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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開家長會,班主任卻說:孩子沒出息,散會后校長帶著她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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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聯網,部分圖片非真實圖像,僅用于敘事呈現,請知悉

      我叫陳默,一個鍋比筆親、靠手藝吃飯的廚子。

      我這輩子最驕傲的,是能把尋常蘿卜雕成龍鳳,最自卑的,是我那高中都沒讀完的學歷。

      那天,我去給兒子開家長會,一腳踏進了另一個世界。

      那里的人,談吐優雅,衣著光鮮,空氣里都飄著知識和金錢的味道。

      而我,一身洗不掉的油煙味,像個誤入瓷器店的土耗子,局促不安。

      當著全班家長的面,年輕漂亮的女班主任,用她那涂著精致指甲油的手,直直地指向我,像宣判一樣說道:“我說了,家庭環境決定一切!像這種一看就沒什么文化的家庭,孩子能有什么出息?!”那一刻,我沒敢抬頭,只是死死盯著自己那雙粗糙開裂的手。

      我以為,這將是我人生中最屈辱的一天。

      可我萬萬沒想到,散會后,天黑透了,校長竟親自開著車,把那位盛氣凌人的女老師,送到了我那油膩膩的飯館門口,點頭哈腰地請我出去談談……



      “陳宇爸爸,我是他班主任王老師,明晚七點的家長會,請您務必準時參加。”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年輕,像一顆剛從樹上摘下的青杏,隔著電波都能感覺到那份清脆里帶著的、不容置疑的生硬和酸澀。

      我的手正浸在溫水里,輕輕揉搓著一塊剛用完的棉布。布上還殘留著處理東星斑時留下的一點腥氣和黏液。水汽氤氳中,我眼前的黃花梨木案板反射著頂燈柔和的光。這塊案板是我的“傳家寶”,從我記事起,它就在我們家的廚房里。

      爺爺曾在這上面剁出能穿針的肉餡,父親曾在這上面片出薄如蟬翼的魚生。幾十年頂級食材油脂的反復浸潤,讓這塊曾經棱角分明的木頭,變得溫潤如玉,尋常刀砍上去,連一道淺淺的白印子都不會留下。它是我們陳家三代廚人的功勛章。

      我將棉布擰干,仔細擦去案板上的最后一絲水漬,再把它整齊地疊好,放在專用的架子上晾著。做完這一切,我才在圍裙上擦干了手,拿起旁邊那只嗡嗡作響的老款手機。屏幕上“兒子班主任”五個字,像一記無聲的警鐘,敲得我心跳漏了一拍。

      深吸一口廚房里那股混雜著高湯醇香和淡淡香料氣息的空氣,我按下了接聽鍵。

      “哎,好的好的,王老師,您放心,我一定到。”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而謙恭,這是我面對學校老師時一貫的態度。

      “不是到就行了,陳宇爸爸。”王老師的語速很快,像一連串密集的小石子砸在地面上,噼里啪啦的,帶著一股急不可耐的火氣,“陳宇這次月考,您看成績單了嗎?總分又下滑了二十多名!上課被我抓到不止一次在底下看網絡小說,我跟他談話,他還跟我說什么‘條條大路通羅馬’。我很擔心他的狀態,所以這次家長會您必須來,我們必須當面聊聊!”

      “是是是,這孩子……是我沒教育好,太不懂事了。王老師,您費心了,給您添麻煩了。”我連聲應著,感覺后背那件純棉的汗衫,已經被廚房里的蒸騰熱氣和心里的焦急給完全浸濕了。

      電話那頭似乎因為我這逆來順受的態度而沉默了片刻,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讓她積攢的火氣無處宣泄。過了幾秒,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話鋒一轉,補了一句。

      “對了,陳宇爸爸,我多說一句,您別介意。我們學校畢竟是市重點,來開家長會的家長……怎么說呢,各行各業的精英都不少,也算個比較正式的社交場合。希望您能……注意一下著裝,穿得正式一點。”

      這句話像一根細小卻堅韌的魚刺,不致命,卻精準地卡在了我的喉嚨深處,不上不下,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只留下一陣綿長的、細微的刺痛。

      我下意識地低頭,審視著自己。

      身上是一件穿了多年的白色廚師服,純棉的料子,吸汗透氣。領口和袖口因為常年的漿洗,已經微微泛黃,上面還沾著幾點剛才和面時一不小心濺上的白色粉點。腰間系著一條深藍色的厚布圍裙,上面有幾塊深淺不一的油漬,是歲月和勞作留下的無法磨滅的印記。腳上蹬著一雙黑色的老布鞋,鞋底是手工納的千層底,柔軟,防滑,讓我能在濕滑的后廚地面上站上一整天也不覺得累。只是鞋面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些許灰塵和菜葉的碎屑。

