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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4年寧波,新四軍干部被捕假意投敵,反在日軍內部招兵運炸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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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本文根據真實歷史事件改編。文中人物均為真實人物,主要事件均有史料記載。部分細節和對話為合理想象,符合歷史邏輯。

      1944年初,新四軍財經委主任周迪道被日軍抓進寧波憲兵隊,遭受十七天酷刑。關押他一段時間后,日本人突然放人,要他當密探。

      不久后,這個“叛徒”在日軍心臟建起九人情報組,策反六十多名敵人,還讓日本軍官親手幫新四軍運炸藥。



      01

      1941年春,日軍在太平洋戰爭爆發前加緊侵華步伐。華東沿海成為重點進攻目標,寧波地處要沖,戰略位置重要。

      4月19日,日軍第十五師團攻入寧波城。

      占領當天,一隊日本憲兵沖進市中心開明街,包圍那棟三層的永耀電力公司辦公樓。樓高十五米,青磚外墻,鐵柵欄窗,地處寧波最繁華的十字路口。

      憲兵隊長大場敬次郎站在樓前,打量這棟樓,轉身對副官說了句日語。

      副官立即下令,工兵開始改造。

      三天后,這棟樓徹底變了模樣。

      一樓設登記室、審訊室,二樓是各課辦公室,三樓住憲兵軍官。最可怕的是地下。

      日軍把儲藏室挖深一米,裝上鐵門鐵窗,隔成十二間牢房。每間牢房不到八平米,墻上釘鐵環,地面挖排水溝。

      牢房隔壁是刑訊室。

      室內擺著老虎凳、烙鐵、電擊器、銅壺、竹簽、皮鞭。墻上掛鐵鏈,天花板吊滑輪。墻壁厚半米,外面糊三層隔音棉。

      即便如此,每到夜里,開明街的居民還是能聽到從地下傳來的慘叫聲。

      那聲音時斷時續。

      寧波人稱這棟樓「魔窟」。路過的人加快腳步,低頭匆匆走過。小孩哭鬧,大人嚇唬:「再哭送你去開明街!」孩子立刻不敢哭。

      憲兵隊內部組織嚴密,分三個課。

      警務課管治安,抓盜賊、查戶口。特高課對付國民黨和重慶方面的人。思想課最特殊,專門推行所謂「大東亞共榮」思想,實際就是對付共產黨、新四軍。

      思想課課長叫鈴木政一,早稻田大學畢業,會說一口流利的中國話。鈴木從不對犯人動手,卻最懂人心。他擅長攻心戰,先用酷刑摧毀人的意志,再用利益誘惑動搖信仰。

      短短三年,寧波憲兵隊抓捕四百多名抗日志士和地下黨員。

      浙東地下組織遭受毀滅性打擊。三北地區的交通站被端掉七個,余姚的聯絡點損失十三處。許多同志被捕后下落不明,組織只能聽到傳言:又有誰在開明街地下室被折磨致死。

      1943年冬天,浙東區黨委開會,討論如何應對這個局面。

      會議室里煙霧繚繞,沒人說話。

      負責敵工的同志站起來匯報:「我們在偽軍里有幾個眼線,日軍內部打不進去。憲兵隊鐵板一塊,都是日本人,漢奸密探也是他們嚴格挑選出來的。」

      會開三個小時,沒拿出辦法。

      誰也想不到,突破口會在三個月后出現。



      02

      1944年初,抗戰進入第七個年頭。雖然正面戰場局勢有所改善,但日軍仍控制華東大片地區。新四軍在浙東堅持敵后抗戰,急需經費和物資。

      1月12日,天剛亮,周迪道踩著積雪走進鎮上米行。穿藏青色棉袍,戴禮帽,生意人打扮。實際上,他是新四軍浙東行政公署南山財經委主任,這次來陸埠為根據地籌款。

      籌款很順利。

      周迪道在陸埠待四天,籌到八百萬偽幣。按計劃,這筆錢分批運回四明山根據地,購買藥品和軍需物資。

      1月16日下午,周迪道去米行對賬。

      他剛走到米行門口,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偽鄉長李德昌。此人四十多歲,禿頂,挺著肚子。前年因為征糧的事和他起過沖突。

