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聯(lián)
簽約儀式大廳里,燈光璀璨,中剛雙方代表分列兩側。
我完成了合同的最后校對,正準備悄悄從側門離開。
就在我的手碰到門把手的那一刻,身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穿過二十年的歲月,讓我渾身僵硬。
我聽見皮鞋后跟相碰發(fā)出的清脆聲響,那是標準的軍姿立正。
方正陽的聲音帶著哽咽,在寂靜的大廳里回蕩。
他喊道:"首長,沒想到20年后在這里見到您!"
全場鴉雀無聲。
我的女兒站在人群中,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個被她安排來當校工、掃廁所的男人。
那個她怨恨了整整十六年的父親,竟然會被人稱作"首長"。
我緩緩轉過身,看著眼前這個已經(jīng)兩鬢微霜的男人。
二十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那一年,我?guī)е€人穿越一百五十公里的戰(zhàn)區(qū)。
那一年,我身中兩槍,險些死在異國他鄉(xiāng)。
而我的妻子,卻在那一年永遠地離開了我。
我欠我女兒一個解釋,這個解釋,我已經(jīng)藏了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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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的江城,秋風漸涼。
清晨六點,天色還沒有完全亮透。
我推著清潔車走進江城大學圖書館的大門,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
我叫周由豐,今年62歲,是這所大學后勤處的圖書館管理員。
說白了,就是個校工。
走廊盡頭的玻璃窗透進一絲微光,我停下腳步,看了看自己的倒影。
灰藍色的工裝洗得有些發(fā)白,袖口磨出了毛邊。
頭發(fā)全白了,臉上的皺紋像刀刻的一樣。
我把背彎得更低了一些,這是我這幾年養(yǎng)成的習慣。
退休之前,我在部隊待了三十八年,脊梁骨挺得筆直。
現(xiàn)在,我得學會把自己藏起來。
清潔車的輪子在地板上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音,我推著它走向閱覽室。
圖書館還沒開門,只有我一個人。
我喜歡這種安靜,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閱覽室的桌椅整整齊齊,是我昨天下班前擺好的。
我拿起抹布,開始擦拭桌面,動作緩慢而仔細。
這活兒不累,但需要耐心。
我干了三年,從來沒出過差錯。
擦完桌子,我又去整理書架,把學生們亂放的書歸位。
有些書被折了角,有些書被畫了線,看著讓人心疼。
我輕輕把折角撫平,想著當年在使館的時候,我也這樣整理過文件。
那時候的文件,每一份都關系到國家的利益。
現(xiàn)在的書,每一本都關系到學生的未來。
都重要。
江城市中心的華錦國際貿(mào)易大廈,高聳入云。
這棟三十八層的寫字樓,是整個江城最氣派的商業(yè)建筑。
我的女兒周家安,就是這棟樓的主人。
她今年36歲,是華錦國際貿(mào)易有限公司的總裁,主營中非礦產(chǎn)貿(mào)易。
她的辦公室在頂層,落地窗外是整個江城的天際線。
此刻,周家安正站在窗前,看著樓下車水馬龍的街道。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職業(yè)套裝,頭發(fā)盤得一絲不茍,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干練的氣質(zhì)。
助理敲門進來,手里拿著一份文件:
"周總,接待方案定下來了,下周三代表團到訪江城大學。"
周家安點了點頭,沒有回頭。
她的目光落在遠處的某個地方,眼神有些出神。
助理猶豫了一下,又開口道:"周總,還有一件事。"
周家安轉過身來,挑了挑眉毛道:"說。"
助理小心翼翼地道:"是您父親那邊,圖書館的事,又被投訴了。"
周家安的臉色冷了下來。
她走回辦公桌前坐下,手指有節(jié)奏地敲著桌面。
周家安冷笑道:"他當了一輩子兵,命令別人習慣了,哪受得了這委屈。"
助理不敢接話,低著頭站在一旁。
周家安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個男人的臉。
那是她的父親,一個她恨了整整十六年的人。
十六年前,那是2008年的夏天。
周家安的母親查出了肺癌晚期,醫(yī)生說最多還有三個月。
那時候,周家安剛滿二十歲,還在上大學。
她請假回家,日夜守在母親床前,眼看著母親一天比一天消瘦。
她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試圖聯(lián)系上她那個常年不在家的父親。
可每一次,得到的答復都是:"執(zhí)行任務,無法歸國。"
她不知道什么狗屁任務比親人的生死還重要。
她只知道,母親在彌留之際,一遍又一遍地念著他的名字。
母親握著她的手,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家安,別怪你爸,他有他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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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安哭著搖頭,她不想聽這些。
她只想讓父親回來,哪怕只是見母親最后一面。
可是他沒有回來。
三天后,母親去世了。
葬禮那天,部隊派了代表來,帶著一封信和一面錦旗。
周家安把錦旗扔在地上,當著所有人的面撕碎了那封信。
她對著部隊代表吼道:"請你轉告周由豐,從今天起,他沒有女兒!"