      我握著電話,喉結滾動了一下,卻沒能發出聲音。

      “喂?陳宇爸爸,您在聽嗎?”王老師的聲音里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催促般的不耐煩。

      “啊,在聽,在聽呢。”我像是剛從一個短暫的夢中驚醒,連忙擠出一個聽起來有些干澀的笑,應道,“我知道了,王老師,謝謝您提醒,我一定注意。”

      掛了電話,廚房里瞬間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只有灶上那鍋用文火吊了足足四個鐘頭的清湯,還在咕嘟咕嘟地冒著細密如珍珠鏈的小泡,老母雞、金華火腿、干貝和多種菌菇的香氣經過長時間的熬煮,已經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散發出一種足以讓人靈魂都感到安定的醇厚香氣。

      可我卻一點也聞不見了。我的鼻腔,我的腦海,都被那句“穿得正式一點”給塞滿了。

      什么是“正式”?

      我緩步走到后廚通往小院的門口,那里掛著一面小小的穿衣鏡。鏡子里的我,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中年男人。四十二歲的年紀,常年的熬夜和勞心,讓皺紋早早地爬上了我的眼角。

      因為長期在悶熱的廚房里被油煙和熱氣熏蒸,我的頭發顯得有些干枯,不夠光亮。常年顛勺握刀的右手,明顯比左手粗壯了一圈,整雙手布滿了厚薄不一的老繭和一些細小的、早已愈合的白色刀傷。

      我的指甲總是剪得很短,這是廚師的職業操守,但無論我用肥皂和刷子怎么用力地搓洗,指甲縫里總會殘留著一股淡淡的、無法言喻的食材混合的味道。

      這,就是我,陳默。一個守著祖傳三代私房菜館“陳食記”的廚子。

      我回到狹小的休息室,拉開那個吱呀作響的舊木衣柜。柜子里整齊地掛著我的“戰袍”——幾件漿洗得筆挺、散發著陽光味道的干凈廚師服。

      在它們的旁邊,還孤零零地掛著一套深灰色的西裝,用一個防塵袋小心地罩著。那是很多年前,前妻林月還在的時候,硬拉著我去百貨公司買的。

      她當時說:“陳默,你總得有件像樣的衣服,萬一有什么重要的場合呢?老穿著一身廚師的衣服像什么樣子。”

      結果,那件西裝唯一派上用場的“重要場合”,就是她拖著行李箱,最后一次走出這個家門的時候。

      她站在門口,看著一身油煙味、剛從廚房出來的我,眼神里滿是失望。她說,她受不了我這一身的油煙味,更受不了我守著這個一天只做一桌菜、賺不了大錢的“破館子”不思進取。

      她指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陳默,你守著的是你那點可憐的過去,我要的是光鮮亮麗的未來。”

      我把那套西裝從防塵袋里取出來,抖了抖上面積的一層薄薄的灰。時隔多年再次套在身上,肩膀處已經有些緊繃,兩粒扣的款式也早就過時了。

      我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感覺就像一個鄉下的土豆,被硬生生地塞進了一個不屬于它的精致包裝盒里,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滑稽和不自在。

      我煩躁地脫下西裝,粗魯地把它扔回了柜子的角落。

      其實,在這個衣柜的最深處,用另一個更厚實的防塵袋罩著,還掛著另外幾套衣服。意大利頂級面料,香港老師傅的手工定制,剪裁完美地貼合我的身形,熨燙得一絲不茍。它們是我的另一層皮,代表著我的另一個身份。一個我極力想在兒子陳宇面前隱藏起來的身份。那個身份太累了,它意味著無休止的會議、堆積如山的文件和無數言不由衷的場面話。

      只有在這個小小的廚房里,當我的手重新握住冰冷的刀柄,或者感受到溫熱的面團在我掌心下的呼吸時,我才感覺自己是真正的陳默,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我不想,也不能穿著那層“皮”去見兒子的老師。我只想以一個普普通通的父親的身份去,一個靠著一雙手、一門手藝吃飯的,也許在王老師那樣的年輕人看來“沒什么文化”的廚師父親。我不想讓那些虛假的標簽和光環,成為橫亙在我和兒子、和他老師之間的隔閡。

      最終,我從衣柜的另一側,拿出了一件最普通的白色長袖襯衫和一條黑色的棉麻褲子。襯衫被我反復搓洗過很多次,領口已經有些柔軟,但依舊潔白干凈。褲子是我最常穿的,舒服,自在。

