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剛做好年夜飯，婆婆就叫來七大姑八大姨，我放下圍裙就走，婆婆：大過年的你什么意思？
臘月二十九那天，我在廚房里忙了整整六個小時。
二十道菜，從早上七點站到下午一點，雙腿腫得跟灌了鉛似的。當我端著最后一道紅燒獅子頭走出廚房時，客廳里坐滿了人——婆婆的三個姐妹、兩個表妹，還有她娘家的侄女侄媳婦，烏泱泱十幾號人。
沒人通知我，沒人商量，更沒人搭把手。
婆婆笑瞇瞇地招呼著親戚們入座，轉頭看見我愣在原地，眉毛一挑："愣著干嘛？趕緊再添幾副碗筷，菜不夠再炒幾個。"
我把圍裙一解，摔在餐桌上，頭也不回地推開門走了出去。
身后傳來婆婆尖銳的聲音："大過年的，你什么意思？"
那一刻，我沒有回答。
而她永遠不會知道，這一走，差點就是我和這個家的永別……
我叫林曉雨，嫁給陳志遠五年了。
說起來，我們這段婚姻算是自由戀愛。大學畢業那年，我在省城一家廣告公司做文案，志遠是隔壁科技公司的程序員。兩個異鄉人，租住在同一棟老舊小區里，樓道里的聲控燈經常壞，我每次加班回來都得摸黑爬樓。
有一回，我踩空了樓梯，是志遠扶住了我。
后來我們在一起了，再后來，我們結婚了。
婚前，我只見過婆婆一次。那是在訂婚宴上，她從老家坐了八個小時的大巴來省城，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紅毛衣，臉上堆著笑，拉著我的手說："曉雨啊，以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你就把我當親媽。"
那時候我真信了。
婚后第一年，我們在省城租房住，日子過得緊巴巴但也算自在。婆婆偶爾打電話來，無非是問問志遠吃得好不好、睡得夠不夠，從來不問我。我不在意，覺得那是人家母子情深，沒什么好計較的。
真正的轉折，是在第三年。
志遠的公司效益不好，裁員裁到他頭上。正好那時候婆婆打電話來說公公身體不好，腰椎間盤突出，干不了重活了，家里的小超市沒人照應。志遠一合計，決定回老家。
我沒有反對。
那時候我還天真地以為，回老家也好，房價便宜、生活成本低，我可以在縣城找份工作，日子照樣能過。
可我忘了一件事——在老家，我是外人。
陳家是鎮上的老住戶，祖輩三代都住在這片土地上。婆婆在鎮上人緣極好，走到哪兒都有人打招呼。她有三個姐妹、兩個表妹，還有一大堆娘家親戚，逢年過節、紅白喜事，那叫一個熱鬧。
而我，一個從省城來的外地媳婦，普通話里帶著南方口音，不會說本地方言，不認識這幫七大姑八大姨，連他們聊天我都聽不太懂。
剛回來那半年，我還努力融入。婆婆讓我幫忙招待親戚，我就端茶倒水、洗碗刷鍋；婆婆讓我陪她去趕集，我就跟在后面拎東西；婆婆讓我給小姑子帶孩子，我就放下手里的活去哄娃。
但我發現，無論我怎么做，在婆婆眼里，我永遠是"外人"。
有一回，婆婆的大姐來家里做客，閑聊時說起志遠小時候的糗事，滿屋子人笑成一團。我也跟著笑了幾聲，婆婆突然收了笑臉，淡淡地說："曉雨，廚房里的碗還沒洗呢。"
我訕訕地起身，走進廚房時，隱約聽見婆婆壓低聲音說了句什么，然后又是一陣哄笑。
我不知道她們在笑什么，但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像個傭人。
志遠呢？他忙著打理小超市的生意，每天早出晚歸，根本顧不上家里這些事。偶爾我跟他訴訴苦，他就說："我媽就那樣的人，嘴上不饒人，心腸不壞的，你別往心里去。"
我能怎么辦？忍唄。
今年是我們回老家的第三年，也是我忍耐的第三年。
臘月二十八那天晚上，婆婆把我叫到她房里，說明天年夜飯的事。
"曉雨，明天的年夜飯你來準備，我這兩天腰疼，實在干不動了。"婆婆靠在床頭，一臉疲憊的樣子。
我點點頭："行，媽，您想吃什么？我列個菜單。"
"就按老規矩來吧，紅燒肉、糖醋排骨、清蒸鱸魚、蒜蓉蝦……"婆婆掰著手指頭數，一口氣報了十五六道菜。
我聽得頭皮發麻，但還是應了下來。畢竟是過年，辛苦一點也正常。
"對了，"婆婆突然又說，"志芳明天帶著孩子回來，你給她收拾一下東屋。"
志芳是志遠的妹妹，嫁在鄰縣，平時很少回來。我對她印象不深，只記得她說話嗓門大，走路帶風，是那種在哪兒都不吃虧的類型。
"好，我知道了。"我說完就要走，婆婆又叫住我。
"還有，你明天早點起來準備，別拖拖拉拉的。去年那頓飯就上得太晚，親戚們都等急了。"
去年的年夜飯，我一個人準備了十二道菜，從早上忙到下午三點才上桌。那天志遠去縣城進貨，小姑子帶著孩子在看電視，婆婆在和親戚打麻將。全程沒有一個人幫我。
我深吸一口氣："媽，今年能不能……少請幾個人？我一個人確實忙不過來。"
婆婆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大過年的，親戚不走動走動？我老周家的規矩就是這樣，你嫁過來就得入鄉隨俗。"
我沒再說話，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臘月二十九，凌晨五點半，鬧鐘響了。
窗外還黑著，寒風呼呼地刮，我裹著棉襖下了床。志遠翻了個身，含糊地問了句："這么早？"
"你繼續睡吧。"我輕聲說。
廚房里冷得像冰窖，我打開燃氣灶，用火烤了烤凍僵的手指，然后開始準備食材。
殺魚、剁肉、泡發干貨、切配蔬菜……每一樣都要從頭做起。婆婆說的"老規矩"，其實就是一桌傳統的大席面——要有山珍、要有海味、要有十六道菜，寓意六六大順。