      李德昌湊過來:「周先生,這么巧。」

      周迪道點點頭,沒多說話。他知道李德昌不是好東西。

      米行老板陳掌柜讓周迪道進賬房。兩人正核對賬目,外面傳來汽車聲。

      陳掌柜臉色發白,驚慌道:「日本人的車。」

      周迪道走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

      兩輛軍用卡車停在米行門口,車上跳下十幾個日本兵,端著三八大蓋。一個日軍軍曹走在前面,矮壯,留短髭。

      李德昌跟在日軍后面,指著米行大門。

      李德昌告的密。

      周迪道轉身往后門跑,陳掌柜拉住他:「來不及,后門肯定也有人。」

      果然,后門傳來踹門聲。

      日本兵抓住周迪道。

      日本兵把他雙手反綁,押上卡車。卡車開出陸埠鎮,往北去。周迪道坐在車廂里,腦子飛快轉動。他身上帶著商人證件,只要咬死是來陸埠做生意的,日本人查不出真實身份。

      他低估了叛徒的破壞力。

      一個半小時后,卡車到余姚縣城。日軍警備部設在縣城西門,兩進院子。日本兵把周迪道押進院子,關進西廂房。

      當天晚上審訊。

      審訊室里兩盞汽燈,白晃晃,照得人睜不開眼。日本兵把周迪道綁在椅子上,對面坐著日軍警備隊長和翻譯。

      翻譯瘦高個,二十多歲,分頭,西裝。他用寧波話問:「姓名?」

      「周大成。」周迪道用了化名。

      「職業?」

      「商人。」

      「來陸埠做什么?」

      「收購稻谷。」

      翻譯轉頭跟警備隊長說了幾句日語。警備隊長點點頭,站起來走到周迪道面前,突然一個耳光扇過去。

      周迪道臉上挨了一下,嘴角滲出血。

      翻譯厲聲道:「你是新四軍!有人指認你,老實交代!」

      周迪道咬牙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審訊三個小時,周迪道什么也沒說。警備隊長讓人把他拖進刑訊室。

      他們先用皮鞭抽,周迪道咬著牙忍。接著上老虎凳,往小腿下塞磚塊。塞到第五塊磚時,膝蓋骨咔咔響。

      「說不說?」翻譯問。

      周迪道閉著眼,不說話。

      然后是烙鐵。

      他幾次疼得昏過去,日本兵用冷水潑醒。

      一夜,他什么也沒招。

      1月17日上午,日軍把周迪道押到寧波憲兵隊。

      押送的日軍士兵把他交給憲兵隊,遞上一份材料。材料上寫著:「此人可能是新四軍干部,需進一步審訊。」



      03

      寧波憲兵隊地下牢房,比余姚警備部更陰冷。

      日本兵把周迪道關進七號牢房。牢房長三米,寬兩米半,一張木板床,一個馬桶,墻角一個碗口大小的通風孔。一月的寧波,地下室如冰窖。

      當天下午,鈴木政一來。

      他穿筆挺的軍裝,皮鞋锃亮,手里拿著卷宗。鈴木站在牢房外,隔著鐵柵欄看周迪道。

      「周先生,」鈴木用標準普通話道,「我知道你不是普通商人。」

      周迪道坐在木板床上,沒抬頭。

      鈴木繼續說:「余姚那邊查清楚了,陸埠米行老板陳掌柜承認,你這四天收了八百萬偽幣。一個普通商人,不可能有這么大手筆。」

      陳掌柜扛不住,招了。

      「而且,」鈴木翻開卷宗,「有人指認你是新四軍財經委的人。周先生,何必受這份罪呢?皇軍優待俘虜,只要你合作,可以既往不咎。」

      周迪道抬起頭,盯著鈴木:「我不是什么新四軍,你抓錯人了。」

      鈴木笑了笑:「那好,慢慢想清楚。」

      接下來十七天,周迪道經歷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

      每天下午兩點,他被押進刑訊室。刑訊室里有兩個憲兵,一個負責用刑,一個負責記錄。鈴木有時在場,有時不在。

      他們用遍了所有刑具。

      皮鞭、竹簽、老虎凳、吊打、灌辣椒水、電擊。周迪道的十根手指被竹簽扎過,兩條腿被打得血肉模糊,肋骨斷了三根。

      但他始終咬牙不招。

      周迪道心里有個信念支撐——絕不能出賣組織,絕不能連累同志。他在牢房里默念黨的誓詞,想象四明山的蒼松翠柏,想象新四軍戰士訓練的場景。

      1月27日,情況出現轉折。

      那天審訊結束,周迪道被拖回牢房。他躺在木板床上,渾身疼得說不出話。牢房鐵門突然打開,進來一個人。

      是李德昌。

      偽鄉長穿嶄新的棉袍,手里提著食盒。他走到床邊,蹲下身說:「周先生,何必這么犯倔呢?鈴木課長說了,只要你承認身份,愿意為皇軍效力,可以放你出去,還給你一個好職位。」

      周迪道閉著眼,不理他。

      李德昌繼續說:「你看我,現在當了鄉長,每個月有三百塊大洋的薪水。鈴木課長器重我,說以后還要提拔我。你比我能干多了,鈴木課長肯定更器重你。」

      周迪道睜開眼,冷冷地看著李德昌:「滾。」

      李德昌臉色變了變,站起來走了。

      但這次談話,讓周迪道意識到一件事——日本人不想殺他,想招降他。

      2月2日,審訊停止。

      周迪道被單獨關在牢房里,沒人再來提審。每天有人送兩頓飯,稀粥配咸菜,偶爾有個饅頭。他的傷慢慢結痂,斷的肋骨也不那么疼了。

      2月8日晚上,鈴木又來。

      這次他沒帶卷宗,手里拿著一包香煙。鈴木隔著鐵柵欄遞進來一支煙,周迪道沒接。

      鈴木點上自己的煙,吸了一口:「周先生,你很有骨氣,我佩服。但有骨氣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周迪道不說話。

