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我不同意。”
寂靜的法庭里,王梓涵清冷的聲音穿透了父母撕心裂肺的哭訴。
原告席上,將千萬家產(chǎn)盡數(shù)贈予愛子的老兩口,正聲淚俱下地控訴著女兒的“不孝”,要求她支付每月兩萬元的天價贍養(yǎng)費。
“他們要求的不是贍養(yǎng),”王梓涵直視著審判席,一字一頓,“是為我從未得到過的東西,支付一筆永無止境的贖金。”
當(dāng)親情變成一場精心算計的交易,當(dāng)養(yǎng)育之恩被標上確切的價格,一場看似簡單的家庭糾紛,背后究竟埋藏著怎樣令人窒息的真相?
法槌落下,揭開的將是一個家庭最丑陋的傷疤。
01
審判長手中的法槌輕輕敲下,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響動,回蕩在莊嚴肅穆的法庭里。
原告席上,王建國的老花鏡滑到了鼻尖,鏡片后是一雙渾濁又充滿控訴的眼睛。
他緊緊攥著桌子的邊緣,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身旁的趙秀蘭用一張已經(jīng)捏得發(fā)皺的紙巾,反復(fù)擦拭著她那干澀的眼角。
她的抽泣聲不大,卻帶著一種精心排練過的節(jié)奏感。
“法官,你要為我們這兩個老骨頭做主啊。”
王建國率先開口,聲音嘶啞,帶著一種刻意表演出來的、屬于弱者的顫抖。
“我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送她讀了大學(xué)。”
“她現(xiàn)在有出息了,是上海灘的大設(shè)計師,聽說一個月就好幾萬的工資。”
“可她是怎么回報我們的?”
他猛地一拍桌子,動作幅度大得讓身邊的趙秀蘭都跟著哆嗦了一下。
“她不管我們的死活啊!”
“我們兩個老的現(xiàn)在渾身是病,連去醫(yī)院掛個號的錢都掏不出來了。”
“她倒好,住在高樓大廈里,吃香的喝辣的,心比石頭還硬!”
他的話音剛落,趙秀蘭立刻就接上了話,哭腔拿捏得恰到好處。
“是啊,法官,我們也不想給她添麻煩。”
“我們也不要多,就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個晚年,有個看病的錢。”
“求求您,就判她每個月給我們兩萬塊錢的生活費,再把我們的醫(yī)藥費給報了就行。”
兩萬塊。
這個數(shù)字從他們口中如此輕描淡寫地吐出,仿佛只是在討要一個零頭。
他們的語氣里,充滿了理直氣壯。
旁聽席上響起一陣無法抑制的、細碎的議論聲。
大多數(shù)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齊刷刷地聚焦在了被告席。
那里坐著他們的女兒,王梓涵。
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米白色西裝,長發(fā)一絲不茍地在腦后盤成一個發(fā)髻。
從開庭到現(xiàn)在,她的臉上幾乎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沒有憤怒,沒有悲傷,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她的平靜,與父母那邊聲淚俱下的控訴,形成了無比刺眼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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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許多旁觀者看來,這種極致的冷靜,幾乎等同于冷血。
“被告,對于原告提出的贍養(yǎng)訴求,你是否同意?”法官的聲音平穩(wěn),目光轉(zhuǎn)向她。
王梓涵沒有立刻回答。
她的視線越過長長的桌案,靜靜地看著原告席上那兩個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她看到了父親花白的頭發(fā),看到了母親佝僂的背脊。
她也看到了,他們眼神深處一閃而過、來不及掩飾的貪婪與算計。
“我拒絕。”
她清晰地吐出三個字,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全場頓時一片嘩然,議論聲陡然增大。
王建國像是被瞬間點燃的炮仗,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伸出手指著王梓涵的鼻子。
“你這個不孝女!你狼心狗肺!”
“我今天就要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撕下你的假面具,讓大家看看你是個什么樣的白眼狼!”
法槌再次重重敲響,威嚴的聲音制止了王建國的咆哮。
“原告,請注意你的情緒!這里是法庭!”
