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任的女CEO,是未來丈母娘給我安排的相親對象,這事兒還有比我更倒霉的嗎?”
我對著酒杯自嘲。
有的。
比如,這位“相親對象”上任第一天,就在全公司高管面前,把我親手送上了斷頭臺——“星塵計劃,即刻暫停。顧經理,如果你不能執行命令,公司也不需要你。”
我被當眾開除,淪為全公司的笑柄。
可當我深夜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推開門的瞬間,卻徹底懵了。
那個白天將我踩進塵埃的女人,正笑著陪我爸媽砌長城。
“傻小子,愣著干嘛!”我爸沖我嚷道,“快來見見,這是我給你找的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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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啟航科技公司應該被銘記的一天。
至少,在今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我是這么堅信的。
我叫顧言。
啟航科技市場部資深經理。
我的桌上放著一份名為“星塵計劃”的方案書。
它不是一疊普通的紙。
那是我用整整一千多個日夜的心血澆灌出的果實。
是我職業生涯通往更高山峰的唯一路徑。
整個市場部,從實習生到副總監,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只要“星塵計劃”能夠順利啟動,那個懸空已久的市場部總監職位,除了我,不會有第二個人選。
辦公室的早晨,空氣里漂浮著咖啡的香氣與壓抑不住的騷動。
每一臺電腦屏幕后面,都藏著一雙閃爍著八卦光芒的眼睛。
竊竊私語在茶水間,在走廊的拐角,在每一個工作隔板之間傳遞。
空降兵。
新CEO。
海外履歷驚人。
這些詞匯像病毒一樣在公司內部通訊軟件里擴散,又在某個高管經過時瞬間消失。
我對此嗤之以鼻。
我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星塵計劃”的封面。
管他什么空降兵,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
啟航科技這艘大船,離不開我們這些劃槳多年的老水手。
我的這份“星塵計劃”,就是我遞給新船長的第一份,也是最沉甸甸的一份見面禮。
上午九點整,全員大會的通知音在每個人的電腦上響起。
巨大的會議室里座無虛席。
我坐在市場部方陣的最前排,整理了一下我的領帶。
會議室厚重的雙開門被無聲地推開。
一陣清脆、規律、極富壓迫感的高跟鞋聲,從門口傳來,敲擊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
聲音由遠及近,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節點上。
一個身影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里。
非常年輕。
甚至可以說,漂亮得有些不真實。
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裝,沒有一絲多余的裝飾。
烏黑的長發在腦后挽成一個利落的發髻。
她就是秦知夏。
她走上講臺,目光平靜地掃過臺下黑壓壓的人群。
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人。
更像是一臺高精度的掃描儀,冷靜地分析著每一個部件的價值。
剛剛還嗡嗡作響的會場,在三秒之內,陷入了絕對的寂靜。
“我叫秦知夏。”
“從今天起,擔任啟航科技首席執行官。”
她的聲音和她的人一樣,沒有多余的起伏,像一塊未經雕琢的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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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她宣布了上任后的三大改革方向。
第一,重組冗余部門,優化人力成本。
第二,暫停所有非核心業務線的邊緣項目,集中資源。
第三,引入新的績效考核標準,以結果為唯一導向。
每一條,都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地切向公司運行多年,早已有些僵化的肌體。
我坐在臺下,后背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涼意。
下午兩點,總監級別閉門會議。
作為“星塵計劃”的唯一負責人,我被特批列席。
長條形的會議桌旁,坐著公司所有部門的一把手。
秦知夏坐在主位,十指交叉,放在桌前。
“顧經理。”
她點了我的名字。
“介紹一下你的‘星-塵-計-劃’。”
她把這四個字念得很慢,很清晰。
我深吸一口氣,站起身,打開了投影儀。
我準備了太久。
從全球市場規模的宏觀分析,到目標用戶畫像的精準描摹。
從我們獨有的技術壁壘,到未來三年的詳細預算規劃。
從預計的盈利增長曲線,到可能面臨的風險與應對預案。
每一個數據,每一個圖表,都早已被我演練了不下百遍。
我講得口干舌燥,激情澎湃。
我的眼前,仿佛已經浮現出項目成功上線后,公司股價一路飄紅的壯觀景象。
三十分鐘的闡述,在我最后一個充滿信心的收尾詞中結束。
我關掉投影,自信地看向秦知夏。
我在等待她的贊許,等待她宣布項目通過的那一刻。
會議室里,只有中央空調輕微的送風聲。
秦知夏沒有說話。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我,面無表情。
這種沉默,比任何質疑都更令人不安。
一分鐘。
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她終于開口。
“投入產出比的計算模型,有邏輯漏洞,過于理想化。”
她的第一句話,就讓我愣住了。
“市場預估的用戶增長曲線,在第二階段的躍升,缺乏足夠的數據樣本支撐,更像是一種主觀臆測。”
我的額頭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
“最關鍵的一點,這個項目需要投入公司未來兩年百分之三十的研發資源,去開拓一個不確定性極高的全新市場。”
“這與公司未來五年,聚焦核心業務,穩固基本盤的戰略方向,背道而馳。”
她每說一句,我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她指出的這三點,全都不是細枝末節。
它們是“星塵計劃”這艘華麗戰艦龍骨上的三道裂縫,被我用完美的裝飾巧妙地掩蓋了。
我以為無人能夠發現。
“所以,我的結論是,”
她看著我,眼神里沒有一絲波瀾。
“‘星塵計劃’,從此刻起,即刻暫停。”
暫停。
這個詞像一顆子彈,擊中了我的太陽穴。
我腦子里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嘣地一聲,徹底斷裂。
“我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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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銳,在偌大的會議室里顯得格外刺耳。
“秦總,您今天才第一天來公司!”