      「我查過你的底細,」鈴木說,「周迪道,諸暨人,1913年生,黃埔軍校第六期畢業。1938年參加新四軍,現任浙東行政公署南山財經委主任。對嗎?」

      日本人的情報這么準確,說明內部有叛徒,而且級別不低。

      「周先生,」鈴木彈彈煙灰,「你在新四軍做了六年,立過功,受過傷。但新四軍能給你什么?每天躲在山里,吃不飽穿不暖,隨時可能被剿滅。」

      「皇軍就不一樣,」鈴木繼續說,「大東亞戰爭已經勝利在望,中國遲早要納入大東亞共榮圈。識時務者為俊杰,周先生這樣的人才,應該站在勝利者一邊。」

      周迪道終于開口:「你想讓我當漢奸?」

      「不是漢奸,」鈴木搖搖頭,「是為了中國前途。只有日本,才能帶領亞洲走向繁榮。」

      周迪道冷笑一聲。

      鈴木也不惱:「你先想想。想通了,隨時叫人通知我。」

      鈴木走后,周迪道在牢房里來回踱步。

      他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這會不會是個機會?

      日本人想招降他,說明急需了解新四軍的情報。如果假意投降,能不能打進憲兵隊內部?孫悟空鉆進鐵扇公主肚子里,借力打力。

      但這個想法太危險。

      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而且組織上會怎么看?會不會認為他真的叛變了?

      周迪道想了三天三夜。

      2月11日,他做出決定。



      04

      2月12日上午,周迪道讓看守通知鈴木,說他愿意見面談。

      鈴木很快就來,臉上帶著笑容。

      「周先生想通了?」

      周迪道點點頭:「我有個條件。」

      「說。」

      「讓我先見見家人,我要確認他們的安全。」

      鈴木想了想:「可以。你家在哪里?」

      「諸暨。」

      「好,我派人去接你的家人來寧波。」鈴木頓了頓,「不過在家人來之前,你要先表示誠意。」

      「什么誠意?」

      「告訴我,陸埠籌的那八百萬偽幣藏在哪里。」

      周迪道早就準備好答案:「錢分成四份,藏在四個地方。但我只記得大概方位,要我親自去才能找到。」

      鈴木盯著周迪道看了十幾秒,點點頭:「行,先把你轉到樓上的房間,好好休息。等你家人來了,我們再詳談。」

      當天下午,周迪道被轉到二樓一間小房間。

      房間不到十平米,有張木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窗戶裝了鐵柵欄,但至少能看到外面的街道。門外站著兩個憲兵看守。

      周迪道坐在床上,思考下一步怎么走。

      現在最關鍵的是聯系上級,把情況匯報上去,請示組織意見。但怎么聯系?憲兵隊管得這么嚴,他連牢房都出不去。

      就在這時,送飯的人來了。

      那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女人,個子矮,臉黑,端著木盤。她把飯菜放在桌上,轉身要走。

      周迪道突然問:「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愣了一下:「張媽。」

      「你是寧波本地人?」

      「是。」

      「家住哪里?」

      張媽警惕地看著他:「先生問這個干什么?」

      周迪道從床上站起來,走到桌邊,壓低聲音:「張媽,我有句話想托你轉告給人。」

      張媽臉色一變,連連擺手:「我不行,我只是來做飯的,別的事不敢管。」

      「我不會連累你,」周迪道說,「你只需要帶句話出去,找個人,告訴他我現在的情況。」

      「找誰?」

      周迪道報了一個地址和姓名——那是他在寧波的聯絡點。

      張媽猶豫很久,最后說:「我試試。但不保證能找到。」

      第二天,張媽送飯時,悄悄塞給周迪道一個小紙條。紙條上只有四個字:「已轉告。」

      周迪道松了口氣。

      接下來五天,他每天配合鈴木,回答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鈴木問新四軍在四明山有多少人,周迪道說大概三千人——實際上有五千多。鈴木問新四軍的武器從哪里來,周迪道說主要靠繳獲——這是事實。

      2月17日,張媽又送來一個紙條。

      紙條上寫著一行字:「組織收到消息,等待進一步指示。」

      周迪道知道,組織上已經研究對策了。

      2月20日晚上,張媽送晚飯時,塞給周迪道一封信。

      信用很薄的紙寫的,可以折成指甲蓋大小。周迪道等張媽走后,迅速展開信。

      信的內容很簡短:

      「迪道同志: 收到你的情況匯報。區黨委認真研究了你的建議。現決定:同意你假意投敵,潛入敵人內部工作。但必須遵守以下紀律: 一、重大行動必須提前請示。 二、每周至少匯報一次情況。 三、如遇緊急情況,可自行決斷,事后補報。 四、如認為無法繼續,可隨時撤出。 組織相信你,希望你埋伏在敵人心臟,完成反間諜任務。 粟后(丁公量) 2月19日」

