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然然，你這又是吃的泡面？都快半夜十二點了！”
視頻電話里，母親李蘭看著女兒那張熬得發(fā)黃的臉，滿是心疼。
“媽，沒事，我這不是趕方案嘛。客戶催得緊，我再對一遍數(shù)據(jù)。”
林然扒拉了一口面，湯水濺到了鍵盤上，她趕緊手忙腳亂地擦。
“你這孩子，就是不聽勸！媽跟你說了多少遍，別在那個大城市硬撐著了，回家來，媽給你找個清閑工作，不比你現(xiàn)在天天熬夜強？錢是賺不完的，身體是自己的！”
林然笑了笑，眼眶有點發(fā)酸：
“媽，我知道。等我……等我在這站穩(wěn)了，我就好好休息。真的。”
她沒說的是，她想站穩(wěn)，太難了。
01
林然，二十八歲，六年前從老家考到省會榕城，畢業(yè)后就留在了這里。
她在一家廣告公司當(dāng)策劃組長，一個月一萬二，代價是幾乎沒有晚上十點前下班的時候。
這天，她拖著步子打開出租屋的門，一股飯菜香飄了出來。
“回來了？飯剛熱好，快去洗手。”
陳陽端著一盤青椒炒肉絲從廚房出來。他二十九歲，在一家小公司當(dāng)行政，一個月六千。
兩人住的這個一室一廳，是市中心的老破小，房租三千。
“對了，”陳陽把圍裙解下來，“這個月稅費78，我交了。房租三千，你那兩千記得轉(zhuǎn)我。”
“知道了。”林然點點頭。
這是兩人商量好的，她賺得多，房租她出兩千，陳陽出一千，外加水電和買菜。
陳陽總說：“我一個大男人，負(fù)責(zé)照顧你一日三餐，你出大頭，咱倆算扯平。”
林然也覺得挺好，她忙得連吃飯都沒時間，有個人能把家里打理好，她省心。
吃完飯，陳陽去洗碗。林然打開電腦，又開始看方案。
她順手點開了個購物網(wǎng)站，看中了一件八百塊的呢子大衣。
陳陽擦著手過來，看了一眼屏幕。
“八百？就這么件衣服？布料是金子做的？”
“我這個月獎金發(fā)了，就看看。”林然趕緊關(guān)了頁面。
“發(fā)獎金了？那更得存著！”
陳陽坐到她身邊，語重心長。
“然然，咱倆都奔三了，得為以后打算。你看看我，我身上的衣服，都是網(wǎng)上淘的，五十塊一件，不也挺好？錢要花在刀刃上。”
林然沒說話，合上了電腦。
02
過了沒兩天，陳陽接了個電話，是他老家讀大三的妹妹陳婷打來的。
“什么？電腦壞了？畢業(yè)設(shè)計要用？”陳陽的聲音一下提了上來。
他掛了電話，一臉為難地走到林然面前。
“然然，我妹那個破電腦，徹底開不了機了。她說她們同學(xué)都用好幾千的，她那個……她要做畢業(yè)設(shè)計，急著要臺新的。”
“那買個新的唄。”
“哎，”陳陽嘆了口氣，“我這個月工資，剛給我媽打過去，她高血壓，藥不能停。我手里……就剩一千多生活費了。”
他搓著手：
“然然，你看……你能不能先‘借’我八千塊？我給我妹買個好點的，能多用幾年。等她畢業(yè)工作了，第一個月工資就還你！”
林然看著他那張“老實巴交”的臉，還是心軟了。
她當(dāng)晚就轉(zhuǎn)了八千塊過去。“讓你妹好好學(xué)習(xí)。”
“哎！你放心！我妹可懂事了！”陳陽千恩萬謝。
一個星期后，林然刷朋友圈，看到陳婷發(fā)了張新照片，手里舉著一個最新款的水果手機。
配文是：“謝謝我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新手機太棒了！”
林然把手機遞給陳陽：“你買的電腦呢？”
陳陽一愣，打了個哈哈：
“哦，電腦也買了！我讓她買了個二手的，三千塊。剩下那五千，我……我又添了點，給她換了個手機。女孩子嘛，手機拿不出手，在學(xué)校里要被同學(xué)看不起的。”
林然拿回手機，什么也沒說，走進了臥室。
十月長假，林然的父母李蘭和林建國，要開車來榕城看她。
林然高興地在網(wǎng)上看酒店。
“訂酒店？多浪費錢啊！”陳陽一聽，立馬反對。
“一晚上五百多！搶錢啊！咱這沙發(fā)不能睡嗎？把咱倆臥室讓給叔叔阿姨，咱倆睡沙發(fā)！擠一擠，七天不就過去了？這得省三千多塊呢！”
林然的臉沉了下來：
“陳陽，我爸媽是來旅游的，不是來遭罪的。咱這沙發(fā)，翻個身都難。而且，咱這老破小，隔音什么樣你不知道？他們住這能休息好嗎？”
