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情人節早上,明雅打來電話,她求我晚上七點去她家等一個快遞——
來自她丈夫沈子言的節日禮物。
她說,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可靠的朋友。
我痛快答應了。
但我「收到」的不是玫瑰,而是她冰冷赤裸的身體。
1
晚上六點五十分,我就到了明雅家門口,比她要求的提前了十分鐘。
我掏出鑰匙,卻發現門虛掩著。
海風吹過,門輕輕一晃,發出「吱呀」聲。
我嚇得趕緊沖了進去,關上門,背靠著那藍色的小門,喘著粗氣。
轉頭間,就看見右手邊長長的樓梯——那寂靜無聲。
「明雅?」我喊著。
沒人回應。
可樓上傳來一陣隱約的響動,我心跳加速,但只能硬著頭皮往上走……
「該死的玫瑰花,真希望我沒有答應明雅。」我在心里嘀咕著。
到了二樓,這一整層便是明雅和沈子言的公寓,充滿著法式的優雅克制。
暖氣開得很足,蝴蝶蘭的花葉都快被烘干了;燈火無一熄滅;電視機的聲音仍在回蕩。
「原來是電視……」我暗自松了口氣,明雅應該已經走了。
臥室的門半開著,里面燈火通明。
我想去把燈關了,但推開門的一瞬間我整個人僵在原地——
明雅!
她仰躺在床上,頭微微扭向左側,左手竟還優雅地放在下頜處;她臉色蒼白,胸脯白凈,赤裸的身體被一角白色被單輕掩著。
五十九歲的明雅,即使一動不動也如此迷人,如同一尊倒下的女神雕像。
但我動彈不得,也許是被嚇住了——
她死了嗎?
如果死了——是意外?是被害?還是……?
我膝蓋發軟,身子靠著墻壁下滑……直至坐在了地上。
窗外一只烏鴉飛過,「呱呱」地大叫了一聲。
我好似被這黑鳥叫醒,哆嗦著從口袋摸出電話。
就在我剛要撥打報警電話時,身后突然傳來輕響。
我尖叫了一聲,嚇得一松手,電話掉在了地上。
一個陌生男人站在門口看著我。
「哦,對……對不起。」我道歉著,我也不知自己為何要道歉。
眼前這個男人,有可能是兇手……
「是我應該說對不起。」他彬彬有禮地答道。
我趕緊拿電話,靠著墻慢慢站起來。「你,是誰?」
他愣了一下,布滿皺紋的臉驟然漲紅,拿著電話的手也猛地抖了幾下。
「看樣子,身份有點……復雜?」我心想。
反正他不可能是我們的鄰居。
我和明雅的家都在南安普頓海邊的一條小巷里,附近的鄰居都認識彼此。
「辛繁!你是辛繁,對嗎?」
他一字一頓地叫出我的名字。
2
后來我知道,他叫費飛,英文名托尼,中英混血。
但他的長相更像白人——
高大魁梧、雙眸深邃;衣著極其考究,舉手投足間透著英式貴族氣息。
「你就叫我托尼吧,我習慣大家這么叫我。」他上前握緊我的手。
「你來得正好!」
「先生……」電話里隱隱傳來女人的聲音。
「是急救中心。」托尼解釋著。
我立刻明白,明雅病了,而且極其嚴重。
這時,托尼快步走到床邊,掀開被單,仔細查看。
「沒有任何傷痕。」他對著電話那頭的人報告道。
他動作輕松,仿佛在處理一件日常小事。
而我也清晰地看到了明雅的整個身體,這還是第一次——
如同欣賞到了冷風中凍僵的百合,震撼與心疼一起席卷了我。
我低下頭,心里納悶著:難道他們有什么特殊關系嗎?
