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里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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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收音機,曾有一道聲音準時叩醒無數人的一天——沉穩(wěn)如晨露,清晰似朝陽,落在上世紀后半葉到新世紀初的時光褶皺里。直到12月,這道聲音的余韻忽然被按下暫停鍵:人們才知曉,它的主人鐘瑞,已于一個月前在異國他鄉(xiāng)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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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央廣的首席播音,卻并非天生的“聲音匠人”。出身醫(yī)學世家的她,兒時迷戲曲,曾夢想做導演,甚至差點循著家人的期許踏入醫(yī)學院。直到高中時,一次偶然的校園選拔,她被廣播學院的老師一眼看中,成了該系首批學生。那時候的播音領域尚在摸索,她跟著行業(yè)泰斗從零打磨,竟把兒時學過的京劇念白揉進發(fā)聲里,讓字正腔圓的播報多了幾分獨特的韻律——既穩(wěn)重大氣,又藏著戲曲的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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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年里,她是《新聞和報紙摘要》的“固定清晨”,嚴苛到近乎苛刻的標準,讓她成了國家電臺新聞播音的標桿:后輩練聲要以她的音頻為模板,聽眾閉著眼就能從電波里辨出她的聲音。更讓人驚嘆的是1980年后的任務:宣讀冗長復雜、人名密集的政務文件,她竟連續(xù)二十年零差錯,每一個字都像精準校準的齒輪,從未出過半分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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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退休時,單位要試水一檔從未有過的戲曲互動節(jié)目。以她的地位,本可抱著“功成身退”的心態(tài)安穩(wěn)落幕,卻主動接下了這個“燙手山芋”:跑遍京城找場地,挨個聯(lián)系戲曲名家當嘉賓,連節(jié)目流程的細節(jié)、聽眾互動的設計都親力親為,甚至跟著年輕同事學剪輯。1992年元旦,那道熟悉的聲音第一次跳出新聞框,出現在《空中大舞臺》里——依舊字正腔圓,卻添了幾分輕松風趣,和聽眾聊戲曲、拉家常時的親切,讓節(jié)目成了當年最火的廣播節(jié)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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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人生里,除了事業(yè)的篤定,還有一段跨越半個世紀的相守。伴侶是體育解說員宋世雄——那個因解說中國女排“五連冠”讓億萬觀眾心潮澎湃的人。宋世雄的路卻藏著波折:小時候曾因發(fā)育遲緩被笑“啞巴”,后來偶然在學校喇叭里聽到體育轉播,竟一頭扎進了這個行業(yè)。他拜偶像張之Learn播音,卻因非科班出身常遇瓶頸,直到1960年鐘瑞進入單位,他才開始頻繁向她請教普通話和發(fā)聲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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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感情并非一帆風順:宋世雄因家境差異曾自卑,總怕鐘瑞的家人不認可這個“半路出家”的小伙子。可他的真誠藏不住——每次請教都記滿筆記,遇到鐘瑞加班會默默送熱飯,最終打動了她的家人。1965年,兩人在單位的集體宿舍里結婚,沒有盛大的儀式,卻把“相守”兩個字刻進了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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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的日子有甜有苦。宋世雄曾因小事遭遇波折,鐘瑞默默扛起整個家:白天要播新聞,晚上要照顧孩子,還要偷偷幫宋世雄打聽平反的消息。直到一年后他重回話筒前,兩人才又并肩站在各自的舞臺上——他的解說像“打氣筒”,讓觀眾隔著電波都能感受到賽場的熱血;她的播報像“定盤星”,讓無數人在清晨找到踏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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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日子始終節(jié)儉,卻把錢攢下來送兒女去國外深造:女兒定居加拿大做了電臺主持,兒子在美國讀完大學后安家立業(yè)。兒女忙碌,團聚的時刻不多,多半是老兩口背著簡單的行李飛去探望,可他們終究習慣了北京胡同里的煙火氣——早上一起去菜市場講價,傍晚在公園散步聊天,粗茶淡飯里藏著最安穩(wěn)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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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11月,兩人照舊去加拿大和女兒團聚,卻因鐘瑞突發(fā)身體不適,在異國他鄉(xiāng)離世。身邊有老伴和女兒陪伴,不算孤寂,可對宋世雄而言,半個世紀的朝夕相伴忽然中斷,空蕩的家里再也聽不到那道熟悉的聲音——那道曾陪他度過低谷、見證他輝煌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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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瑞的遺體在加拿大火化,女兒女婿料理了后事。宋世雄在悲傷里緩過神后,或許會聽從兒女的建議去美國養(yǎng)老,可北京胡同里的那盞燈,再也等不到那個清晨播報新聞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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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聲音,曾是一代人的青春記憶,是時代的“聲音符號”;而她和宋世雄的相守,是歲月里最溫暖的注腳。如今聲音雖逝,余韻卻留在無數人曾被喚醒的清晨里,留在電波劃過夜空的痕跡里——那是他們共同走過的,有聲有色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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