“您對我們的業務,對我們奮斗了多年的市場,根本一無所知!”
“您憑什么,只用這短短三分鐘,就全盤否定我團隊三年的心血?”
我的質問,像一連串的炮火,射向那個高高在上的主位。
所有總監都低下了頭,假裝研究著自己面前的筆記本。
只有李副總,那個一直對我欣賞有加的老領導,向我投來一個擔憂的眼神。
秦知夏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千年冰封的表情。
她甚至沒有因為我的咆哮而產生一絲動搖。
她只是淡淡地看著我,像在看一個舞臺上聲嘶力竭的,與她無關的演員。
“我是CEO。”
“我來做決策,你負責執行。”
“如果你不能,公司也不需要不能執行命令的人。”
這句話,像一桶冰水,從我的頭頂澆下,讓我從內到外,涼了個徹底。
會議在一種詭異的氛圍中結束。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工位。
同事們投來的目光,復雜難明。
不到一個小時。
一封新郵件的提示,在我的電腦右下角閃爍。
發件人:人力資源部。
主題:解約通知。
我點開郵件。
白紙黑字,冰冷刺眼。
“顧言先生,經公司管理層決議,您與本公司的勞動合同即刻終止。理由:嚴重頂撞上司,公然不服從公司最新戰略安排……”
我甚至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簽的字。
我也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把那些私人用品一件件塞進那個土黃色的紙箱里。
我只記得,當我抱著那個裝著我三年青春的箱子,走出市場部辦公室時,那條長長的過道。
我能感覺到那些黏在我背后的目光。
有同情。
有惋惜。
有幸災樂禍。
還有隱藏在這一切之下的,一絲絲的快意。
李副總追了出來,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重重地嘆了口氣。
“小顧啊,是我沒帶好你。”
“年輕人,還是太沖動,太不知道變通。”
“新領導的脾氣,要慢慢摸索嘛,怎么能當眾頂撞呢?”