      周迪道看完信,雙手微微顫抖。

      這是組織的信任,也是沉甸甸的責任。從這一刻起,他就要在刀尖上行走了。

      他把信撕成碎片,塞進嘴里嚼爛,咽下去。



      05

      2月23日,鈴木把周迪道叫到辦公室。

      辦公室在二樓東側,二十多平米,墻上掛著日本軍旗和裕仁天皇的照片。鈴木坐在辦公桌后面,桌上擺著一摞文件。

      「周先生,」鈴木說,「你的家人已經到寧波,安排在江北的旅館。我可以讓你去見他們,但在這之前,你要先答應為皇軍效力。」

      周迪道裝出猶豫的樣子,低著頭不說話。

      鈴木站起來,走到窗邊:「周先生,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你怕新四軍的人報復你的家人,對嗎?」

      周迪道點點頭。

      「這個你不用擔心,」鈴木轉過身,「只要你為皇軍效力,皇軍會保護你和你的家人。而且我可以給你一個新身份,讓你用化名活動。」

      「什么化名?」

      「朱人達。」鈴木說,「以后你就叫朱人達,寧波商人,做布匹生意的。明面上是我的密探,暗地里幫皇軍搜集新四軍的情報。」

      周迪道沉默一會兒,抬起頭:「我答應。」

      鈴木臉上露出笑容:「很好。從今天起,你就是思想課的編外人員,代號401。」

      當天下午,周迪道見到「家人」——其實是組織上臨時找的兩個同志假扮的。他們在旅館房間里只待半個小時,周迪道就明白組織的意圖:一切按計劃進行,設法救出其他被捕同志。

      2月25日,周迪道正式為憲兵隊「工作」。

      鈴木給他安排一處住所——胡同街101號,是棟兩層的石庫門房子。房東姓徐,一家四口住樓下,樓上兩個房間空著,租給周迪道住。

      房子離憲兵隊只有三百米,走路五分鐘。

      周迪道搬進去當天,鈴木派了個翻譯來交代任務:「鈴木課長說了,你要每周向他匯報兩次新四軍的情報。情報要真實可靠,如果發現你提供假情報,后果自負。」

      周迪道點頭答應。

      但他心里清楚,這是最難的部分——既要讓日本人相信情報是真的,又不能真正出賣組織。

      他想到組織信里說的辦法:打時間差。

      3月1日,周迪道向鈴木提供第一份情報:「新四軍浙東縱隊司令何克希,將于3月3日從四明山出發,渡過姚江去三北地區視察。」

      這個情報是真的。

      但周迪道刻意把時間往后推兩天。實際上何克希是3月1日出發,3月3日已經回到四明山了。

      鈴木收到情報,立即派兵去三北圍剿。當然,撲了個空。

      但三天后,《新浙東報》刊登一條消息:「新四軍浙東縱隊何司令視察三北地區。」

      鈴木看到報紙,找周迪道問話。

      周迪道裝出委屈的樣子:「鈴木太君,我提供的情報是真的,但新四軍行動很快。我得到消息時,何克希已經出發,等我報告給你,他可能已經到三北。你們去圍剿時,他當然已經撤了。」

      鈴木想了想,覺得有道理。

      接下來一個月,周迪道又提供五份情報,都是這個套路。鈴木派兵行動,每次都撲空,但事后總能從其他渠道證實情報內容是真的。

      鈴木對周迪道的信任逐漸加深。

      4月10日,鈴木把周迪道叫到辦公室,給了他一個新任務:「朱先生,我手下現在缺得力的人。你在寧波有沒有可靠的朋友,可以介紹給我?」

      周迪道心里一動——機會來了。



      06

      4月12日,周迪道向鈴木提出建議:「鈴木太君,我手下確實有幾個人,都是我以前認識的。但他們現在都在做生意,不一定愿意來給皇軍效力。」

      「那怎么辦?」鈴木問。

      「我有個辦法,」周迪道說,「新四軍在寧波城里也有地下人員。如果能抓到他們,我去勸降,成功率會高一些。」

      鈴木眼睛一亮:「好主意。你知道誰是新四軍的人嗎?」

      「我知道幾個,」周迪道說,「但要給我一些時間去確認。」

      鈴木同意了。

      周迪道拿到這個權限后,立即通過張媽向組織匯報情況。組織很快給了回復:同意他的計劃,可以故意讓一些同志「被捕」,然后假意投敵,打進憲兵隊內部。

      第一個「被捕」的是周思明。

      周思明當年三十二歲,浙東區黨委機關報《新浙東報》南山辦事處主任。他長得清瘦,戴眼鏡,文弱書生。

      4月18日,周思明按照組織安排,故意在寧波城內暴露行蹤。日軍憲兵隊接到密報,派人抓捕。周思明假意反抗,被打傷后押進憲兵隊。

      鈴木親自審訊,用了三天時間,各種刑罰都上了。

      周思明咬牙不招。

      4月21日,周迪道向鈴木請示:「鈴木太君,這個周思明我認識。我們以前在黃埔軍校是同學,關系不錯。讓我去勸勸他,也許能成。」

      鈴木猶豫了一下:「他很頑固。」

      「越頑固的人,一旦投降,越忠心,」周迪道說,「鈴木太君您想想,如果能策反《新浙東報》的主任,對皇軍多有用?」

      鈴木點點頭:「你去試試。」

      周迪道下到地下牢房。

      周思明關在五號牢房,蜷縮在角落里,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看守打開鐵門,周迪道走進去。