      我想,這應該就是我能為這次“正式場合”,拿出的最大誠意了。

      我可以不在乎別人怎么看我,但我不能不在乎,我的出現,會不會給兒子丟臉。這種矛盾的心情,像兩只手,在我的心里反復撕扯著。

      家長會定在晚上七點。我算著時間,六點就關了店門,仔細地洗了個澡,換上了那身自認為已經足夠“正式”的白襯衫和黑褲子,提前半小時趕到了學校。

      市一中的大門確實氣派非凡,兩根巨大的羅馬柱矗立兩旁,門楣上是幾個燙金的、據說是某位書法大家題寫的校名。巨大的電子顯示屏上,正鮮紅地滾動著“熱烈歡迎各位家長蒞臨我校指導工作”的大字。

      我走進校園,仿佛踏入了另一個世界。這里的空氣似乎都和外面不同,少了幾分市井的煙火氣,多了幾分書卷的清冷和說不清道不明的優越感。教學樓燈火通明,透過一塵不染的玻璃窗,能看到里面懸掛著的先進的多媒體設備。走廊兩旁是精心設計的文化墻,貼滿了各種獎狀和名人校友的照片,不是兩院院士,就是商界巨擘,最不濟的也是個在國際上拿過獎的知名作家。

      我按照指示牌,有些拘謹地找到了高一七班的教室。教室的門敞開著,里面已經坐了二三十位家長,低低的交談聲匯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我站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才邁步走了進去。

      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像一滴滾燙的豬油,被猛地滴進了一鍋清澈見底的冰水里,那種格格不入的刺痛感,瞬間傳遍了我的四肢百骸。

      教室里彌漫著一股復雜的、我無法準確形容的氣息。那是由高級古龍水、名牌香水、真皮手袋的皮革味和一種我稱之為“文化人”的自信氣息混合而成的味道。

      放眼望去,男家長們大多西裝革履,手腕上不經意間露出的名表在燈光下閃著沉穩的光;女家長們則妝容精致,衣著考究,她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儀態優雅地低聲交談著。

      我豎起耳朵,隱約能捕捉到一些關鍵詞飄進耳朵里:“……我們家那個,剛報了麻省理工的線上預備課……”“……港股最近不景氣,還是得配置點美元資產……”“……下個假期打算帶孩子去一趟北歐,看看極光,培養一下他的審美和世界觀……”“……鋼琴已經過了十級,打算再讓他學個小提琴,畢竟以后申請藤校,多一項藝術特長總是加分項……”

      我的出現,像一顆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面,讓離門口最近的那一圈談話聲,出現了一個短暫的停頓。幾道審視的、帶著些許好奇的目光,在我身上快速地掃了一遍,從我那件沒有任何品牌標識的白襯衫,到洗得有些發白的黑褲子,最后落在我那雙我出門前特意擦過的、但依舊顯得有些陳舊的黑皮鞋上。

      然后,那些目光又迅速、且帶著一絲幾乎不加掩飾的輕蔑移開了,仿佛我是個走錯了片場的群眾演員。他們的交談聲重新響起,只是刻意地繞開了我所在的方向。

      我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那雙粗糙寬大的手掌在這樣的環境里顯得尤為突兀和不協調。我找了個靠后門的、最角落的位置,像個做賊一樣悄悄坐下,然后迅速地把那雙無處安放的手藏在了大腿下面,好像它們是什么見不得人的罪證。

      我坐在這個角落里,與其說是局促不安,不如說是在進行一場身臨其境、卻又讓我無比揪心的“田野調查”。這就是我們這個城市最頂尖的一批家長們的教育焦慮嗎?

      我聽著他們討論學區房的最新價格,討論哪個國際學校的“鄙視鏈”更高,討論如何通過“包裝”一份完美的簡歷來應對未來的升學挑戰。我的心里百感交集,像打翻了五味瓶。

      我們的教育,什么時候開始,把“育人”這件事,變成了一場關于分數、資源、人脈和階層的殘酷競賽?

      我甚至還看到了一個讓我覺得有些諷刺的熟悉面孔。那個坐在第一排最中間,正唾沫橫飛地跟旁邊一位妝容精致的女士講解著自己公司即將上市宏偉藍圖的男人,不就是上周二,還在我那間不大的辦公室里,為了一個教育地產項目的審批問題,急得滿頭大汗、坐立不安的劉總嗎?他當時可沒有現在這般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氣勢。

      此時此刻,一種熟悉的、混雜著無力感和責任感的憂慮,悄然攫住了我。這種感覺,我常常在參加某些冗長的、充滿了漂亮話的會議時體驗到。



      王琳老師正在講臺上調試著PPT。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得體的淺灰色職業套裝,化著精致的淡妝,顯得非常專業和干練。她的目光在教室里緩緩巡視,當看到那些她眼中的“成功人士”時,臉上會立刻綻放出熱情洋溢的笑容,甚至會主動走下講臺去握手寒暄。

      “哎呀,李教授您來了!真是不好意思,還讓您親自跑一趟。您上次在我們學校的家長講壇上做的關于人工智能的分享,真是太精彩了,我們老師都受益匪淺!”