代表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么。
周家安轉身離開了靈堂,再也沒有回頭。
那一天,她把那個男人從心里徹底刪除了。
后來的十年,周家安一個人拼命工作,從一個小職員做到了公司總裁。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事業(yè)中,從不給自己喘息的機會。
她不需要父親,她可以一個人活得很好。
五年前,姑媽帶著周由豐找上門來。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退休后的父親。
他老了很多,頭發(fā)全白了,背也有些駝了。
他站在門口,眼眶紅紅的,嘴唇動了動,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姑媽在一旁求情,說你爸這輩子對不起你,讓他在你身邊待著吧。
周家安看著那個蒼老的男人,心里五味雜陳。
她恨他,恨了十幾年。
可她也是他唯一的女兒。
最后,她同意讓他留下。
但她不愿意讓他住在自己家里,也不愿意給他安排什么體面的工作。
她要讓他知道,普通人是怎么活的。
于是,她托關系把他安排到了江城大學后勤處,當一個校工。
掃地,擦桌子,看倉庫,干最底層的活。
周由豐什么都沒說,默默接受了一切。
三年了,他從來沒有解釋過什么,也從來沒有向她訴過苦。
他只是每天早出晚歸,把圖書館打理得井井有條。
周家安有時候會想,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但她從不問,她不想知道答案。
此刻,助理還站在辦公室里,等著她的指示。
周家安揉了揉太陽穴,揮了揮手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助理如釋重負,轉身離開。
周家安狠狠地閉上眼睛,把那些回憶壓了下去。
這次的接待任務很重要,關系到公司未來的發(fā)展。
她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想那些陳年舊事。
她要做的,是把這件事辦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一周后,學校接到了上級通知。
剛果礦業(yè)部代表團將于月底訪問江城大學,參觀中非文化交流中心。
華錦公司負責全程接待,學校必須全力配合。
這是大事,學校領導如臨大敵,開了好幾次會。
對我有意見的領導鄭文昌更是上躥下跳,生怕出任何差錯。
為了表現(xiàn)自己,他主動請纓負責后勤保障工作。
他把手下的人召集起來,交代了一堆事情。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鄭文昌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周,接待期間你就別在圖書館待著了。"
我抬起頭,看著他。
鄭文昌繼續(xù)道:"你這形象,不太符合外事接待的標準,去后山倉庫待著吧。"
周圍的人都看著我,眼神各異。
我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
鄭文昌滿意地笑了笑,揮手讓我出去。
走出會議室的時候,我聽見身后傳來壓低的笑聲。
我沒有回頭。
這點小事,算不了什么。
接待的日子一天天臨近,學校上下忙成了一團。
我被安排到后山倉庫,每天的工作就是看管雜物,清點庫存。
這活兒清閑,但也寂寞。
朋友老孫偶爾來陪我坐坐,給我?guī)c吃的喝的。
他知道鄭文昌故意整我,心里替我不平。
老孫罵道:"那王八蛋就是看你好欺負,換了別人他敢這么干?"
我笑著搖搖頭道:"算了,反正也就這幾天的事。"
老孫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沒有再說什么。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轉眼到了代表團訪問的前三天。
這天下午,我正在倉庫里整理雜物,忽然聽見外面有人在吵。
我走出去一看,是幾個外事辦的人,圍在一起急得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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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過去,問旁邊的一個年輕人發(fā)生了什么事。
年輕人愁眉苦臉地道:"法語翻譯突發(fā)闌尾炎住院了,找不到替補。"
我心里一動,但沒有吭聲。
那年輕人繼續(xù)道:"代表團團長只會法語和當?shù)卣Z言,不會英語,這下麻煩大了。"
我站在一旁,聽著他們七嘴八舌地討論。
有人說去外面請翻譯,有人說時間來不及。
吵了半天,也沒有個結果。
我本想轉身離開,可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二十年前的剛果,二十年前的法語,二十年前的那些人。
我猶豫了片刻,還是邁開步子,朝外事辦的方向走去。
外事辦主任的辦公室里,人來人往。
我站在門口,看見周家安也在里面。
她正對著手機說話,眉頭緊皺,語氣很不好。
我愣了一下,想轉身離開。
可就在這時候,周家安抬起頭,看見了我。
她的臉色變了變,掛掉電話,走了過來。
周家安冷冷地道:"你來干什么?"