「你知道她的生日嗎?」他忽然問。
「八月三號。今年五十九。」
「謝謝。」
我打量了他一眼,他對她了解有限,情人的可能性不大。
「好,我在這等你們,再見。」他說完這句話,然后看著我,「不好意思嚇到你了。」
他掛斷電話,忽然將我緊緊擁住——力道出乎意料,氣息灼熱。
我僵在那里半秒后,費力掙脫。對我來說,半秒已經是極限。
「這到底怎么回事?」我急切問。
「一會兒我解釋。你有明雅女兒的聯系方式嗎?」
我點了點頭,迅速翻出明雅的社交頁面,連發幾條消息給她的女兒茜茜。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時間像針芒,一秒一秒地扎入我的肌膚。
我注視著明雅完美的側顏,低聲祈禱著——請茜茜快點看見。
十分鐘過去,屏幕依然一片死寂。
等待的壓抑中,貝兒趕來了——托尼打電話時,我就給她發了短信。
她一進門,就抱住了我。「媽媽,別難過,明雅阿姨會沒事的。」
我眼眶一熱,聲音哽咽:「但愿如此。」
「這是我女兒,貝兒;貝兒,這是托尼。」
「很高興見到您,托尼。雖然,這不是一個合適的時刻。」貝兒大方地說。
托尼笑了。「你今年多大?」
「二十二。」
「你媽媽看起來很年輕。」笑容一閃即逝,他隨即收斂,「對,這是個糟糕的夜晚。」
我心跳如擊鼓。
貝兒替我開口:
「托尼,請告訴我們,究竟發生了什么?」
3
托尼坐下,神情凝重地看著我們。
「五點鐘,我來接她吃飯。」
這個消息好似地震后的一個強烈余震,緊緊地抓住了我——
原來,情人節的晚上,明雅要見的人是他!
為什么?
難道他們是情人?
他比沈子言年長十歲,皺紋縱橫,皮膚松弛——稱作老朋友,倒不算違和。
「她說要去浴室稍作梳洗,我就在外面等。等了很久……」
他頓了頓:「你也知道,明雅,總是很慢。」
我們都點了點頭。
「可過了很久,她還沒出來。我敲門,沒有回應。于是我推門進去,就看到她靠在墻邊,手抓著毛巾架,一動不動……」
我和貝兒同時倒吸一口涼氣,腦中浮現出明雅靠在墻邊,掙扎著求生的樣子。
「我把她移到床上。然后……后面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我抬頭,嚴肅地看著他。「但是,我進來時沒看到你。」
「我在浴室查看她柜子的藥物,急救中心要了解。」
「真讓人傷心……」貝兒低聲說。
托尼忽然轉向我。「辛繁,她總是提起你。你今天怎么來了?」
我把我今晚的任務告訴了他:收花、插花、拍照、發給她。
她會把圖片轉給在意大利的沈子言,并對他說謝謝。
托尼輕笑一聲:「情人節能收到花,總比什么都沒有好,對吧?」
他的語氣帶著譏諷,但我能理解——高冷的沈子言不討人喜歡。
就在這時,茜茜的電話終于打來了。
但她點名要跟托尼先通話。
我愣住了——這可是我的手機!
貝兒和托尼的目光同時落在我身上,我只得把手機遞給了他。
托尼拿著電話走進臥室,把門關上。
我十分不解,也很不開心——為什么一定要在臥室接?
貝兒看出我的心思,安慰道:「媽媽,這是英國人的禮貌,他不想打擾我們。」
可我盯著臥室的門,心中升起一個奇怪的念頭:那里面也許藏著什么。
難道我想多了?
我剛想問貝兒,樓下的門鈴聲急促響起。
4
「我去吧。」貝兒說完快步下樓。
我趕快湊到門口,生怕錯過了一段重要的對話。
「是的,倒在床上了……是床上。」
果然是一段重要的信息,讓我的心好似被迷霧籠罩。
他剛才明明說,是在浴室。
貝兒上來時,手里捧著一束黃色的玫瑰,遞給我。
我接過花,鼻子發酸。
托尼也從臥室走出,把電話還給我。
這時茜茜的聲音從那頭傳來,溫柔而禮貌。
她感謝了我,并說她馬上會和哥哥姐姐趕去醫院。接著,她輕聲問道:
「辛繁,我爸爸明天就從意大利趕回來。能不能麻煩你,不要告訴他實情?」
我一愣。「你的意思是……?」
「不要提托尼,就說你今天一直和我媽媽在一起。」
她要我撒謊?!
我憑什么要撒謊?