      看守站在門外,隔著鐵柵欄盯著。

      周迪道走到周思明身邊,蹲下來,壓低聲音用諸暨方言說:「老周,是我。組織派我來的。」

      周思明抬起頭,眼睛里閃過一絲光。

      周迪道繼續用方言說:「你裝作被我說服,答應投降。鈴木會放你出來,你就加入我們的小組。」

      然后他提高音量,用普通話說:「老周,你受苦了。鈴木課長答應了,只要你肯為皇軍效力,既往不咎。你想想家里的老母親,別再犯倔了。」

      周思明愣了幾秒,突然哭了起來:「人達,我實在受不了。他們的刑太狠,我招,我什么都招。」

      周迪道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想通就好。」

      當天晚上,鈴木把周思明放出來,安排到周迪道住處。周思明的代號是402,化名周列平。

      接下來兩個月,周迪道用同樣的方法,陸續「策反」四個人。

      5月3日,新四軍情報人員馮合清「被捕」。周迪道把他保釋出來,代號403,化名馬鶴九。

      5月17日,磁窯縣委敵工部部長王福林「被捕」。周迪道故技重施,代號404,化名王福舟。

      6月2日,情況有了變化。

      那天周迪道接到組織通知:鄞西古林區交通站站長莫奇被捕。但這次不是計劃內的,是真的被捕。

      莫奇原名莫孝貞,當年二十歲,德清人。她1941年參加新四軍,一直在做交通員工作。6月1日下午,她在古林鎮傳遞情報時,被偽軍盯上。

      偽軍營長看她口音不像本地人,長得又漂亮,就起了歹心,把她綁回家。

      營長家里正好撞見營長老婆。

      營長老婆大鬧,說要把這個狐貍精送到憲兵隊去。莫奇趁機討好營長老婆,說自己是被冤枉的。營長老婆心軟,最后把她放了。

      但莫奇剛逃出來,就被別的偽軍抓住,送到寧波憲兵隊。

      周迪道得知消息,立即行動。

      他去找鈴木,說莫奇是他在老家的遠房表妹,這次來寧波是投奔他的,被偽軍誤抓了。鈴木查了莫奇的口供,發現確實沒什么問題,就同意放人。

      但周迪道又提出一個要求:「鈴木太君,我一個人住在胡同街,沒人照顧起居。能不能讓我表妹留下來,給我當個管家?」

      鈴木看了看莫奇的檔案,二十歲,未婚,長相清秀。他想了想,笑著說:「朱先生,你是想娶她吧?」

      周迪道裝出不好意思的樣子:「太君說笑了。」

      「沒關系,」鈴木說,「你為皇軍效力,皇軍當然要照顧你。這樣吧,我給你們辦個證明,就說你們是夫妻,以后住在一起也方便。」

      莫奇就這樣「嫁」給了周迪道。

      她的代號是406,化名徐國芬。

      到1944年7月初,周迪道手下已經有五個人:周思明、馮合清、王福林、莫奇,再加上后來加入的張黎、陳婕。

      這個小組對外叫「憲兵隊密探朱家」,內部代號400小組。

      小組成立后,浙東區黨委又派了一個人來加強領導——樂群。

      樂群當年二十六歲,寧波本地人,富商家庭出身。她1938年參加新四軍,做過很多秘密工作,經驗豐富。樂群的代號是400,擔任小組負責人,負責跟組織單線聯系。

      400小組成立后,每周在胡同街101號聚會一次。

      表面上是幾個朋友來打麻將,實際在樓上開會,討論情報工作。莫奇在樓下做針線活,負責望風。



      07

      400小組的日常工作,主要有四項:搜集情報、營救戰友、籌集經費、采購物資。

      每一項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經費問題最先暴露。

      7月中旬一天,周迪道通過張媽向丁公量發了個請示:「小組活動需要經費,能否撥款?」

      丁公量的回信只有一句話:「你是漢奸,去敲竹杠。」

      周迪道看到這句話,忍不住笑了。

      對,漢奸就該有漢奸的樣子。

      他很快找到目標——寧波偽商會會長袁端甫。

      袁端甫五十多歲,胖,禿頂,做藥材生意發了財。日本人占領寧波后,他主動投靠,當上偽商會會長。

      但這人很滑頭,暗地里跟重慶方面也有聯系。

      周迪道通過密探網得知,袁端甫前不久秘密匯給重慶方面一億兩千萬偽幣的稅款。這筆錢如果被日本人知道,袁端甫必死無疑。

      7月20日晚上,周迪道請袁端甫到南華大酒樓吃飯。

      酒樓在寧波最繁華的江北區,三層樓,紅漆門面。周迪道訂了二樓的包間,窗戶正對著街道。

      袁端甫準時到了,穿藏青色長衫,手里拿著折扇。

      他進包間,看到只有周迪道一個人,笑著說:「朱先生今天怎么想起請我喝酒?」

      「袁會長,坐。」周迪道給他倒了杯茶。

      兩人寒暄幾句,菜上來了。酒過三巡,周迪道突然放下筷子,看著袁端甫:「袁會長,聽說你最近往重慶匯了筆錢?」

      袁端甫臉色一變,筷子掉在桌上。

      「朱先生,你,你說什么?」

      周迪道靠在椅背上:「一億兩千萬偽幣,不是小數目啊。鈴木課長如果知道了,袁會長覺得會怎么樣?」

      袁端甫額頭見汗,撲通一聲跪下來:「朱先生,朱先生饒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個孩子,求您高抬貴手!」