我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外事辦主任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也走了過來。
他問道:"周總,這位是?"
周家安的表情有些復雜,頓了頓才說道:"后勤處的,沒什么事。"
她正要把我打發(fā)走,我忽然開口說了一句法語。
那是一句問候語,發(fā)音純正,語調(diào)自然。
外事辦主任愣住了,周家安也愣住了。
我平靜地道:"如果你們需要,我可以幫忙。"
周圍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著我。
周家安的眼神里滿是不可置信。
她盯著我,聲音有些發(fā)抖地道:"你……你會法語?"
我點了點頭道:"在非洲待過幾年。"
周家安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什么都沒說。
外事辦主任回過神來,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他激動地道:"老同志,你真的會法語?能達到翻譯的水平嗎?"
我看著他,緩緩道:"還可以。"
外事辦主任不敢相信,當場用法語問了我?guī)讉€問題。
我逐一回答,用詞準確,語法規(guī)范。
主任的表情從懷疑變成震驚,又從震驚變成狂喜。
他抓著我的手,連聲道:"老同志,您這水平,絕對是專業(yè)級別的!"
我沒有接話,只是站在那里。
周家安一直沉默著,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
她看著我,那目光里有驚訝,有疑惑,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她終于開口了,聲音冷硬道:"他是退伍軍人,就算會幾句,能達到外事翻譯的要求?"
外事辦主任連忙道:"周總,要不讓他試試?總比沒人強。"
周家安沉默了片刻,最后點了點頭。
她轉身走出辦公室,路過我身邊的時候,腳步頓了頓。
她低聲道:"別給我丟人。"
我看著她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陣酸楚。
我的女兒,我虧欠了她太多。
可我能做的,也只是盡力不讓她失望。
接下來的兩天,我一直在準備接待的事情。
外事辦給了我一份合同文本和相關資料,讓我熟悉內(nèi)容。
我白天在倉庫值班,晚上就著燈光看材料。
那些法語單詞,我已經(jīng)很久沒用過了,但看著看著,記憶就回來了。
二十年前的金沙薩,二十年前的使館,二十年前的那些日日夜夜。
我閉上眼睛,那些畫面一幀一幀地在腦海里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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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聲,炮火,燃燒的建筑,還有那些驚恐的臉。
我深吸一口氣,把那些記憶壓了下去。
現(xiàn)在不是回憶的時候。
我要做好這件事,為了我自己,也為了周家安。
代表團訪問的日子,終于到了。
接待當天,天氣晴好。
江城大學的校門口掛上了歡迎橫幅,道路兩旁擺滿了鮮花。
代表團一行十二人,在上午九點準時抵達。
我穿著后勤處統(tǒng)一發(fā)的深藍色工裝,站在隊伍最末尾。
鄭文昌故意安排我做"機動人員",說白了就是端茶倒水、搬桌椅。
他不想讓我出風頭,但又不敢完全把我撇開。
代表團的車隊緩緩駛入校門,車上下來一群黑人官員。
為首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身材魁梧,穿著筆挺的西裝。
他就是這次代表團的團長,剛果礦業(yè)部的副部長卡比拉先生。
卡比拉身后跟著幾個隨從,其中有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
我看見那個老人的臉,心里猛地一震。
姆班達。
那是2006年在金沙薩的那個姆班達。
十八年前,他的兒子被困在叛軍控制的區(qū)域,是我?guī)税阉瘸鰜淼摹?/p>
我趕緊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
希望他認不出我來。
參觀活動進行得很順利,代表團對學校的中非文化交流中心很感興趣。
我一直跟在隊伍后面,默默做著我的雜務。
端茶,倒水,搬椅子,整理桌面。
每一個動作我都做得很仔細,盡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我還是感覺到有人在看我。
是那個姆班達。
他好幾次朝我這邊看,眉頭微微皺著,似乎在努力回憶什么。
我裝作沒看見,繼續(xù)干我的活兒。
茶歇的時候,我正在角落里收拾茶杯,忽然聽見有人用法語說話。
是一個剛果官員,他在問服務人員洗手間在哪里。
那個年輕的服務員完全聽不懂,急得滿臉通紅。
我放下手里的茶杯,走了過去。
我用法語告訴那位官員洗手間的方向,還客氣地給他指了路。
那位官員愣了一下,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他用法語說道:"先生,您的法語太標準了,您在剛果生活過?"