我一個人，在廚房里轉了六個小時。
中間志遠起來過一次，探頭看了看，說了句"辛苦了"，然后就去小超市盤點了。小姑子帶著孩子來了，在客廳看電視、嗑瓜子，笑聲不斷。婆婆呢，她在房間里打電話，聊得熱火朝天。
沒有人問我需不需要幫忙。
下午一點，最后一道紅燒獅子頭出鍋。我端著盤子走出廚房，圍裙上沾滿了油漬，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整個人累得快要散架。
然后，我看見了滿屋子的人。
客廳里坐了十幾號人，有幾張臉我認識，更多的我根本不知道是誰。
她們有說有笑，磕著瓜子、剝著橘子，茶幾上擺滿了零食和水果。婆婆坐在主位上，正笑瞇瞇地和一個燙著卷發的中年女人說話。
看見我出來，婆婆招了招手："曉雨，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你大姨媽、二姨媽、三姨媽，這是你表姑、表嬸……"
我愣愣地站著，腦子里一片空白。
什么時候來的？為什么沒人告訴我？我準備的菜根本不夠這么多人吃啊。
"愣著干嘛？"婆婆的聲音提高了幾分，"趕緊再添幾副碗筷，菜不夠再炒幾個。"
再炒幾個？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指甲縫里還有沒洗干凈的蒜泥，手背上有燙傷的水泡，胳膊酸得抬不起來。
"媽，"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而疲憊，"您怎么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婆婆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來，那笑容里帶著幾分不耐煩："說什么說？都是自家親戚，來了還能往外攆？你趕緊的，別讓人等著。"
旁邊的大姨媽插嘴道："就是就是，曉雨啊，你婆婆平時老夸你能干呢，今天可得露一手。"
我看著她們的笑臉，突然感到一陣惡心。
不是對她們這些人惡心，而是對這種理所當然的態度惡心。
"我不做了。"
這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客廳里瞬間安靜了。
婆婆的臉色變了，那種變化很微妙——先是錯愕，然后是難以置信，最后變成了憤怒。
"你說什么？"
"我說，我不做了。"我重復了一遍，聲音出奇地平靜。
我解下圍裙，放在餐桌上，繞過那些目瞪口呆的親戚，走向門口。
"林曉雨！"婆婆站了起來，聲音尖銳得像刀子，"大過年的，你什么意思？"
我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她。
"媽，我的意思是，我是你兒媳婦，不是你家的保姆。"
說完這句話，我推開門，走進了臘月的寒風里。
身后傳來一片喧嘩聲，婆婆的咒罵、親戚們的議論、小姑子驚訝的叫喊，所有的聲音都被我關在了門外。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只是機械地往前走。
鎮上的街道冷冷清清，大多數人家都在準備年夜飯，裊裊炊煙從各家的煙囪里升起。我穿著單薄的毛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卻不想回去。
走到鎮口的小河邊，我在石凳上坐下來，看著結了薄冰的河面發呆。
眼淚不知道什么時候流了下來。
這五年的委屈，像決了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后傳來腳步聲。
"曉雨。"
是志遠的聲音。
我沒有回頭，只是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
他在我旁邊坐下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媽……她就那樣，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志遠，"我轉過頭看著他，"你知道我今天幾點起的床嗎？你知道我準備了多少道菜嗎？你知道我一個人在廚房里站了多久嗎？"
他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你不知道。"我笑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因為你根本不關心。你只關心你媽開不開心，你的親戚朋友吃得好不好，你從來不管我累不累、苦不苦。"
"曉雨，我……"
"志遠，我嫁給你五年了。五年，我沒跟你媽紅過臉，沒頂過嘴，她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可是今天，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我站起來，深吸一口氣。
"我要回省城。"
"什么？"志遠猛地抬頭。
"我說，我要回省城。"我看著他，一字一頓，"我受夠了。"
志遠的臉色變得蒼白。他站起來，想要拉住我的手，被我甩開了。
"曉雨，大過年的，你先冷靜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