他的話語里滿是痛心疾首。
我扯動嘴角,想擠出一個笑容,卻發現自己的臉部肌肉已經完全僵硬。
我抱著紙箱,像一個打了敗仗的逃兵,走進了電梯。
電梯門緩緩合上,倒映出我狼狽不堪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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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啟航科技那棟氣派的旋轉門。
午后三點的陽光,猛地刺入我的眼睛,帶來一陣生理性的眩暈。
我,顧言,二十九歲。
在自己本該最意氣風發,距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的這一天。
被一個只認識了不到八個小時的女人,以一種最不體面的方式,掃地出門。
屈辱和憤怒,像兩股滾燙的巖漿,在我的胸腔里翻騰,灼燒著我的五臟六腑。
秦知夏。
我用牙齒,一字一頓地咀嚼著這個名字,直到口腔里彌漫開一股血腥味。
我去了街角那家常去的酒吧。
吧臺里昏暗的燈光,和震耳欲聾的音樂,給了我一絲虛假的安全感。
我點了一杯威士忌。
又點了一杯。
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一路燒到胃里,卻始終無法麻痹我那根因為憤怒而繃緊的神經。
手機在口袋里瘋狂震動。
是父母,是朋友,是前同事。
我沒有理會。
我按下了關機鍵。
我不想跟任何人說話,不想解釋我的失敗,不想展示我的狼狽。
夜色越來越深。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
我只知道,當我結賬出門時,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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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憑著本能,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報出了父母家的地址。
那是我此刻,唯一能想到的避風港。
我搖搖晃晃地走到家門口,摸索了半天才把鑰匙插進鎖孔。
門還沒擰開,屋里就傳來一陣陣歡快的喧鬧聲。
是我爸那標志性的大嗓門。
還有我媽清脆的笑聲。
夾雜在其中的,是麻將牌被自動麻將機洗牌時,那種嘩啦啦的,清脆悅耳的碰撞聲。
一股無名火,混著酒意,直沖我的頭頂。
我的世界崩塌了。
他們竟然還有心情打麻將。
我用力擰開門鎖,一把推開了房門。
客廳里燈火通明。
那張熟悉的自動麻將桌,就擺在客廳的正中央。
我爸,我媽,還有住在對門的鄰居王阿姨。
三個人,正興高采烈地碼著牌。
然而,吸引我全部注意力的,是第四個人。
是坐在我爸對面,背對著我的那個身影。
她脫下了白天那身象征著權力和冰冷的黑色西裝。
換上了一身舒適的米白色居家服。
烏黑的長發不再是那個一絲不茍的發髻,而是隨意地用一個鯊魚夾挽在腦后,露出了一截光潔優美的脖頸。
她似乎是感覺到了什么,微微側過頭,朝門口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
我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徹底凝固了。
那張臉。
那張即使燒成灰,我也能從每一個細節里辨認出來的臉。
秦知夏。
她怎么會在這里?
她為什么會穿著居家服,坐在我家的麻將桌上?
這個世界,是不是哪里出了問題?
“哎呀,胡了!”
秦知夏忽然把身前的牌一推,臉上綻放出我從未見過的,柔和又明亮的微笑。
“清一色,碰碰胡,爸,這把您可虧大了。”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女兒家特有的嬌憨和俏皮。
爸?
她叫我爸什么?
我爸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得合不攏嘴,從口袋里掏出錢包。
“你這丫頭,手氣也太好了!”
“真是青出于藍,比我家那個整天就知道工作的臭小子,強太多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數著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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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門口還站著一個石化的我。
我像一個突然闖入別人夢境的異鄉人,與這滿屋的歡聲笑語,格格不入。
“哎,言言,你回來了!”
還是我媽眼尖,第一個發現了我,臉上的笑容像花兒一樣綻放開來。
我爸也回過頭,看到我滿身的酒氣,和失魂落魄的樣子,眉頭習慣性地皺了一下。
但那抹不悅很快就被巨大的喜悅沖散了。
“傻小子,怎么喝這么多酒!愣著干嘛!”
他朝我拼命招手,聲音里滿是藏不住的興奮。
“快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這是你秦叔叔家的寶貝女兒,知夏!”
“我從小跟你念叨到大的,你未來的媳婦兒!”
未來……媳婦兒?
這五個字,像一顆深水炸彈,在我的腦海里轟然炸開。
我媽也喜笑顏開地站起來,不由分說地拉住我的胳膊,把我拽到了牌桌前。
“知夏這孩子,剛從國外調到咱們市工作,今天一下飛機,就提著大包小包來看我們了。”
“你看看,多懂事,多有心啊。”
她指了指客廳墻角,那里堆著好幾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看標志都是價格不菲的奢侈品。
我媽的眼神里,充滿了丈母娘看女婿一般的滿意,不,是婆婆看兒媳的滿意。
秦知夏,也站了起來。
她比我矮了半個頭。
此刻,她就站在我面前,微微仰著臉,看著我。
她眼中的神色很復雜。
沒有了白天在會議室里的那種審視與冰冷。
也褪去了剛剛在牌桌上的那種溫婉和笑意。
那是一種我完全無法解讀的,深不見底的平靜。
仿佛白天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與她無關的戲劇。
“叔叔,阿姨,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率先打破了這詭異到令人窒息的沉默,開始拿起沙發上的外套和包。
“哎,別走啊!這么晚了,吃了宵夜再走!”