王建國不甘地坐了回去,嘴里還在不停地小聲咒罵著。
法官的視線在原告與被告之間來回逡巡,他從業(yè)多年,很清楚,每一個看似簡單的家庭贍養(yǎng)糾紛背后,都必然埋藏著一個沉重且復(fù)雜的故事。
“現(xiàn)在,請雙方律師,各自陳述事實與理由。”
王梓涵的律師站了起來,推了推眼鏡。
02
故事的帷幕,就此被緩緩拉開。
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奔涌而出的,不是溫情的涓涓細流,而是帶著鐵銹味的、冰冷的苦澀洪流。
王梓涵的童年,是在一種無形的、系統(tǒng)性的忽略中度過的。
家里并不是揭不開鍋,只是所有的資源,都被一把看不見的標尺,精確地、毫無偏差地傾斜了。
那是一個尋常的周日傍晚,趙秀蘭小心翼翼地從廚房里端出一只熱氣騰騰的燒雞。
濃郁的香氣瞬間就侵占了小屋的每一個角落。
正在寫作業(yè)的王梓涵和弟弟王梓豪,同時停下了筆,目光被牢牢吸引。
趙秀蘭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王梓涵一眼。
她的動作無比熟練,仿佛已經(jīng)演練了千百遍。
她掰下一個最肥美、油光锃亮的雞腿,徑直放進了王梓豪的碗里。
“快吃,多吃點,長身體。”她對著兒子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王梓豪得意地沖著對面的姐姐揚了揚下巴,抓起雞腿,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嘴角沾滿了油漬。
王梓涵看著自己面前那個空空如也的、只盛著白米飯的碗,什么也沒說。
正在看報紙的王建國從報紙上方抬起頭,恰好捕捉到了女兒的眼神。
“看什么看!”他呵斥道,語氣里滿是不耐煩。
“弟弟是男孩,是家里的根,他正在長身體,多吃點是天經(jīng)地義的!”
王梓涵默默地低下頭,用筷子一下一下地扒拉著碗里的白米飯,味同嚼蠟。
從那天起,或許是更早,她就無比清晰地明白了。
在這個被稱之為“家”的地方,有些東西,從一開始,就永遠不屬于她。
這種區(qū)別對待,貫穿了她整個成長過程。
王梓豪想要一臺最新款的游戲機,他不需要任何理由,只需要在地上撒潑打滾,哭鬧一番。
趙秀蘭就會立刻心疼地從口袋里掏出錢,嘴里念叨著:“我的心肝寶貝,別哭了,媽給你買。”
王梓涵考了全班第一名,她想要一本定價四塊五毛錢的課外輔導(dǎo)書。
她把這個小小的愿望在心里藏了三天,才在一個傍晚,猶豫了很久,小心翼翼地對正在做飯的母親開了口。
趙秀蘭擦了擦手,還沒說話,客廳里看電視的王建國就聽到了。
“女孩子家家的,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
他的聲音隔著門傳來,充滿了不屑與鄙夷。
“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人,是別人家的人,讀再多書也是浪費錢!”
“有那錢,還不如給你弟弟買幾斤肉補補身體!”