      “王總,您可真是大忙人,百忙之中還來參加家長會,太給我們面子了!聽說您公司最近又拿下一個海外的大項目,真是可喜可賀啊!”

      她的目光掃過我這個偏僻的角落時,僅僅是一掠而過,就像看到了一張多余的、擺錯了位置的課桌。那眼神里的忽略和不耐煩是如此的明顯,讓我心里掠過一絲深切的悲哀。為一個年輕的、本該充滿理想和朝氣的教育工作者感到悲哀。她所崇拜的,她所追逐的,恰恰是我在另一個身份里,努力想要淡化和引導的、最浮華的東西。

      七點整,清脆的上課鈴聲響起,家長會正式開始了。

      王琳先是激情澎湃地介紹了一下班級的整體情況,然后用精心制作的PPT,展示了幾位成績名列前茅的學生的照片和光榮事跡,言語之間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贊賞。

      “下面,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本次月考取得年級第一名好成績的周子涵同學的爸爸,著名的語言學專家、我們市師范大學的博導李文博教授,來為我們分享一下他的家庭教育心得!”

      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一位戴著金絲眼鏡、氣質儒雅斯文的中年男人站了起來。王琳的臉上洋溢著崇拜的光芒,親自將話筒遞給了他。

      李教授接過話筒,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談。他從“如何從小培養孩子的自主閱讀習慣和批判性思維”,一路講到“邏輯思維能力在全科學習中的底層支持作用”,旁征博引,引經據典,言辭懇切,邏輯清晰。在座的家長們聽得連連點頭,甚至有幾位拿出了小本子和筆,飛快地做著筆記,仿佛在聽一場頂級的學術報告。

      我靜靜地聽著,心里卻不是滋味。我教給兒子小宇的,是如何用手去感知一條魚的生命力,它的眼睛是否清亮,魚鰓是否鮮紅,魚鱗是否緊實;我教他如何通過聽柴火在灶膛里燃燒的噼啪聲,來判斷灶膛里的火候;我教他一年二十四個節氣,每個節氣大自然會饋贈給我們什么,我們應該吃什么,這叫“不時不食,順勢而為”。

      這些,難道就不算“文化”嗎?

      分享環節結束,王琳重新走上講臺,她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起來,表情變得格外嚴肅。

      “當然,表揚完了優秀的學生,我們也要正視班級里存在的嚴重問題。”她點開了下一頁PPT,上面是一張巨大的、色彩斑斕的成績分布圖。右下角那一塊代表“不及格”和“嚴重退步”的刺眼的紅色區域,像一塊流著血的傷疤,狠狠地烙在屏幕上。

      我的心,又一次被無形的手揪緊了。我知道,屬于我,屬于我兒子陳宇的真正的“審判”,現在才要正式開始。

      “有些同學,上課的時候精神不集中,眼神是渙散的;交上來的作業,字跡潦草,錯誤百出;跟他們談心,他們總是一副心不在焉、油鹽不進的樣子。心思,完全沒有放在學習上。”

      王琳的聲音在過分安靜的教室里來回飄蕩,每個字都像一把小小的錘子,不輕不重地敲打在我的神經上。她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她描述的每一個細節特征,都像是在用語言,為我那個叛逆的兒子陳宇,畫一幅精準的素描。

      “你跟這樣的同學深入交流,問他對未來的規劃。他會告訴你,讀書有什么用?現在大學生遍地都是,考個好大學出來,不也是給老板打工嗎?一個月掙萬把塊錢,什么時候才能買得起房?他說,還不如早點出去混社會,學個什么手藝,賺錢來得更快。”

      “哄”的一聲,教室里響起了一陣壓抑的、但又清晰可辨的低笑聲。那笑聲里,充滿了成年人對少年人天真想法的心照不宣和居高臨下的嘲諷。幾道之前還只是若有若無的目光,此刻已經變得直接而大膽,毫不避諱地朝我這個角落投射過來。

      我感覺自己的后背像著了火一樣,開始灼熱地冒汗,手心也變得濕黏。那是一種極其復雜的感受,既有為兒子的不懂事而感到的深深羞愧,又有一股無名的、被冒犯的怒火,正在我的胸中慢慢升騰、積聚。她根本不了解我的兒子,更不了解,她口中那輕飄飄的“什么手藝”,對我而言,到底意味著什么。

      她似乎覺得前面的鋪墊和氛圍的烘托已經足夠了。終于,在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之后,她把那根尖銳的矛頭,直接而精準地對準了我。

