么多酒,花花綠綠的,我一個婦道人家哪里分得清什么藍(lán)色盒子啊。”
她的聲音恢復(fù)了那種慣常的、帶著點憨厚的無辜。
“你是不是記錯了?我剛剛擦柜子的時候還看了一眼,都擺得好好的呀,一瓶都不少。”
就在周姨說話的同時,林悅手機上的實時監(jiān)控畫面里,出現(xiàn)了讓她心臟驟停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