那本輔導(dǎo)書,王梓涵最后是靠著一個暑假撿拾廢品和瓶子,自己一毛一毛湊錢買的。
她還記得,當(dāng)她把那一堆帶著異味的、皺巴巴的零錢遞給書店老板時,老板看她的眼神。
那個夏天的無數(shù)個夜晚,她都躲在悶熱的被窩里,借著手電筒微弱的光,一頁一頁地、貪婪地看完了整本書。
黑暗中,那束搖搖欲墜的光,是她逃離的唯一希望。
她開始拼了命地學(xué)習(xí)。
她不是為了得到父母那遙不可及的夸獎,她只是為了離開這里,去一個沒有人對她說“女孩子沒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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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那年,她以遠超一本線的分數(shù),考上了上海的一所名牌大學(xué),那是她夢寐以求的學(xué)府。
錄取通知書寄到家的那天,是個陰天。
家里沒有慶祝,沒有喜悅,甚至沒有一句恭喜。
王建國只是把那份鮮紅的通知書拿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
“學(xué)費這么貴,一年要好幾千。”他皺著眉頭說。
“你一個女孩子家,非要跑那么遠干什么,在本地讀個師范不也挺好,還省錢。”
趙秀蘭則是在飯桌上,給她上了大學(xué)前的第一課。
“梓涵啊,到了上海,要懂得省吃儉用,別亂花錢。”
“畢業(yè)了要記得每月按時寄錢回家,你弟弟以后結(jié)婚買房,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王梓涵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扔進了隆冬的冰窟,徹底涼透了。
大學(xué)四年,她真的沒有再向家里要過一分錢。
她申請了最高額度的助學(xué)貸款,拿遍了所有能拿的獎學(xué)金。
她把所有課余時間都排滿了兼職。
她做過家教,在餐廳里端過盤子,在寒冬的街頭發(fā)過傳單,甚至在工地上幫人畫過最基礎(chǔ)的圖紙。
畢業(yè)后,她憑借著在校期間積累的優(yōu)異成績和豐富的實踐經(jīng)驗,成功進入了一家國際知名的建筑設(shè)計院。
她兌現(xiàn)了母親當(dāng)年的“囑托”。
從她領(lǐng)到第一份正式工資起,每個月的一號,她都會雷打不動地給家里的賬戶轉(zhuǎn)去五千塊錢。
她天真地以為,這筆錢,足以買來安寧,足以堵住他們的嘴。
可她大錯特錯了。
她寄回去的錢,換來的不是一句半句的關(guān)心,而是變本加厲、永無止境的索取。
“梓涵啊,你弟弟看上了一部新出的蘋果手機,你再寄點錢回來唄。”
“梓涵,你弟弟最近談戀愛了,女孩子要哄,開銷大,你這個月能不能多寄五千塊錢?”
“梓涵,你弟弟說他不想給別人打工了,想跟朋友合伙做點小生意,啟動資金還差幾萬塊,你這個當(dāng)姐姐的,給出一下吧。”
電話那頭,永遠是圍繞著弟弟王梓豪的各種需求。
而她,仿佛只是那個負責(zé)滿足所有需求的、遠在天邊的提款機。
有一次,她剛剛完成一個持續(xù)加班了半個月的項目,身心俱疲,在電話里無意中問起父母的身體狀況。
趙秀蘭在電話那頭顯得很不耐煩,直接打斷了她。
“我們身體好著呢,硬朗得很,你不用操心。”
“有空關(guān)心我們,還不如多想想怎么多賺點錢。”
“你弟弟才是我們王家的希望,他的事才是大事。”
王梓涵掛掉電話,站在自己位于二十三樓的公寓窗前,看著腳下上海璀璨如星河的夜景。
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到了刺骨的、無邊的孤獨。
真正的、徹底的決裂,發(fā)生在兩年前。
老家那片破舊的城區(qū),終于被劃入了拆遷范圍。
一輩子省吃儉用、連買塊肉都要猶豫半天的老兩口,加上那筆從天而降的天價拆遷補償款,一夜之間,手握近一千五百萬的巨款。
王梓涵是在一個忙碌到焦頭爛額的下午,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王建國的聲音里,充滿了她從未聽過的、極度亢奮的情緒。
“梓涵,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我們家發(fā)財了!”
“拆遷款全部下來了,加上我們以前的存款,一共,一千五百萬!”
王梓涵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個消息,王建國就迫不及待地,像宣布圣旨一樣,公布了他的決定。
“我和你媽已經(jīng)商量好了,這筆錢,我們一分都不留,全部給你弟弟!”
“梓豪說了,他要拿著這筆錢去干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yè),投資什么新能源,以后就是大老板了!”
“我們王家的門楣,就要靠梓豪來光宗耀祖了!”
電話里,全是父親對兒子未來那宏偉藍圖的無限憧憬和規(guī)劃。
從頭到尾,沒有一個字,提到過她。
仿佛她只是一個需要被“通知”一聲的、無關(guān)緊要的局外人。
王梓涵沉默了很久,久到王建國都有些不耐煩地在電話那頭“喂喂”起來。
“我在聽。”王梓涵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爸,那是你們的錢,你們當(dāng)然有權(quán)利決定怎么處理。”
“我只是希望,你們能為自己,想好退路。”
就是這句善意的、也是最后的提醒,徹底點燃了王建國。
“你這是什么意思!”他的聲音陡然拔高,變得尖利。
“你個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我們家要出人頭地了,你不高興是不是?”