      她手中的紅色激光筆,在PPT屏幕上那張打了鮮紅大叉的數學試卷上重重地點了點。試卷的卷頭,“陳宇”那兩個龍飛鳳舞、潦草不堪的字跡,在放大后顯得格外刺目。



      然后,那根纖細的、涂著淡粉色指甲油的食指,離開了冰冷的屏幕,在明亮的燈光下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像一把出鞘的利劍,直直地、毫不留情地,指向了我所在的那個昏暗角落。

      “有些同學的問題,根源,其實在家庭!”她的聲音不大,但穿透力極強,像一根冰冷的鋼針,瞬間扎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里。“我們常說,家庭是孩子的第一所學校,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如果一個家庭本身,就沒有一個好的文化氛圍,缺乏精神層面的熏陶和引導,整天談論的都是柴米油鹽、賺錢生意,那孩子怎么可能對知識、對未來產生真正的敬畏之心?”

      她頓了頓,那雙明亮的眼睛像兩把探照燈,穿過人群,死死地鎖定在我的臉上。她的聲音猛地提高了一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痛心疾首的論斷:

      “就比如陳宇的家長!您看看您自己!我這真不是有職業偏見,但是,一個沒什么文化的家庭,孩子注定是沒出息的!”

      “轟——”

      那一瞬間,我的大腦仿佛被一顆炸彈擊中,一片空白,耳邊只剩下尖銳的嗡鳴。

      憤怒?羞辱?難堪?悲哀?

      所有的情緒像潮水一樣涌上來,卻又在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巨大的、冰冷的、甚至有些滑稽的荒誕感。

      我抬起頭,迎著她的目光。我看著她那張因為情緒激動而微微漲紅的年輕臉龐,看著她眼中那種“我都是為了你好”、“我說的都是顛撲不破的真理”的篤定和真誠,我突然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跟她爭辯什么是“文化”嗎?

      這就像跟一個只吃過工業化養殖場里出來的飼料雞的人,去爭辯一只在山林里自由奔跑了三百天、吃蟲子和野草長大的走地雞,它的雞油為什么是燦爛的金黃色,它的肉質為什么緊實而富有嚼勁。這完全是徒勞的。在她的世界觀里,文化就是學歷證書,是學位頭銜,是能說幾句流利的英文,是能談論康德和黑格爾。而我這雙手上厚重的老繭,我這身洗不掉的油煙味,就是“沒文化”的原罪和鐵證。

      我沒有像她預想的那樣,因為羞憤而暴跳如雷;也沒有像某些家長那樣,因為羞愧而無地自容地低下頭去。

      我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然后,緩緩地,做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動作。

      我把我一直下意識藏在大腿下面的那雙手,拿了出來,然后輕輕地、平平地,放在了面前那張小小的學生課桌上。

      在教室明亮的燈光下,那雙手顯得更加粗糙、更加飽經風霜。指關節因為常年用力握持鍋鏟和刀柄,而顯得有些粗大變形。手掌和指腹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老繭,有些地方甚至硬得像一層角質的殼。那是無數次被冰冷的刀柄磨礪,被滾燙的鍋鏟邊緣灼燙后,皮膚為了自我保護而生長出的鎧甲。左手食指的關節處,還有一道幾年前不小心切到骨頭的舊傷疤,像一條丑陋的、白色的蜈蚣,盤踞在那里,無聲地訴說著往日的疼痛。

      我靜靜地看著自己的這雙手。

      一瞬間,無數的畫面涌入我的腦海。

      我想起了爺爺臨終前,用他那雙同樣布滿老繭的手,緊緊拉著我的手,氣息奄奄地說:“小默,咱們陳家人的根,就在這雙手上。做菜如做人,火候要正,心要正,萬萬不能偷懶,不能糊弄。”

      我想起了父親手把手教我練習刀工的時候,用一把尺子量著我切出的土豆絲,嚴厲地對我說:“一盤菜的成敗,七分在鍋里,三分在案上。刀工,就是廚子的臉面。臉面干不干凈,全看你的基本功扎不扎實。”

      這雙手,養活了我們陳家三代人,從未讓家人挨餓受凍。這雙手,能把最普通的一塊冬瓜,用巧勁雕成一件晶瑩剔透的“水晶寶塔”;能把一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用文火慢燉到入口即化而形不散,達到“東坡肉”的最高境界。這雙手,靠著祖輩傳下來的一板一眼的規矩和從不懈怠的勤懇,為我贏得了無數頂級食客的尊重,也為我那個叛逆的兒子,撐起了一片安穩無憂的天。