我的確不喜歡沈子言,他冷漠自戀,和我的丈夫,還有那些所謂事業有成的男人一樣,讓人窒息。
第一次去他們家吃飯,他就看著我說:
「辛繁,你不戴手表嗎?」好像我是他的下屬。
那天他不僅糾正了我語法上的一個錯誤,還當著大家的面糾正了明雅的語法。
雖然明雅是中國人,可她是在英國出生的!
明雅溫柔地回應道:「哎,我都忘了——我的丈夫曾經是出版公司的總裁,語法最棒了!」
「副總裁,親愛的。」他又糾正道。
他如此好為人師、冰冷無情,讓人厭惡!
茜茜柔軟的聲音再次傳來:
「如果爸爸知道真相,他會心碎的。」
我心里掠過一絲冷笑——若他真的心碎,我只會感到快意。
我低頭看了看黃玫瑰,慢慢抽出花間的卡片:
「我最親愛的妻子,情人節快樂!」
一剎那,我突然想起明雅五十九歲的生日,他為明雅寫的那詩,深情而美麗。
「真對不起,我知道不該提這樣的要求……」茜茜的聲音讓我猶疑。
我抬眼看了看托尼,那張溝壑橫生的臉,根本配不上明雅。
如果他們只是朋友,那——
撒一個謊也無傷大雅。
雖然,謊言就是謊言。
電話里,茜茜又補了一句:「我哥哥姐姐都同意了。你要不幫我們,我們就完了。」
明雅的笑容浮現在我眼前,她常說:
「做人別太較真,看開點。」
貝兒著急地看著我。「媽,明雅阿姨肯定希望你聽她女兒的。」
是啊,我好像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好吧,」我終于開口,「我聽你的。」
茜茜松了口氣,感激不盡,最后又來了一句——
「辛繁,我爸爸像個獵犬一樣,你一定要小心點。」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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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兒把一只花瓶拿了過來。
我呆呆地把玫瑰花一支一支地插了進去——
一共十支。
有人說,十枝玫瑰象征著一生一世,可我們真需要愛「一生一世」嗎?
還沒來得及細想,急救員趕到了。
兩男一女,身著綠色制服,腳步急促,鞋底拍打著木質樓梯,發出「咚咚」的聲響。
他們剛進來,就不停地道歉,說今天很忙。
進入臥室后,他們動作利落地完成了一系列初步檢查。女急救員低聲對同伴復述道:「起病約一小時前;既往用藥信息已記錄。」
我追問明雅是否會醒來。
「很明顯,她是急性腦卒中,傾向出血性,需到院做CT確診。」女急救員語氣鎮定,「能不能醒過來,現在還不好說。」
隨后,明雅被轉移到一張黑色的折疊搬運椅上,綁帶一一扣緊。兩個男隊員一前一后抬起,迅速下樓。
我攥著她的長毛衣外套追下去,沖他們喊道:「她會冷的!」
女急救員回頭望著我。「車上有暖氣,一路會持續監測生命體征,別擔心!」
搬運椅鎖到擔架上,「咔噠」一聲;救護車門「砰」地合上,藍燈一閃,車子呼嘯而去。
晚風撲面而來,我卻幾乎感覺不到。
就在那一刻,我仿佛看見明雅的影子站在街口,擺著手,對我說再見。
我第一次遇見明雅,是兩年前的一個冬天,在海灘邊。
她牽著西施犬,步伐優雅從容,仿佛走在一場時裝秀上。
我很少在南安普頓的海邊見到如此苗條高雅的女人,大多數同齡人早已發福,被生活磨去了鋒芒。
「我父母都是上海人,但是我出生在英國。」 這句話仿佛打開了我心的窗戶,我們的聯系立刻建立起來。
我告訴她我也是上海人,現在正在做網站翻譯,什么活都接,很多都和時尚有關。
沒想到,她退休前是一名時裝設計師,還經營過一個十分成功的品牌。
我們的話題一個接一個,就像久別重逢的朋友……
回憶到這里,我的眼淚終于流了出來。
我在南安普頓唯一的朋友,就這樣被抬走了。
可不知為何,托尼浮現在我的腦海——
那微微的躲閃的眼神里藏著某種說不清的東西。
像悲傷,又像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