“你是不是就盼著我們死,盼著你弟弟把錢都賠光啊!”
惡毒的、不堪入耳的咒罵,像無數(shù)根燒紅的毒刺,通過聽筒,狠狠地扎進了王梓涵的心里。
她沒有再爭辯一個字。
她只是默默地,掛斷了電話。
從那天起,她停掉了每月一號那筆雷打不動的五千塊轉(zhuǎn)賬。
她知道,她和那個所謂的“家”,已經(jīng)再無任何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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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梓豪拿到了他夢寐以求的一千五百萬。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人生已經(jīng)登上了珠穆朗瑪峰,整個世界都在他的腳下。
他聽信了一個在酒桌上認識的“好兄弟”的蠱惑,決定投身于一個聽起來無比高大上、充滿了未來感的“新能源儲能”項目。
那個“兄弟”拍著胸脯向他保證,這個項目運用了最前沿的“區(qū)塊鏈賦能光伏儲能一體化”技術(shù),是國家扶持的下一個風(fēng)口。
“只要把錢投進去,什么都不用干,一年就能翻十倍。”
王梓豪對此深信不疑,他甚至沒有去實地考察過那個所謂的項目基地在何方。
他拿到錢的第一件事,是給自己換了一輛價值超過百萬的保時捷跑車。
接著,他又在市中心最高檔的江景小區(qū),租下了一套月租三萬的大平層。
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在各種高檔餐廳、私人會所和燈紅酒綠的酒吧里穿梭。
他在朋友圈里瘋狂地曬著方向盤上的名表,曬著一桌桌昂貴的洋酒,享受著無數(shù)人的吹捧和羨慕。
“豪哥,牛逼!”
“豪哥,以后發(fā)財了可別忘了兄弟們!”
王建國和趙秀蘭,也一躍成為了十里八鄉(xiāng)最風(fēng)光、最令人羨慕的父母。
“我兒子,那是干大事的人!”王建國挺著腰桿,逢人便夸。
“以后就是身家過億的大老板了,我們老兩口啊,就等著享清福吧。”趙秀蘭笑得合不攏嘴,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
他們完全沉浸在兒子為他們編織的這個華麗的美夢里,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五彩斑斕的泡沫,正在被吹到極致,瀕臨破裂。
黃粱一夢,終有醒時。
美好的幻夢,僅僅持續(xù)了不到一年半。
一個寒冷的冬夜,王建國夫婦被一陣急促到令人心悸的電話鈴聲驚醒。
電話那頭,是王梓豪帶著濃重哭腔的、語無倫次的聲音。
“爸,媽,完了。”
“全完了。”
“錢……錢都沒了!一分錢都沒了!”
那個所謂的“新能源項目”,從頭到尾,就是一個為他這種人傻錢多的暴發(fā)戶量身定做的、精心設(shè)計的金融騙局。
等王梓豪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那個帶他入局的“好兄弟”,早已人間蒸發(fā),電話微信全部拉黑。
一千五百萬的巨款,連個水花都沒看見,就血本無歸。
不僅如此,王梓豪這一年多來的驕奢淫逸、肆意揮霍,還讓他欠下了幾十萬還不上的信用卡債務(wù)。
王建國拿著電話,整個人都僵住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趙秀蘭在一旁聽著,兩眼一黑,直接癱軟在了地上。
“千萬富翁”父母的美夢,就在這個寒冷的冬夜,被現(xiàn)實的重錘,砸得粉碎。
他們很快就被房東從那套江景大平層里趕了出來。
那輛拉風(fēng)的保時捷,也被銀行派來的人拖走抵債。
他們只能在陰暗潮濕的城郊,租了一間每月租金八百塊的小平房。
從云端跌入泥潭的巨大落差,像一把無情的重錘,徹底擊垮了老兩口本就不算硬朗的身體。
王建國的高血壓犯了,時常感到天旋地轉(zhuǎn)。
趙秀蘭的心臟也出了問題,常常覺得胸悶氣短。
他們躺在出租屋的硬板床上,看著頭頂斑駁脫落的墻皮,和角落里結(jié)網(wǎng)的蜘蛛。
他們這才終于想起了那個被他們主動遺忘、主動拋棄的女兒。
至于他們的寶貝兒子王梓豪,在捅出這個天大的窟窿之后,自顧不暇,開始躲著他們,連電話都不再接聽。
走投無路之下,王建國翻出了那個早已被他拉黑的號碼,撥通了王梓涵的電話。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王建國的內(nèi)心,沒有絲毫的愧疚和尷尬。
他的語氣,不是商量,不是請求,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王梓涵,你馬上給我們打五十萬過來!”