      在我的世界里,這雙手,就是我全部的文化,全部的勛章,全部的尊嚴。

      我沒作聲。

      我的沉默,不是懦弱,也不是默認。這是一種無聲的、卻比任何語言都更加堅決的對抗。

      我在心里對自己說:陳默,別跟她一般見識。她還太年輕,她不懂得這個世界的復雜和多元。為了小宇,為了不在這里把事情鬧大,忍下去。

      但這件事,不能就這么輕易地算了。我不能在這里,用我的另一個身份去壓服她,那沒有任何意義。那只會把一場關于教育理念的深刻討論,變成一場權力對無知的粗暴碾壓。

      她會恐懼,會道歉,但她不會真正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要讓她,讓張博文,讓所有在場的人,在另一個更具沖擊力的場景下,自己想明白,到底什么是“文化”,什么是“出息”。

      教室里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在我、我那雙放在桌面上的手,和講臺上那個明顯有些騎虎難下的王老師之間,來回逡巡。有些家長的眼中,流露出幾分同情和不忍;有些則是一副幸災樂禍、準備看好戲的表情。

      王琳顯然被我這突如其來的、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沉默,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可能預想過一百種激烈的反應,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種。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像一張劣質的調色盤。最終,她只能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略顯生硬地強行轉移了話題:“好……我們下面……我們下面來看一下英語學科的整體情況……”

      接下來的半個多小時,我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我只是坐在那個昏暗的角落里,用一根手指的指腹,反復地、輕輕地,摩挲著另一只手手掌上的老繭。那粗糙而堅實的觸感,在這一刻,讓我感到無比的踏實和心安。

      家長會一結束,我便站起身,沒有和任何人交流,甚至沒有再看講臺上的王琳一眼,在眾人復雜的目光中,第一個走出了教室。

      教學樓外的晚風,帶著初秋特有的蕭瑟涼意,迎面吹來,卻絲毫吹不散我心里的那股燥熱和憋悶。我沒有像其他家長那樣,行色匆匆地走向停車場,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學校門口一個昏暗的花壇邊上,在冰冷的石階上坐了下來。

      我從口袋里摸出一根在衣兜里被壓得有些皺巴巴的香煙,用微微顫抖的手,劃了好幾次火柴才點燃。

      我已經戒煙很多年了。自從前妻林月走后,我一個人帶著小宇生活,為了給他做個好榜樣,也為了保護我這個廚子賴以為生的、最寶貴的靈敏味覺和嗅覺,我再也沒有碰過這東西。但今天,我迫切地需要尼古丁那股辛辣、嗆人的味道,來麻痹一下我那根被反復刺痛的神經。

      深吸一口,辛辣的煙霧涌入肺里,帶來一陣久違的暈眩感。我吐出一口濃重的白色煙圈,看著它在路燈昏黃的光暈里,掙扎著、翻滾著,最終消散在清冷的夜色中。

      王琳那句“沒什么文化的家庭,孩子注定沒出息”的話,像一個惡毒的魔咒,在我腦子里盤旋,一遍又一遍,揮之不去。

      我真的錯了嗎?

      我這一生,都在堅守著爺爺和父親傳下來的手藝,堅守著“不時不食,不鮮不作”的祖傳規矩。我把一家蝸居在小巷深處、毫不起眼的私房菜館,做成了無數達官顯貴、文人雅士需要提前三個月預訂,才能求得一席的“陳食記”。我以為,我靠著這門手藝,活得頂天立地,無比自豪。

      可是在別人眼里,在代表著“未來”和“希望”的學校老師眼里,我終究只是個“沒文化”的廚子。

      我用力地吸著煙,直到火星燙到了我的手指。我開始抑制不住地懷疑自己一直以來的信念。我是不是太固執了?我是不是真的因為自己這份近乎偏執的“堅持”,耽誤了小宇的前程?如果我當初聽了林月的話,徹底放棄廚房,一心一意地走另一條路,小宇是不是就能在一個“更有文化”的家庭里長大,成為老師眼中的那種“有出息”的孩子?

      我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了兒子小時候。

      那個時候,他最喜歡待的地方就是我的廚房。他會自己搬一個小板凳,乖乖地坐在門邊,兩只小手托著下巴,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滿是崇拜地看我把一塊平平無奇的豆腐,用精湛的技法,變成一盤潔白如雪、入口即化的“雪花雞淖”。那時候,他會驕傲地挺著小胸膛,跟所有來家里玩的小朋友宣布:“我爸爸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廚師!什么都會做!”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大概是上了初中,進入了所謂的“青春期”。他開始不再主動跟同學提起我的職業了。偶爾有關系好的同學問起,他也只是含糊其辭地說“我爸是開飯館的”。再后來,連“開飯館的”也不說了,只說是“做點小生意的”。

      是我,讓他感到自卑了嗎?