“你就是花錢大手大腳慣了！”陳陽不高興了，“我爸媽來了，我都讓他們住招待所，一天八十塊那種！”
“那等你爸媽再來，我也給他們訂五百一晚的酒店。”林然不想吵，直接下了訂單。
陳陽“哼”了一聲，扭頭進了廚房。
晚上的接風(fēng)宴，林然訂了本地最有名的酒樓。
一桌菜，一千五。
飯桌上，林然的爸爸林建國和陳陽聊著天。
“小陳啊，在公司怎么樣啊？”
“挺好的叔叔，我們領(lǐng)導(dǎo)很器重我。”陳陽客氣地回答。
李蘭給女兒夾了塊魚：“然然，你又瘦了。”
一頓飯吃得還算和氣。
等到快吃完，服務(wù)員拿著賬單過來：“您好，請問哪位買單？”
陳陽突然“哎喲”一聲，捂住了肚子。
“不行不行，然然，我肚子疼，估計是中午吃壞了。我得去趟洗手間。叔叔阿姨，你們慢吃，我先失陪一下。”
說完，他一陣風(fēng)似的跑了。
林然的臉，火辣辣地?zé)?/p>
林建國板著臉，拿出錢包：“我來吧。”
“爸……”
“沒事。”
一家三口往外走，陳陽的微信發(fā)了過來：
“然然，我拉肚子快虛脫了，先打車回去了。你跟叔叔阿姨好好逛逛，幫我?guī)c胃藥回來。”
林然捏著手機，指節(jié)都發(fā)白了。
03
父母走后，林然回家，屋里冷冰冰的。
陳陽坐在沙發(fā)上，見她回來，也沒吭聲。
還是林然先開口：“你……肚子好點沒？”
“早好了。”陳陽悶悶地說。
“你是不是覺得，你爸媽看不起我？”
“沒有啊，你想什么呢？”
“我看見了！你爸最后買單的時候，看了我一眼！他就是覺得我一個大男人，讓我未來岳父掏錢，沒本事！”
陳陽猛地站起來，在客廳里走來-走去。
“林然，我就是個農(nóng)村出來的，我沒你家條件好！可我在努力啊！我在拼命省錢，我想給你個未來！”
“那頓飯一千五！是我四分之-一個月的工資！我……我就是舍不得！”
他轉(zhuǎn)過頭，眼睛有點紅：
“然然，我錯了。我不該跑。我就是……自卑。你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林然看著他那副樣子，心里的火，滅了。
她嘆了口氣：“好了，下次別這樣了。我爸媽不是那種人。”
“嗯！”陳陽趕緊過來抱住她，“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然然，咱們以后，好好攢錢，買個大房子，把我媽也接過來。她養(yǎng)我這么大，不容易，我得讓她享福。”
林然沒接話。
“對了，”陳陽好像剛想起來，“然然，我媽……下周就來了。”
“什么？”
“她……她聽說咱倆前陣子有點不痛快，不放心，非要來看看。”
陳陽撓撓頭，“她說，她順便來榕城的大醫(yī)院，看看她的腰間盤突出。”
林然的太陽穴“突突”地跳。
一個星期后，陳陽的母親，張翠花，帶著兩個巨大的紅白藍編織袋，駕臨了他們的小出租屋。
張翠花五十多歲，人很瘦小，但一雙眼睛卻格外精明。
她一進門，就“嘖嘖”搖頭。
“哎喲，這房子，怎么又小又暗啊？跟個鴿子籠一樣。阿陽，你一個月給這破房子交一千塊房租？你傻啊！”
她又走到陽臺，看到林然晾在那里的真絲睡衣。
“這是啥料子？滑溜溜的。林然啊，你這衣服不吸汗吧？我們農(nóng)村人，都穿純棉的，舒服，還便宜。”
她把陳陽拉到廚房，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客廳的林然聽見：
“兒子，這姑娘，是不錯。就是……太不會過日子了。你看她桌上那些瓶瓶罐罐，哪樣不要錢？敗家！”
04
張翠花這一住，就沒打算走。
她果然是來看病的。
“哎喲……我的腰……阿陽……疼死我了……”
張翠花每天早上準(zhǔn)時開始哼哼。
“媽，我?guī)メt(yī)院！”
“你不懂！你那個班，請假要扣全勤獎的！”
張翠花看向林然：
“林然啊，阿姨知道你那個工作，彈性大。你……你明天請個假，帶阿姨去醫(yī)院看看唄？”
林然正趕著一個大項目，但話說到這份上，她能不答應(yīng)嗎？
第二天，林然請了年假，一大早帶著張翠花去了省骨科醫(yī)院。
掛號，排隊，拍片。
醫(yī)生拿著片子看了半天：“阿姨，您這沒大事。就是有點輕微的骨質(zhì)增生，老年人都有。回去多休息。”