      周迪道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袁會長別急。我這個人最講義氣,不會出賣朋友。只是最近手頭緊,想請袁會長幫忙。」

      「您說,您說!」

      「借我一個億。」

      袁端甫身子晃了晃,咬咬牙:「行,行,三天之內送到。」

      三天后,袁端甫真的送來一億偽幣。

      周迪道把這筆錢的事向丁公量匯報。丁公量回信說:錢太多了,容易引起其他漢奸眼紅,分一部分給憲兵隊的其他密探,剩下的留作活動經費。

      周迪道照辦了。

      他把錢分成八份,自己留了一千萬,其他七份分給憲兵隊思想課的七個密探頭子。這些人拿到錢,都夸周迪道「夠朋友」「講義氣」。

      周迪道在漢奸圈子里的地位,一下子提高了。

      營救戰友的工作更危險。

      8月初,浙東縱隊一個營長被捕,關在寧波憲兵隊。這個營長姓陳,當年三十五歲,打仗很勇猛。他被捕時受了重傷,右腿中彈。

      鈴木想從他嘴里套出新四軍的兵力部署,連續審了五天,什么也沒問出來。

      周迪道向鈴木請示:「讓我去勸勸他。」

      鈴木搖頭:「這個人太硬,勸不動。」

      「那就先別殺,」周迪道說,「養好傷再說。他腿上的傷不治,會爛的。爛了就廢了,對皇軍也沒用了。」

      鈴木想了想,同意了。

      周迪道找到憲兵隊的軍醫,塞了兩百塊大洋,讓軍醫給陳營長好好治傷。同時,他通過張媽把消息傳給組織:陳營長被捕,暫時安全,但需要想辦法營救。

      組織回信說:想辦法把人救出來。

      周迪道犯了難。

      陳營長傷得太重,沒法越獄。要把人從憲兵隊弄出來,必須有正當理由。

      他想了三天,終于想到一個辦法。

      8月15日,周迪道去找鈴木:「鈴木太君,那個陳營長我勸了幾次,還是不肯招。但我發現他很在乎他手下的士兵。如果能抓到他的幾個手下,讓他看著手下受刑,也許能撬開他的嘴。」