      這個念頭,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我的心上。這種源于至親骨肉的、深刻的自責,遠比王琳當眾的羞辱,更讓我感到痛苦和無力。

      一根煙抽完,我把煙頭狠狠地在水泥地上碾滅,仿佛要碾碎心中所有的煩亂。我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拖著沉重的步伐,向家的方向走去。

      推開家門,客廳的燈亮著,有些刺眼。小宇穿著一身卡通睡衣,正坐立不安地坐在沙發上等我。他面前的電視開著,播放著熱鬧的綜藝節目,他卻一眼也沒看,兩只手緊張地絞在一起,指節都發白了。

      看到我進來,他猛地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又像一只受驚的小鹿,不敢直視我的眼睛。他低著頭,盯著自己的拖鞋,用蚊子哼一樣的聲音小聲問:

      “爸,……回來了?老師……是不是又說我了?”

      看著他這副既害怕又倔強的樣子,我心里猛地一酸。我怎么能把我今晚受到的委屈和羞辱,再原封不動地轉嫁到他身上呢?他才十六歲,成年人世界的偏見和惡意,不應該由他來承擔。

      我脫下那件已經有些褶皺的白襯衫,換上家居服,走到他身邊,伸手想去揉揉他那頭亂糟糟的頭發,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我只是用一種自己都覺得疲憊不堪的語氣說:“嗯,老師說你上課不專心,讓我平時多跟你溝通溝通。沒什么大事。”

      小宇的頭垂得更低了,幾乎要埋進胸口里。他小聲地、帶著一股子怨氣嘟囔道:“讀書……讀書有什么用,反正以后也賺不到大錢。我看還不如早點跟你學做菜呢。”

      這句話,像一根被點燃的導火索,瞬間引爆了我壓抑了一整個晚上的情緒。那股無處發泄的怒火、那份被踐踏的委屈、那種深刻的自我懷疑,在這一刻,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的突破口。

      我猛地提高了聲音,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吼了出來:“你懂什么!你以為做菜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嗎?你以為隨便顛幾下勺子就是廚師了?我吃的那些苦你吃過嗎?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光一個刀工我就練了十年!我讓你去好好讀書,就是因為我沒文化,就是不想讓你再走我的老路,你到底懂不懂!”

      我的聲音在不大的客廳里回響,帶著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劇烈顫抖。

      小宇被我這突如其來的雷霆之怒嚇了一跳,他猛地抬起頭,那雙和我極為相似的眼睛里,瞬間充滿了不解、委屈和被刺傷的淚水。青春期的荷爾蒙讓他不甘示弱,他梗著脖子,也沖我吼了回來:“你就是覺得我給你丟臉了!你就是覺得我去開家長會讓你在那些有錢的家長面前沒面子了!”

      說完,他看也不看我一眼,轉身沖進自己的臥室,“砰”的一聲,用盡全力摔上了房門。

      我一個人愣在客廳中央,看著那扇緊閉的、仿佛在無聲抗議的房門,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瞬間抽空了。心里,一片冰涼。

      我痛苦地意識到,我和兒子之間,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也砌起了一堵高高的、看不見的墻。而王琳在家長會上那番話,就像一顆被扔進我們父子關系里的炸彈,不僅公開羞辱了我,也徹底引爆了我們之間早已存在的、那份誰也不愿去觸碰的矛盾和隔閡。

      第二天清晨,我和兒子的“冷戰”,在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開始了。

      我像往常一樣,天沒亮就起了床。在廚房里忙活了半個多小時,給他做了一碗他從小就最愛吃的鮮蝦豬肉小餛飩。每一個餛飩都包得像個小元寶,湯底是用昨晚那鍋高湯吊的,上面撒著翠綠的蔥花和金黃的蛋皮絲。

      他默默地從自己的房間里出來,默默地在餐桌前坐下,默默地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吃完。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點多余的聲音。吃完后,他把碗筷放在水槽里,背上書包,連一句“爸,我上學去了”都沒說,就徑直拉開門走了出去。清晨的陽光照進來,只留下一個決絕而孤單的背影。

      我看著水槽里那個空蕩蕩的、還帶著湯汁余溫的瓷碗,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大團浸了水的棉花,沉重,又透不過氣來。

      我草草地收拾了一下,便回到了我的“陳食記”。只有在這里,在這個完全屬于我的、每一寸空間都沾染著我氣息的后廚里,我才能找到片刻的安寧和掌控感。廚房是我躲避風雨的港灣,也是我對抗這個世界的最后堡壘。

      一整個上午,我都把自己關在后廚里,為晚上預定的那桌客人做著繁復的準備。心里的煩躁讓我無法靜下來構思精巧的菜式,只能通過最耗費體力和精力的工序來排解。我決定做一道工序極其復雜的“佛跳墻”,光是泡發海參、鮑魚、魚唇、花膠這些頂級干貨,然后分別用不同的方法進行初加工,就足以耗盡我全部的心神。