我媽一把拉住她,熱情地挽留。
“是啊是啊,讓你阿姨給你下碗餃子,冰箱里有剛包好的。”
我爸也跟著附和,語氣里滿是熟稔。
我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個字。
我的喉嚨,像是被水泥堵住了。
最終,秦知夏在一片熱情的挽留下,半推半就地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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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興高采烈地鉆進廚房,很快,鍋里就傳來了水燒開的咕嘟聲。
餐桌上,擺著三碗熱氣騰騰的餃子。
氣氛,尷尬到了冰點。
我爸我媽,像兩個拼命想把商品推銷出去的銷售員,不停地找著話題。
他們問秦知夏在國外的工作,問她現在的生活,問她對我們這個城市的印象。
每一個問題的結尾,都會巧妙地把我帶上。
“知夏啊,你現在已經是大公司的CEO了,我們家顧言也在你們啟航,以后在工作上,你可得多多照顧照顧他啊。”
我媽夾起一個餃子,笑著對秦知夏說。
她完全不知道,她的兒子,今天已經被這位她贊不絕口的“知夏”,親手送上了斷頭臺。
我端起碗,狠狠地扒了一口飯,不,是餃子。
滾燙的肉餡,燙得我舌頭生疼。
秦知夏的表現,堪稱完美。
她對我父母的每一個問題,都回答得滴水不漏。
語氣謙遜有禮,態度誠懇真摯。
她甚至會主動給我夾菜,臉上帶著那種經過精確計算的,恰到好處的微笑。
“顧言,多吃點,你太瘦了。”
她說。
我看著她在他父母面前這副游刃有余的模樣,心里的寒意,一層一層地往上冒。
這個女人,到底有多少副面孔?
她到底想干什么?
這頓宵夜,我吃得味同嚼蠟,如坐針氈。
好不容易,秦知夏終于看了一眼手表,起身告辭。
我爸媽把她一路送到門口,千叮嚀萬囑咐,讓她有空一定要常來家里玩。
那扇厚重的防盜門,終于關上了。
它隔絕了秦知夏的背影,也隔絕了我父母熱情的寒暄。
我再也忍不住了。
“爸,媽,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聲音因為長時間的壓抑,顯得異常沙啞。
我爸看我臉色鐵青,也終于收起了那副喜不自勝的表情。
“什么怎么回事?大驚小怪的。”
“知夏這孩子,你小時候不是還跟她玩過嗎?不記得了?”
我媽嘆了口氣,把我按在沙發上,給我倒了杯水。
在我的追問下,她才終于道出了全部的原委。
原來,我的爺爺和秦知夏的爺爺,是戰場上過命的袍澤。
當年爺爺身負重傷,是秦爺爺冒著炮火,把他從死人堆里背出來的。
這份恩情,讓兩家人從此成了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世交。
我小的時候,秦家還沒搬走,兩位精神矍鑠的老爺子,喝高了之后,還半開玩笑地給我們訂下了所謂的“娃娃親”。
雖然只是長輩間的口頭約定,誰也沒當真。
但兩家人的關系,一直非常親近。
直到后來,秦爺爺轉業,全家都搬去了南方的省會城市,兩家的聯系才漸漸少了。
“這次知夏被總公司派到我們這來,她爸爸特意打來電話,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下了飛機,處理完公司的事,一定要先來拜訪我們。”
我媽解釋道。
我聽完這一切,非但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釋然。
心里的那股邪火,反而燒得更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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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就知道我是誰!
她早就知道我們兩家是世交!
她甚至知道她是我爸媽嘴里念叨了多年的“準兒媳”!
那她今天在公司里做的那一切,算什么?
一場精心策劃的,針對我的殺雞儆猴?
一個在我父母面前上演的,欲擒故縱的把戲?
她先用最冷酷的方式,把我打入地獄。
再用最溫情的方式,出現在我的家人面前,扮演一個完美無瑕的晚輩。
這種巨大的反差,是為了羞辱我,還是為了向我展示她的手腕?
我越想,越覺得遍體生寒。
我感覺自己像一只掉進了蜘蛛網的飛蟲,而秦知夏,就是那只端坐在蛛網中心,冷眼旁觀的蜘蛛。
接下來的幾天,我陷入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時期。
白天,我像一具行尸走肉,瘋狂地在各大招聘網站上投遞簡歷。
我要盡快找到一份新工作,一份比啟航更好的工作。
我要向所有人,尤其是向秦知夏證明,我顧言不是一個可以被隨意丟棄的廢物。
夜晚,我卻徹夜難眠。
被開除的畫面,會議室里她冰冷的眼神,還有她在我家牌桌上的溫婉笑臉。
這些景象,像幻燈片一樣,在我腦海里循環播放。
我不甘心。
我絕不相信,我耗費了三年心血的“星塵計劃”,真的就那么一文不值。
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開始通過以前的同事,旁敲側擊地打聽公司的近況。
周五的晚上,我接到了技術部最好的哥們兒,大周的電話。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像在進行什么危險的地下交易。
“言哥,跟你說個天大的怪事。”
“那個女魔頭,就那個秦知夏,把你的‘星塵計劃’給停了之后,你猜怎么著?”