張翠花不信：“不能啊醫(yī)生！我疼得都睡不著覺！你是不是看錯了？你再給我開個CT！不，開個核磁！”
最后，在張翠花的吵嚷下，又花了一千多，做了核磁。
結(jié)果：一切正常。
“腰”看完了，張翠花又說她“心臟”不舒服。
“我這心啊，跳得慌，喘不上氣。”
林然只好又請假，帶她去心內(nèi)科。
心電圖、心臟彩超……一套下來，又是大半天。
結(jié)果：一切正常。
就這么來來回回，半個月里，林然請了五天假。
她的項目進度被嚴(yán)重拖累，主管找她談話，扣了她當(dāng)月獎金。
而張翠花，拿著林然掏錢買的一大堆“正常”的檢查單，心安理得地住著。
這天晚上，張翠花燉了一鍋雞湯。
“林然啊，來，喝湯。這是阿姨托老家人，帶來的正宗土雞，大補！”
“謝謝阿姨。”
“謝什么。一家人。”
張翠花坐在她對面。
“然然啊，你跟我們家阿陽，也處了一年半了，年紀(jì)也都不小了。阿姨看，這婚事，是不是該辦了？”
林然一口湯差點噴出來。
“阿姨，我們倆……還沒房子呢。”林然找了個借口。
“房子？”張翠花“哼”了一聲，“多大事！這不，阿姨都給你們想好了。”
“我們老家那規(guī)矩，結(jié)婚，男方得出彩禮。我們那，現(xiàn)在都漲到十八萬八了。”
“不過呢，阿姨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這樣，”張翠花說，“彩禮，我們家出。我們家阿陽，砸鍋賣鐵，也給你湊二十萬！風(fēng)風(fēng)光光娶你過門！”
林然一愣。陳陽家怎么可能拿出二十萬？
“但是，”張翠花話鋒一轉(zhuǎn)，“我們家出了二十萬，你這當(dāng)媳婦的，總得有點表示吧？”
“這房子的首付，是不是就該你們女方家來出了？”
“阿姨，榕城的首付，最少也要五六十萬。我……我沒有。”
“你沒有，你爸媽沒有嗎？”
張翠花說得理所當(dāng)然。
“我可打聽過了，你是獨生女。他們那點家底，不給你給誰？”
“我們阿陽，可是我們老陳家唯一的男丁！你嫁給他，你爸媽出錢給我們買婚房，給我們老陳家傳宗接代，天經(jīng)地義！”
“阿姨，那是我爸媽的養(yǎng)老錢！”
“什么養(yǎng)老錢！你爸媽有退休金，餓不死！我們阿陽要是不結(jié)婚，我們老陳家可就絕后了！這哪個重要？”
林然看向一直沒說話的陳陽：“陳陽，這也是你的意思？”
陳陽低著頭，扒拉著米飯，悶聲說：“然然，我媽說的……也有道理。這是傳統(tǒng)。”
那天晚上，林然躲進衛(wèi)生間，給媽媽李蘭打了個電話。
她哭著把張翠花的話，學(xué)了一遍。
電話那頭的李蘭，氣得半天沒說話。
“好，好一個‘天經(jīng)地義’！”李蘭的聲音都在發(fā)抖。
“然然，你聽媽說。這個婚，咱不結(jié)了！這種人家，你嫁過去，就是個無底洞！”
“然然，媽本來不想這么早告訴你的。”
“你爸和我，這幾年，把家里的積蓄，還有你爺爺奶奶留下的老房子賣了，一共湊了八十萬。”
“這錢，本來是打算給你當(dāng)嫁妝的。但現(xiàn)在看來，不能等了。”
“媽明天，就把這八十萬，轉(zhuǎn)給你。”
“你！馬上去看房子！買個小一點的，二手的也行，但是，必須是全款！或者，只貸一點點款！房產(chǎn)證上，只寫你一個人的名字！”
“媽……”林然驚呆了。
“這是媽給你的底牌。有這套房子在，你就有底氣！誰也別想欺負(fù)你！”
林然剛掛了電話，擦干眼淚走出衛(wèi)生間，就撞上了陳陽。
他手里端著杯水：“然然？你……眼睛怎么紅了？”
林然心里一慌，她的手機屏幕，還亮在銀行App的登錄界面上。
就在這時，一條短信彈了出來，屏幕自動亮起。
“【XX銀行】您尾號XXXX的儲蓄卡，入賬人民幣 800,000.00元……”
陳陽的目光，直直地釘在了那串零上。
他的眼睛，猛地睜大了。
也就一秒鐘，他立刻移開視線，把水杯遞給林然，臉上堆滿了關(guān)切。
“然然，你是不是生我媽的氣了？你別理她，她就是個農(nóng)村老太太，胡說八道的。”
他握住林然的手：
“我剛已經(jīng)說她了！什么彩禮，什么房子，我全都不要！然然，我只要你！我愛你！”
這幾天，陳陽一反常態(tài)。