我微微一笑,平靜地道:"很多年前,去過幾次。"
那位官員點了點頭,道了聲謝,朝洗手間走去。
我轉身繼續(xù)干活,卻發(fā)現(xiàn)鄭文昌正站在不遠處,臉色鐵青。
他本來想讓我出丑,沒想到我反而出了風頭。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轉身走了。
我沒有理會他,繼續(xù)收拾茶杯。
參觀結束后,代表團去餐廳用午餐。
我被安排在后廚幫忙,不用出現(xiàn)在餐廳里。
這倒正合我意,我不想見太多人。
午餐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外事辦主任匆匆跑來找我。
他滿頭大汗,臉上帶著焦急的神色。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急切地道:"老周,出問題了,你得幫幫忙!"
我問他出了什么事。
他說法語合同的翻譯有爭議,剛方代表對幾個條款的措辭不滿意。
他們覺得華錦公司的翻譯不夠專業(yè),要求換人。
如果解決不了這個問題,簽約儀式可能要泡湯。
我心里一緊,周家安籌備這次合作大半年了,絕不能在這里出岔子。
我點了點頭道:"我去看看。"
外事辦主任如釋重負,拉著我就往餐廳走。
餐廳的一角,周家安正和卡比拉的助手交談。
她的臉色很難看,顯然談判進行得不順利。
我走過去,站在她身后。
周家安回過頭,看見是我,眉頭皺了皺。
她低聲道:"你來干什么?"
我沒有回答她,而是拿起桌上那份有爭議的法語合同。
我仔細看了看,很快找出了問題所在。
我用法語對卡比拉的助手說了幾句話,指出了翻譯中的幾個問題。
那個助手愣住了,然后臉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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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和卡比拉商量了幾句,卡比拉也看了過來。
卡比拉用法語問我:"先生,您是這邊的翻譯?"
我搖了搖頭道:"不是,我是后勤處的。"
卡比拉更加驚訝了,他打量著我,眼睛里帶著審視的神色。
他又問了幾個專業(yè)問題,關于礦業(yè)法規(guī)和貿(mào)易條款的。
我一一回答,用詞精準,邏輯清晰。
卡比拉的表情從審視變成了欣賞。
他點了點頭,用法語道:"先生,您的專業(yè)水平讓我印象深刻。"
我微微欠身道:"過獎了。"
周家安一直站在旁邊,臉上的表情復雜得難以形容。
她看著我,嘴唇動了動,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那一刻,我在她眼睛里看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東西。
那是疑惑,是震驚,也是一種說不清的陌生感。
她好像第一次認識我一樣。
合同的問題解決了,午餐繼續(xù)進行。
我退到角落里,準備離開。
周家安卻追了上來,一把拉住我的袖子。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顫抖地道:"你到底是誰?"
我看著她,心里百感交集。
我的女兒,我最親的人,她卻不知道我是誰。
這怪不得她,是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她。
我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我輕聲道:"我是你爸。"
周家安的眼眶紅了,她松開我的袖子,轉身走了。
我站在那里,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餐廳門口。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照在我臉上,刺得我眼睛有些疼。
或者,是別的什么原因。
下午兩點,簽約儀式即將開始。
就在所有人都在做最后的準備時,外事辦主任接到了一個電話。
他掛掉電話,臉上的表情又驚又喜。
他快步走到學校領導面前,低聲匯報了幾句。
領導的臉色變了,立刻召集相關人員開了個緊急會議。
我站在會議室門口,隱約聽見他們在說什么"外交部""副司長"之類的詞。
幾分鐘后,消息傳開了。
外交部非洲司副司長方正陽,將陪同代表團出席下午的簽約儀式。
他專程從北京趕來,是這次中剛礦業(yè)合作的中方協(xié)調(diào)人。
學校上下更加緊張了,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我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正在擦窗戶。
我的手僵住了,抹布下的玻璃發(fā)出輕微的吱嘎聲。
方正陽。
小方。
二十年前,我把他從槍林彈雨里背出來的那個年輕人。
我沒想到,會在這里再次聽到他的名字。
更沒想到,他已經(jīng)做到了副司長。
老孫注意到我的異常,走過來小聲問道:"老周,你怎么了?臉色不太好。"
我搖了搖頭道:"沒什么。你幫我個忙,下午的活你替我干。"
老孫愣住了道:"下午那么重要的活動,你要請假?"