“她沒把方案扔進垃圾桶。”
“她自己帶了一個核心技術小組,就是之前跟你對接的那幾個人,天天泡在十三樓那個全封閉的保密會議室里。”
“聽說,是在對你的方案,進行重新評估和封閉式修正。”
我的心,猛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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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更奇怪的,”大周的聲音壓得更低了,“我昨天去人事部辦事,親眼看見她的秘書,從檔案室里抱走了一大摞文件。”
“我偷偷問了一嘴,你猜是什么?”
“是你進公司三年以來,所有的項目資料、工作報告、還有歷年的績效考評檔案!”
掛了電話,我呆坐在黑暗的房間里,久久沒有動彈。
我徹底陷入了困惑。
這個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她真的看不起這個項目,為什么要投入自己寶貴的時間和精力去修正?
如果她想竊取我的勞動成果,大可以光明正大地直接啟用,為什么要搞得這么神秘?
她調閱我過去三年的所有檔案,又是為了什么?
調查我的背景?還是評估我的能力?
無數個巨大的問號,像一座座大山,壓在我的心頭,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必須,也一定要,搞清楚這一切背后的真相。
那個周末的深夜,當整個城市都陷入沉睡時,我做出了一個極其大膽的決定。
我打開了我那臺塵封已久的私人筆記本電腦。
在啟航工作的三年里,為了方便偶爾的居家辦公,我曾利用職務之便,給自己留了一個權限極高的,可以遠程訪問公司內部服務器的后門程序。
我離職辦得太過倉促,公司的網管部門,大概還沒來得及清除這個隱患。
我深吸一口氣,指尖在鍵盤上飛快地跳動。
一行行綠色的代碼,在漆黑的屏幕上瀑布般地流淌。
幾分鐘后,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登錄界面,出現在了屏幕上。
啟航科技內部服務器。
我像一個重返故地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公司的神經中樞。
我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市場部的項目文件夾。
“星塵計劃”的文件夾上,多了一個紅色的“已加密”標志。
訪問權限,也被提到了最高級別。
這更加印證了大周的說法。
我調動起我所有的計算機知識,繞過了幾層看似堅固的防火墻,開始暴力破解那個密碼。
半個小時后,隨著屏幕上彈出一個“ACCESS GRANTE”,文件夾被打開了。
里面,并沒有我預想中,秦知夏團隊的修改方案。
只有一個被隱藏起來的,名稱是一串亂碼的子目錄,顯得格外突兀。
我的心臟,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
我點開了它。
屏幕上,緩緩加載出一份完整的項目方案書。
方案的整體框架,核心的商業理念,甚至許多關鍵部分的措辭,都與我的“星塵計劃”如出一轍。
但是,里面所有的核心數據,全都被精心修改過。
那些曾經被秦知夏在會議上點出的,可能存在的風險點,在這份方案里,都被以一種極其巧妙的方式,“完美”地規避了。
用戶增長曲線被描繪得更加陡峭,投入產出比高得令人咋舌。
它看起來,比我的原版方案,要完美得多,也要誘人得多。
像一顆被過度包裝的,內里卻可能藏著劇毒的糖果。
我的目光,顫抖著移動到方案的最后一頁。
在“方案負責人”的署名位置上,赫然出現了三個字。
李-副-總。
我的后背,瞬間被一層冰冷的汗水浸透。
李副總。
那個在我入職時對我關愛有加,在我晉升時為我據理力爭,在我被開除時還痛心疾首安慰我的老領導。
我的手指,因為巨大的震驚而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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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在那個詭異的隱藏目錄里翻找。
很快,我又發現了幾封被二次加密的,偽裝成系統日志的郵件文件。
我花了一些時間,將它們逐一解密。
當第一封郵件的內容,清晰地呈現在我眼前時,我感覺自己像是被人一腳踹進了臘月的冰窟里。
郵件是李副總發給一個陌生郵箱的。
里面的內容,每一個字,都讓我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