      鈴木覺得有道理:「他的手下在哪里?」

      「我打聽到了,」周迪道說,「在余姚梁弄鎮一帶活動。我可以帶人去抓。」

      「你一個人去,能行嗎?」

      「我帶上我的幾個伙計,」周迪道說,「再配上幾個皇軍士兵壓陣,應該沒問題。」

      鈴木批準這個行動。

      8月18日,周迪道帶著王福林、馮合清,加上五個日本兵,開車去余姚。

      車開到半路,周迪道突然說要撒尿,讓司機停車。他下車后,趁日本兵不注意,迅速在路邊的樹上刻了個記號——這是跟游擊隊約定的暗號,意思是友軍通過。

      車繼續開,到梁弄鎮外圍時,突然遭到伏擊。

      游擊隊早就埋伏好了,一陣槍響,打死兩個日本兵。周迪道趁亂「受傷」,王福林、馮合清也裝作被打傷。剩下三個日本兵嚇壞了,趕緊掉頭逃跑。

      周迪道他們被游擊隊「俘虜」了。

      當然,這都是演戲。

      游擊隊把他們帶到山里,簡單包扎了傷口,然后「放」了他們。周迪道回到寧波,向鈴木報告:行動失敗,遭到新四軍伏擊,損失慘重。

      鈴木大怒,但也無可奈何。

      不過這次行動,讓周迪道得出一個結論:陳營長沒法救。因為救人需要正當理由,但現在怎么也編不出理由了。

      9月2日,陳營長的腿傷惡化,軍醫說保不住了。鈴木下令處決。

      陳營長在憲兵隊后院被槍斃,犧牲時三十五歲。

      這是400小組成立后,第一次沒能救出被捕同志。

      周迪道知道消息后,一個人坐在胡同街的房間里,一夜沒睡。

      采購物資的工作相對安全,但也有驚險時刻。

      9月下旬,四明山根據地缺藥品,尤其是奎寧和磺胺。這兩種藥能治瘧疾和傷口感染,是部隊急需的。

      周迪道通過關系,在寧波的藥行訂購一批藥。

      但藥行老板說:「朱先生,這兩種藥是日軍管制的,我得去上海進貨。你要等半個月。」

      「沒問題,」周迪道說,「錢不是問題。」

      半個月后,藥到了。

      周迪道派王福林去取貨。王福林化裝成藥行伙計,拎著兩個藥箱,準備走水路運到根據地。

      9月28日晚上,王福林到了碼頭。

      碼頭上停著幾條小船,都是運貨的。王福林找到接頭的船老大,把藥箱交給他。船老大收了貨,準備開船。

      就在這時,碼頭上來了一隊日本憲兵。

      為首的軍曹吹著哨子,大聲喊:「檢查!所有船都停下,接受檢查!」

      藥箱還在船上,如果被檢查到,全完了。

      船老大也慌了,小聲問:「怎么辦?」

      王福林眼珠一轉,大聲說:「太君,太君!我是朱人達朱先生的伙計,這船上的貨是朱先生的,給皇軍送的!」

      軍曹走過來:「朱人達?」

      「對,對,」王福林掏出一張名片,「這是朱先生的名片。您如果不信,可以打電話問鈴木課長。」

      軍曹看了看名片,猶豫了一下。

      這時候,碼頭上又來了一個人——正好是鈴木手下的翻譯。那個翻譯認識王福林,走過來說:「這是朱先生的人,我認識。」

      軍曹點點頭,揮手讓船通過。

      王福林松了口氣,腿都軟了。

      船老大開船后,小聲說:「兄弟,剛才差點完蛋。」

      王福林擦擦額頭的汗:「是啊。」

      兩箱藥最終安全送到四明山根據地,救了不少傷員的命。

      搜集情報是400小組最核心的工作。

      周迪道的身份很特殊——他是鈴木的密探,可以出入憲兵隊,能接觸到很多內部信息。

      但最有價值的情報,往往不是鈴木主動告訴他的,而是他旁敲側擊套出來的。

      10月中旬一天,周迪道去憲兵隊交情報。

      他在鈴木辦公室外面等候時,聽到里面有人說話。門沒關嚴,留了條縫。周迪道湊近了聽。

      「……太君,這次掃蕩的時間定了嗎?」這是特高課課長木場的聲音。

      「10月25日凌晨,」鈴木說,「目標是四明山東麓的幾個村子。情報顯示,新四軍的后勤部可能藏在那一帶。」

      「需要多少兵力?」

      「兩個中隊,加上偽軍一個營。」

      周迪道記下這些信息,當天晚上就通過張媽傳給了組織。

      10月23日,新四軍后勤部和村民全部轉移。10月25日凌晨,日軍撲了個空。

      鈴木事后問周迪道:「你有沒有把掃蕩的事告訴別人?」

      周迪道裝出驚訝的樣子:「沒有啊。太君,是不是有別的人泄密了?」

      鈴木皺著眉,沒再說什么。



      08

      1944年秋,美軍在太平洋戰場節節勝利,日軍敗象已露。上海地下黨組織抓住日偽管控松動的機會,為根據地籌措物資。炸藥是制造手榴彈的關鍵原料,但運輸極度危險。

      11月底,周迪道接到組織的緊急任務。

      任務內容只有一句話:上海地下黨為浙東縱隊籌到一箱炸藥,用于制造手榴彈。想辦法運回寧波,送到四明山根據地。

      周迪道看到這個任務,頭都大了。

      炸藥是違禁品,被查到就是死罪。而且寧波在日軍嚴密封鎖下,出城都要通行證,更別說去上海了。

      他把400小組的人召集起來,在胡同街開會。

      「這個任務太難,」馮合清說,「就算我們能去上海拿到炸藥,怎么運回來?火車站檢查那么嚴,箱子都要打開看的。」

      王福林也說:「是啊,上次我運藥,都差點被查到。炸藥比藥品敏感多了。」

      莫奇坐在旁邊,一直沒說話。

      周迪道看著她:「國芬,你怎么看?」

      莫奇抬起頭:「我覺得,關鍵是要找個正當理由去上海。如果能跟日本人一起去,檢查可能會松一些。」

      周迪道眼睛一亮:「對!問題是,怎么跟日本人一起去?」

      這個問題困擾400小組三天。

      12月1日,轉機出現。

      那天周迪道去憲兵隊交情報,碰到特高課課長木場。木場當年三十一歲,長得高大,留小胡子。他跟周迪道關系還不錯,有時會一起喝酒。

      木場看到周迪道,主動打招呼:「朱先生,最近怎么樣?」

      「托太君的福,還好。」周迪道陪笑。

      「最近我想去上海玩幾天,」木場說,「聽說上海很繁華,我還沒去過呢。」

      周迪道腦子飛快轉動。

      機會來了。

      他裝出羨慕的樣子:「太君真好,能去上海玩。我也想去看看,可惜沒機會。」

      「你想去?」木場笑了,「那一起去啊。」

      「真的嗎?」周迪道裝出驚喜的樣子,「但是,我怕給太君添麻煩。」

      「不麻煩,」木場說,「我正好要帶翻譯程名夫婦一起去。你們夫妻也去,人多熱鬧。」

      「那,那花費……」

      「各付各的,」木場說,「不過你既然想去,路上的一些小費用你就包了吧。」

      周迪道立刻答應:「沒問題,太君,所有花費我都包了!」

      當天晚上,400小組緊急開會。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周迪道說,「但也是最危險的一次行動。炸藥要藏在行李里,萬一被查到,我和國芬都得死。」