      我沉浸在和食材的對話中,忘卻了時間。

      晚上九點,餐廳的最后一桌客人,在連聲的贊嘆和恭維中,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服務員小張和另一個幫工,開始手腳麻利地打掃衛生,準備打烊。

      我一個人留在燈火通明的后廚,沒有像往常一樣急著離開。我從刀架上取下那把我最珍愛的、從德國定制的廚刀,鋪開一塊柔軟的鹿皮,開始細細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擦拭著每一把刀。

      這套刀,跟了我十五年。每一把刀,都有它的脾氣和用途。它們是我手臂的延伸,也是我思想的延伸。只有在和它們獨處的時候,我心中所有的煩躁和紛亂,才能得到平息。

      就在這時,服務員小張,像一陣風似地從外面跑了進來。他的臉上,帶著一種混雜著極度緊張、難以抑制的興奮和無法理解的古怪表情。

      “陳……陳哥!”他壓低了聲音,仿佛怕驚動了什么看不見的東西,以至于聲音都有些變調。

      “怎么了?毛毛躁躁的,打碎東西了?”我頭也沒抬,繼續用鹿皮擦拭著手中那把薄如蟬翼的切片刀的刀身。

      “不是!不是!”小張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他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到我跟前,聲音壓得更低了,幾乎是在用氣聲說話,“外面……外面來人了!”

      “客人嗎?告訴他們已經打烊了,明天的位子也滿了。”我淡淡地說。

      “不是客人啊陳哥!”小張的表情都快哭了,“是……是市一中那個張校長!就是咱們市最有名的那家重點中學的一把手校長!我以前在電視上見過他!他還……他還帶著一個年輕的女老師!就是……好像就是昨天打電話來訂座,又取消了的那個!”

      我擦刀的手,停住了。

      鹿皮,無聲地從冰冷的刀身上滑落。

      小張完全沒注意到我的異常,他喘著粗氣,繼續用一種夢囈般的語氣說:“陳哥,最邪門兒的是,那個張校長,他現在就在咱們店門口,臉都白了,跟站軍姿似的,站得筆直,可那個腰……都快彎成九十度了!一個勁兒地對著咱們的門鞠躬,嘴里還念念有詞的,我湊近了才聽清,他問……他問‘陳師傅’在不在,說是有天大的事,求見您……”

      我緩緩抬起頭,眼神平靜如深冬的湖面,不起一絲波瀾。

      我知道,張博文,他讀懂了我的“暗示”。

      我解下腰間那條系了一天的圍裙,把它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干凈的案板上。然后,對著滿臉困惑、還想再問些什么的小張,平靜地說了一句:

      “讓他們進來吧。”

      說完,我轉過身,邁著沉穩的、不疾不徐的步伐,朝著餐廳門口走去。

      我緩步走出后廚,穿過空無一人、只亮著幾盞壁燈的餐廳。門口那片昏黃的燈光下,兩個人影正局促不安地站著,像兩個在老師辦公室門外等待發落的、做錯了事的學生。

      走在前面的,正是那位在電視新聞和教育專欄里,總是顯得神采奕奕、侃侃而談的市一中校長,張博文。他那身在各種會議和慶典上總是熨燙得筆挺的名牌西裝,此刻顯得有些凌亂和褶皺,精心打理的發型也亂了幾分,幾縷頭發被汗水粘在額頭上。

      他的腰,正如小張所描述的那樣,微微彎著,臉上掛著一種我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混合著極度謙卑和無比驚恐的表情,額頭上的冷汗在門口那盞老式燈籠的燈光下,閃著一層油膩的光。

      緊緊跟在他身后的,是王琳。她完全沒有了昨天在講臺上那種意氣風發、指點江生的神采。那身原本讓她顯得十分干練的淺灰色職業套裝,此刻穿在她身上,卻顯得有些空蕩蕩的,仿佛她的身體在一夜之間就縮小了一圈。

      她的臉色,比后廚里我用來吊湯的白蘿卜還要慘白,雙手無措地緊緊攥著衣角,眼神里充滿了茫然、不解和深入骨髓的恐懼,像一只在暴風雨中迷了路的兔子。

      張博文一看到我從餐廳的陰影里走出來,整個身體就像被電流猛地擊中一樣,劇烈地一顫。他幾乎是立刻向前搶了兩步,那本就彎著的腰,彎得更深了,幾乎要與地面平行。

      他的聲音哆嗦著,完全不成調,像一臺老舊的、漏風的風箱:

      “陳……陳……陳局長……我……我有眼不識泰山,我罪該萬死……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是您大駕光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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