我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有些人,我不想見。"
老孫看著我,眼睛里滿是疑惑。
但他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道:"行,你放心。"
我朝他笑了笑,轉身離開。
我要趁方正陽到之前離開這里。
二十年了,我不想讓他看見我現(xiàn)在的樣子。
可是,我走得不夠快。
我剛走到后門口,周家安就追了上來。
她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臉上帶著怒氣道:"你要去哪兒?簽約儀式馬上開始了!"
我掙脫她的手道:"我有事,你讓別人……"
周家安冷笑道:"有什么事比這個重要?你是不是覺得當校工丟人?"
我張了張嘴,想解釋什么,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
周家安的眼睛里滿是失望。
她盯著我,聲音發(fā)抖道:"你一輩子都是這樣,有事就躲,從來不給我一個解釋。"
我心里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疼得喘不過氣來。
可我不能告訴她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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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不能在這里,不能在這個時候。
就在這時,鄭文昌匆匆跑過來。
他滿頭大汗,臉上帶著焦急的神色。
他一把拉住周家安的胳膊,急切地道:"周總,出大問題了!"
周家安皺眉道:"又怎么了?"
鄭文昌喘著氣道:"儀式上要用的法語合同,還有兩處措辭需要確認,翻譯搞不定!"
周家安的臉色沉了下來。
鄭文昌眼珠一轉,看向我道:"要不,讓老周去試試?"
周家安看著我,眼神復雜。
我站在那里,進退兩難。
如果我去,就可能會見到方正陽。
如果我不去,簽約儀式可能出問題,周家安的心血就白費了。
我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道:"我去。"
周家安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會答應。
她看著我,嘴唇動了動,最終什么都沒說。
我跟著鄭文昌,朝簽約儀式的大廳走去。
每走一步,我的心就沉一分。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簽約儀式大廳布置得富麗堂皇。
中剛雙方的國旗并排懸掛,下面是長長的簽約桌。
代表們陸續(xù)入場,現(xiàn)場的氣氛莊重而熱烈。
我站在角落里,手里拿著那份需要確認的合同。
我盡量把身子縮在陰影里,不讓任何人注意到我。
外事辦主任走過來,小聲對我道:"老周,一會兒如果需要你,我會叫你。"
我點了點頭,繼續(xù)低頭看合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心跳越來越快。
兩點半,大廳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我抬起頭,看見一群人簇擁著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
那個男人穿著筆挺的深色西裝,身姿挺拔,步履沉穩(wěn)。
他的頭發(fā)已經(jīng)有些花白,但眉宇間依然帶著那股我熟悉的英氣。
是方正陽。
二十年沒見,他老了很多,但氣質(zhì)更加沉穩(wěn)內(nèi)斂。
我趕緊低下頭,把身子往陰影里縮了縮。
希望他不要注意到我。
儀式開始前,出了一點小問題。
剛方代表對合同上的一個措辭提出了異議,雙方的翻譯溝通不暢。
外事辦主任急得滿頭大汗,朝我這邊看了一眼。
我明白他的意思,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我低著頭,盡量不讓方正陽看見我的臉。
我用法語和剛方代表溝通,解釋了合同條款的含義。
剛方代表聽完,滿意地點了點頭。
問題解決了,我正準備退回角落。
就在這時,我的余光瞥見方正陽朝這邊看了過來。
我的心猛地一緊,腳步加快了幾分。
我穿過人群,朝大廳側門走去。
只要出了這扇門,我就可以避開他。
我的手已經(jīng)碰到了門把手。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一個聲音。
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過了嘈雜的人群,鉆進了我的耳朵里。
那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一絲不可置信。
那聲音喊道:"那個人,請他停下。"
我的手僵在門把手上,渾身像被定住了一樣。
全場安靜了下來。
我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一步一步,越來越近。
那腳步聲沉重而堅定,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的心上。
腳步聲停住了,就在我身后五米的地方。
然后,我聽見皮鞋后跟相碰的聲音。
那是標準的軍姿立正,清脆而響亮。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帶著哽咽和激動。
那聲音喊道:"首長,沒想到20年后在這里見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