他對林然，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他主動包攬了所有家務(wù)，還把張翠花“勸”得不怎么找茬了。
林然看著他忙前忙后的樣子，心里甚至開始愧疚，覺得自己不該瞞著他。
05
林然偷偷聯(lián)系了中介，看中了市中心一個小區(qū)，四十五平米的一室一廳，總價一百一十萬。
首付八十萬，貸款三十萬。她自己公積金就能覆蓋。
她跟中介約好了，周六去看房。
周六早上，林然起床，說公司要加班。
陳陽笑著給她遞過牛奶：“去吧，早點回來。我燉了你愛喝的排骨湯。”
林然剛走出小區(qū)門口，陳陽就追了上來。
“然然！”
“哎？陳陽，你怎么來了？”
陳陽笑著，一臉“我都懂”的表情。
“然然，你是不是……去看房？”
林然的臉“刷”一下白了。
“我……”
“哎呀，你還瞞著我！”陳陽刮了刮她的鼻子，動作無比親昵。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你媽她……”
“我媽那邊你放心！我已經(jīng)說通了！”
陳陽拉起她的手：
“你這傻丫頭，買房子這么大的事，怎么能一個人去？萬一被中介騙了呢？”
“走，我陪你一起去！我好歹是個男的，能給你壯膽，還能幫你砍砍價！”
林然被他這股突如其來的“熱情”和“擔(dān)當(dāng)”，搞得暈頭轉(zhuǎn)向。
她還來不及細(xì)想，就被陳陽塞進了出租車。
“師傅，去天府小區(qū)，售樓處！”
到了售樓處，中介張小姐熱情地迎了上來。
“林小姐，您來了！這位是您先生？”
“他是我……”
“對，我是她先生。”陳陽搶著回答，緊緊摟住了林然的腰。
林然有點不自在，但也沒反駁。
中介帶著他們看了樣板房，陳陽表現(xiàn)得比林然-還積極。
“這個采光不錯。”
“廚房小了點，不過然然不做飯，夠用了。”
“物業(yè)費多少？學(xué)區(qū)怎么劃分的？”
他問得特別仔細(xì)，儼如一個男主人。
林然心里，那點最后的懷疑，也打消了。
她想，也許陳陽是真的轉(zhuǎn)性了。他真的，是想和自己好好過日子的。
回到簽約室，中介拿出了合同和計算器。
“林小姐，您看，總價一百一十萬，首付八十萬，貸款三十萬。您這邊首付，今天能定嗎？”
“能。”林然點頭。
“好的，那我們來核對一下購房人信息。房產(chǎn)證上，是寫您一個人的名字，對吧？”
林然剛要點頭，旁邊的陳陽突然開口了。
“等等。”
中介和林然都看向他。
陳陽的臉上，還掛著那種“體貼”的笑容。
他握住林然的手，握得很緊。
“然然，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商量。”
“你看，我媽那個人……你也知道，特別傳統(tǒng)。”
“這要是咱倆結(jié)婚，婚房房產(chǎn)證上，沒我的名字……她，她會覺得我這個兒子，是‘倒插門’，是吃軟飯的。”
林然的眉毛，跳了一下。
“陳陽，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陳陽深吸一口氣，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
“然然，這八十萬，我知道，是阿姨給你的。就算你的首付。”
“這貸款三十萬，咱倆……不，我來還！我一個人還！我省吃儉用，我打兩份工，我也還上！”
他表現(xiàn)得大義凜然。
“所以……你看，這房產(chǎn)證……能不能……只寫我一個人的名字？”
“這，這是我們老陳家的‘面子’問題。然然，你這么愛我，你一定會理解我的，對吧？”
空氣，仿佛凝固了。
中介小姐的笑容，僵在臉上，變成了錯愕。
林然看著陳陽那張“情深意切”、“理所當(dāng)然”的臉，感覺自己像在看一出荒誕的喜劇。
她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掰開了陳陽緊握著她的手。
她看著他那雙充滿“期盼”的眼睛，忽然，就笑了出來。
“你臉皮是什么做的，咋這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