王梓涵正在辦公室里對著電腦屏幕修改一張復(fù)雜的設(shè)計圖,聽到這句話,她甚至以為是自己加班太久,出現(xiàn)了幻聽。
“你說什么?”
“我說,讓你打五十萬過來!”王建國的聲音因為急切而顯得格外尖利。
“你沒聽見嗎?你弟弟生意失敗了,我們現(xiàn)在一分錢都沒有,沒錢看病,還欠了一屁股債!”
“你當(dāng)姐姐的,難道要眼睜睜看著我們?nèi)ニ绬幔俊?/p>
王梓涵握著冰冷的手機,只覺得一陣深入骨髓的荒謬和可笑。
“他生意失敗,是他的事,不是我的事。”
“你們當(dāng)初把所有錢都給他的時候,就應(yīng)該已經(jīng)想到會有今天這個結(jié)果。”
“我的錢,是我自己一分一分掙來的,一分都不會給。”
她的拒絕,干脆利落,沒有留任何余地。
這顯然在王建國的意料之外,卻又在他的情理之中。
他立刻就換上了一副受害者的腔調(diào),聲音陡然變得悲憤。
“好啊,你果然是鐵了心不管我們了!”
“我算是白養(yǎng)你了!你就是個畜生!冷血動物!”
“我告訴你王梓涵,法律規(guī)定子女必須贍養(yǎng)父母,你不給錢,我就去法院告你!”
“我要去你的公司鬧,我要讓你所有的同事、領(lǐng)導(dǎo)、朋友都知道,你是個六親不認的白眼狼!”
“我看你以后還怎么在上海灘立足!還怎么做人!”
赤裸裸的威脅,充滿了市井無賴的氣息。
王梓涵的心,已經(jīng)不會再痛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麻木。
“可以。”
她平靜地回答,平靜得讓電話那頭的王建國都愣了一下。
“法律規(guī)定的贍養(yǎng)義務(wù),我會履行。”
“我可以每個月給你們符合當(dāng)?shù)鼗旧钏降馁狆B(yǎng)費,并且為你們繳納最基礎(chǔ)的醫(yī)療保險。”
“但是,我不會為哥哥的愚蠢失敗,和你們的偏心短視,買一分錢的單。”
“五十萬,沒有。兩萬一個月,更沒有。”
王建國在電話那頭氣得渾身發(fā)抖,他甚至能聽到兒子王梓豪在旁邊慫恿的聲音。
“爸,告她!必須告她!讓她身敗名裂!”