      莫奇平靜地說:「我不怕。」

      周思明問:「怎么藏?」

      「買個女士皮箱,」周迪道說,「箱子底下放炸藥,上面蓋幾件衣服。如果檢查,就說是衣服。」

      「但日本人會翻開看的,」王福林說。

      周迪道想了想:「那就在炸藥上面多蓋幾層。下面放炸藥,中間放幾件舊衣服,最上面放兩件新衣服。如果檢查,他們掀開看到新衣服,可能就不會往下翻了。」

      「風險太大,」馮合清說。

      「沒有辦法,」周迪道說,「只能賭。」

      12月5日,周迪道、莫奇、木場、翻譯程名夫婦,一行五人坐火車去上海。

      到上海后,木場和程名夫婦去逛百樂門舞廳。周迪道和莫奇趁機去接頭。

      接頭地點在法租界的一個弄堂里。

      周迪道按照約定的暗號,敲了三下門。門開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站在里面。

      「朱先生?」

      「是我。」

      男人讓他們進去,從床底下拖出一個木箱。木箱很重,需要兩個人才能抬動。

      「這里面是炸藥,」男人說,「一共二十公斤。你們要小心。」

      周迪道點點頭。

      他和莫奇在附近的百貨公司買了個女士皮箱。皮箱是棕色的,長五十五厘米,寬三十厘米,高十五厘米。提手是皮革的,有銅扣。

      回到旅館房間,他們開始裝箱。

      先把炸藥從木箱里取出來,小心翼翼地放進皮箱底部。炸藥是黃色的,有股刺鼻的味道。

      莫奇捏著鼻子:「會不會爆炸?」

      「不會,」周迪道說,「炸藥要雷管引爆才會炸。但千萬別摔,摔了可能會出問題。」

      他們在炸藥上面鋪了一層報紙,然后放上幾件舊衣服。舊衣服是從舊貨市場買的,洗得發白。

      再上面,放兩件新買的旗袍。

      最后蓋上蓋子,扣好銅扣。

      周迪道拎起皮箱,試了試重量。很重,至少有二十五公斤。

      「你拎得動嗎?」周迪道問莫奇。

      莫奇接過皮箱,拎了幾步:「勉強可以。但拎久了手會酸。」

      「到時候我們輪流拎,」周迪道說,「但在火車站,必須你拎。因為這是女士皮箱,你拎比較自然。」

      莫奇點點頭。

      12月8日,他們準備返回寧波。

      那天早上,莫奇起得很早。她洗了臉,化了淡妝,穿上新買的黑色旗袍,外面套米色大衣。她照了照鏡子,深吸一口氣。

      周迪道走過來,握住她的手:「國芬,你怕嗎?」

      莫奇搖搖頭:「不怕。我做了準備,如果被發現,我就跟他們拼了。」

      周迪道拍拍她的肩膀:「不會的。我們一定能成功。」

      上午十點,五個人到了上海北站。

      火車站人很多,嘈雜。站臺入口處站著四個日本憲兵,全副武裝,端著槍。他們逐個檢查進站乘客的行李。

      周迪道遠遠看到這個場景,心里一沉。

      比想象中還要嚴。

      莫奇拎著皮箱,挽著周迪道的胳膊,跟在木場和程名夫婦后面。她表面上在跟周迪道說笑,實際上手心全是汗。

      皮箱很重,她的手臂已經開始發酸。

      前面的乘客一個個被攔下,打開行李箱接受檢查。有個中年男人的箱子里裝了一瓶酒,被憲兵沒收了。

      隊伍慢慢往前移動。

      莫奇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她在心里默念:不要慌,不要慌。

      終于輪到他們了。

      木場走在最前面,憲兵看到他的軍官制服,立正敬禮。木場點點頭,徑直走了過去。

      程名和他妻子跟在后面,也順利通過。

      輪到周迪道和莫奇了。

      莫奇拎著皮箱,剛要往前走。

      「等一下,」一個憲兵突然叫住她,用日語說,「打開箱子檢查。」

      莫奇臉色一白。

      周迪道腦子飛快轉動。他突然想到一個辦法——讓木場幫忙拎箱子。

      他快走兩步,追上前面的木場:「太君,太君!」

      木場回頭:「怎么了?」

      「太君,」周迪道喘著氣說,「我妻子的箱子太重了,她拎不動。您能幫忙拎一下嗎?」

      木場看了看莫奇手里的皮箱,又看了看周迪道。

      這一瞬間,周迪道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木場伸手接過皮箱。

      他掂了掂,皺起眉:「怎么這么重?朱人達,你搞什么名堂?是不是做金子生意發財了?」

      周迪道趕緊陪笑,壓低聲音:「太君,您別聲張。我確實帶了點黃貨,想回寧波賣。您也知道,我們做生意的,不賺點錢怎么過日子?」

      木場恍然大悟,笑了:「原來如此。難怪這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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