在寶貝兒子的“出謀劃策”之下,老兩口一紙訴狀,將自己的親生女兒,告上了法庭。
他們獅子大開口,要求王梓涵每月支付兩萬元贍養(yǎng)費,并承擔(dān)他們未來所有的生活開銷和醫(yī)療費用。
他們堅信,法律和輿論的壓力,一定會站在他們這兩個“弱勢”的老人這邊。
他們堅信,只要在法庭上哭得夠慘,表演得夠可憐,就一定能贏。
他們要的,從來就不是簡單的贍養(yǎng)。
他們要的,是在“家族希望”這根頂梁柱倒塌之后,把女兒重新扶正,讓她成為一個新的、更穩(wěn)固的、予取予求的提款機。
法庭之上,空氣仿佛凝固了,每一粒塵埃都帶著沉重的分量。
王建國的律師剛剛結(jié)束了他那段聲情并茂、催人淚下的陳述。
他成功地將王建國夫婦塑造成了被不孝女無情拋棄、在貧病交加中苦苦掙扎的風(fēng)燭殘年的可憐父母。
旁聽席上,不少人都露出了同情的表情,看向被告席上王梓涵的目光,也愈發(fā)充滿了不善和指責(zé)。
終于,輪到王梓涵的律師發(fā)言了。
他是一位戴著金邊眼鏡的中年男人,氣質(zhì)沉穩(wěn),不疾不徐地站了起來。
“法官閣下,根據(jù)《民法典》相關(guān)規(guī)定,子女對父母確實負有贍養(yǎng)扶助的義務(wù)。”
“對于這一點,我的當(dāng)事人從未否認,并且一直在以實際行動,履行著遠超法律基本要求的義務(wù)。”
律師說著,向法庭的書記員提交了第一份證據(jù)。
那是一沓厚厚的、打印出來的銀行轉(zhuǎn)賬記錄。
“法官閣下,請看。這是從我當(dāng)事人大學(xué)畢業(yè)后至今,近五年來,每月按時向原告賬戶轉(zhuǎn)賬的記錄,從未間斷,總金額累計超過三十萬元。”
這份證據(jù)一出,旁聽席的議論聲小了一些。
王建國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對方會把這個拿出來。
他隨即立刻大聲反駁道:“那點錢夠干什么?她弟弟創(chuàng)業(yè)不要錢嗎?我們看病不要錢嗎?家里的人情往來不要錢嗎?”
這句話脫口而出,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已經(jīng)當(dāng)庭承認了,將女兒給的贍養(yǎng)費,挪作他用的事實。
律師沒有理會他的叫嚷,只是冷靜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精準的手術(shù)刀,切開了偽裝的表皮。
“法官閣下,我的當(dāng)事人之所以在兩年前停止支付超出法律義務(wù)的額外款項,是因為她絕望地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只是在為一個永遠無法填滿的無底洞,徒勞地添土。”
“而這個洞,正是原告親手為自己,也為這個家庭挖的。”
他向法庭提交了第二份證據(jù)。
那是一份兩年前的銀行流水單,通過投影儀,被清晰無比地投放在了法庭正中央的大屏幕上。
轉(zhuǎn)出賬戶:王建國。
轉(zhuǎn)入賬戶:王梓豪。
轉(zhuǎn)賬金額:壹仟伍佰萬元整。
轉(zhuǎn)賬時間:兩年前的十月八日。
法庭之內(nèi),瞬間一片嘩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屏幕上那串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數(shù)字。
王建國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
他嘴唇哆嗦著,幾乎無法組織起完整的語言,只能強行辯解。
“那……那是我給我兒子創(chuàng)業(yè)的!是我自己的錢!我愿意怎么給就怎么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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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您完全有權(quán)處置您自己的財產(chǎn)。”律師的聲音陡然拔高,字字句句,變得銳利如刀。
“但是!您在將一筆足以讓您二老安享晚年、衣食無憂的巨額財產(chǎn),全部贈與一個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成年兒子,從而導(dǎo)致自己陷入如今的生活困境之后,再反過來,以法律之名,要求另一位子女,為您當(dāng)初的錯誤決定和偏心行為,承擔(dān)無限的養(yǎng)老責(zé)任……”
“這在情理上,難以服眾!在法理上,更是難以站住腳!”
“更何況……”
律師在這里故意停頓了一下,他的目光如炬,像兩道利劍,直刺原告席上早已坐立不安、冷汗直流的老兩口。
“……更何況,這根本就不是一次簡單的、出于父愛的贈與!”
“而是一場早有預(yù)謀、將所有投資風(fēng)險和未來養(yǎng)老責(zé)任,完全轉(zhuǎn)嫁給我當(dāng)事人的、冷酷的家庭密謀!”
這句話,像一顆炸雷,在每個人的耳邊轟然炸響。
王建國和趙秀蘭的身體,同時劇烈地一僵,臉上血色盡褪。
律師沒有再出示任何書面文件,他轉(zhuǎn)向?qū)徟邢谅曊f道。
“法官閣下,我申請,當(dāng)庭播放一段視頻證據(jù)。”
法官點頭應(yīng)允。
法庭的大屏幕暗了下去,幾秒鐘的黑暗過后,又重新亮起。
一段畫面有些晃動、背景音無比嘈雜的視頻,開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